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了。”他对着迟老爷子苍白地笑,眼神闪躲,回避了这个问题。
说实话,他没什么用,从小的兴趣爱好不过是画点画,但这样的爱好也半途夭折,并没坚持下去。
“毕业了啊,那工作怎么样?”老人家只是关心,宋时衍却不能别扭,他不知该怎么回答,迟书誉却打断了迟老爷子的话。
“爷爷,您别问他了,他害羞。”迟书誉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迟老爷子碗里,“少问点吧。”
这就护上了,迟老爷子最讨厌吃青菜,他嫌弃地扒拉开,又想到这是孙子帮自己夹的,吃砒霜一般闭上眼睛吞了下去。
迟书誉一家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宋时衍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曾经见过谢织给迟书誉送午饭。
那会高中封闭式管理,中午都在食堂吃饭,谢织风里来雨里去地每天给迟书誉送饭。
他偷偷在食堂旁边躲着看过一眼。
谢织会给迟书誉理围巾,关心他今天冷不冷,问他班里环境怎么样,学习任务重不重。
她明明只是千千万万个母亲中的一员,简单朴实,只是踏踏实实地想要自己的孩子好。
而宋时衍却羡慕极了。
他好羡慕,却只敢偷偷看。
而今却能坐在这样的一个家庭之中,被人嘘寒问暖。
哪怕迟老爷子问出的问题,宋时衍大多不知道怎么回答,可他很开心。
这么多年了,除了迟书誉以外,竟然还有人真心实意地关心他。
他拿起公筷抬起手,给迟老爷子夹了一筷子虾肉。
昨天迟老爷子多吃了几块虾,他注意到了。
这孩子比孙子省心,迟老爷子看宋时衍的眼神里装满了慈祥。
“你这样的好孩子,跟着我家小誉,得给他欺负坏了吧。”
可不是呢,这还没正式在一起,就被人骗着见了家长,这以后该怎么办呢。
宋时衍却还想着帮迟书誉解释,他笑得眼眸弯弯,乖巧且温柔:“迟书誉对我特别好。”
谢织适时插嘴:“知道他对你好了,他对你可比对我和他爸好。”
她斟酌着开口,早就想说了:“其实你叫爸的时候,我和兰川挺开心的。我们知道你的家庭……”
迟书誉喜欢的人,迟家自然会查个干净,宋时衍的家世背景,他们都有数。
“把我们当家人就好。”谢织软声道。
迟兰川的排斥,这么多年对迟书誉性取向的厌恶,此时都化为了一声“哼”。
谢织说的没错,他确实挺开心的。
开心的是迟书誉这么些年的追求和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他的儿子终于不用沉溺于过去,一直走不出来。
就当多了一个儿子,也没什么区别。
迟兰川摆了摆手,心虚地岔开了话题:“对了小誉,你那猫呢?”
只是这个话题着实岔得不太巧妙,完蛋了。
猫猫猫猫猫。
宋时衍打了个磕绊,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紧张地望向迟书誉的方向,想让迟书誉出言解围。
迟书誉道:“猫有点水土不服,我半夜找人送回去了。”
这理由真够扯淡,但迟兰川没养过猫,便也信了。
这顿饭吃的安生,迟老爷子问了很多问题,宋时衍就乖巧地答。
迟书誉哪有那么乖过,迟老爷子越看越喜欢,差管家包了个红包塞到宋时衍手里。
迟书誉见那红包很薄,伸手拿了过来:“您也太小气了,可不得包个万八千的。”
迟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地把红包抢回去,塞到宋时衍手里:“密码是迟书誉生日。”
哦,不是红包,是一张卡。
吃里扒外的迟书誉终于满意了:“算你大方,爷爷。”
宋时衍哪能收这个,几百块钱收了就收了,他拿着卡要往迟老爷子手里塞,迟书誉却道:“就这点钱,拿着吧,等我帮你把宋家抢回来,那可是上亿的钱。”
“什么宋家?”迟老爷子疼迟书誉,迟家的人几乎都偏爱他,打他也大多是迟书誉任性。
他们不知道宋家的弯弯绕绕。
宋家不是什么小家族,想伸手干涉宋家的事也不容易,能得到迟老爷子支持,那再好不过了。
“宋北川再婚了,当年他出轨又生了一个孩子,现在宋家和阿衍没什么关系。”迟书誉言简意赅地解释清楚了宋家的情况。
迟老太太早死,迟老爷子连续娶的念头都未曾有过,至于迟兰川,虽然有些大男子主义,但对于谢织可算有求必应。
他们都是极好的人,此刻听了迟书誉说的这几句话,虽然对上流社会的这些情况略有了解,但是波及到他们身边,还是无端生了愤怒。
迟老爷子拐杖一敲桌腿,给宋时衍吓了一跳,他慌忙去拍迟老爷子的手,安抚:“没事的爷爷,我不缺钱花。”
迟书誉卖两句惨也就罢了,宋时衍卖惨可就不合适了。
毕竟迟家的人对他好皆是看在迟书誉的面子上,他不能那么没分寸。
“那不行,该是你的,就得是你的。”迟老爷子向来护短,在老头看来,宋时衍已经是自己人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恢复身份。”老爷子直接问出了重点,“需要我帮忙吗?”
他不清楚小年轻“假死”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只要宋时衍还姓宋,还和宋北川有血缘关系,宋时衍就有机会和宋时林分家产。
宋时衍没打算过恢复身份,以前没有,一直都没有。
他不缺钱,不爱财,其实所求特别简单,一直都是一个小小的家,有三两个爱他的人。
如今尽数都得到了,他已经挺满足了。
他这个人特别简单,宋时衍的世界里没什么爱恨,他不记仇,宋北川和周琼那样欺负他,他记得最久的,也是迟书誉抢他年级第一那点破事。
他能感受到迟书誉对自己的善意,所以重生以后,也心甘情愿愿意跟迟书誉回家。
可现在,他们都想让他回去和宋时林抢家产,拿回自己需要的东西。
宋时衍纠结起来,他挺想让他们开心的。
仿佛宋时衍拿回他应得的,报复了宋家,报复了宋时林,他们就会开心。
看出了宋时衍的不自在,迟书誉了解他,从桌子底下握住了他的手,安抚道:“如果你不愿意继承公司,我可以帮你管理。”
你做你想做的,当一个自由的人,去奔赴你喜欢的未来。
宋时衍读懂了他的潜台词,点了点头:“你说你手里有证据,我想先让周琼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明明已经那么努力地生活,差一点就能逃脱童年的阴影,若不是周琼,他此刻应该在一个浪漫的城市采风,画他的画,过他的人生。
“周琼买药的凭条和转账记录都在我这,我还有她和江寒食的聊天记录。”迟书誉微微笑了起来,“巧了,江寒食今天出狱,我们去见见他吧。”
他等这天很久了。
江寒食上次伤了迟书誉,迟家的律师有能耐,把江寒食送进去关了几个月。
迟书誉查到江寒食的时候,心里是有了然的。
江寒食这个没用的废物,和宋时衍假意做了那么久的朋友,却一直嫉妒宋时衍。
宋时衍听出了迟书誉的意思,他的眼里惊讶混杂着无奈,语气可以算得上平稳:“你说是江寒食干的?”
迟书誉能看到他眼里的情感,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半分悲伤。
“你不难过?”迟书誉试探地握紧了他的手指,问道。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宋时衍摇了摇头,“上次在旧工厂,不就已经看出了他的面目了吗?”
为一个人难过一次,那是作为朋友的遗憾。
可为一个人难过很多次,那是给自己找罪受。
人这辈子那么短,给自己找不痛快干嘛呢。
很快两人吃完了饭,这些事没必要都告诉迟家人,迟书誉便拉着宋时衍离开了迟家。
迟老爷子还想挽留,只见桌子角落安静地放着一张银行卡。
“这孩子。”他摇了摇头,“太乖了。”
不给自己争,什么都不要,怪不得被欺负。
小张今天放假,迟书誉不能把人薅过来开车,摸了迟兰川一个车钥匙就跑到了地下车库。
他开了一辆极为拉风的红色跑车,轰隆一声冲到了宋时衍跟前。
宋时衍惊了。
他从来没看迟书誉开过这种车,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想拉开车门。
然后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车门把手。
宋时衍一阵无奈,他往后退了两步,迟书誉解开安全带下车,替他打开了车门。
哦不对,迟书誉开过这种车,上次他也没找到车把手,但上次的红色跑车,车门是自动的。
他老老实实地坐进车里面,想自己把安全带系上。
这人却已经探过身,拉过他手里的安全带,帮宋时衍系好。
一时间宋时衍的呼吸间尽是迟书誉的气味。
这人有心勾搭他,宋时衍手指微微发紧,刚要说话。
迟书誉就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唇。
宋时衍配合地张开了唇,不料迟书誉一触即分。
“这么配合?”他笑着用食指刮宋时衍的鼻子,调笑道,“下次再亲。”
然后撤身离开了。
宋时衍想骂他,又骂不出来。
迟书誉开车很稳,跑车又快,很快就开到了警察局门口。
“什么意思?”
“江寒食没爹没妈,我来接他。”
宋时衍细想了一下,确实没听过江寒食提到自己爹妈。
“监狱会告诉你他的出狱时间吗?”宋时衍重点偏了,“接不到怎么办?”
“我给南城市监狱捐了三千万,告诉我江寒食出狱时间不是简简单单?”
迟书誉揽住宋时衍的腰,蹭了蹭他的脖子:“所以你可得帮我从宋家抢回本啊。宋北川已经从我身上薅了好几个亿了。”
宋时衍光顾着自己,却从没想过宋北川从迟书誉身上搜刮的。
是啊,他不从宋家拿回自己的钱,总要把迟书誉的钱拿回来。
他正想着,监狱的大门打开了,江寒食剃着简单的寸头出了监狱,显然清瘦了不少。
不过也不算太瘦。
宋时衍死之前他就这个体型,死之后从迟书誉那薅了点钱花,居然把自己养起来了。
他看到迟书誉的瞬间,脸色黑了下来,往后退了两步想要离开,迟书誉却淡淡出了声。
“许家村,寒食节。”
江寒食的步子顿住了。
他的瞳孔微缩,看向迟书誉的视线多了狠厉:“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看你愿不愿意配合了。”
迟书誉摸了摸手上的表,宋时衍站在他身边听他打哑谜,茫然地看向江寒食的方向。
这是怎么回事。
江寒食被人抓了把柄,拿捏住了痛处,只好老老实实地跟着迟书誉去了最近的餐厅。
迟书誉不苛待他,给他点了一杯咖啡:“进去几个月,老实了没,想不想在里头待一辈子?”
监狱的日子可不是人能待的,江寒食放在桌上的手指紧了紧,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不知道这么隐秘的秘密迟书誉是怎么查出来的,也不知道迟书誉想要干什么。
“很简单,你在法庭上指认,是周琼要你给宋时衍下药,导致了宋时衍的死亡。”
迟书誉懒得跟他说更多,开门见山。
江寒食脸色煞白:“那我不完蛋了,是我给宋时衍下的药。”
宋时衍本尊正坐在一旁,听到这话还是抬起了头。
他皱起眉,不知道说什么。
迟书誉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抚,顺便面向江寒食的方向:
“迟家的律师会尽力保你,这件事你还算不上杀人凶手,只要你咬死了你不知道这是什么药,最多判个一两年,但许家村的事,你可是板上钉钉的杀人凶手。”
江寒食脸色白的吓人。一时间餐桌上一片安静。
但迟书誉不着急。
他有的是时间,有的是耐心。江寒食是聪明人,自己知道什么选择才是对他最有利的。
果不其然,一阵诡异的安静过后,江寒食看向迟书誉的眼里带了血色。
他没有和迟书誉抗衡的筹码,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确定:“你会保我?”
他做了太多恶心人的事,自己也知道迟书誉不会放过自己,便怎么也不肯相信了。
“你不相信就算了,我大可以找别的证据,但是同时,我也会很快把你重新送回去。”
迟书誉压根不是和他谈判的。
江寒食对上了迟书誉的眼睛,里头是狠辣和他从未见过的浓重的恨意。
迟书誉恨他,连藏都不屑于藏。
迟书誉态度再差,江寒食也不敢说什么。
他只能狠狠地盯着两人的背影,手里的咖啡凉透了也不知道。
宋时衍好奇地问迟书誉他拿捏住了江寒食什么把柄。
迟书誉卖了个关子,把宋时衍搂入怀里,偏偏不告诉他。
他不说,宋时衍也不追问,反正迟书誉会把一切安排好。
“你真的会放过江寒食吗?”
他犹豫了一会,问了一句。
宋时衍从没想过,江寒食如此恨他厌恶他,恨不得杀了他。
他一直把江寒食当作最好的朋友。
所以哪怕迟书誉告诉他是江寒食给他下的药,他也没什么真实感。
其实也挺奇怪的,说到底他和江寒食是一种人,不同病相怜也就算了,最终居然落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
宋时衍忘性大,过去的事也就过去了,他和江寒食见了一面,旁的感觉没有,忽然又饿了。
他这会会开车门了,乖乖上了车,偏头问迟书誉可以吃东西吗?
今儿本就是周末,迟书誉没什么事,现在也没了加班的习惯,问他想吃什么。
宋时衍当了这么久的猫,猫粮吃得够够的,唯一的大餐就是昨儿的家宴,简直什么都想吃。
果不其然,得到首肯以后,宋时衍的眼睛倏然一下亮了,里头涌起了一小簇星子。
他想吃什么便说。
可乍一想却说不出来。
麻辣烫,关东煮,火锅,还有别的什么。
吃了这么长时间的猫粮,宋时衍居然没啥兴趣了。
他摇了摇头:“算了,也没什么想吃的。”
他情绪实在算不上好,而且以往并不是这个性子。
宋时衍叛逆,总不听宋北川的话,挨了好一顿揍也不肯服软,宁肯节衣缩食也绝不主动和宋北川开口。
可对待旁人,他的态度却是极好的,能主动提什么要求已经是很不容易,更别说话说到一半不说了。
他嘴上没说,江寒食的行为还是给了他很大的伤害。
迟书誉无奈。
他并不想看宋时衍难过,捧着他的脸对上小青年的视线。
宋时衍努力掩盖住眼里的难过,朝着迟书誉挤出了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
“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这人太重情义,谁对他好一点,要记上很久都不肯忘。
宋时衍不吭声。
迟书誉便鼻尖顶着他的,也不吭声。
终于,宋时衍受不住这无声的寂寞,往后退了两步,眼眶红了。
他将手揣在校服口袋里,时间正早,太阳背在身后,亮堂堂的。
“我们当时,一起逃课,一起上网,一起,什么都一起干。”
宋时衍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默默低下头,扯开视线,迟书誉知道他要哭。
太喜欢哭可不好。
可他没打断,他听着宋时衍说。
“他特别好,真的。他……”宋时衍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口。
他急需有个人接收他难以克制的情绪,接收他的难过与不堪。
那会的江寒食,很穷,每天吃馒头就咸菜。
宋时衍再怎么差劲可怜,也是宋家的孩子,只不过周琼不会给他很多零花钱,每个月的生活费能够花。
江寒食是个很喜欢小动物的人。
宋时衍说。
迟书誉点点头:“我知道。”
不然宋时衍也不会最后将小动物们全都托付给了江寒食。
“他真的很纯朴,他没什么钱,一个馒头掰成两次吃,还要凑钱给生病的小猫治病。
“他没有朋友,我每次出食堂,他都蹲在地上跟小猫讲话。”
这样一个人,日后也会虐猫,也会伤害朋友吗?
“人都是瞬息万变的。”迟书誉的手指紧了紧,扣住了宋时衍的肩膀,安慰他。
可是他没说的是,一场意外的山火,烧干了许家村一整个村落。
江寒食是这场大火里的唯一“幸存者”。
此后他背着政府的补助,全村的期望,踏入了南城一中。
那天是寒食节,江寒食觉得,这是他重生的日子。
此后许招财变成了江寒食,变成了那个淳朴而善良的穷苦学生。
所以宋时衍和江寒食的友谊,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江寒食像抓住宋时衍这个跳板攀附上宋家,攀附着攀附着,他发现宋时衍在宋家没有半点地位。
至于他跟猫讲话,迟书誉早早就私下里问过了江寒食。
那清瘦的刻薄男人微微笑了声,只给他留了“蠢货”两个字。
后来的后来,周琼找上了江寒食,他们一拍即合,狼狈为奸。
宋时衍的世界太单纯,迟书誉不忍染黑,竟然连江寒食的那些龌龊事,都瞒下了。
他正和宋时衍聊天,一个穿着卡其风衣的男人迎了上来。
宋时衍没见过他,不料这人竟直接绕过了宋时衍,朝着迟书誉伸出了手。
“哈尼,好久不见。”
宋时衍原本还没什么反应,听到这个“哈尼”,忽然觉得不太自在。
迟书誉身边除了沈之其没有什么别人,沈之其是他的左右手,帮他干了很多事。
宋时衍一开始误会了两人的关系,后来他傻了才看不出来沈之其是为了撮合他们。
迟书誉明显不太喜欢这人,碍于情面还是握了一下,但很快就收回了手,向宋时衍介绍道:“祝云宴,我朋友。”
宋时衍是听过南城祝家的太子爷的。
这祝家在南城的地位足以比肩迟家,不分伯仲。
太子爷比迟书誉活得张扬,从小就活跃于社交媒体之中,性格又好,长相又漂亮,索性进了娱乐圈。
有传言说这祝家太子爷是个gay,宋时衍本来不觉,看他这副模样和迟书誉的反应,不知怎么有些信了。
迟书誉只给宋时衍介绍了祝云宴,却没给祝云宴介绍宋时衍,这说上去有些不礼貌。
祝云宴却像看不出迟书誉的嫌弃一般贴了上去:“好冷漠啊书誉哥,我从法国回来专门见你,你就这么冷漠吗?”
宋时衍一时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下涌起一股难言的不快。
他不知道这股不快从何而来,宋时衍往前挪了半步,想隔开祝云宴和迟书誉。
“这就吃醋啦宝宝。”祝云宴一身风衣衣冠楚楚,遮不住嘴贱,他笑眯眯地盯着宋时衍的眼睛看,想从里头看出什么。
“我和书誉哥认识的时候,你估计还没出生呢!”
他这话太奇怪了,有股没由来宣誓主权的味道,宋时衍睁大了眼睛。
这么多日子来,迟书誉身边从来没出现过别的什么人,宋时衍被他哄着偶尔占点便宜,根本不用去想两人的关系。
而今,有个明显对迟书誉有好感的人指着他的鼻子对他说。
“我和迟书誉认识的时候,你还没出生。”
宋时衍偏头看向迟书誉。
他其实不很在意别人的话,他只在意迟书誉。
风在耳边猎猎吹,太阳微微洋溢出温暖的气息。
宋时衍晃了神,迟书誉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一下子慌了起来,青天白日落了这么一遭,任谁也接受不了。
宋时衍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大脑嗡嗡响了起来。
是啊,迟书誉这样优秀的人,身边怎么可能会没有别的人呢?
只是他一直以来,在宋时衍面前维持的都是一个单身模样,以至于宋时衍都忘了过问他的感情史。
他愤怒起来,不因为祝云宴的挑衅,而因为迟书誉的逃避。
宋时衍甩开迟书誉握着他的手,明眸对上对方的黑眸:“你喜欢过他?”
迟书誉的眼神闪躲,怎么都不肯对上宋时衍的视线。
宋时衍的手握成了拳:“你不想对我说什么吗?”
隔着一个宋时衍,祝云宴对着迟书誉眨了眨眼睛。
这么多天,宋时衍对迟书誉一直表现出的只有依赖,连主动的亲吻都是怕迟书誉生气不要他。
他太过缺爱,以至于无法正视自己的感情。
迟书誉想要一个结果,很想要很想要。
祝云宴是什么人,谈过无数场恋爱,对感情游刃有余。
他和迟书誉很多年没见,这意外撞上,就发现了两人之间的不寻常。
宋时衍分明是靠着迟书誉的,贴的却不紧,两人不像情侣,倒像大人养小孩。
迟书誉和祝云宴认识这么长时间,两人小时候还一起调皮捣蛋,肚子里什么坏水没有,登时意会了。
祝云宴只有追人的时候会撒娇叫“哈尼”,但他和祝云宴撞号了,祝云宴有病才勾搭他。
既然祝云宴想帮忙,他也就顺着台阶下了,想试探试探宋时衍的感情。
然后宋时衍给了迟书誉一拳:“老子他妈初恋,你搞二手就算了,你心里头还有你初恋?”
迟书誉被这一拳打懵了。
宋时衍向来是猫一样的性格,傲娇且敏感,鲜少主动表达什么,沉默的时候像个葫芦,可爱又乖巧,什么时候动过手。
宋时衍要气坏了。
他不在意迟书誉有没有前任,这世道谈个恋爱又不是什么大事,就算上了床他也没资格介意。
但是他介意的是,迟书誉居然不敢直视他,他居然心虚?
他越想越气,几乎压制不住火气,一拳打上去,却看到了迟书誉眼里烧起来的笑意。
宋时衍懵了。
迟书誉说:“你也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这是什么鬼问题?宋时衍脑子没转过来,刚要说什么,一歪头看到了祝云宴揶揄到有些小坏的笑容。
宋时衍再傻也反应过来了。
感情是迟书誉这家伙试探他呢?
给亲又给抱,这人居然还没有安全感。宋时衍哭笑不得,心里头却蓦然生出了暖意。
是啊,江寒食算什么,陈雅如又算什么,总归迟书誉会是他一辈子的退路。
但他还是没给祝云宴什么好脸色。
两人狭路相逢,虽然以前是好朋友,但自从祝云宴撩闲撩到迟洺雨身上,迟书誉和他的交情也就剩了见面打个招呼。
他正带着宋时衍要去商场吃饭,青天白日祝少爷不可能一个人逛商场。
果不其然,熟悉的迟家二少爷拎着两杯奶茶径直走了过来。
他抬头望向祝云宴的方向,没看见祝云宴的脸,却看到了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