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医圣手云集京城与各大府城,皆为贵人坐上宾!百姓看病只能找名不见经传的乡医,甚至赤脚郎中。叶阳小姐,这不是真正的杏林医道……”
他前面说的话,叶阳归回过神来,也只是随和地笑笑。最后一句出口,她的笑容方才渐渐消失,露出动容之色。
叶阳辞暗中叹口气,既不愿打断他们的心灵碰撞,又不舍得妹妹自省顿悟后离京而去。他再次上前,握住了韩鹿鸣的胳膊:“茸客,涧川与我身边还需要能臣辅佐,你留下吧!不想当官就不当,做个‘白衣卿相’也好。留下吧!”
面对叶阳辞的诚挚挽留,韩鹿鸣肃然正色,整衣冠,向他郑重地拜了三拜,说:“感激明府慧眼,感念大人盛情,感恩二圣仁德,但我心意已决——”
他后退两步,转身,一如数年前的那夜,从叶阳知县的屋门口衣袂当风,翩然离去时那样,展臂吟道:
“我无青云志,
安用登麟阁。
也曾身化鹿,
负日照山河!”
不同的是,当时是“何如身化鹿”,今日变成了“也曾”。
他来过,他见过,他在一个盛世王朝留下自己的烙印,然后毫不眷恋权位地离开。
韩鹿鸣走了。临走前诚心诚意地邀请了叶阳归,至于人家愿不愿意、答不答应,那是人家的事,他不强求。
“……这是当世风流,真名士啊!”薛图南捻须感慨。
叶阳辞望着韩鹿鸣的背影消失,又看向若有所思的叶阳归,心里一时不知是何种滋味。
秦深走过来,搂住他的肩:“截云,人各有志,随他去吧,遥祝他平安顺遂。至于你妹妹,她亦有她自己的道,无论日后作何选择,我们身为至亲,理解与支持便是了。”
叶阳辞默默点头。
叶阳密与赵香音从更衣楼回来,见现场气氛有些萧瑟,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我们方才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于是家宴重又热闹起来,秦深与叶阳辞向叶阳夫妻敬茶、敬酒。
赵香音喝到了“媳妇茶”,满意了。叶阳密喝到了“长寿酒”,也满意了,拉着秦深细问秦大帅,哦不,是岳太祖当年战场上的英姿。
这场家宴,只缺席了两人,一个是病卧在床的大长公主,一个是床前侍疾的唐时镜。
秦深与叶阳辞把所有太医都给公主府派过去了,药库里的珍贵药材也任由取用。
连叶阳归也去了好几趟参与会诊,回来后只是黯然摇头:“不是病,是老了。”
老了,蜡烛烧到了头,陈伤旧痼便如缺口的桶盛不住水,漫溢而出。叶阳归知道大长公主的天年将尽,除了惆怅叹息,别无他法。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当年叱咤风云的秦折阅,如今也到被她爱的人与爱她的人格外怜惜、眷恋的时刻了。
云彰元年,八月十六。
寝殿内药味日夜缭绕,太医进进出出,婢女连走路都踮着脚尖,不敢发出丁点声响,怕惊扰了睡榻上昏昏沉沉的秦折阅。
唐时镜坐在榻边,握着母亲的手。她的手掌较寻常女子宽大,指节处的累累弓茧刀疤,经过三十年保养已淡化许多,但犹有余痕。
唐时镜闭着眼回想儿时印象中母亲的手,是不是也这样触感冰凉,但回忆一片朦胧,只有灵香草的馥郁萦绕鼻端。
秦折阅的另一只手,捏着胸口的灵香草挂珠,连昏睡中也未松开。
她在无意识地呓语,听不清。唐时镜俯身将耳贴过去,终于听清了最后几个字眼:
“瑶奴,瑶奴……”
唐时镜五味杂陈,唤了声:“母亲!”
秦折阅身躯轻微一震,似乎从迷梦中被短暂地唤醒,缓缓睁开眼。她的视线是虚的,在朦胧中勾勒出唐时镜的轮廓:“瑶奴,是你吗?你终于回来看我最后一眼了吗……”
唐时镜沉重地叹口气,抽出手,起身转去内殿屏风后。
秦折阅被剥离了体温传递的那只手,在榻沿不安地虚抓。一旁的宁却尘见状,斗胆半跪在榻前,将自己的手送过去。秦折阅抓住他的手,确认般紧了紧,安静了。
不多时,从内殿屏风后转出个人影,身着瑶服,胸佩银饰,头缠五色布盘,镶嵌着细珠与流苏。
他在秦折阅榻前站定,轻声唤道:“殿下。”
秦折阅浑浊的眼睛陡然明亮起来,血色涌上她的脸颊,她仿佛就在这一刻恢复了盛年青春,撑着榻面坐起身:“瑶奴!”
她怔怔地望着唐时镜,目光隔着三十年逝去的光阴,爱怜地触碰着当年那个鲜灵灵的,如山泉林雾般的青衣少年。
她的眼眶逐渐湿润。宁却尘仰着脸,以为她哭了,但再定睛一看,哭只是他的错觉,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秦折阅的目光亮得如灰烬中复燃的火星。她低声说:“瑶奴……我放手了,放你回家。唐璩,你走吧,走吧。”
唐时镜缓缓摇头,银饰丁零作响。他再次坐在榻沿,握住了秦折阅的另一只手:“我不走,我就在这儿陪着你。殿下,您看窗外……今夜的月真圆啊。”
秦折阅将目光移向窗外,满月皎洁,一丝云翳也无,亮汪汪、明晃晃地照耀着大地。她也随之感叹:“今夜的月真圆啊。”
在月光的照射下,她的神智逐渐清醒,沉毅之色又回到了面容上。她同时握着唐时镜与宁却尘的手,搁在自己膝头,从容不迫地吩咐:“我大限将至,也许就在今夜,眼下头脑忽然这般清晰,应是回光返照。
“人终有一死,不必悲伤。哪怕是我的至亲至爱,也不要为我悲痛太久,我最听不得哭声。你们哭多了,我在九泉下都不得安宁。
“楚白,你亲自去一趟宫里,把皇上与君上请过来,我要趁着还有余力,让他们今夜将封王诏书写好。
“却尘,你把殿里的人都清出去,我不需要一堆人围着我的榻哭丧。”
“我能留下吗?”宁却尘小心又急切地问,“殿下,我只想陪您多说几句话。”
秦折阅正欲婉拒,端详他的两鬓霜白和四十年不变的目光,心底蓦然一软,说:“好,只留你一个。”
唐时镜来不及更换曳撒,就这么一身瑶服地策马至午门,急请面圣。
人都退走了,寝殿内变得异常安静,呼吸可闻。秦折阅保持着端坐的姿势,仿佛这口气一泄,她就会如玉山倾倒,再也起不来。
她的视线巡视过壁上雕弓。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巡视过架上横刀。
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
还有衣桁上铺展的盘花战袍,红的底色已然褪旧,但靠近了,依稀能闻见经纬交织处传出的金戈铁马之声。
她的视线落回宁却尘身上,沉声道:“起来,新兵蛋子,坐在我身边。”
宁却尘起身,挨着榻沿坐下。殿下的一只手仍在他掌心中,仿佛人世与幽冥之间的最后一缕维系。
秦折阅如倚靠同袍般,轻轻地靠在他肩上,曼声低吟:“曾因国难披金甲,不为家贫卖宝刀……庭前昨夜秋风起,羞睹盘花旧战袍。”
宁却尘瞬间红了眼眶:“殿下威名赫赫,为大岳立下不世之功,而今功成身退,无需羞愧。”
秦折阅叹道:“这些年我也做了不少辜负大岳之事……放任谈家挥霍。冷眼看先帝乱政,并未力谏。不去遏制,便是纵容。”
宁却尘摇头:“殿下在这个位置,多有苦衷。三十年风雨不倒,还能撑住一方天地,实属不易,真的不必自责。”
秦折阅深吸了口气,不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靠着。
宁却尘一动不动地给她倚靠,他享受这一刻,也痛惜这一刻。
半个时辰后,秦深与叶阳辞马不停蹄地赶到,直接奔进了寝殿。秦深忧心忡忡地唤道:“姑母!”叶阳辞亦唤道:“姑母。”
“……好孩子。”秦折阅招招手,让他们靠近点,坐在榻前椅子上,“姑母要走了,对自己的后事没什么可交代的,丧仪从简就好,不必糜耗国家钱财。陪葬品只需我的日常用具,还有这弓、刀与战袍,我一定要带进墓里。”
“你们的婚宴,姑母没去成,份子钱也没有随,就拿这一对簪来抵吧。”她从头上拔下一对巧夺天工的累丝镶宝石花螺金簪,亲手分别簪在两人发髻上,“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
秦深与叶阳辞俯首受簪,道:“谢姑母。”
秦折阅又道:“只最后一件事,我还放不下心——楚白的前程,你们如何打算?总不能让他当一辈子奉宸卫都虞候。他毕竟是唐尤之孙。”
秦深瞥了叶阳辞一眼,叶阳辞微微颔首。
重头戏在这里。叫他们来这一趟,不只为了道别,不只为了送簪,更重要的是为唐时镜要个金口玉言、白纸黑字的诏书。
大长公主的给予是真,每个给予后面都计算好了回报,也是真。
其实这一个多月来,他们对此事早已议定,但因秦折阅重病,唐时镜侍疾,不方便宣布。
于是秦深趁此机会,直截了当地说:“只要姑母允许,我会向天下宣告他瑶王之孙的身份,册封他为新一任‘蓝黑大王’,将整个南疆划为他的封地。取缔朝廷派驻土司制度,改为当地首领被朝廷封王后,兼任土司。望唐家忠诚于我大岳,替朝廷世代永镇南疆。”
最后一句话,他是转向唐时镜说的。
唐时镜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叶阳辞起身,走到唐时镜面前,笑微微地道:“楚白,你能忠于大岳,不动分疆裂土的歪念头吗?若可以,我便将各种作物种籽、水利技术、农工匠人作为贺礼,陪送给你带走。我想,有了这些东西,你才能真正笼络三苗人心,毕竟唐尤已经身故三十年了,新一代广西狼兵未必还能信服他的后嗣,不是吗?”
一语切中要害。唐时镜暗中叹服了,拱手:“唐家愿忠于大岳,代朝廷永镇南疆。”
秦深点点头,对面露满意之色的秦折阅说:“这份诏书,姑母想要什么时候发布天下?”
秦折阅忽然觉得极困,困意如潮水般阵阵袭来,她几乎抬不起眼皮。
宁却尘见状,忙扶着她躺下。她无力地阖上眼,仍顽强地说了三个字:“下个月——”
“殿下想歇息了。”宁却尘说。
“姑母安歇。”秦深与叶阳辞知道此别应是永别,向她躬身告辞,神情黯然地离开了寝殿。
果然才到阶下,便见唐时镜走出殿门,站在台阶上,对他们漠然说道:“岳国大长公主寿尽天年,无疾而终。”
他的神色极冷静,冷静到近乎无情,但叶阳辞知道,他的心也和当年遭血洗的大瑶山一样,下着一场秋寒入骨的雨。
秦深道:“……节哀。”
叶阳辞抬目看他:“楚白,我们再进去看她一眼吧。”
唐时镜二话不说,转身入殿。秦深与叶阳辞跟在他身后,再次回到秦折阅榻前。
她沉睡了,双手搁在腹部,握着那串从不离身的灵香草挂珠。
宁却尘将挂珠一丝不苟地整理好,靠坐在榻前的踏板上,低声说道:“殿下走得很安详,一点痛苦也没有。臣恳请皇上、君上与大王,为殿下的陪葬品里多加一件。”
秦深问:“加什么?”
宁却尘背靠榻沿,将鸣鸿刀横放在盘坐的双膝间,正色道:“我。”
黑血溢出他的嘴角,他用帕子擦拭干净,努力维持着服毒后的端正仪容,忍痛说:“殿下去九泉下招旧部,我听见军营的号角声了……我要追上她,追上我的将……军。”他垂下头,再也不动。
唐时镜静立许久,仿佛凝成了一尊石像,石像最后干涩地应了声:“好。”
秦深心生不忍,想上前宽慰两句,叶阳辞搭住他的肩,附耳道:“走吧,他不愿被我们看见他的伤痛,给他多留几分体面。”
于是秦深无奈暗叹,与他一同悄然离开,关上了殿门。
云彰元年,八月十六,岳国大长公主薨。其丧礼从简,但陵墓规格极高,远远超过了御极三十年的岳妄帝,且位于帝陵中央区域,这在历朝历代公主墓中,极其罕见。
云彰元年,九月二十五日,皇帝与大君共同颁发诏书,公开唐时镜瑶王之孙、大长公主之子的身份。
天下哗然。
然而这份诏书以摧枯拉朽之势,破除一切流言非议,历数唐时镜的功绩,并封他为新任“蓝黑大王”,三苗共主,封地广西,世代守护南疆。
秦深还赐给他御笔亲书的一幅字:“永固三苗。”
他原本想用“镇”字,叶阳辞提醒他,用“固”吧,不镇而永固,靠的是人心,而非武力。秦深从善如流。
秦深送字时,对唐时镜说:“建个王府,把这幅字刻在匾额,挂在楼门上。”
唐时镜斜睨看他:“你是什么书法名家吗,还是我的心上人?要我这么珍而重之地把这几个字挂起来?”
秦深也不发火,坐在御案后朝他凌然一笑:“不知好赖。”
叶阳辞看这对表兄弟又有点闹僵,将唐时镜拉到殿外,好声解释:“将云彰帝的赐字挂在你的王府,利在千秋。不止这一任帝王,还有下一任、再下一任,只要三任大岳皇帝都给你赐字,你们唐家这‘蓝黑大王’的分量,就算几百年后中原改朝换代,下个王朝为了延续前朝正统,也必须承认你的王位。这才是‘永固三苗’的真正含义,你个傻的!”
唐时镜心里很有些触动,但面上不显,嘴硬道:“他写的我不要,你再写一份给我。”
叶阳辞失笑,揶揄道:“我写?我只会另写四个字给你——多备虫药。”
唐时镜怔住,嗤了他一声,也忍不住笑了。
除了赠送作物种籽、技艺书籍与农工匠人,秦深还解散了驯象卫,将里面的瑶民、彝民都放给他一并带走,大象也带走。
“得道之君,不需要大象来充仪仗、壮声威。”秦深说,“我平生不喜困兽于柙、囚鸟于笼,让那些大象回到自由的山林间去吧。”
于是唐时镜这一路南下,还得同时驱赶一群大象,好在象群训练有素,途中不至于惊扰民众,但也够引人瞩目的。
这是国礼,至于私礼……秦深和叶阳辞掏私房钱,打造了一套可以安置在象背上的白银王座,连带着遮风挡雨的华盖。唐时镜正打算以象王为坐骑,引领象群,这张座辇是雪中送炭,亦是锦上添花。
为免象群路上受惊失控,践踏民舍,或是遭人猎杀,秦深还派千名奉宸卫护送,至广西边界再返回京城。
临别那日,唐时镜一身隆重的瑶王礼服,披挂着层层银饰,头戴新打造的青山飞流银冠,在百官注目下,向岳国皇帝与大君辞行。
他对叶阳辞说:“叶阳——”
礼官:“哎呀大王,错了,要称呼大君!”
唐时镜不屑:“你闭嘴。”继续对叶阳辞说道,“你折一枝花送我。”
折花送行?怎么感觉像儿女情长呢?仪程中有这一项吗……礼官从衣袖里摸出册子,飞快翻页。
秦深心知肚明,上前一步,笑道:“还是折柳吧。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叶阳辞也心知肚明,安抚地拍了拍秦深的手背,走到路旁,折一枝金秋桂花,递给唐时镜:“折桂文如锦,分忧力若春。愿三苗唐氏修文绩武,为国分忧。”
唐时镜笑了笑,接过花枝。
秦深挑了挑眉:阿辞,干得好。
唐时镜将花枝插进了叶阳辞送的定窑白瓷瓶里,连同里面的三枝干花——菡萏、木槿、腊梅,他现在有第四枝花了,还是叶阳辞亲手摘的。
他转身走到象王旁,扯了扯象耳。象王曲抬起左前腿,唐时镜踩着象蹄、象膝,行云流水般攀上象背,坐进了白银王座里。
一声响亮的象鸣,瑶王回归南疆的队伍出发了。
隆重的仪仗,奇异的象群,引发京畿无数百姓夹道相送,叹为观止。
最令人叹为观止的,还是那位高居象座的年轻瑶王,如白山堆叠、火树银花,从服饰到威仪,无不散发着异域风情。
他左手持玉瓶,内插四枝不同花束,右手托金坛,无人知道里面装着他父亲唐璩的骨灰。
阿爸,我们回家了。
万里晴空,华盖内忽然下了一滴雨,落在金桂芬芳的花簇间。
象背上的蓝黑大王用瑶语轻哼起了歌。
那是一支古老的《蝴蝶歌》,译为汉话,便失去了许多婉转意韵,但仍能窥见歌者内心那一缕悠远的情思:
“山上茶花朵朵开,一对蝴蝶飞绕来,蝴蝶花,蝴蝶来,雌的蝴蝶前面走,雄的在后不分开,蝴蝶花,蝴蝶来。”
不是从此不爱花,而是想让它永远绽放在晴空下。
银铃声荡,象群走过。路边一个七八岁的小沙弥,呆愣愣地仰头看,喃喃自问:“……是妙香象菩萨吗?”
“小和尚,麻烦让一下!”一名民间画师抱着画卷与交杌,火急火燎地跑到前方路边,找了个合适位置,打开折叠的交杌,一屁股坐下,继续绘制《瑶王出京图》。待到象群走过去了,他还得再这么飞奔狂跑几次,到前头去坐等观看,直至画作完成。
瑶王离京了,但带给秦深的麻烦仍未结束——他不仅要担负这支返疆队伍和千名奉宸卫的途中开销,还要让沿途驿站准备象群的食水。
更可恶的是这群大象有饮食供给,但仍偷吃,尤其进入江西地界后,时常偷吃路边田里的芭蕉与甘蔗。地方官府安抚农家,赔偿损失,又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看着叶阳辞计算的,精确到毫厘的开销数目,听新任户部尚书恭敬的一声“皇上,可否准予拨银”,秦深开始头疼,挥挥手道:“找君上批红、用印。我现在不想看到关于唐时镜的任何消息。”
叶阳辞听闻此事,笑着批了个“准”。回头来找秦深,给他按摩太阳穴,按着按着,就按到龙床上去了。
“圣明帝王,当有容人之量。”大君在床上劝慰道。
可皇帝需要的是他另一个角度的安慰。秦深说:“君上又有多少‘容人之量’,让我量一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