这次对比相当明显了。
黑色正从各个方向涌来,打算将金色的修真界整个围在其中。
止淈:“这是如今的修真。”
“这……”
有人犹疑出声,但止淈却没有停下,他再次翻转了符阵。
而这次,黑色的虚境仅仅处在边缘的位置。
面向众人,止淈解释道:“这是七百年前的修真。”
“……”
大殿内,鸦雀无声。
众人不约而同且面色凝重地望着那地图,眼看着随着时间,黑雾逐渐将修真界的大部分领土据为己有,感同身受般的窒息逐渐笼罩在座各位身上。
趴在微鹤知身边的桌子,洛贝掀起一边眼睛。
三界一退再退,妖界是最先受影响的,灵力对妖来说就是立身之本,没有灵力,修士会变成凡人,而妖没有灵力,则会溃散——会死。
那地图进展地差不多,是时候出个声了。
伸了个懒腰,从桌上跳下来,洛贝躲到大殿柱子后,微鹤知眼神未动。
果然,没多久,那只雪白兔子再出来,转眼就变成了风姿不凡的妖王。
“妖,妖王?”
不管周围人因为自己突然出现而惊奇的视线,洛贝兀自慢慢走到地图边,他伸手拨弄了一下,那地图又变回如今修真所剩无几的样子。
收手,洛贝嗤笑:“我不是人,就在这里直说了——即便没有这次的事,诸位觉得,三界还有多少年可活?”
落针可闻。
谁也不敢回答,只有止淈淡淡给出了精确的数字:“按照虚境之前的速度,最多,八十年。”
八十年。
还是连带着鬼界一起。
众人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也是洛贝最讨厌这些人的地方——那种即使知道有大难降临,依旧做缩头乌龟,等着别人来救的窝囊样子。
于是他冷哼一声:“八十年,诸位八十年以后是打算不活了,还是准备也变成歧奴、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一辈子?”
歧奴是人变的这件事,虽然明面上没有消息,但在座的早已通过各种渠道知道,此刻被洛贝毫不留情地指出来,有些人脸上挂不住。
可上面是止淈和璇霄仙尊,下面站着妖王,谁也得罪不起,只能憋屈忍着。
许久,一位听昀洲的宗主叹息,“我等惭愧,虚境一事,还得仰仗各位仙长指点。”
终于没人再出来跳来跳去,一只手撑着头,微鹤知屈指在发间轻敲了两下,他之所以没有让斛玉留下,就是不想让对方见到这些人的嘴脸。
终于结束了无谓的讨论。
微鹤知起身,迎着众人的目光,他淡声道:“以虚境为攫取灵力的通道,控制虚境扩散只能减缓他的速度,但改变不了结果。”
洛贝随便坐在一边的桌子上,开始思考一会儿去哪里找斛玉。
止淈适时接声:“仙尊认为,如何改变结果?”
像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谋划,微鹤知面不改色道:
“对峙——在虚境建灵台,展开结界,再派人看守维持。灵台越多,他越无法应对和控制虚境,越力不从心。”
有人立马反对:“仙尊,且不说派谁去看守、守多久,单布置灵台,就需要相当的灵力和人力……”
微鹤知打断他,他说:
“我去布置灵台。”
“……”
声音在殿内回荡,足够所有人听懂微鹤知说的是什么。
半晌,刚才反对现在傻眼了的那人问:“……那,那看守呢?谁去看守和维持结界?”
虚境内没有灵力,谁能长时间待在里面,还灵力十足?
垂眸,微鹤知道:“歧奴。”
安静几息,大殿内瞬间一片哗然。
“歧奴?歧奴怎么能去?”
“且不说如何能沟通,歧奴本就不受控制,万一他们反水,岂不是功亏一篑……”
莫名的直觉,洛贝忽然往后一闪。
果然,就在大殿乱哄哄的下一刻,濯尘剑骤然出鞘,一剑贯穿了地图,定在大殿的正中央!
“?!”
大殿中央的男人甚至没有出三成力,其释放的威压便让在场所有人无法出声。
半步飞升,修真界第一仙尊。
男人抬眼,冷声提醒:“关于这件事,只是告知各位一声罢了。”
同不同意,并没有那么重要。
微鹤知那边还没结束,斛玉先和二师姐去了当时鬼界打开的裂缝处。
那里的虚境黑雾最为浓郁,加持的阵法也最多,是最适合观察的地方。
来到城外,没几个人,辞丹月显然轻松不少,她一一给斛玉介绍:
“小师弟你看这里,这几个是隔绝两界的符阵,有二十九道;这边,是用来防止虚境再扩、止灵的阵法,因为虚境边界有点长,所以我画了七十多个……”
随着辞丹月的介绍,斛玉大约知道了怎样体系的阵法正在控制,短时间内能画这么多复杂的阵法,斛玉由衷赞叹:“师姐的符阵又精进了。”
辞丹月一抹眉毛,仰头:“那当然。等师姐到出窍巅峰,可以同时设三百个法阵,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给太初画个百八十个聚灵阵去……”
斛玉无奈笑笑。
这已经是城墙外很远的地方,因为虚境的突袭,虽然黑雾已经被辞丹月控制住,但保险起见,还是让周围村庄的百姓迁进了城内,在城内官府找到的庄子里暂时居住。
所以在一个影子扑过来的时候,斛玉根本没想到这会是个凡人。
他下意识挥手,手中的长弓幻化,直接向着那东西扑来的方向砸去。
但在转身看清对方的模样的时候,斛玉手中的弓硬生生转了个大圈,砸在了斛玉自己的胳膊上。
疼痛加持,斛玉瞬间踉跄后退,那人也因为躲闪而摔倒在地,灰尘四起,辞丹月的符阵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连忙回神去看斛玉的伤势。
因为用了力气,斛玉的半边肩膀很快红肿了起来,大有要变成一大块淤青的架势。
疼痛让斛玉的脸色苍白几分,硬生生接住那一下,斛玉缓了一会儿,才安抚拍了拍辞丹月的胳膊,示意自己没大事。
抬眼,斛玉望向那个让他收住攻势的影子。
……是个瘦骨嶙峋的半大孩子。
灰黑色的衣服破破烂烂,脸色蜡黄,因为瘦,两只大眼睛已经深深凹进了眼窝,本该稚嫩的脸却是一片粗糙的皮肤。
此刻他正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拿起手中的砍刀,想要再次捅向斛玉。
辞丹月一掌拍向他的手腕,刀应声落地,她厉呵:“闹够了没有?!”
被牢牢抓住,那男孩无法,只能在地上尖叫:“去死,去死,你们都去死……!”
和辞丹月对视一眼,斛玉忍着痛走到他身边,开口:
“……你是凡人,一定知道无法偷袭修者,但你还是来了……你是故意,故意想死在我们手下?”
不答,那男孩只“呸”了一口,差一点就要吐到斛玉的脸上。
退后一步,斛玉垂眸看着他:
“我猜猜……你的衣服上有六处不同的补丁,却皆针脚极密;可方才我看过了你的手,骨节僵硬,不是能织出这样针脚的手。这定是你的亲人替你缝的。”
看到对方忽然停下了的动作,斛玉知道他猜得没错,于是继续道:
“无端偷袭修者,按听昀洲律法……”
他看向辞丹月,心领神会,辞丹月挑眉补充:“入牢,父母亲人后代皆不可入修真界,且还要替官府耕耘三年。”
“……”
男孩不再出声,斛玉转身望着他:“现在可以说说为什么了?”
许久,停止挣扎的男孩抬眼,通红的眼睛望着辞丹月,问道:“……我听说,你是听昀洲最顶尖的符阵师?”
辞丹月不置可否。
那男孩忽然就哭了:“我还听说,你住在凡界,替凡人解决生计?”
辞丹月认真回答:“是。”
男孩大哭:“那我能不能求求你,去和官府说说,别送我母亲去虚境,我去,我去行不行?我求求你了……我母亲已经重病,去了那鬼地方只有死路一条……”
这里面的信息太多,斛玉心头一跳,他立刻看向辞丹月,果然,辞丹月也眼瞳震颤:
“……你说什么?官府送凡人去虚境?”
男孩哽咽,涕泗横流:“他们说……虚境是天罚,要用活人祭天,前去平息天怒……可我母亲什么也没做…我只是想替我母亲……”
“……”
迅速安顿好那孩子,朝着官府去,辞丹月罕见地没了笑意。
斛玉跟在她身后亦不语。
待到城内官府衙门处,辞丹月直接一脚踹开了官府的门。
里面,高台上坐着的人闻声大惊,没看到是谁,便立马对着他们二人呵斥:“来者何人?擅闯官府可是大罪……啊!”
一道符阵将他牢牢扣在椅子上,这下知道来的人的修真界的人,那人立马笑得谄媚:“哦……原来是辞仙长,误会,都是误会……”
手中符阵收紧,辞丹月直言道:“我问你,送人去虚境祭天是谁传出来的命令?”
那人惊讶地都忘了合嘴:“仙长竟不知?是那黑雾亲自说的!”
“……”
竟然连修真界都没有得到消息,那狗官瞬间眉飞色舞起来:
“说来也巧,就昨天晚上,听昀洲各个衙门里的人都听到了那黑雾的传话,说只要将人送进去,送多少,黑雾就退多少,但若不送,就要立马把我们都吞了……”
辞丹月稳住呼吸,还在和他缓声道:“那你就可以……不论真假?”
那人一拍大腿:“因为昨晚就有人已经试过了,送进去一人之后,黑雾果然退了一点!唉,真是危险,要是再晚一步,说不定今日死的就是整个城啦!”
终于还是忍不下,辞丹月手下用力,抓着他的衣领,咬牙:
“可那是人!活生生的人!”
那人却忽然好笑地看着辞丹月:“……仙长,先不把凡人当人的,不是你们修真界吗?”
辞丹月瞬间愣住。
而那人像是被什么蛊惑,笑得见牙不见眼:“而且不止是赫曦墀下,现在全听昀洲都开始送人进去啦……”
阴沉着脸色,斛玉掰过他的脸,果然,透过那狗官的脸,他看到了那黑衣人的影子。
黑衣人透过凡人的躯壳,对斛玉低声道:“……你看,凡人想活命,即便是还未到的危险,就会不惜将同类送出去替自己受死。”
“你说,如果听昀洲被送进虚境来的凡人越来越多,这时候我再和他们说,只要送一个你,就可以停止这场恶事……他们会不会,把你送到我的身边?”
辞丹月一拳打在那影子上,那黑衣人的影子瞬间消散。
知道对方听得见,辞丹月大骂:“畜生,妖言惑众,老娘迟早上去杀了你!”
说罢,辞丹月转头,却看到斛玉若有所思的神色。
心中莫名一慌,辞丹月立刻抓住小师弟的手:“……小师弟?”
第52章
瞧见辞丹月不无担忧的目光,他笑了下,师姐无非是担心他被影响,真的如那人所说前去天界。
对于这件事,斛玉当日没有给出答案。
但是事态发展显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先是凡界选人去虚境祭天被修真界所知,听昀洲派修者前去一一阻止。
一开始,事情还控制得住,但随着虚境某一晚忽然推进凡界地界三里,一切便一发不可收拾。
最先出事的是赫曦墀外很近的一处凡界城镇。
那里被听昀洲一些蛀虫克扣救济已久,本就苦不堪言。
这次被众人选出投进虚境的,还是个小孩。
前去的修士刚控制好局势,正准备将孩子拉出,只是还未来得及退,就连小孩一起,被忽然猛推进十几尺的黑雾吸了进去。
“上天震怒啊!是上天震怒!上天不满!”
尖叫声四起,同去的修士立马要扔符去救同伴,却发现自己被人莫名推了一把,险些摔进虚境,这次不仅没救回来人,自己也差点命丧黄泉。
那修士大惊转身,竟发现是刚刚被救出来的那孩子的父亲。
被他盯着,男人又疯了一样推了他一把,哭着怒吼:“反正谁都可以祭天,你去陪我的孩子好了!你们这些酒囊饭袋,我们将日光都给了你们,你们呢,连黑雾都要靠凡人去死才控制得住吗……”
修士和凡人打在了一起,还是处理虚境事宜要回宗的听昀洲主路过,才止住这场恶事。
可这件事只是微小的一点火苗。
更大的火势紧随其后。
整个听昀洲都笼罩在阴沉之下。
即便是将鬼界渡来的黑雾一直控制在原地,辞丹月也被人拿了出来,狠狠钉在了罪业墙上。
赫曦墀,洲主殿内。
“发展到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因为虚境。”站在大殿中央的斛玉沉声道,
“灵力虚空,天地间浊气日益增加,人心的恶念会随着浊气的扩散而不断增长,这不是凡人可以抵挡得住的。”
就连一些修为低微的修士都已经开始有感到莫名烦躁,何况凡人?
知道他说得没错,止淈沉吟道:“璇霄仙尊已经前往虚境设置灵台,想必可以多压一些时日。”
背对着止淈,靠在桌边,跟来的辞丹月也对小师弟安慰:
“还有时间,目前已经让听昀洲所有修士都看住了虚境边界,其他将洲也在陆续分人过来,基本不会有后继伤亡,待灵台设置完毕,我们便可着手驱散虚境……”
斛玉一声不吭,待辞丹月说完,他才道:
“……人心有惧怕,才会有失去理智的行为,即便派人看着边界,又怎么能完全将想要送死的人拦住。”
斛玉:“虚境逼近对他们来说就是天罚,现在得知唯有活人祭天才能活命,这样又如何停?”
“……”
止淈朝着辞丹月的方向微侧过头,示意她来讲,却发现辞丹月正望着窗外出神。
半晌,辞丹月喃喃答道:
“小师弟,你说的没错,可师姐也是人,我也有私心——若是将你送到那人手里才能止战,不知道别人如何,至少我不会做。”
“凡人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等师尊布置完灵台再说,好吗?”
“……”
傍晚,斛玉独自去了虚境。
一入境,便有闻到他气息的歧奴凑了过来,他们像是知道斛玉来的目的,直接将斛玉带到了一块高地上。
歧奴道:“璇霄仙尊马上就会来此处。”
斛玉道谢。
坐在高地的崖边,空中晃荡着小腿,斛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的景象。
短短一日而已,虚境竟已经大变样。
数不清的法阵流转在上空,将灰蒙蒙的虚境照亮如外界白昼。
而视线可以看到的范围,几百座平地起的高台上,每个的中央都放了一块黑色的灵石。
斛玉知道,那是数风洲特有的耀石,可以锁住海量的灵力。只是对设置的人要求也很高,一旦控制不好,耀石就会立马作废。
劳心劳力劳神。
如歧奴所说,斛玉等了没多久,微鹤知便来了。
斛玉抬头。
长空之上,玄衣男人站在剑上,他抬手,只见眨眼间就在虚境的无端拔起了高耸的石台。
轰鸣声中,他的动作很快,几息之内,无数的石台便在他附近升起,逐渐合成一座石林。
而这些画面不止斛玉看到,外界对微鹤知的谋划表示怀疑的人也在偷偷看着。
在过去的时间里,除了歧奴之灾那次,微鹤知其实没有过用十成的力出手,所以对于他的修为和灵力,后来许多人并没有真切感受。
直到看到对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筑起密密麻麻的灵台,甚至每一座灵台的耀石灵力都在其掌控之中,他们后知后觉,堪堪切身感受到了自己和微鹤知的差距。
微鹤知一个人,几乎抵得上半个修真的战力。
原本还在反对的声音随着一座座高台的拔起而逐渐销声匿迹。
只有斛玉在他停手后呼唤:
“师尊。”
微鹤知回头,发现小弟子正坐在断崖边,朝着自己的方向挥手。
符阵的金光之下,斛玉的眼睛亮亮的,在虚境这样荒凉的地方,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微鹤知朝着他的方向飞去。
待今晚安排歧奴分守好灵台,微鹤知便要动身前往数风洲和溯霭洲,以及鬼界的虚境,再次着手布置灵台。
因为虚境还在那黑衣人的掌控之下,整个修真界,能无视黑衣人的控制而建灵台的,只有微鹤知。
所以也只能他去做。
飞身到斛玉身旁,斛玉抬眼,刚想说什么时,他忽然一愣。
……微鹤知呼吸竟然有些乱了。
斛玉第一次感觉到,微鹤知累了。
不是大战以后的累,而是那种被慢慢消磨掉精气的疲惫。
……也是。
在这么短时间就将听昀洲的灵台布置好,微鹤知不可能不累。
而过了今晚,他又将奔赴其他两洲和鬼界。
要维持这样高强度的灵力运转至少三天,且在这期间,还要控制布置好的灵台结界,拖住虚境,维持法阵运转……
斛玉都替微鹤知觉得累。
闭上眼,斛玉低头,他轻声对微鹤知道:“师尊,让我去吧……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
呼吸一顿,在看到斛玉闭上了眼睛不同他对视,微鹤知眼底慢慢结了冰霜。
转身,克制住自己的语气,微鹤知只是道:“不行。”
斛玉低声问:“师尊,你不累吗?”
没等微鹤知回答,斛玉便自己答道:“你累,不仅仅是因为虚境,还有各方对你的压力。”
如今三洲大约都知道了,只要将斛玉交出去,虚境就会停止扩散。
这是一种很卑劣的手段,却也是最有效的。
因为当没人知道自己对抗的东西是什么,而未知和未到的危险,都会将人逼疯。
斛玉不会怪任何一个要将他送出去的人,他觉得这是很正常的。
即便这件事放在他身上他不会这样做,但斛玉不会觉得,那些不认识的人会像师门一样,替他承担这份危险。
或许他对太初来说不可放弃,但对其他人,他只不过是个会带来危险的陌生人,所以根本谈不上高尚或者大义。
多活一天是一天本就无可指摘。
微鹤知凝望着他的眉眼,斛玉依旧是双眼紧闭,。他对微鹤知道:“师尊,如果你相信我……你相信我,我会有解决的办法。”
虽然这个办法有些危险,但斛玉确定自己不会死。
只是他明白,微鹤知不会接受斛玉再在自己面前失去性命,或者灰飞烟灭。
最难受的是失而复得后再次失去。
果然,微鹤知不为所动:“不行。”
斛玉叹了口气,对微鹤知道:“若虚境扩散下去,三界才是真的无路可走。”
微鹤知淡声:“我会控制虚境。”
斛玉睁眼回望微鹤知,他声音慢慢扬了起来:
“不说三界范围有多大,运转这样多的灵台,没多久你就会油尽灯枯。”
“……”
微鹤知垂眸,一幅没得商量的表情,他只是道:“天灵根吸收灵力很快,只要三界尚有灵力,便不会走到那一步。”
斛玉忽然起身,一把将已经枯萎的耀石摔在脚下:“现在已经需要开始替换耀石,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到那一步?”
微鹤知抬眼:“你太激动了。”
斛玉眼睛已经有些泛红,他忍着声音,终于将心底的话问出口:
“……可你现在这样做,和我踩在你的命上活没什么区别,师尊。”
微鹤知掷地有声:“那就这样活。”他说,“我是你的师尊。”
斛玉大声道:“可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无辜的人替我去死,我不愿意吸着你的血去活命!”
自微鹤知将斛玉从渡枫门带回来之后,斛玉从来没有和微鹤知吵任何一次架,只有这一次。
他知道自己去天界生死未卜这件事对微鹤知来说很残忍,但他更不想微鹤知因为这些灵台而枯竭。
这件事很矛盾,可总要有人站在最前面。
而谁都知道,这个位置,斛玉来站最合适不过。
他说了这样多,微鹤知一言不发。
斛玉平复着心绪,他想向微鹤知好好谈谈,可是刚才那一通又无法收回,就在斛玉想要重新捡起那块耀石时,微鹤知却望着他,坚定道:“你不能去。”
斛玉:“……”
斛玉走了。
待对方的背影离开虚境,微鹤知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微鹤知俯身,捡起了那块被斛玉扔在地上、已经失去灵力、无比黯淡的耀石。
耀石尖锐的部分刺在手心,微鹤知抬头,眼中浮现出三洲的地图。
丝毫未停,他立刻飞身前往剩下两洲一界的虚境。
辞丹月一见到斛玉,就知道他情绪不对。
虽然没得什么外露的表情,可从周身气质来看,斛玉显然在气头上。
因为是不坠打的,很难恢复,斛玉身上的淤青在他坐下来时发出撕裂的疼痛,可斛玉却像感觉不到。
他只是直直望着远处的赫曦墀焰阳阶。
上面的修士正在吸纳日光,这样的暴晒之下,即便是修士,也浑身大汗。
斛玉知道,这是听昀洲夜晚到来之前的最后一点日光,待日光落下,修士们就要前往不同的虚境边界,看守巡逻。
辞丹月的小屋依旧是那么冷清,不过比起平时,今日多了一位小客人。
那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只是因为摔倒,膝盖上都是血痕。
辞丹月正在用药草覆盖上去,她哄着要哭不哭的小孩:“忍着点,就一下,马上就不疼了。”
小孩忍住了哭声,虽然草药放上去的时候很痛,可不一会儿,膝盖竟然真的没感觉了。
斛玉看到那小孩欣喜地抱了一下辞丹月,说了谢谢,然后蹦蹦跳跳出了小院,心里也微暖了一下,不过很快被情绪覆盖。
辞丹月起身,给斛玉倒了杯茶,打趣道:“怎么,和师尊吵架了?”
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过斛玉真的能和微鹤知吵起来。
毕竟当年那么久的日子,斛玉都没和微鹤知红一次脸。
面前的斛玉沉默。
辞丹月惊诧瞧过去:“……真的啊?”
斛玉低声:“师尊不同意我去天界,和那人交涉。”
闻言,辞丹月立刻举起杯子,斛玉知道她要说什么,提前一步道:
“师姐,你来凡界这么久,有什么进展吗?”
动作一停,辞丹月低头想了想:“……至少他们不向我扔石头了?”
“……”
斛玉:“我听说师姐在凡姐做的事很多,平反冤案,帮人修缮种田,救治难民……”
斛玉转头看她:“可现在仅仅只是不扔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