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症候群by蒲中酒

作者:蒲中酒  录入:10-16

浑浊的水荡开了鱼鳃里的血丝,鱼肚惨白,无神的鱼眼鼓着,直直望向凶手。
辛禾雪又感到了一种无所适从的被窥视感。
他意识到自己无法控制住加快的呼吸,生理性冷汗从额角滴落,氧气剥夺,侧颊苍白。
恐慌发作——
他的被害妄想症到了新的阶段。
今晚的雨怎么越下越大了?
辛禾雪尝试转移注意力,侧耳去听不停歇的雨声。
仔细去听,他却听到了一道人声。
“阿雪,我是周辽。”
“我回来了,开开门。”
辛禾雪本能地想要去找到周辽,最好把他现在颤抖的身躯蜷起嵌进对方的身体里,寻找一个安全的角落躲藏。
等到这一阵过后,再揪着周辽的领子,好好算账。
他趴到门后,手搭在门把上,通过猫眼望外看去。
黑漆漆的走廊。
“阿雪,我是周辽。”
“我回来了,开开门。”
外面分明空无一人。
辛禾雪后背僵了僵,惊恐发作下无法自控的头脑迟钝地回归。
他意识到人声来自他的身后。
辛禾雪倏地转过身去,背抵门板。
客厅窗帘飘忽地荡起风的形状,雨天窗户没有关紧,凉风穿越客厅掠过他的小腿。
寒意从地板顺着脚踝攀升。
窗帘停滞,直直垂下,一只眼球在窗缝里盯着他。
“阿雪,我是周辽。”
“我回来了,开开门。”
周辽怎么会说话呢?
辛禾雪顺着门板软倒滑下。
剧烈的拍门声,嘭嘭嘭地响。
何青鸿一打开门,怀中就撞入了一股冷香。
他问:“怎么了?”
辛禾雪挤过他身侧,直直地向何青鸿客厅的窗户跑去。
铝合金窗户猛地拉开,发出刺耳的刮玻璃响声。
辛禾雪手撑在边缘,俯身向外看去。
他的姿势实在是看着风险,何青鸿眼皮一跳,拦腰将他拽回来。
“你怎么了?”
何青鸿严肃问。
辛禾雪缓了缓气,被对方带着坐到藤椅上。
撩开湿漉漉的刘海,辛禾雪胸膛起伏逐渐平定,等到能开口说话时,声音微哑,“周辽回来了。”
这么说有些歧义,他又补充,“它说它是周辽,在我房间的窗外。”
但他刚刚撑在窗户边缘,向那边看过去,却又找不到踪迹。
何青鸿一时间没能太理解,“这里是五楼,辛禾雪。”
他以为是辛禾雪太过于思念周辽,所以产生了幻觉或者是别的什么情况。
他不能再将真相隐瞒下去。
“有一件事你必须得听我说。”
何青鸿屈膝抵着藤椅前的地板,又握着辛禾雪的小臂,让辛禾雪不得不直视他。
他的嗓音天生质感冷然,一字一顿话语清晰地说:“周辽死了,他那天乘坐的船,在出发的十五分钟后于海面上爆炸。”
“打捞上来的尸体裹在尸袋里,其他人的尸体都由家属到场认领了,乘客名单排除下来,只剩下他的名字。”
何青鸿残忍地问:“我从警署那里拿回了现场的照片档案,你要看吗?”
青年低着头,刘海垂下来挡住了根根分明的睫毛。
何青鸿突然被对方爆发的力量,猝不及防地轰然推到地板上。
以辛禾雪的力气,和他的反应速度,何青鸿本可以轻易制服对方,但比训练多年的反击本能更快的——
是护住对方的手。
半湿润的乌发脑袋靠着何青鸿肩颈,呼吸温热,过于紧密的身体相贴,让何青鸿脊柱过电般发麻。
他的左腿被辛禾雪压着,几乎只要一屈膝,就会抵入对方两腿之间。
何青鸿压抑呼吸,心跳却越来越快。
辛禾雪牵起了他的手,放在了一片温暖起伏轻缓的区域。
“可我怀孕了。”
凄凄的,艳艳的,他伏在何青鸿身上,像是一道白蛇。
“何先生,我该怎么办?”

第179章 被害妄想(15)
伏着他的身躯柔软无骨似伊甸园的蛇,轻轻抿起又放开的唇涌现苹果的鲜红色泽。
他在引诱他。
何青鸿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可头脑乱成了一团,当何青鸿试图寻找眉目的时候,又如同踏进一片泥沼地,越陷越深,挣扎不能。
抽丝剥茧……
他的视线寻着了那一丝黏腻在白皙脖颈上的乌黑长发。
那淡淡的、幽冷的香气,愈来愈近,那一缕乌发也飘飘地落在他横亘的锁骨上,湿漉漉。这一滴水,从辛禾雪的发梢,蜿蜒进入何青鸿的衣领。
在这雨雾包围的城寨,在这模糊昏晕的窗户之内,台灯只不明不白地亮着。
密雨冲刷着何青鸿的理智。
“何先生,我好害怕……”
颤颤的双唇,微凉的温度,贴上了何青鸿的唇。
而他的手指,也出于经年累月训练出来的本能,在遭遇从未有过的危机时,抵住了辛禾雪的脖颈。
大拇指的指腹压在对方喉结上,弧线凸起而流畅。
何青鸿没有收紧力道。
这还是一个似是而非的拒绝。
然而那一点凸起的结锁,就在他指腹下,小舟飘摇般动了动。
何青鸿对上那双雾锁烟迷的眼睛,当中没有泪,唯有眼波悄悄地滚流。
“我的丈夫死了,难道不是你期冀的吗?”
“何先生,哪怕有一瞬,难道你不曾想过侵占这个死人剩下在人间的妻儿?”
一只细致修长的手,按在何青鸿的胸膛,佻挞心脏。
“若你不曾想过,为什么又心虚地跳得这样快?”
辛禾雪问他。
有什么紧绷到极致的弦,迸断了。
淋浴间的莲蓬头哗哗地冲刷。
冷水降下何青鸿的温度,他以拳撑着墙,背肌因动作牵动,是精劲而结实充满力气的。
他感到分外头昏脑热。
若是维持这种状态,何青鸿早晚会被仇敌的枪弹打成筛子。
摸到辛禾雪的喉结时,辛禾雪脸上没有半分不备或是意外。
像是早猜到何青鸿知道了他不是女人。
——你不是女子,如何怀孕?
——兴许世界上就是有能够怀孕的男子呢?
辛禾雪向他说了两道杠的验孕棒,诊所的超声波检查结果。
——何先生,你是孤陋寡闻了。
确实是他孤陋寡闻了。
哪怕在今夜之前,何青鸿都不曾想过,世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觉得思绪相当乱,像是撞入了一片茧里,面对着一只刚刚破茧的蝶,羽翅还是濡湿的,就扑给他一个斑斓的粉梦。
何青鸿想到了许多。
他到目前为止的人生都变成走马灯一样放映在他眼前。
他想起那只死在他枪下的羊羔,用湿漉漉的鼻头拱他的手,他想到一些枪下的亡魂,血溅到玻璃上,他想到周辽向他借的三十万北岛币……
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无法控制人的大脑。
最终,他停下来,脑海中只有那双如梦如幻的眼睛。
何青鸿陷入了非同常人的焦虑之中。
他从淋浴间里走了出去,却见到坐在床边的辛禾雪。
“你……还没走?”
何青鸿和平时一样腰身围着袍巾,就从自己家里的浴室出来,眼下意识到这个空间中还有第二个人,前所未有的无所适从感升起来。
他拉开衣柜,套上衬衫。
辛禾雪摸了摸床头柜,纤尘不染,他很满意这间分外干净整洁的屋子。
刚刚还将门锁窗锁都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一切都关闭严紧,确认不会有其他的任何人或者非人物进来,他才可以放心地入睡。
“你有纹身?”
辛禾雪只余光瞥见一眼,发觉何青鸿的腰背有一片漆黑的影。
但是没窥见清楚形状,何青鸿已经伸手穿过了衬衫的衣袖,“……嗯。”
“我没有地方可去了。”
辛禾雪好端端地坐在床边。
何青鸿转头看他。
辛禾雪说:“我家中的金鱼死得离奇。你见到有别的人进来我屋里过吗?那金鱼缸里竟然遭人加了漂白剂,我回来一看,那两只金鱼都浮白肚死了。”
何青鸿眉峰拱起来,“上午你出门时,我进去替你关了水龙头,然后将门锁上才离开。”
辛禾雪发觉奇怪,“我出门时没关水吗?”
他明明记得……
何青鸿:“嗯,卫生间的水龙头没关。”
辛禾雪垂下眸,思索着什么。
自然,在金鱼之死这件事情上,他判决何青鸿无罪释放。
因着对方没有杀死金鱼的动机,况且大费周折地为它们买了方形鱼缸回来。
最主要的是,何青鸿是他选定的新的金牌打手,辛禾雪暂时不想让金鱼之死的疑团挑拨他们之间的信任关系。
既如此,那么疑罪从无,无罪揭过。
他漱了口,抢在何青鸿之前,占了那张蓝色被子的床铺。
何青鸿怔了怔,站在原地。
不得已,他去沙发那一边睡。
关灯之前,辛禾雪却唤了他的名字。
“青鸿……”
“我的脚十分冷。”
何青鸿原抱着另一张被子,想去角落的沙发中,闻言,他的脚步不得已地又停下来了。
辛禾雪醒来的时候,脚底床铺的位置没了余温,只留一个曾躺过成年男人的凹陷,旁侧窗帘已经拉开,外面澄黄的阳光照入室内。
何青鸿不在家里。
他洗漱后走到客厅,看见了餐桌上菜罩笼着的食物。
一大宽碗的鸡蛋菌菇挂面,加了虾仁。
……没有葱花。
辛禾雪的眉头舒展开来。
看来何青鸿完全记住了他的口味。
碗旁放了一把钥匙,还贴了一张便利贴,字迹方正——
“如果面冷了,电视柜下有一口电煮锅,插电加热。
有事,外出,晚归。”
辛禾雪摸了摸碗壁,还是温热的,推测何青鸿应该没有离开多久。
他在桌边坐下来,享用早餐。
筷子搅动汤面,荡开乳白色的口蘑切片,味道鲜甜。
辛禾雪慢吞吞地啜着汲满汤汁的面条。
现在何青鸿家中只有他一人了。
辛禾雪有充足的时间,翻翻这位神秘邻居的家里是否藏着普通人没有的火力武器。
因而不急于一时,他走到阳光清透的窗户旁,怠懒地伸了个腰。
拿起一旁茶几上的手持望远镜,缓缓转动焦轮。
远处的老龙眼树,晴天下枝叶格外翠绿,更是蒙着一种油亮色泽,雄鸟的斑斓雉尾在叶子里一翘一跳地闪着。
连声枪响。
砰!砰!
惊飞别墅花园中数只鸟雀。
弹无虚发,接二连三的中弹者倒下,鲜红的血液溅在白得刺眼的墙壁上,淋漓不尽,他们的身躯定格在死去那一瞬,以意想不到的方向屈曲在地上,洇湿了地毯。
何青鸿从黑暗处踏出,看着那白惨惨的死者面孔,比对手中的照片。
下班了。
一个目标,五到十万北岛币不等。
组织只会给到这样的价钱,事实上,上头从雇佣者手里交易的金钱肯定还要再乘以十倍。
但下放到何青鸿手中,就盘剥得少了一个零。
自然,他们笃定他也无计可施。
确实如此,何青鸿此前对现状并无什么不满,他不好骄奢淫逸,除却基本温饱,没有额外的追求。
那他为什么还要继续做这些事情?
何青鸿不知道。
他一直以来,自少年时起就是这样,他以死人为生,并习以为常。
他没想过改变这样的生活。
就像是在狗小的时候,把它和成年的猫放在一起,受够大猫欺凌的狗,哪怕后来长大了数倍,也不会去挑战猫利爪之下的权威。
严格来说这样的比喻不太准确,但何青鸿只是想到了,在此时此刻,他想到了那个像猫一样的青年。
这是他生活的唯一变数。
何青鸿突然对现状不是那么满意了,他开始觉得,数额匹配不上他承担的风险,他现阶段出现了新的事情,需要更多的钱……
等等,他需要更多的钱做什么?
首先,何青鸿得换一个更大的、真正意义的双人床。
短暂的出神,让他罕有地出现了失误。
何青鸿迅疾地闪身一避,反手的一枪射中了门后的狙击者,对方轰然倒下。
他的失误并非没有带来后果。
何青鸿低眉一瞥,狙击者的子弹擦过了他的左臂,辣辣地阵痛。
……他受伤了。
何青鸿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赶在警卫抵达前,他从二楼的阳台矫健跃下,消失在小径。
辛禾雪的午餐是在外面解决的。
毕竟何青鸿没有回来,所以,他又去了昨天的那家冰室。
生意依旧红火。
辛禾雪点了一份红豆冰和一盘鲜茄洋葱烩猪扒饭。
在买单后,他来到糖水铺外。
阿婆却匆忙忙地在外打算拉下铁皮门。
不只是她,周围的店铺也在午餐的高峰时点过后,直接开始闭店关门,似乎都有事情要做。
街道两旁行走的客人也循着一个方向去,这些人的面容都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木木的,仿佛是提着线的木偶,汇聚成人流,一起行进着。
此时阿婆已然蹲着锁上铁皮门。
“阿婆,你去哪里?”
辛禾雪出声问。
他原本是想要向对方询问谭娥的事情,现在看来阿婆有别的事情要忙。
阿婆站起来,抬起灰蒙蒙的眼睛,用那只尚且有视力的眼认出了来者,“哦……是你呀。”
“今日是十五,我去祭拜红太子呢……”
她说的应该是农历。
辛禾雪问:“谁是红太子?”
阿婆摇摇头,“红太子就是红太子啊。”
“唉呀阿婆要赶不及了,”她向街头看,许多人走着,便来不及地说,“对不住喽,如果想吃糖水,下次来阿婆免费请你喝一碗。”
“下次罢,下次罢。”
她念念叨叨着离开了。
辛禾雪驻足在原地,瞥见了远远的街口走过余星洲身影。
那位男高中生则似乎没看见他,抬手低压帽檐,大步地走了。
辛禾雪白天的时候搜了好一段时间,并没有在何青鸿的家中搜索到什么不应该出现的事物。
只是他下午回去的时候不一样了。
绿格子餐布的桌上,多了一束极讲究的鲜花,插在花瓶里,花瓣艳红的颜色,像是血。
旁边放着一个牛皮纸购物袋,是外面服装店会用来给顾客装衣服的手提袋。
辛禾雪上前,好奇地打开。
竟是一套婴儿服,整体白色,装点樱粉色的图案。
何青鸿从卧室内走出,他对比早上时则是换了一套衣服,空气中有一点淡淡的血丝味弥漫。
辛禾雪回过头,“青鸿,这是?”
“……只是在街上恰巧看到了。”何青鸿躲闪了一瞬眼神,“觉得或许会用得上。”

“幸福”这个词,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
当他从花店里带走一捧鲜花,再到对面的母婴用品店中,触碰到那柔软的纯棉婴儿服。
导购员向他走过来,笑盈盈地问:“先生,是要为宝宝买衣服吗?不知道您的妻子和孩子一起来了吗?”
何青鸿无言地摇头,过了一会儿才答:“还没有出世。”
他补充:“……刚怀孕。”
导购员:“那您一定很爱您的妻子吧?肯定十分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所以才想要早早准备衣服。”
导购员开始展示着整个货架上挂的衣服,向他介绍着听不懂的面料、无骨缝制和环保染料。
在收银装袋的时候,对他道:“天呐您还买了鲜花,您的妻子想必很幸福。”
辛禾雪会因为这束花带来幸福吗?
他不了解。
但何青鸿在那一刻,想到了许多简单的画面,青草地、阳光、空中的泡泡……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情感,充溢了他的心脏。
原来,这样就是幸福吗?
哪怕何青鸿此前一直回避且忌讳“家庭”这个词,现在,他开始欣赏这个词的美好之处了。
他应该付诸行动了,为了将这种幸福牢牢地抓握住,并且拥有它。
何青鸿需要回到组织总部,和如今掌握权力的二把手谈一谈。
但在这之前,为了彰显他拥有足够的谈判筹码,何青鸿必须保持自己稳操胜券的形象。
今天的受伤就是一个纰漏。
他不能够带着这个伤前去,这些人会认为他有了可击破的弱点,即使他的任务完成率还是百分百,可一个有弱点的九号,话语权就大打折扣了。
何青鸿需要先把伤口包扎,将一切掩饰好。
“你受伤了吗?”
当他躲在浴室角落处理脏衣物时,辛禾雪径自地走了进来,目露担忧地看着他。
何青鸿正坐在矮凳上,高大修长身躯局限在这个狭小空间内,面前是木质的圆盆,接满了水。
待清洗的衬衣,泡开了一片灰暗红色。
听见辛禾雪的询问,他闪避了一瞬眼神,“……嗯。”
辛禾雪接着问:“怎么回事?”
何青鸿:“见义勇为。”
面无波澜地解释,“公交车站附近,有人持刀恶意伤人。”
他惯常戴着厚厚的冷淡的面具,神情没有起伏波动,看不出来是在说谎还是告知真相。
何青鸿有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在一个平缓的频率内。
他被辛禾雪带到了卧室的床边坐下,手上还沾着水。
“我看看,可以吗?”辛禾雪的眉眼垂着,很是担忧的模样,“很严重吗?”
“没有,”何青鸿强调,“没有什么大碍。”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辛禾雪露出那样有点忧伤的神情。
“上药了没有?”
辛禾雪问。
何青鸿只得脱了上衣,给辛禾雪检查伤势,“下午的时候包扎过了,晚上还没有换药。”
毕竟是将性命悬在钢丝之上行走的行业,何青鸿擅长处理各种突发应急情况,虽然在今天之前,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在任务中受伤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基于此前的反复训练,他处理伤势的动作刻入了本能。
原因是在受伤的情况下,不能指望杀手自投罗网地求助于医院机构,只能由自己解决或者组织的人帮忙,他们不得不学会相关技能。
清创之后止血包扎,他回来的时候顺便去城寨的诊所注射了破伤风抗毒素。
所以,看起来是没有问题的。
何青鸿抬手制止了辛禾雪拆开绷带去看的举动,“我没事,伤口比较吓人。”
他试图劝阻辛禾雪,然而,对方执意要看,“你越是这样,我越是不放心……”
睫毛在灯光下投落小片浅色阴影,一晃一晃。
何青鸿无法不妥协,“……看吧。”
绷带拆卸,纱布解开。
辛禾雪微微眯起眼,不像是刀伤。
像是某种火器伤。
何青鸿果然有问题。
但他却没有在这间房屋里搜查到任何枪械。
何青鸿将那些东西都藏到哪里去了?
他漫不经心地给对方重新包扎好。
忽然间,辛禾雪留意到了何青鸿侧背的纹身。
裸露的背肌流畅起伏,线条有力,从肩胛到背脊都危险地紧绷如蓄势待发的弓。
而在左侧背部,张开了一片漆黑色的纹身,难以形容那是怎么样的东西,放射状,边缘锯齿,像是章鱼喷洒的一滩墨汁。
一旦视线停留久了,就感到陷入晕车般的体验,体内不适地翻涌着奇怪的呕吐欲。
辛禾雪伸手碰到了对方的身体肌肤。
猝不及防地,视野天旋地转,是何青鸿将他压到床上。
“看好了吗?”何青鸿面色冷着,双手撑在辛禾雪两侧,极具压迫感,耳根仔细看却是有些深红的,声音沙哑,“也尊重一下我,作为成年男性……”
经不起撩拨的成年男性。
辛禾雪微微讶异,发觉了异常。
他唇角展开柔和的笑意,足踝却抬起来,羽毛似的触感,刮蹭过何青鸿的小腿内侧。
辛禾雪轻声说:“医生建议孕早期不要进行性活动……你再等等?”
他的乌发在深蓝被单上如同海藻般散开,仿佛是蛊惑远洋水手的鲛人。
何青鸿喉结上下一攒。
猛地手肘撑起来,扯起衬衣就逃入了浴室。
何青鸿在家养了两天伤,辛禾雪也乐得他在家中,毕竟有人为他做饭,还有人打扫卫生。
对方的恢复能力惊人,两天过去就已然好了大半。
于是,便又在一天上午借故外出了,只留了张便利贴字条,还压着几张大额纸币。
“外出,归期未定。”
辛禾雪也不客气地抽走纸币,到外面的店里吃饭。
定期去产检的时间到了。
但他去的时候刚好顾觅风不在,助手从内间走出来,让他暂且等一等。
“今天是周一,顾老师外出签单子订货买药了,”助手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现在都过了饭点,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你先等一等吧。”
助手将一杯温开水递给他。
“谢谢。”
助手忙活着搬动文件,瞟了辛禾雪好几眼,似乎是想和他说话,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泄气地搬着东西进入杂物房整理。
辛禾雪坐在候诊区的椅子上,闲得无聊,堆积在墙角的几个箱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向走廊瞥了一眼,采光不是那么好,走廊晦暗只有一盏灯亮着,杂物房里传出助手整理货架的稀碎动静。
现在这个钟点,也没有病人过来。
条件成熟,很安全。
辛禾雪揭开了箱子顶上的纸皮盖。
尘灰有些大,兴许有个一年半载或者更久没有打开了。
辛禾雪扇了扇飞扬起来的尘埃,微着眼睛看清楚了打头的字样。
艾瑞克综合诊所病人档案。
诊所地址:北岛城南湾城寨细水路一巷23号。
正是如今这家诊所的地址。
——都是上一个医生留下来的记账本和病人病历。
助手曾经抱怨过那些占着空间没有回收的废纸。
辛禾雪翻了翻,当真是收纳得杂乱无章,各种收据、账单、欠条、水电催缴单、检查报告……
夹在不同的病人档案里。
在杂乱无序的文字里,辛禾雪捕捉到了两个重要字眼——
他抽出那份档案,谨慎地掀起眼皮瞟了走廊一眼。
草草地翻开第一页。
夹着的孕检报告飘落在地。
辛禾雪一目十行地扫过第一页。
患者姓名:谭娥。
就诊时间:1988年11月3日。
主诉:紧张不安、心慌、出汗等,持续两周,伴随失眠,注意力不集中。
推书 20234-10-15 : 雾清—— by逢春》:[近代现代] 《雾清》全集 作者:逢春柚子【CP完结+番外】长佩VIP2024.7.28完结6.67万字8.20万人气1,129海星  简介:  外冷内热Alpha攻X外热内冷Alpha受  第一次见面:  贺卿:“被人打了?要送你去医院吗?”  邵璟:“关你屁事,滚。”  第二次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