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剑眉间的冷肃之气未免过重了些,尤其是那长宁候府的苏小姐想以此为由与他探讨的时候,都险些被吓得转身离去。
待那位无甚关系的小姐还算礼数周全,对于与他有婚约在身的沈梦更是不假辞色。
沈梦虽不是个心性好的,在国公府中给主角受使了不少绊子,但到底知人知面不知心,一看外表也是个娇俏可爱的美人。
此刻身着鹅黄色留仙裙,面色微红,眼含崇拜,倒也很难让人心生抗拒之意。
可事实证明就是有人可以铁石心肠。
被裴羽冷待让她有些挂不住面子,瘪着嘴唇眼眶泛红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就连手帕交的关怀都不是很愿理睬。
裴羽显然对这位未婚妻并不感兴趣,或者说他对这种娃娃亲本身就有些反感。
所以,无论是对沈沉笙还是对这位沈梦,在剧情线中都没有显露出格外的亲近来,到最后也是以功勋为借向楚元廷请旨取消了这桩亲事。
只是对于和自己算得上青梅竹马的沈沉笙,在原剧情线中看不出他是否有过慕艾之情。
不过得知先前国公府对沈沉笙的冷待与糟践,在他携手楚元廷整治国公府的过程中,裴羽也是出了一份力。
少将军和原身陆淮原本倒是很不错的朋友,甚至因政见相合一度引为知己。
并且二人在后期的剧情中一文一武,里应外合,也帮楚元廷扫清了障碍,剔开陈腐烂肉,挖掘出不少朝廷中的冗官蛀虫。
但即使在官场上共出配合妙手,陆淮却一直以为裴羽对沈沉笙有情,对这位好友总抱有着夺人所爱的背德和愧疚感。
于是,娶了沈沉笙之后,他应对裴羽的盛情邀约总寻理由推辞,便是参与了也拘谨客气得过分,弯弯绕绕的作态让裴羽这般习惯直来直去的血性男儿所不喜。
裴羽也是个骄傲之人,见原主明知他不喜这般却执意如此,便也渐渐疏远了和原主的关系。
直到后期沈沉笙已与楚元廷在一起,陆淮终于有勇气挽回这位曾经志趣相投,可以一块赏月吃酒的兄弟。
可正值匈奴政权更迭,新任单于悍然撕毁和平契约,眼看前线烽烟又起,裴羽领着裴家军奔赴北境。
不曾想此去便是经年,北匈领导者年轻气盛却狡猾难缠,为着镇压狼子野心的异族,裴羽在北境一耗便是五载。
待回归之后,裴羽居功至伟,官拜正二品护国大将军。
可横亘在二人之间的,不止陈年的恩怨,更有多年的时空烟云。原主亦怕裴羽误会自己是那见风使舵、趋利而来的人,便再未动过求和的心念。
于是在史书上,对这二人的交集仅表述为“左丞与将军年少为友,后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以说,原主生平有两大憾事,一为失所爱,二为失挚友。”一旁默默潜水的0359冒泡道,它有点被这段因误会而终的友谊刀到。
“无碍,至少现在还是好友。”陆淮在意识海中摸了摸统子的圆圆脑壳,“看,这不他来了。”
裴羽端着酒向陆淮走来,一改先前对女眷的反应平平,冷而直的面部线条被他开怀的笑而渲染得柔和许多,“彦谨,许久不见,近期可安好。”
“甚好,多日未见,我也甚是思念怀远”青年见到好友,虽然仍然温和地笑着,原先与众人隔着的那层膜却陡然掀下,灿如晨星的眼中更添几分欣喜。
裴羽握着酒杯的手捏得愈发紧了些,喉咙微微发干,在友人面前忽而有些不自然了起来。
也就十几天没见,见到彦谨怎就…怎就这般不争气。也不是不知彦谨生得一副好颜色,却未曾被这般惊艳到失神。
“彦谨,在这宴会上可已有属意的姑娘了?”恍若灵魂出窍,他听到自己这般问道 ,分明是对兄弟很正常的一句揶揄,心下却不知为何地紧张着对方的答案。
裴羽比程若琛和陆淮有更深的情感羁绊,问话也更为有礼。
只是,陆淮看着他,还是有些犹豫和挣扎。
作者有话说:
----------------------
新年快乐宝子们!希望新的一年能有更多可爱的读者来到淮淮的世界鸭~
(3.10留,感谢细心老婆们的捉虫,修正版奉上;10.19,采纳了一个宝宝的提议,对争议部分做了修改,啵唧!)
他在担忧,怕自己的答案会让这段友谊万劫不复。
“淮对沈三姑娘颇为仰慕…”几个字盘桓在舌尖,却迟迟吐不出口。
陆淮本就个内敛的人,不同于治学政论方面的出类拔萃,他在感情上经验匮乏得如一张白纸。也就是那宴上一瞥的惊鸿乱了他的心曲,至此满心满眼都是那人,才有几分魂不思蜀,才让他开窍,感受到情爱的熬煎。
只是,他不知,若是此时不如此惶惑而选择坦而告之,把误会的源头扼杀,兴许剧情中二人也不会走到后来那一步了。
但人便是如此,难以预判命运的齿轮会向哪一方转动,自己的一念之差又会牵扯出如何的纠葛,又引发出怎样的后果。
人生际遇万千般,辛酸苦辣难防。陆淮抽离出原身这一角色,真觉得裴羽其实并未像男二想的那般有怨于他,他只是不解于陆淮陡变的态度以及对于友谊如此决绝再无回转的抽离。这样的陆淮让他感到陌生,可似乎也未曾设想过陌路。
只是性格使然,对于自己无错的事,他注定不可能先低下头罢了。更何况裴羽的世界是如此辽阔,在他的故事里有漠北厮杀、有庙堂争鸣、更有那途中无数的风景。他不可能关注到一个小小的陆淮的挣扎与痛苦。
收回思绪,他继续全神贯注地作为小世界的男二“陆淮”而活动着。
陆淮有些游离地笑笑,只匆匆回道,“并无。”
又怕自己的敷衍让好友感到不愉,补充道“贵女们国色天香,此处人美景美,淮竟有些眼花缭乱,不知今夕是何年,实在是不敢细观。”
“无碍,我早知道彦谨是那真君子,最是谦虚有礼。你啊你,这般内敛怎能夺得心上美人芳心。”
裴羽发觉了陆淮的迟疑,但自己亦有些心神不宁,便只当他一时羞赧不知如何作答。
便不顾自己在这方面也是那小白一枚,像老手般促狭地揶揄着,一把捞过陆淮勾肩搭背地走到角落,想和他唠唠漠北军中将士们的事儿还有据麾下说颇具奇效的“俘获女郎的十个技巧”。
可臂弯中一触即分的纤细腰肢柔韧的不可思议,裴羽有些讶异于这文人的身板如此清瘦,以至于腰都如女子般盈盈一握。
这么弱不禁风,怕是被他这样的莽夫禁锢住,会疼的眼眶发红吧。想象这种情景若是出现在陆淮身上,竟然非但不让他感觉反感,甚至还觉得可怜可爱。
他一边心里痛斥着自己这不是孤身久了,竟然能把这种臆想套在自己的友人身上,实在是无耻下流;一边身体又很诚实,竟然又忍不住回味这种神奇如过电的触感。
分明先前在那易激惹起血气的军营中都不会这样…想法与现实的矛盾让裴羽头脑一时有些空白,竟是忘记了想和陆淮分享些什么。
裴羽看着和自己离得极近的友人清澈眸中映出自己难看的脸色。此刻陆淮正不解地望着他,脸上还带着关心和包容。
他有些愧疚,更觉有愧于光风霁月的友人,无颜面对陆淮。
正逢一个年轻将领唤他去吃酒,便与陆淮说道一声后转身去了。
陆淮也被方司铭、白启朝这些同在翰林为官的同事拉到了文官的局里,大家比起武将的痛快豪饮更热衷于细品慢酌,和裴羽那边一加入就热火朝天的氛围全然不同,更文雅也更慢热些。
眼看各人矜持拘谨,只与自己相熟的二三人浅浅聊上几句,一副放不开的模样。
唤作游禹的给事中提议文官们一人出一彩头,每人为今日园中的美人题一首诗并配画作,由众女眷品评,折梅赠与自己认为书画俱佳者,而获赠数量前三者可把彩头皆收入瓮中。
众人拊掌称妙,游禹牵头去征求了长公主的意见。
既能展现文人们的才学,又能为才子佳人创造机会。楚元清认为相当可行,自是欣然同意。
“今日既孤为东道主,这彩头便公主府出了,作为交换,比试三甲之墨宝便予孤府上收藏,诸位觉得如何?”
文人们见楚元清如此豪爽,自然连声答应。便是那一向对这吟风弄月之事嗤之以鼻的武将们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嚷着“加我一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俺说徐兄弟,你不是说参军前就没读过两本书,对于这劳什子的诗画更是一窍不通么,如今这么积极,怕不是有两把刷子一直跟咱兄弟藏拙。”千总施崇恩摩挲了下胡茬子,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同级的徐郊,“啧啧,忒得不讲义气。”
徐郊是个皮肤黝黑,健壮俊朗的青年,观环看四周,偷偷摸摸地冲他回道“那肯定不能骗了咱兄弟,舞文弄墨我确实不在行,但万一我的诚心打动了那李小姐呢?”
施崇恩笑,“就知道你小子无利不起早,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将军对这活动可感兴趣?”裴家军几位适龄将领撺掇着自家的主将,激将道,“咱们裴爷文武双全,不得再亮一手让这些整天瞧不起我们这些粗鄙武人的酸书生们闭嘴?”
见裴羽应下了,实际上是想偷偷摸清裴羽有无“状况”的众人露出了计划通的得瑟表情。
眼见长公主差人去冉园取回了大丛的梅花,冬雪未夺取它的芬芳,白与红的对比反而更引人注目。
小姐们每人被分到了一枝冷俏秀丽的梅,便开始摆出各式能展现自己最美一面的姿势来,既羞涩又期待。不时有姑娘窃窃私语讨论着,言语间尽在忐忑诸如“自己今天够不够美”,“心上郎君会不会为自己作诗”。
另一面陆淮等人领到了书画所用的笔墨纸砚。众人心思千回百转,与持梅的女眷们眉来眼去,暧昧的情思悄然流转。
陆淮却并未参与这缠绵浪漫的交汇之中,而是抬眼直直望向沈沉笙所在的方向,心中对于作如何的诗与画已勾勒出大致的轮廓。
那“女子”身披白色大氅,软绒绒的毛簇拥着宛如冰雪凝成的面容,显得格外邈远。他并未用手中的梅花折腾出什么别出心裁的姿势,只是伫立着,耐心地听着身旁柳曦的叽叽喳喳。
看到陆淮专注而温柔的目光锁定在某一处,仍期盼着得陆淮青睐,为自己作画作诗的小姐们躁动的心顿时冷却下来了。
柳曦正雀跃地和沈沉笙分享长公主娘亲给魁首准备的神秘大礼,却突然察觉到身边人的心不在焉。虽然沈三惯常挂着一张冰块脸,但作为多年的闺中密友,她岂会不知沈沉笙有没有在听?
“阿笙,你在想哪家公子呢?哦哟,难得我们冷美人也会春心萌动。”柳曦挤眉弄眼,调侃得起劲。
沈沉笙不想搭理这小机灵鬼,蹙起眉头呵斥道“莫要胡扯。”脸颊却有些生热。
顺着他的余光看去,柳曦看见一位如谪仙入凡似的翩翩公子,正在宣纸上笔走龙蛇。
她瞬间明白了些什么,向沈沉笙竖起大拇指。柳曦脑补出了两人携手的模样,心下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阿笙眼光真的妙。论外貌论气质,她是真想不出比他们俩更般配的神仙眷侣了。
眼看金乌西坠,华灯亮起替代照明,众人的作品也陆续出炉了。
由于约定好都不署名以达到公平,完成作品的男宾把画作晾干后呈给一旁侯着的小厮。探花郎交画作时看了看陆淮,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这一笑让陆淮有种莫名不详的预感,心想这厮莫非是同他一般画了沈三,但先前分明说道对沈沉笙不感兴趣来着。
另侧裴羽似乎也想同他说些什么,但他扭过头看他时,这人又吃错药似的佯装没看见。
陆淮疑心自己的感觉出错,便也没再管,把自己的作品交了上去。
之后便由女眷那边静赏美人诗画,赠梅并做点评。
男宾们聚集在外圈,但着实心尖儿痒痒地往里冒头,想看看自己的大作有没有被心上美人关注到,佳人是不是还满意这张画作、喜欢这首为她而作的诗。
事关终身大事,众人确实很卖命。作出的诗,绘出的画质量很是不错。
只是,还是有个别剑走偏锋,不仅画的面部糊作一团,直叫人看不出个子丑卯寅,题的诗字也写得歪歪扭扭。
“瞧瞧这画的是谁?”女子们笑作一团,不知哪个眼力好的看出那衣裳的颜色是和李嫣然相近的翠绿,宛如发现新大陆般叫出声来“这该不会是嫣然姐姐吧。”
正是!”徐郊那缺心眼的龇着牙,骄傲地站了出来,“嫣然在我心上就是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原先笑容温婉的李嫣然绷不住羞红着脸转身跑走了。见心上人慌慌张张地转身,徐郊赶忙追了上去。
看着这一出她逃他追的戏码,平时碍于人设和身份鲜少吃瓜的公子小姐们心里直呼过瘾。
不料又有人看到某张作品后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一下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这幅作品无论是诗词还是画工都属上乘,画中人也确实名副其实当得美人二字,甚至圣洁的让人想要顶礼膜拜。
只是,那画中美人,分明不是女眷中的任何一位,而是从甫一入宴便隐隐牵动着众人视线的新科状元陆淮。
因他未持梅花,画者便创造性地把梅花作为那姑射仙人洞府中的点缀,零星几笔穿插在身后,显得十分落拓随心。
若论诗画品质,此作无论如何当占一席之地,但这描摹的对象…
众人忍不住望向陆淮,屏住呼吸等待着当事人的反应。
作者有话说:
----------------------
回老家没有带电脑QWQ一到家就开发!看到越来越多小可爱关注到小江拉,好开心~
第4章 臣妻04
虽琼花宴带有相看性质,更不是那礼矩森严的帝王御宴,可在座不是朝廷官员便是家族荫蔽之下的子弟,关系错综复杂。
状元郎一入翰林便是六品修撰。
不仅素有怀瑾握瑜的美誉,更因进退得当、办事利索而深受圣上器重。
国公、王爷府上的子弟便常闻长辈抚须叹气:“长江后浪推前浪,这陆淮真真是惊才绝艳厉害的很,若是你们将来能有这般出息我府就不愁后继无人。”
因而这般操作虽然合题,但在恭谨守礼的文官群体中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毕竟,文人重名誉逾过千金,即使是褒非贬,在他们眼中拿容貌说事到底还是有些轻贱于朝廷命官,更何况针对的是这样优秀的陆淮。
再往深处想,把见不得光的心思放在明处。把大好男儿作娇柔女子臆想,岂不是将其当了那娈童媵幸之辈。
虽当朝好男风者亦不少见,不少官员家中都有豢养着貌美小侍或书童,但这一类男子往往上不得台面。若谁家出此事,大家也是默契的一笑了之,心知肚明,不多追问。
这画把陆淮的神态拿捏了七八分,又赋予了几分非凡俗之人的疏离感,悲悯而不可靠近。
笔画并不循规蹈矩,却将昳丽的脸到挺拔的身都精准的描摹着。那诗句更是把陆淮以欺霜赛雪的梅花作比,夸他姿容绝世,赞他品行高华。
不难想象,这极尽温柔的笔触背后隐藏着画师目光多少次明里暗里的痴迷舔舐。呈现出来的是纯粹欣赏,私底下不知是如何龌龊污糟。
众人越想越替陆淮感到义愤填膺,在心里把这作画的肖小骂了数遍,都忘记了这幅作品的主人或许就是自己的同僚之一,也全然忽略了自己一看到这张诗画时的惊艳。
尤其是裴羽,虽然在提到“美人”两个字的时候他确实也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的好友。
但知晓顺心而为会给陆淮带来麻烦,加之隐隐察觉自己对友人或许有了几分不可言说的妄念,故画了一向相熟的沈三。
想着刚好这宴席上也没什么心动的姑娘,拉出来当挡箭牌也无碍。
若是画那心思不纯又聒噪的表面未婚妻沈梦,又要成就圈里一桩谈资,更何况他本就不情愿。
可现在却有其他人做了这件麻烦事,给彦谨添乱,他能不气就有鬼了。
但话说到底,毕竟这事可大可小,还是得等苦主自己的处置。大家都是聪明人,谁也不做那越俎代庖的破事。
陆淮欲走上前细细端详这幅画,原先聚拢在画周围的人群十分规矩地往两侧流去,形成了一片扇状的空地。
“多谢”他似乎并没有被这项突发事件影响到,温雅礼貌一如既往。
“此作笔力遒劲,布局精妙,人物神韵生动,背后几点梅花亦十分可人,诗与画相得益彰。得入这副作品中,是淮的荣幸,只是…”
说到这里,青年白玉的脸上显露出不自在的羞赧。
“淮貌不惊人,更是一粗硬男儿,哪里担得上这'美人'二字?以此参评,或有偏题之嫌。”
“我想并未偏题,状元郎玉树临风潇萧清举,风姿绝世实在令人见之忘俗。
陆兄这般自谦,得让多少男儿无地自容啊?”一道含着戏谑的好听声线竟是紧接着陆淮的话回应,细细听来,似有几分熟悉。
男宾女客们虽然都对陆状元“貌不惊人”,“粗硬”的错误自我认知更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也就是想吐槽。
但碍于亲疏远近之别,怕自己行事无状冒犯到状元郎,且陆淮刚给了作者一个台阶下,怕当搅屎棍搅混事情,便谁也不敢把心里的小九九直接讲出来。
哪能想到有人如此神勇,讲话这般直白!
这行事风格像极了天天打仗那帮习惯野路子的人,可这言语又不似少读书之辈可脱口而出的。场内不论文武,都对这接茬的人十分好奇。
“诸位同僚,正逢今日美宴好酒兴致颇高,琛对于长公主陛下的彩头心驰神往。酒意正酣之时起作,恰逢宴前与一直仰慕于心的陆兄攀谈了片刻,故提及美人二字一下就想到了他。”
原来是程若琛抱拳作揖,继续在为自己的画作作一番解释。
“情之所至,一时难以自抑。若冒犯了陆兄,还请陆兄原谅小弟不成熟之所为。”
这探花郎当真是妖孽,不羁放纵乃一方面,但若他诚心想夺得你的好感便是再轻易不过,他太懂如何惹人生怜了。
此时程若琛一双含情眼诚挚地凝视着陆淮,眉头微微蹙起,衬得眉心的一抹朱砂印格外脆弱鲜红,仿佛不得到原谅就会心碎。
陆淮哪里招架的住,虽然方才他确实又羞又恼,心想着抓到了这顽皮的作者不能轻易的放过。
但本就好脾气的他在现实中却是立刻缴械投降。“贤弟莫慌,无甚大碍,小打小闹算不得冒犯。”
“琛谨遵兄言,下回吃酒一定及时去吹风清醒,再不会意识不清做这般戏弄于兄长之事了。”
程若琛顺着杆子往上爬,直接就着陆淮的客套话开始“兄弟”相称了。这受教于长的姿态显得二人之间的关系如同支兄弟一般亲厚。
倒是让其他觉得陆淮轻饶了他的宾客惊疑不定了起来,觉得相熟友人之间难免多有宽容,更何况陆淮这样的君子。
思来想去,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横插一脚,不然就变成了不分青红皂白的“莽夫”。
这段“男美人”的插曲倒是就这般轻轻揭过了。
程若琛嘴角勾起一抹惑人的弧度,自己都还没得到的珍宝怎么舍得让他人肆意评说?
他此番作为才不是为一时意气把陆淮越推越远。虽说本就是他自己不愿为别人作画作诗,从心而把目标锁定在了这光风霁月状元郎的身上,但他也很是期待陆淮的反应。
想到这端方如玉的人儿方才如他所想的一般面颊泛粉又羞又恼,却还是十分君子地选择揭过。
他用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唇,眸中闪过一抹志在必得。有这样一层“兄弟”的护身符,日后他接近陆淮自然就少了阻力,也省得那旁人长舌多事。
便是照顾到无人瞧见的地方去,又有谁可以轻易疑心这不是君子间惺惺相惜的抵足而眠呢?
见陆淮没有因此不愉,女子们便中肯地按照笔触和诗词的水平对程若琛的作品作了投票,而其他美人作也依次获得了女眷的投票和点评。
果真不出意外,陆淮的诗画当之无愧地获得了一甲,而程若琛的位居其二,那不显山不露水的榜眼诸樾画了眉眼灵动、人比花娇的柳曦,也是诗画双绝,位居其三。
裴羽虽未入三甲,但作品在这群满腹经纶的文官之中也能排得上号,还是让同僚们直呼厉害!
众人皆知沈沉笙容色极盛,可谓倾城。
食色性也,对美丽事物的追捧乃人之常情,只是人惯美化自己,大家都不肯承认自己贪恋于美色,甚至宁愿信些莫须有的谣言毁去心中美人的形象以达到防止堕落的目的。
他那好姨娘自幼时母亲死后越来越肆无忌惮,对外传播着他克死母亲的谣言;稍长大些又惯做表面工作,私下对他动辄打骂外边却宣扬着对他视如己出,让外人觉得他不识好歹、忘恩负义;
待他长开之后,既想待价而沽,又不想他掠了沈梦的光彩,便对于外界对他负面的臆测处于一种默许状态,有时甚至还自己放言传播。这种作为,在沈梦迷恋上那“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的少将军裴羽之后更是愈演愈烈。
因此,即使官员们的目光还是时不时会被他吸引,私下里对他的评价总是毁誉参半。
不过,这陆淮和裴羽不是朝中一对好友么,怎会二人都选择画那被许多人称作“狐狸精”的沈三姑娘?若状元郎和裴将军都只是欣赏容颜那还好,要是真的动起了心思,保不齐这红颜祸水真的会令兄弟阋墙。
与这样一个身世不清白的女子纠缠在一起,或许是会落下话柄的。这俩琼花宴上的金饽饽怎的就鬼迷心窍了呢?
“不愧是狐狸精,”原就对沈沉笙抱有恶意的那一部分人越发轻慢于他。
而那些恋慕着陆淮和裴羽的姑娘对他虽谈不上什么厌恶,便也喜欢亲近不起来。
毕竟,此人一来就夺走了心上人的心,让她们的少女心事只能如潺潺流水自我消解了。
长公主也是出手大方,十分壕气地把昔日皇帝御赐给她的墨宝——佩阿笔赠予了夺得魁首的陆淮,此笔素有“天下第一笔”之称,“尖、齐、圆、健”四品兼具,让无数沉迷此道的人趋之若鹜。
在场的文官馋的眼红,早知道不仅可以画心上人还有这么好的彩头,就再多出一分力了。
不过他们也心知肚明,以自己腹中那两滴墨水,想要敌得过陆淮着实是有些痴人说梦,因此哀哀地叹了几声便放下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