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渊序怔怔然地看到湛衾墨眉眼竟然有几分愠怒,奇怪得很,一个向来一切都尽在掌握的男人竟然也会在他面前表现出这样的神态。
“你根本不懂随时要寄托在别人身上那种无能的感觉有多让人绝望。”他突然道,“没错,我是自找的,退一步,我确实想过解决变身期,只要能解决掉这个软肋,什么庸医我也会答应。”
“是么?我忽然想起了你已经做好了跟我一刀两断的打算。”湛衾墨随手扔了一台光脑在跟前,那是时渊序唯一能主动跟他联系的通讯工具。“既然这么决绝,还是你决定一条路走到黑,随意把自己的性命浪费掉?”
“为了所谓的身世,为了所谓的反抗,就可以不计一切代价,这次连累的是邹若钧,下一次是谁?宝贝,不要逼我强硬。”
他语气依旧那么调笑,不失以往的从容自持。可声线却冰冷得很。
那是他发现了对方再也不是自己毫无保留能宽恕的小东西了。
更不是那个一眼能看穿的猫儿眼少年。
时渊序心想,他已经觉得自己足够丢人,经此一遭,他不介意原地退出组织,但是如今他已经沾染更大的黑暗,脱身而去佯若无事发生,他做不到。
“当然是一条路走到黑了。”时渊序说道,“我不能一直依靠你,正如你不会永远陪着我一样。”
“你凭什么那么笃定我会走?”湛衾墨声音一扬。
时渊序感觉自己刚浸湿过溶液的身躯有些发冷,但湛衾墨不留情的语气生生扎伤了他的自尊心,以至于他无论伤口如何流血,都恨不得跳起来先咄咄逼人地反抗。
“是我不喜欢一切被人掌控的感觉,我不想要一直依赖你,你也给不了我任何承诺——所以这是我的选择,这样你明白了么?”
“为什么。”湛衾墨靠近了几分,轻佻地用指尖扶起他的下颌,“明明之前还向我坦白你在乎我,愿意做我的伴侣,小东西,这会又翻脸了?”
“我——是个怪物。”时渊序垂下眼帘,一字一句地说,“如今我才得知我是集团制造出来的试验体,甚至连真正的人都不是。我的生死还要掌控在别人手里,一个怪物总有活不下去的一天。”
“那么时先生如今不知道我也不是人,还是个怪物么?”湛衾墨忽然声音一扬,“从某种意义来说我们还是所谓的同类,呵,小东西,就算要支开我,也真是连撒谎都不会撒呢。”
时渊序心就这么莫名地急剧快了不少,他就这么半阖着眼,有什么压抑在内心的话快要捂不住了。
可是他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家园、自己的族人从头到尾只是一场人为制造的灾难的事实?甚至连他自己也——
他好想开口问湛衾墨,世界上每一个怪物都那么孤独么?穷尽一生贪恋的家人的温暖甚至都是别人制造出来的,他甚至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
原来一颗心开始碎裂成渣的时候,是悄无声息的。他不敢再看旁边那个大型的容器里面那些族人,深怕多看一眼,就会多逼近那个不敢接受的事实一寸。
“湛衾墨,我跟你不一样——既然我连了解真相的资格都没有,那么至少让我有机会能挽回自己的尊严,不好么?我只想变成一个没有变身期的普通人而已,不需要再瞻前顾后。”
“随意的把自己的命交给重大手术就是挽回自己的尊严,恕我直言,这样的尊严丝毫没有保留的必要。”
“我说了,我没有打算做变身期手术。”
“你既然能接受去找安德烈医生,就有这个念头。”
此时湛衾墨瞥见大型容器液里那排漂浮的躯体,他眸底一道冷光,忽然抬起枪口朝容器开了几枪。
容器壁顿时崩裂出无数条裂纹,溶液迅速泄出之后那些躯体就像是被冲毁了支架的零件一样,如棉絮般散开了。
“小东西,这不过是一种特殊基因材料,可以完全复制母体的形态。”他缓缓道,“退一步来说,他们不过是有你族人的数据罢了,没想到你就这么被骗了。”
“……”
时渊序愣住了,眼神闪动。
“但真相就是——我族人的死是一场人为设计的阴谋,不是么?既然他有这么周全的数据,必然也在我族人的基因里动了手脚。”
湛衾墨修长的手指弹了弹他脑门,“我一个联盟顶级的医学专家在这里,你就信他不信我?”
“这种事哪里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安德烈很了解那个医药集团,他没准跟神庭有很大的关系,我才不是傻子!”
“……”湛衾墨神色忽然危险了几分,他就这么蛇蝎似的靠近他耳畔,“宝贝,你似乎在意他多过我?”
时渊序顿然一惊——
他差点脱口而出,他不是在乎那个金发小畜生,而是那些跟他亲弟有关的回忆都真实得让他头皮发麻,他不可能把那些回忆置若罔闻。
与其说是给那个小畜生面子,不如说,他想念他的家人,他的亲人——任何一个人倘若知道这世界上还剩下一个和自己有亲缘关系,况且还是那么亲密无间的亲人的时候,怎么可能做到佯若无事发生?
他甚至有种可怕的猜测——时烬没有死去,可金发小畜生又太扭曲了,如果是同一人,他不知道对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此疯癫的模样。
“湛衾墨,我警告你,你不要以为我——”
可此时湛衾墨那冰冷的指头拢进他的发,时渊序胸口一颤,想不到男人顺势狠狠地吻上的唇,可是那吻却是暴虐的,露骨的,男人狡黠地撬开他牙关却又让他甚至喘不上气,时渊序此时胸腔剧烈地起伏,他没想到在这血流一地,晦暗封闭窒息的地下实验区,男人竟然还能如此肆意投入地吻他。
“放开……这里不是……”唇畔交缠带来的是他甚至缺氧到两眼一黑,“你别……”
湛衾墨轻嗅他的脖颈,“可惜现在外头有人。”
“你个混蛋是不是想借着做这事情惩罚我……”
“是又如何?”
“那我就弄断你下面。”
此时男人哂笑似的,眸光深邃了几分,“你舍得么?”
衣服下的指触碰到他的敏感部位,他的身躯狠狠一震,哪怕那么多天未见过照面,男人还是太熟悉他的敏感地带。
“……滚,你再继续下去我就跟你急……”时渊序怒骂,他听到地面上传来警署的人捉拿诈骗犯的嘈杂声,还有人员逃窜的尖叫声,“等会我们前往地下片区……”“时上校说潜入进去了,是不是到实验室那边去了?”
此时他长腿干脆一蹬把男人蹬开,湛衾墨就这么玩味地看着他,“说实话,他们快来的时候做,会更刺激。”
“那你不如让我去死。”
在那些警署和外人面前,他多少也是个镇定有序的时上校,要是被堂而皇之发现被这男人肆无忌惮地欺辱在身下,他这辈子可以不用活了。
湛衾墨缓缓道,“不管如何,这次你亲自去卡迪安救人,甚至还动用了自己军队身份,接下来的事情都不是你能参与的,小东西,我劝你不要以身试险。”
时渊序知道自己每次抓心挠肺的时候,这男人便故作云淡风轻作壁上观,恍若他的挣扎都是一场大惊小怪。
一种莫名其妙的挫败感就上来了,明明他不应该这么幼稚。
“我不想听你教训我。”
“好,就算你不想做变身期的手术,如果你是想探究我的身份,又何必借他之口?”湛衾墨眯着眼。
“明明害怕被揭穿的人是你——你仗着我对你一无所知,就可以不用承担任何代价,就可以随时选择退出。可惜,我们之间不可能各怀秘密就这么过一辈子。”
“是么,我什么时候害怕被你揭穿了?”湛衾墨忽然异样地看着时渊序,眸里暗流涌动,“还是说,时先生其实一早就发现了我的秘密?”
他就这么轻飘飘地一问,装作漫不经心地将最不露痕迹的饵抛入池中,坐等那鱼儿上钩。
元首大会嘉宾那天晚上小东西去了军区图书馆,里面有他作为邪神的秘密档案——而去军区前小东西还亲口质问了他一番,那七年到底做了什么。
如此巧合——
小东西如今还说,明明害怕被揭穿的人是他。
他伪装的不过是医学教授,小东西却要前往军区图书馆,
有什么东西昭然若揭——从某种意义来说,他甚至感觉到小东西那么不容易被看懂的原因。
这么多年来他留下种种暗示,对方总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全部生生当成了玩笑。
但或许——
一个装睡的人永远无法叫醒。
对方既然找到了军区放置非自然存在秘密档案的图书馆,事情的原委本可以有另一种可能。
在此之前他的小骗子或许早有察觉他的不同。
被湛衾墨牢牢盯着,时渊序心颤了两颤,但他仍然不眨眼地回视对方,“……我说的是你以前带我去你家里,把我一个人留在屋子里,结果外面怎么走都是死胡同的事情,你想哪去了?”
两人就这么直视着彼此,视线交缠,彼此却面不改色,空气中甚至温度隐隐上升了几分。
湛衾墨缓缓收回视线,“嗯,原来是翻旧帐。罢了,那是因为你以前太莽撞行事,怕给我这个主人惹祸罢了,如今我耐心足够,大可以允许你随便试探。”
但他的神色,竟然更加悠长,“只是我想知道,现在的小东西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狡猾了呢?”
“……”
时渊序看着这男人一脸倨傲且自持的模样,再次确信自己无论逃到天涯海角都不会逃离这个男人掌心了。
他还暴露了什么?
只要对方想探究,他就无处可逃。
区别只是对方有没有兴趣探究下去罢了。
不过,刚才他确实说了谎——他说男人不肯揭穿身份,不是说对方不回答那七年的去向。
那场大火是他真正的理由。
档案馆里面是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靠近档案馆而意外发生的那一瞬,他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就在这个时候,男人忽然将他揽起,时渊序蓦然心惊——
他一个凶猛悍利的大男人就这么被硬生生抱到他臂弯中,甚至还被男人脱去了沾湿了的衣服,再被披上男人的西装外套。
“等等,我还要带邹若钧走。”
“放心,我已经叫了担架将他运走。”湛衾墨轻笑。
“……”时渊序愣神了下,还是觉得这样太敷衍,他把沾湿了衣服用旁边的医用酒精消毒,然后撕成布条,绑在邹若钧伤口处,打了个漂亮的结,然后愧疚又交杂着羞耻地看着昏迷的便宜弟弟,“医护人员多久到?”
“十分钟内,他身上没有致命伤,大概就在医院住院两个星期看看情况就行。”湛衾墨走了过来,从身后揽住他,时渊序身形一僵。
男青年精心锻造又有几分诱惑的紧实腰肩靠在干燥的西装布料上,腰窝那还在男人腹部的衬衫那洇出了些水痕,他结结巴巴地说,“……你给我件衣服。”
“你可以脱我的穿。”湛衾墨冷笑。
“……”时渊序心想他宁愿不穿,可此时男人在他耳畔轻声说,“不过,我的宝贝,你还是心软了。都已经到了威胁你家人这种地步,你还是不舍得杀死岸哥的小孩,所以我帮你杀了,来惩罚他不知好歹。”
“……你真的……”时渊序蓦然一惊,却见男人回身过来,语气淡淡,“嗯,试探你罢了,你果然不适合做组织老大呢,太心慈手软。”
时渊序此时恼恨地阖上眼。
他不是舍不得杀,而是岸哥那个人渣就是个弃家人不顾的人渣,在他的小弟小妹抄过去的时候,发现岸哥的儿子竟然睡在垃圾堆一样的家里,一起同居的竟然还有几个吸-毒的几个成年人,他每天就在昏暗的小房间里写作业,睡在纸板床上,这样的小孩杀了又有什么用?让他本来就惨淡的人生又这么悄然落幕么,还是告诉他是一个从头到尾就没被人爱过的小孩?
岸哥的小弟反倒对他儿子很上心,因为平心而论,小弟怕得罪岸哥,以及所有正常人都会理所当然认为“虎毒不食子”。
但是时渊序终究做不到,或许吧,他是个可笑的,心慈手软,不适合做老大的人。
此时湛衾墨忽然将他抱起,“是时候带你离开这了。”
“……”时渊序触目惊心似的,他这是被拦腰抱起。
此时远处突然一阵人员喧杂声,“这里的实验室都要严查,里面专门为了贩卖器官的冷库,还有违法人体实验室里面有违禁药物,这些都是九大星系公约明令禁止的玩意,咱们抓到一个就能给这鬼星球多定一条罪!”“冲啊,咱们必须得记大功!”
此时时渊序刚寻思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就看到蔡恒警官气势汹汹地带着一帮警员抄了过来,戴着防毒面具还带着几袋可疑的药物,他忽然一怔愣,“时上校!”
“……”此时被挟到湛衾墨怀里的时渊序,就像是直接被扒得渣也不剩!他梗着脖子欲言又止,却见蔡警官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哟这不是湛教授吗?之前帝国医学院你见义勇为那件事我们还没好好感谢……”
此时他忽然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等等——
此时的时上校,竟然在湛教授怀里?还赤裸着肌肉紧实的上身……
“他刚才受到过度惊吓,没力气了。”湛教授淡淡地说,“时先生目前还是我的病人。”
“……”时渊序大气不敢喘,蔡警官此时猛然醒悟似的,然后心疼似的拍了拍时渊序的肩膀,“我知道了,你弟被绑架这件事确实不好过没事,咱们虽远必诛,一切违法犯罪必将绳之以法,他娘的,老子早就想端掉这哥鬼地方了……”
然而,时渊序本以为这是最后一劫——直到陈沉大姐顶着一头蓝发就这么一边给其他女警员提供线索,毕竟刚才警署的人和他们一起断电,作为地下组织的人间接提供一些有用的消息就算回报,此时她彪悍的神态忽然也怔愣了。
“序老大!”
时渊序此时掌心掩着自己的脸,“嘿……”
“对了这是——”陈沉没料到霸气威风的序以天竟然委身在一个高挺的银发男人怀里,不知道为何,她竟然有种对方已经习惯这样的姿势的错觉,哪怕怀里的男青年变扭又羞愧。
湛衾墨也很自然,“我是他的助手。”
陈沉连忙甩掉自己的念头,“你好你好,序弟他这人比较冲动,看来没少受伤,麻烦您照看了。”
时渊序此时心里叹息,无论什么时候,这个冷清冷漠的男人只要在他旁边,都会被当成照看小屁孩的长辈。
此时湛衾墨就这么硬生生揽着时渊序在怀里,经过幽暗的走廊,此时在地下室就已经听到地面喧闹起来了,有部队的人在清点诈骗园区的人,有警官在清缴诈骗犯和组织头目——
可忽然间时渊序胸口一痛。
“湛衾墨……”
他的声音越发气若游丝,他强行想要打起精神,却发现有什么东西宛若钳住了他的心脏一样,只要他呼吸便会五脏肺腑都发痛。
“不对,我身体……”
半晌,他忽然失去了知觉似的四肢瘫软。
湛衾墨忽然揽他紧了几分,“怎么?”
时渊序狠狠一怔,贴上的是男人冷森气味的干燥胸膛,而他冰冷的肌肤还有着水珠滚落,一点点洇湿了湛衾墨的衣领,他嘶哑道,“是我抑制剂吃太多了……”
忽然间,他开始咳血……那胸腔里开始破碎着什么。
湛衾墨指腹轻轻划过他的唇,喉结,再到胸口,随即面色一沉。“宝贝,现在我们不能回去。”
“你的意思是……”
男人那凤眼竟然是从未有过的惊涛骇浪,“……必须现在做手术。”
时渊序蓦然一惊。
他忽然想到金发小畜生说的,他们本质上和濒危族群一致,却又是被植入了死亡基因环的实验体。
难道他身上也有?
那瞬间他想起在帝国附属第一医院那个走投无路的疯子,对方声嘶力竭地向所有人发出死亡的预告,却又是在无助地求救,因为这世上除了生产试验品的幕后原委,再也没有人能够帮他解除植入体内的死亡基因环,再也没有人能把他从死神的镰刀下救走了!
那样的人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全世界拉下水,因为这样的死亡太让人绝望,就像是所有的一切都盖棺论定,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就连美好的人事物在眼前都全部褪了色,因为他连生而为人的自由——都不配有。
“原来作为实验体是这种感觉啊。”时渊序下意识地蜷缩了起来,他一点点嘶哑地说,“实验品原来是这么一个毫无尊严的存在……湛衾墨,我不想让你看到这个场面,万一救不活——”
湛衾墨握住了他的手,甚至十指相扣,以至于握得骨节都发白,他冷灰色的凤眸牢牢地注视着他,“小笨蛋,还没有到这种地步呢。”
时渊序怔然,只见男人一边抱着他到了另一个区域的病床,幸亏实验区还确实有这样的片区,大概是为了给病人植入一些病毒的病房。
然后湛衾墨从病房的角落三下五除二找到一些医疗器械,很明显,那些器械似乎是提前做过处理,全是无法运转的废弃物品,整个病房本身就是形同虚设的存在。湛衾墨冷笑,“看来还是要换个地方。”
他徒手凭空掰断了几个废弃的器械钢材,构建成了半封闭的区域,至少有病床,呼吸机,手术架。
“这样子很像是非法行医的某些小诊所,湛教授,别忘了我们还是在园区,你可要努力点,不然那帮警署会把你当成黑心医生一起处置了。”
“现在还说风凉话。”湛衾墨目光有种他看不懂的复杂,他就这么凑近了时渊序,如此认真而清醒地看着他,“小东西,倘若这手术做不好,可真是浪费我的职业生涯呢。”
时渊序错愕了,“说得好像你一早就预料到似的。”
湛衾墨目光一暗,他忽然意味深长地说,“倒也没说错。”
时渊序猛然一顿,没想到男人此时手心里竟然刚好是透明的试剂盒。
“那到底是……”
“我之前提取的那个闹事的歹徒的死亡基因环,解析后可以生成取消转录的基因转化酶。”
“……”时渊序蓦然顿住——
当时在帝国医学院,他只记得男人义无反顾地去救那个歹徒——
难道,男人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得到对方身上的死亡基因环?
可对方为什么又能预料到,会有他会用到的这么一天?
“湛衾墨,你真的……”时渊序忽然开口,“你好像什么都可以预料到一样,就像我每次变成小绒球,还是我快死了的时候,你总是会出现。”
“你真的……”
他压抑着嗓音,却又说不出口,“你是不是有预知能力?”
“可惜不是呢。”
“那是什么特异能力,为什么你总是能那么恰到好处地化解危机?”
湛衾墨垂眸,手指轻轻地抚着他的额。
忽然传来一声极轻极浅的叹息。
“如果我说,那不是特异能力呢?啊,把我逼到这种地步的——也只能是你了。”
那是一种温柔却疲惫的口吻,让这个一向冷淡的男人看起来格外陌生。
时渊序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甚至恨不得鲤鱼打挺起来,瞅瞅对方这副模样究竟是一时心血来潮逗他,还是难得说真话。可男人已经把他摁回到病床上,还给他披上了一层无菌的无纺布。
“不管如何,你欠我的有很多。”湛衾墨说道,“真是个麻烦的小东西,宝贝,快睡吧。”
时渊序才知道自己已经被注入麻醉剂,他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地看见这个清高倨傲的男人已经穿上了手术服,对方偏过头还示意其他部下准备好手术刀和固定器——等等,对方的部下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可他只能看见重重的黑影,是他自己出现了幻觉吗?——迷迷糊糊地,他就这么阖上了眼。
作者有话说:[锁]作者有话要说内容存在问题,暂时锁定
一片白雾氤氲,时渊序依稀看见白雾中有熟悉的身影。
男人穿着长风衣,银发随意地束在身后,跟现在的湛衾墨有些不一样,男人穿得朴素很多,但仍然透着一股不像人的清高气质。
他企图跟上对方的身影,却发现对方越走越远。渐渐地,男人消失在白雾当中。
时渊序依稀感觉自己皮肤上有冰冰凉凉的液体滑落,进到嘴里咸咸的。
“不就是个临时监护人吗?走了就走了呗,小孩儿,你哭得那么惨干嘛?”旁边出现了些大人的身影,“他才带过你三年,又非亲非故的,没准是另外找了老婆有了自己小孩呢,更何况那男人说不定还是个骗子呢,你知道他在哪上班,住在哪么?”
时渊序内心哼了一声,他才不会在乎,对方走了就走了,他时渊序再过几年又是一条好汉吃嘛嘛香,可这具身体就像是不听使唤般一直抽噎着。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叫湛先生……每天放学后他会接我回家,而且还会辅导我写作业,还会替我去家长会……他还会帮我惩罚那些欺负我的人……”小时渊序的声音就这么冒出来了。
“停停,咱们没兴趣了解他对你有多好,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证明那个男人或许一早就做好了准备。”
“什么……什么准备……”小时渊序不争气地在抽噎着。
“做了这辈子再也不见的准备。”大人说。
小时渊序顿时嚎啕大哭,堪比世界末日似的凄惨,激得第一视角的时渊序都头脑发麻。
时渊序无奈地在骂,别哭了,这么哭下去对方也不会来找你的!你能不能有点骨气,能不能像个男人!
“所以啊,咱们大人不懂你啊,看你也是个乖孩子,外面想要领养你的大人们排了两圈了,你就没一个看上的吗?”
“我只要湛先生!我只想见湛先生!”小时渊序扯着嗓子说道,“谁能帮我找到湛先生,我就愿意被谁领养!”
时渊序:……
这个便宜孩子就欠揍是吧?就这么喜欢倒贴是吧?更可恶的是这个孩子就是他自己!
“你又不是湛先生的童养媳,对对方那么执着做什么?”
此时突然传来一个娇蛮小姐的声音。
“时渊序,你当初参加圣选是为了他,你连自己的家园都不要了,宁愿跟神庭的人同流合污都要找到他,可他呢,他给了你什么?当年做手术命垂一线的时候,是邹家陪着你,那男人跑哪去了?”
蔺安然那张娇艳的脸怒意横生。
时渊序嘴硬道,“哦,我也没想着和他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