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丹月摸摸鼻子:“这不是上面改起来有点慢嘛……只要一天没有日光和资源,修真界和凡界的矛盾就不可能调节——当然,我可就是奔着这个不可能来的。”
撑着胳膊,斛玉道:“若此时有人告诉师姐,只要取走止淈的性命,一切便迎刃而解,师姐做还是不做?”
辞丹月想也没想:“不做。”
斛玉一愣,辞丹月抱着胳膊道:“因为如果真的有这个方法,他肯定第一个就死去了,不用等我取他性命。”
“……”
半晌,无声笑了一下,斛玉问:“那师姐,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不行呢?”
辞丹月:“……”
没想到小师弟在这里挖了个坑,辞丹月揉了两下自己的脸,忽然道:“小师弟,跟我来个地方?”
没有拒绝的理由。
两人从凡界一路到赫曦墀,洲主殿,又一路跑去了洲主殿后的一个有些古朴的小院。
不知道辞丹月的意思,斛玉沉默跟在她身后,打量着这个小院。
那是一个斜顶青瓦院,在听昀洲这样本就不多雨的地方,这个院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小院岁数应该很大了,虽然干净,但到处都是陈旧的痕迹,而最显眼的,是里面有一棵巨大的海棠树。
在听昀洲这个阳光下,几乎很难有植株存活,可这棵海棠树却屹立在小院中央,枝繁叶茂,花叶交错间,有微弱的光落在斛玉脚下。
没解释什么,辞丹月兀自走到树下,她直接蹲下去,开始着手挖下面的土。
因为用了几道符阵挡住了泥土的下落,很快,辞丹月就挖到了想要的东西。
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木质盒子。
亲手将盒子带了上来,拍拍上面的脏污,辞丹月将盒子递给斛玉,自己把土填回去,才从斛玉手里打开盒子。
斛玉低头。
那盒子设置了简单的符阵,没有腐烂,里面东西很少,只有一对雕刻精巧的玉镯。
那玉镯雕琢得巧夺天工,上面刻着繁复的法阵,算得上极品。
可惜其中一个已经开裂,上面还有着没清理的污血。
辞丹月拿起那个完好无损的玉镯,对斛玉道:
“这是当年父亲母亲还没去世之前留给我的,后来离开家,我就把这个玉镯放在了这里。”
另一个呢?
辞丹月拿起那碎裂的玉镯的一段,对斛玉解释道:“而这个,是留给当时父亲母亲收养的义子。因为玉镯上雕刻了法阵,再做一个很困难,所以父亲母亲把我的玉镯先给了他——严格来说,这个也是我的。”
拉着斛玉坐下来,辞丹月神神秘秘问:“别看这玉镯旧了,你知道这个玉镯代表着什么吗?”
看小师弟摇头,辞丹月笑着,云淡风轻道:
“代表着,如果我想要听昀洲,只要拿着这个玉镯,所有宗门都要听我号令。”
斛玉:“……”
辞丹月俏皮地对斛玉眨眨眼:“你师姐其实是洲主的女儿,没想到吧?”
“……”
斛玉的确没想到。
在他的印象里,因为修习符阵不可有半辞差错,听昀洲极其重视法度规则,修士大多固执死板,一言一行几乎都按照尺子走,偶有几个不守规矩的,在听昀洲待没多久,就要动身离开。
而辞丹月就好像完全是听昀洲的反义词。
她不喜循规蹈矩,不喜平平淡淡,随性而为,不在乎礼节和生活的方式。
和听昀洲比起来,她更适合待在鬼界之类的地方。
实力至上,没有任何阻碍。
且当年在太初,辞丹月是带着斛玉闯祸最多的弟子。
无论是烧了暮归的灵牌,还是将大师兄刚打好的法器浇上水,都少不了辞丹月的踪迹
而斛玉印象最深的一次,是辞丹月曾想自创法阵,擅自修改了千年沿用的某个近天级阵法,差点将自己炸死。
那时候的太初还没有多少可以用的灵源,即便有微鹤知在,辞丹月还是经历了一次九死一生。
彼时斛玉守在辞丹月床边,是第一个发现辞丹月醒过来的。
他永远不会忘辞丹月醒过来的第一件事,竟是抓起枕头下的符纸,再将那阵法画一遍。
她的眼睛明亮,好像破开那重重叠叠的符纹,就能看到新的世界。
因此,斛玉也曾问过辞丹月要不要去听昀洲学习一下。
辞丹月晃着包成粽子的胳膊,严词拒绝:“小师弟,你还是莫要害我。我这样的去了,听昀洲会以为来了什么异端。”
所以斛玉一直不觉得二师姐和听昀洲能有什么关系,即便这次回来,听说二师姐在听昀,斛玉也只是认为二师姐只是去听昀洲办事,总呆不久的。
……可现在辞丹月说,她来自听昀洲。
看斛玉愣怔的样子,辞丹月哈哈大笑:“小师弟,你这是什么表情。”
笑完,辞丹月又道:“不止我呢。还有个人,你一定认识。”
辞丹月:“我父亲母亲的义子。”
斛玉简直满头雾水,辞丹月抱着胳膊,手里抛着那断裂的玉镯,提醒:“号令听昀洲。”
斛玉脱口而出:“止淈?”
止淈是……
辞丹月点头,逐渐收敛了一点笑意:“这个小院,就是当时我练习符阵的地方。”
她娓娓道来的语气,慢慢抚平了斛玉心中的焦躁。
当年在知道父母收养了个孩子的时候,辞丹月还是挺包容的。
她家是听昀洲洲主家,无非是多个人吃饭罢了,能有什么大不了?
但没几天辞丹月就发现,问题非常大,且不能了。
因为无论辞丹月怎么示好怎么贴过去,止淈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脸。
他甚至不会回答辞丹月的话,显得辞丹月很倒贴。
彼时年轻气盛,作为洲主之女,辞丹月符阵修习得优秀,有大把弟子求着她请教符阵,她也自认为没时间浪费在对方身上,加之有点赌气的成分在,所以从某天开始,就再也没主动过去过。
虽然后来母亲让她费心照顾一下止淈,说是从万人堆里救出来的挚友之子,很是可怜,但辞丹月不这么认为。
她对母亲严正道:“万人堆里出来,也不代表他可以对别人如此无礼。”
说完,辞丹月转头就走。对上坐在角落不知道什么时候听着的止淈,也是淡淡看了一眼就走。
她问心无愧就行。
她不管止淈,父亲母亲也忙于符阵整修和洲事管理,所以渐渐地,没有多少人知道止淈在干什么。
只是偶尔回家路过,辞丹月能见到对方一点模样。
止淈很刻苦,听昀洲所有能修炼的方法他都会做,但他的天分不如辞丹月。
所以即便拿着那块镯子,止淈也不会成为洲主。
可辞丹月这样的性格注定要和听昀洲主之位背道而驰。
她先是和母亲吵架,后又和父亲对峙,质问对方为何将一部分凡人迁居赫曦墀下。
——日光越来越强盛,虽然这件事没办法解决,但迁居地下这个做法,是辞丹月最不能接受的。
因为她深知这就是个隐形的炸药,虽然可解一时之急,却总有一天会爆发。
但除了她,听昀洲的修士似乎都同意了这个做法。
争吵越来越激烈,且没有结果,一气之下,辞丹月在某日拿好行李,离开了听昀洲。
她要去游历,去见识,去找到解决之道。
离开前,辞丹月看了看自己的小院,毅然转身。
和那天一样,她身后是面无表情的止淈。
此时因为长久的修炼,止淈的眼瞳已经变得有些白,但也不是完全看不到。
他一个人拦在辞丹月身前,问:“你要去哪里?”
辞丹月越过他,一句未答。
走出没多远,止淈又出现在了眼前。
这次他手中法阵浮现,辞丹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父亲母亲都拦不住我,你觉得你可以拦得住?”
止淈还真差点拦住了。
要不是第五次爬起来后被辞丹月打晕,他真能将辞丹月带回去。
离开听昀洲,辞丹月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鬼界。
她隐姓埋名,去看,去问,去寻找心里那个苦寻不到的东西。
就这样过了很久,某天,一道噩耗传来——听昀洲未迁居到地下的凡人伙同部分修士,刺杀洲主和洲主夫人于府中。
知道这个消息时,辞丹月还在鬼界某个破房子里画符。
她画得很费劲,总觉得有哪里不通。
手腕的镯子发出声响,辞丹月惊奇低头,第一次发现这镯子还能传音和定位。
她想要抬起手,却不小心将画的符全部毁掉。
辞丹月心中一空。
回到听昀洲时,父亲母亲已经下葬,听止淈说,对方用了大量符阵,显然蓄谋已久。
因为对方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周围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连一边的止淈都差点没命。
他说得没错,因为辞丹月看到他时,向来注意外在礼仪的止淈,竟全身都是炸裂的伤口,站也站不稳。
而辞丹月和父母见的最后一面,是争吵。
拒绝了洲主之位,止淈被迫继任洲主,每日处理无数事项。
只有在很少的时候,止淈可以见到灵堂里跪着的辞丹月。
而经此一事,听昀洲修真界终于意识到,只要凡人还在其上,他们就会反抗,无法接受落到下方。
可只有迁居地下,方能彻底截断日光对凡界的腐蚀。
一开始将道理讲给凡人听,凡人都能接受。
但后来,这件事逐渐变了意味——修炼修者借此机会,在修真准备的救济资源递给凡界的过程中,层层剥削,那点资源到凡人手中时,已经所剩无几。
而这些,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很久的辞丹月不知道的。
她只是一直在看书,终于,在看到有古籍记载,心头血画血祭召阴阵,带着亡人之物穿越鬼界炼狱血池,便可回到当年,或许有改变曾经的机会。
辞丹月便动身去了。
显然,因为不清楚触发的隐性条件,辞丹月失败了。
被止淈从血池里捞出来时,她第一次看到对方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
止淈抓着她的领子怒吼:“你疯了吗?!”
辞丹月浑身是血,她笑着说:“可能是吧。”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对方的眼下突兀流出了血泪。
因为跳进血池救她,止淈瞎了,手腕的镯子也裂开了。
哪个,都修复不了。
这件事里面有多少遗憾和悔恨,辞丹月都没说,此刻,她只是将那个完好无损的镯子递给斛玉,像是已经释怀般对斛玉道:
“其实现在我也不觉得我有错,你看,现在的听昀洲,就是当年迁居的反噬。”
辞丹月笑笑:“但……有时候午夜梦回吧,的确还是会有那么点遗憾……就想着,我怎么就没和父亲母亲再好好说说,怎么就没多看看……止淈那双眼。”
可惜只有时间,上天入地,谁也追不回。
两人久久未言,看着头顶的海棠,辞丹月忽然转头对斛玉道:“师尊也去过血池。”
猛然抬眸,斛玉抓住玉镯的手莫名一紧。
离开那座小院,斛玉走得很急,他耳边还是辞丹月的声音。
“师尊是最知道过去无法改变的,但仗着天灵根,他总想试一试,这十年,他或许已跳进血池上万次……之前我们还记着,后来谁也不知道他去过多少次,谁也劝不住。”
“……小师弟,看在师尊找了你这么久的份上,给师尊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
“有些事不是一定要争个对错黑白。”
斛玉背影转眼消失在了视线。
叹了口气,辞丹月起身,准备将那镯子放回原来的位置。
镯子反光倒映,却映出了身后屋脊上止淈的身影。
“……”
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辞丹月动作未停,只是默默将那盒子原原本本放了回去。
拍好土,她起身,再次沉默离开了这个多年未敢踏进一步的小院。
辞丹月知道,自己看似大胆,其实本质上是个胆小鬼。
毕竟她连一条刻有符阵、全新的鲛纱都不敢亲手送出去。
还要偷偷放在盒子中,等某个人在她走后重新挖出那盒子,才堪堪摸到。
“……”
海棠树下,摩挲着鲛纱,许久,止淈解下头上绑着的那条,仔仔细细将手中换下来的鲛纱叠好,才换上新的。
做完这些,他摸到盒子下端,手指轻扣盒子的底部。
“咔哒。”
盒子底开了。
这是止淈的盒子,所以有辞丹月不知道的位置。但里面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只是放了十条一模一样、但符阵愈发精妙的鲛纱罢了。
日光消散,暗夜降临。
从辞丹月那里离开,斛玉一口气跑到了虚境那个断崖边,发现微鹤知早已不在听昀洲。
他抓住一个守着灵台的歧奴:“璇霄仙尊呢?”
歧奴嘶哑声音道:“仙长已经前去鬼界。”
“……”
斛玉点了点头,却没有动。
刚才一时冲动,现在还有一点时间,他需要好好想想,到底要和微鹤知说什么。
而这一想,便是一整夜。
天光再次落在听昀洲时,斛玉隐隐约约听到外界什么关于璇霄仙尊的字眼。
想要听得更清楚些,他踉跄起身。
因为一夜保持着一个动作,他的走姿有些僵硬,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
他本想听完就去鬼界,是如此打算,只是还未出虚境,天边一道流光,便落在了斛玉的身边。
……是微鹤知。
愣愣望着发丝微乱、满脸疲倦的微鹤知,斛玉张了张口,发现自己设想了一夜的话,此刻竟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还停留在和微鹤知争执的回忆中。
可微鹤知却俯身,像以往一样,轻轻抹去了斛玉脸颊不知何时沾染上的一点泥渍。
他听到微鹤知低声道:“昨晚我已将三界所有的灵台设置完……天界,师尊陪你去。”
“……”
许久,一滴眼泪落在了微鹤知的手心。
斛玉拉下微鹤知的肩膀,在微鹤知有些错愕的眼神中,他踮起脚,在微鹤知唇边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对微鹤知是这样,对斛玉亦然。
不知过了多久,退回到之前的位置,斛玉轻轻呼吸,他低着头,感觉四周的空气都是死寂的,无声的,炙热的。
吻的温度还停留在两个人的唇角,直到褪去,微鹤知都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斛玉抬头,准备向微鹤知索要回答时,一只大手才将斛玉的头顶微微压下,让他看不到微鹤知此时的表情和神色。
斛玉头顶传来微鹤知有些诡异到平静的声音:
“……我是你师尊,这是我应该做的,如果是感谢,你不需要这么做。”
斛玉:“……”
忽然泄了气,斛玉有些想笑。
拨开微鹤知压着他脑袋的手,斛玉抬头,直视微鹤知的眼睛,认真且一字一顿道:
“师尊觉得,我这是表达感谢?”
“既然如此,那我是不是应该再去亲大师兄,或者三师兄?回来这么久,我也挺感谢他们的。”
微鹤知垂眸,不同他对视:“……如果你想。”
斛玉深吸一口气。
对师尊,这世间他是最了解的人。
故斛玉索性直接握住了微鹤知冰凉的手,攥紧微鹤知的手掌,他开口道:“不是感谢。”
“……”
少年别过脸,后知后觉般,他的脸颊红如晚霞。他低声:“……是我喜欢师尊。”
微鹤知:“……”
从来没有这样的经验,斛玉像是要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微鹤知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跳动真心:
“我是想要,和师尊度过一生的……我既没办法接受和师尊分开,也没办法接受师尊找道侣。”
斛玉问:“师尊说银镯是送给相守一生之人的,难道以为我忘了,就可以全不做数了吗?”
“……”
或许是没想到他还记得,微鹤知更加沉默。
……原来是从那时起,他便知道了。
斛玉还想再说什么,忽然,一声歧奴的嘶吼打断了斛玉那些直白又热烈的话。
“……”
“……先去看看。”
像是终于找到了机会,微鹤知迅速转身,语气平静到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斛玉低头。发现微鹤知虽然没有回答,却也没有甩开自己的手。
“……”
……这简直是个惊天大发现。
但这个发现却让斛玉胸口莫名闷堵。
这个银镯,是十年前,微鹤知离开前,亲手替他戴上的。
现在想想,离别那晚,微鹤知到底在想什么,才会在自己可能回不来的离别里,依旧将这银镯送给了他?
毕竟那个时候微鹤知可能根本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将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讲给斛玉听。
他或许只是想,如果他死了,这份情谊将永埋冰原之下,若他没死,这手镯便代他护佑小弟子,直到他回宗。
永不求回报,永不求回报。
“……”
斛玉似哭非笑。
他想问微鹤知,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可他怕问出来,自己先受不了。
所以最后他只敢问:“……微鹤知,血池疼不疼?”
这次他没叫师尊。
闻言,脚步一顿,微鹤知停在原地,不自觉收拢了下手指。
“……”
他未回头,许久,微鹤知只是低声轻斥:“……没大没小。”
血池将人撕咬地体无完肤,可却总是不会如亲眼看着斛玉魂飞魄散痛。
以为此生不能再见,所以此后每一天,都如行尸走肉,不知痛,不知苦。
直到再见,才得以重回这红尘间。
虚境带来的代价不仅仅是边界的蚕食,还有各种天灾。
首先爆发的,便是溯霭洲。
凡界涨潮,且河水全部倒流,若不是溯霭洲主及时赶到,几千个凡人都将死在逆流的河水中;数风洲则是连下几天暴雪,几乎将山体都掩埋,生灵死绝一片。
鬼界虽受暮归控制,且因为之前冥河水被闹过一通,现在还在沉寂,但涌动的冥河水如暂时熄灭的火山,不知何时,就会再次爆发。
而妖界的灵力减损是最为致命——因为灵力不足,妖兽接连化为原型,维持不了血契。
与修士签订的契约相继断开,两方俱受到严重的反噬,妖王将所有变回原型的妖兽暂安置于听昀洲赫曦墀,才勉强压住,但谁都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
虚境包围三界已久,之前缓慢吞吃领土,带来的灾祸亦是缓慢,所以无人出声。
如今加快速度,天灾频降,有人便按捺不住,直接将矛头指向太初宗的小弟子——若不是那小弟子,天界何至于对三界如此?
即便知道虚境是那人所降,即便知道歧奴是凡人修士受尽折磨而来,即便知道没有斛玉,虚境也会侵占,直到三界消亡,可没人傻到去和天界对抗。
——璇霄仙尊修为再高,也不能同天界相提并论。
那小弟子,如今是用来推卸责任最好的替罪羊。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众人要去太初要个说法时,一向闭门不出的太初宗,竟然在此刻全盘出动了。
短短半天。太初弟子,有一个算一个,上从春浮寒,下到外门学堂弟子,竟皆下山入世,驻扎三洲两界的虚境边界。
若有人问起,太初弟子只答——我等皆为我宗弟子斛玉而来。
他们并不是说空话做样子,而是真的以血肉之躯,将虚境控制在了原本的位置,再未进一寸。
而与此同时,璇霄仙尊一天一夜,便将近万座灵台布满虚境,此刻,太初宗用无声的行动,隐隐同天界形成对峙之力。
这还并没有结束。随太初后,溯霭洲停云宫虽是第一个出事的,洲主却是第一个站出来,同太初宗站在一起。
洲主号令,将停云宫六百年积累的法器全数拿出,分发溯霭洲各宗,共克天灾。
三界皆哗然。
六百年的法器!甚至不少天级法器和灵器!
这和掏空家底没任何区别。
至此,对太初宗的讨伐,还没开始,便被绝对的实力镇压。
各界再次暂时安稳下来。
此时,听昀洲,洲主殿。
三洲地图。
四面八方的黑色雾气涌来,最终被堪堪控制在某个线上。
众人围坐,斛玉弯起手指,轻轻扣了扣听昀洲边界某处的位置:“这里……为什么没有雾气侵染?”
很突兀,像是一个莫名的凹陷。
他观察许久,这里的确没有任何变化。
没看就知道他说的哪里,止淈淡声:“这里是邻水焰聚集之处。邻水焰得日光炽火,邻水而居,水近之则盛,水远之则熄,可以洗涤浊气。”
听昀洲符阵其中一脉,便是以邻水焰为符阵灵源,灼世间污浊,便是邻水焰的标志。
敲着桌边的手指一停,斛玉抬头,望向止淈:“我猜……不仅仅因为邻水焰?”
止淈不语。
他不说,总有人说。
比如刚从凡界回来,进门听到邻水焰的辞丹月。
她大手一挥,直言:“因为邻水焰就是个外面的壳子,真正起作用的是,下面的炽翎伞。”
“炽翎伞?”
喝了几口茶解渴,辞丹月无声叹了口气,道:“小师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知道炽翎伞是什么做的吗?”
“凤凰骨和翎羽。”
星陨落下的天界神器,炽翎伞乃天界之物,不说别人,就连止淈靠近,都会瞬间烧成灰。
且那东西在火浆之下,穿过那带有灵力的火浆,人就渣也不剩了。
斛玉却莫名道:“……天界,星陨落下?”
辞丹月强调道:“凤凰翎羽!小师弟,除非你是凤凰本人,不然你凭什么能下去?”
她转头看向一边的微鹤知,企图受到微鹤知的支持,没想到一向对斛玉涉险持反对意见的微鹤知,今日却格外沉默。
辞丹月:“……”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斛玉却笑道:“当然不是我去。我只是在想,既然那凤凰翎羽能让虚境无法接近,那是不是……”
那个黑衣人,也无法靠近。
当时在虚境的扶桑树里,那黑衣人明明就在虚境,却距离扶桑树很远,像是忌惮着什么。
虽然散发着天道赋予的气息,可斛玉总觉得,他不像真的属于天界的人。
……古籍中,凤凰伊始自扶桑树随日光而降落。
既然凤凰翎羽可以烧穿虚境黑雾,没理由烧不穿那黑衣人。
现在只需要一个将他带到那里去的机会。
斛玉抬眼,看向微鹤知。
虚境遏制住的第三日,璇霄仙尊直系小弟子斛玉,只身前往虚境。
虽虚境如今已经被无数灵台占据,加之歧奴看守耀石,虚境再也不是以前黑沉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