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宿敌被亲得呼吸急促手指发颤,如果放任笔尖凌乱着到处乱画,第二天可就不好解释这些痕迹了。
反咬一口的混蛋。教授有点恼,忍不住出言讽刺道:“你以为这是谁的错——唔!”
——所以这家伙到底能不能改改老喜欢用亲吻来堵他说话的坏毛病?!
等终于被昏头昏脑地放开时,教授黑着脸,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压制在了床上。白日里那位神秘优雅的龙骑士此时已经在他面前彻底坦露出那张令人屏息的脸,朦胧的灯光令他美得简直不像人类。
救世主居高临下地跪在自家宿敌身上,双手撑在对方脸侧,柔软的金发如蛛丝般垂落,隔绝了外界。与教授颈上同款的青色菱形宝石又凉又硬,伴随着晃动一下下轻轻触碰着他的锁骨,这让黑发青年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阿祖卡顿了顿,干脆俯下身来,带着安抚意味吻了吻对方的眉心。他体贴地用胳膊支撑住体重,以免将脆弱的普通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但是这个将对方全部覆盖的、压迫感极强的姿态似乎还是令人感到了不安。至少他的宿敌已经伸手去推他的脸,一条膝盖曲起抵住他的小腹,似乎是随时准备踹他。
“我说了我还有工作没完成。”教授阴郁地瞪着身上疑似发病的家伙:“如果你想和我做爱,请至少提前三天申请,我需要根据日程表安排时间——温馨提示,这个月你都没有机会,接下来我们会很忙。”
只是想和久别重逢——好吧也不是很久——的恋人亲近一下,顺便准备将人哄睡、不想让人熬夜的某人:“……”
他深吸了口气,体贴地直起身来,将人的膝盖按了下去,顺便握住那只不安分推拒他的手。
“您不能总是这样。”阿祖卡垂下眼睛,熟练无比地流露出些微不宜被人察觉、却依旧能瞧见端倪的委屈:“一边挑战我的理性,一边拒绝我的情感……您明明知道,我不会强迫您的。”
……所以才这样有恃无恐。
在不易被察觉的角度,救世主眸色深沉。他的宿敌理所当然地在他面前袒露着柔软脆弱的要害,哪怕獠牙已经抵在颈侧,哪怕本能已经叫嚣着逃离,但最终还是迟钝地选择使用堪称无害的字句来抵抗。
黑发青年冷笑一声,眼睛冷飕飕地向下一瞥:“所以到底是谁出现了生理性反应。”
他从不进行臆测,教授严肃地想,证据确凿了才会出言指责,所以这家伙纯粹是在倒打一耙。
结果对方被拆穿了也不脸红,只是轻笑一声,扯掉了他的手套,在那可以清晰看见淡蓝色血管的苍白手背上虔诚地吻了吻,随后带着他的手一路下滑,最终轻轻按在极为危险的部位。某种噬人的热意哪怕隔着一层衣物,但依旧沿着指腹肆意膨胀,烫得人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但是金发青年的声音依旧温柔清朗,低低的,带了祈求、或者说蛊惑的意味。
“——那么您愿意帮帮我吗?先生?”
第217章 冲动
黑发青年像是被烫到了似的,试图缩回手,阿祖卡能够清晰感知到他的掌下那些本能的紧绷,那是一种试图逃离的冲动。
可惜这一次救世主并不像以往那般体贴温柔,甚至慢条斯理地将人箍得更紧了些。也许是常年被包裹在手套里的缘故,学者的手远比常人敏感,指纹已经被磨得不太清晰,右手的指节内侧还有一层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
往日里那些平稳且灵巧的手指,此时却指尖发凉,僵得要命,但还是被他轻柔却不容抗拒地拢起手背,被迫蜷缩起来,用最为细腻柔软的掌心肌理去取悦另一个人,取悦与那漂亮无害的脸完全不符的、贪婪而可怖的、狡猾藏匿于本源深处的凶兽。
“别这样温柔。”救世主低声叹息着。他干脆俯下身来将人拢住,在那染上血色的脸侧留下一连串轻吻。
“不用担心伤害到我,您可以……再用力些。”
对方不答。只是沉默片刻后,忽然泄愤似的将手指收紧。他掌心的虎口被迫撑开,习惯性修剪得极短的指甲很钝,指缝间透着不太健康的薄红,是一双适合执笔的手。
阿祖卡忍不住将人抱得更紧了些,发沉的呼吸全部钻进另一人的耳朵里:“就是这样,您做得很好。”
他的手指被箍在极为狭小的空间里,以至于连那若有似无的触碰都是断断续续、不得章法的,简直惹得人咬牙切齿。
但是精神层面的愉悦远远超出了生理层面的渴求。他在一点点侵染他的月亮,他在吞噬那屹立于众神餐盘上不倒的血食,他在步入空无一物的不朽圣殿,直到荒芜中千百面绚烂的彩色玻璃终于倒映出千百张属于他的脸——他在引诱他,而他接受了引诱。
诺瓦不由闭上眼睛。来自另一人的吐息和低喘包围了他,仿佛某种洇着湿热潮气的浓雾,简直无孔不入,将他浑身的毛孔都要堵塞,像是一次过于温吞且缓慢的溺水。
他终于忍不住咬牙:“……怎么还没结束。”
漫长得简直仿佛一场诡异而荒诞的慢性谋杀,被害人是他的理性。
一系列变化促就的反应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剧烈。太奇怪了,他是清醒的,冷静的,未被操控的——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思维悉悉索索着往全然未知之处滑落。
那家伙在笑,以至于胸腔深处都在低低地颤动,连带着他的肋骨之间一同嗡鸣:“亲爱的,请问我该为此感到抱歉吗?”
“时间太久是病。”教授面无表情地和人做正经科普:“必要时需要就医,以免引发疼痛、炎症、坏死、神经衰弱——唔!”
左手被箍在头顶,暴君挣扎了一下,试图别开脸去,躲避那些层层叠叠淹没他的吻。他竟难得有些气急败坏,夹杂着不自知的慌乱:“你能不能改一改不想听我说话就堵嘴的坏毛病?!”
那家伙不答,只是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然后忽然莫名其妙地感叹道:“……您这样以后会很辛苦。”
各种层面、各种意义上的。
“非常的辛苦。”他甚至忍不住又强调了一遍。
“……?”
诺瓦简直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没搞懂话题为什么会跳跃到辛苦不辛苦的层面——然后又被人在肩窝里不轻不重地舔咬他凸起的骨头。
简直又痛又痒,他缩了下脖子,皱紧眉头,终于忍无可忍地抽出右手,然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敏捷向上屈膝,试图抵着对方的胸腹将人从身上踹开。
教授开始隐隐感到不安。其实既然已经默许,那么他就不会半途而废,这是公平的契约精神——但是他认为此时应该至少由他来掌握主导权。
以往数次经验早已告诉他,身为脆弱的普通人,不要试图和成神的男主比拼体术。大反派纯粹只是乘人之危——但是对方依旧十分轻松地按住那嶙峋得硌手的膝盖,甚至还有心情低下头来,缓缓亲了亲人体最为坚硬的骨骼,带着煽情的意味。
黑发青年猛地僵住了。
他被人掐住腰侧,慢条斯理地往下拖拽了一段距离,手指下意识抓挠着,以至于床单都出现了微妙的褶皱。
“……有些时候,教授。”救世主低低叹了口气。
腿侧隔着单薄布料的陌生热量,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在寂静的深夜,那些前所未有的响动全部强势的、清晰的、一股脑地灌进他的耳朵里,恶劣地拨弄着他的思维——但是那个人的声音依旧温和动听。
“我真得忍不住去想,您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结果现在又乖得像只被拎住后颈皮的猫,委屈又茫然,以至于浑身绒毛都微微炸开,这让他忍不住——再过分一点。
“什么故意的?”但是比起随时都有可能失控的危险现状,他的宿敌似乎还在纠结他的那句话,眉头不由越皱越紧:“你是指让你想揍我?”
阿祖卡微微眯起眼睛。他没有立即回答,却在最后一刻到来时,毫不客气地咬住了自家宿敌的颈侧,于对方没压住的闷哼声中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牙印,恰巧盖在颈动脉上。
“不。这一次我指的是,让我想操您。”
救世主温柔地微笑着,缓缓舔了舔唇边的血迹,配合那张圣洁美丽的脸,好像某些粗俗直白的单词完全不是从他嘴里冒出来似的。
“……起来。”
某人没有动,只是无辜地冲人眨了眨眼睛:“教授?”
他的宿敌冷着脸:“你又咬我。”
“抱歉,没忍住。”他欣赏了一会儿那占有意味十足的牙印:非常完美,以至于一眼便能看出这是谁的所属物——但最终还是遗憾地施加了治愈法术,将其从对方颈侧抹去。
“还有床单和裤子,脏了。”
“我会帮您洗干净。”救世主继续从善如流地哄人。
见人嘴唇依旧僵硬地紧抿着,阿祖卡微微蹙眉,干脆俯下身,安抚地吻了吻自家宿敌的额头,任由对方的膝盖紧绷着靠在他的臂弯里:“您的脸色不太好看——讨厌吗?”
金发青年的声音简直软得不可思议,带着强烈的蛊惑与诱哄意味:“是我刚才让您感到不适了吗?还是说您生我的气了?”
对方终于阴测测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只是腿抽筋。”
阿祖卡:“……”
教授面无表情地忍耐着腿根韧带一阵一阵的剧烈抽痛:“疼。”
被一个成年男性的体重拉扯着压制太久了,缺乏锻炼外加长期007的人实在有点遭不住。
最后变成了懒洋洋地趴在干净的床上,被人按揉着放松肌肉。原本教授已经被揉得有些昏昏欲睡,结果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睁开眼睛,双手撑着床褥就试图从人手下逃跑。
“计划书明天我来改。”阿祖卡不紧不慢地将人按了回去:“既然涉及了纳塔林人,有些部分我比您了解得更全面,相信比您今晚熬夜赶工来得完善。”
他的宿敌慢慢眨了眨眼睛,又很乖地躺了下去:“哦。”
黑发青年安静地再次闭上眼睛,直到阿祖卡以为对方已经睡着了,准备小心翼翼地替人掩好被子时,结果那家伙又忽然睁开眼,一种自睡意中强行挣扎出来的模样。
“我明白你说的‘辛苦’指的是什么了。”他的宿敌毫无征兆地说,明明已经睡眼蒙眬,结果看起来居然有种解开谜题的得意洋洋:“你指的是依据你我的身体构造差距,会导致性生活不和谐?”
“……”
见人不说话,诺瓦莫名其妙地盯着他看:“我理解错了?不是这个意思吗?”
然后他被人粗鲁地按进了怀里。对方修长的手指深深插入了发丝间,恨恨地揉了一下。不知怎的,救世主的声音似乎有些压抑,甚至隐隐有几分咬牙切齿:“睡觉。”
见人皱着眉试图继续发问,阿祖卡格外平静地威胁他:“如果您再多问一句,我就让您通过亲身体验来获取答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明早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他微笑着提醒道:“而且我发誓您明天绝对会起不来。”
这下总算老实了。
金发青年叹了口气,将人抱紧了些。指腹下的发丝很柔软,他忍不住用嘴唇去抿,任由那有些凌乱的发梢微微卷着手指,给人一种格外温驯的错觉……但终究也只是错觉。
对方自始自终都没有出现相同的反应,哪怕他有意引诱,这场“亲近”似乎最终依旧仅有一个人的情迷意乱。他的宿敌不曾说谎,他对他缺乏性冲动,身体曾出现过的一切本能反应都只是因为“健康”。
这也在某个诡异的角度提醒着他,关于怀中人的“异常”——而这份异常竟令神明都不由心生了某种微妙的惶恐,像是直面一樽无欲无求的神像时的信徒。
阿祖卡缓缓闭上眼睛,轻轻抚摸对方后颈的手指依旧温柔,温柔且隐忍。
……所以请再贪婪一点,再多需要我一点,再多向我索取一点,或者干脆更多、更多地注视着我——否则我该如何爱您呢?我的月亮?除了杀了您之外的其余方式?
第218章 城市
离开阿萨奇谷的纳塔林人被暂时安顿在城市外围空置的棚屋里,环境简陋,但也算是干净,而且能够清晰听见海浪的声音。
这是纳塔林人踏上陌生土地的第一个夜晚,月亮很大,简直亮得吓人。以至于哪怕在船上奔波了数日,拉米娜依旧在那朦胧的明亮光辉里翻来覆去的,完全睡不着。她的哥哥拉姆达倒是没心没肺,睡得四仰八叉,发出轻微的鼾声。拉米娜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转而盯着天花板上的脏污发呆。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个名叫“莫里斯港”的地方远远瞧见了一位“熟人”。拉米娜听不明白周围人的话,但他们对那个年轻人的尊敬态度还是看得出来的。
而他们的神眷者和黑发青年交流了几句,态度熟稔,凭借女性的直觉,她甚至觉得颇为亲昵——然后那双只要瞧见过便再也无法忘却的灰眼睛朝纳塔林人的方向看了过来,最后他们都得到了住所、少许药品以及清洁的食物与饮水。
不算太好,但是绝对不糟。
现在港口资源紧缺,神眷者同他们解释道,这些都是那位先生以个人名义做担保,允许他们赊账购买的,后续需要靠做工,以市场价还回去。
这一点对于阿萨奇谷的纳塔林人很好理解,没有人有异议。事实上,一个陌生的城市愿意接纳他们和他们的龙,便足以令纳塔林人心生感激了。
一道黑影忽然自窗前掠过,女战士顿时警醒地跳了起来,始终藏在枕下的弯刀在她手中闪过寒光。
黑影悄悄地过来拉她的手:“拉米娜,是我。”
拉米娜重新将弯刀插了回去,瞥了眼哥哥的方向,发现对方鼾声不停时才松了口气。她冲人压低声音道:“巴萨,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找我做什么?”
“我知道你睡不着,我也睡不着。”高大的纳塔林战士冲她笑了笑,拉米娜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小心地绕开哥哥的床铺,和人一起出去了。
等二人悄无声息地关好门后,来自另一张床的鼾声忽然一顿。拉姆达咕哝了一声,在月光下翻了个身,不爽地用被子捂住了脑袋。
海岸上空无一人,浪花温柔地冲刷着沙砾,巴萨大着胆子拉过心上人的手指,轻轻捏在手心里,耳朵顿时红了一片。
他假装若无其事:“这里的月亮和谷里似乎没什么区别。”
“……啊,嗯。”
拉米娜干干巴巴地张了张嘴,结果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该死,难道要说今天的晚饭倒是比谷里的烤玛拉好吃多了吗?
“你还记得那个人吗?诺瓦·布洛迪。”她想了想,干脆将话题转移到自己一直很在意的方向上:“被神眷者救起来的外来者之一,很聪明,知道很多东西,还替谷里安装了防龙网——当时你还在昏迷,安装过程很顺利,结果回来的路上他把脚扭了,成了唯一一个伤员。”
猎队队员为此憋笑了一路,偏偏看人脸色又不敢笑出声。
巴萨:“……”
一点也不想在和心爱姑娘约会时,听她谈论另一个男人。
“他看起来像是这座港口的所有者。”拉米娜望着月亮叹了口气:“我只知道他是贵族,但是完全没想到他是这么富有的大贵族。”
在谷里完全看不出来。虽说这人确实身体柔弱了些,性格古怪了些,讲话刻薄了些——但他完全没有纳卡婆婆故事里那些趾高气昂、惹人讨厌的贵族的臭毛病。
“当初刚见面,我还拿刀抵在他的脖子上来着,”她忍不住感叹道:“结果现在还是他救了所有纳塔林人一命。”
巴萨想了想,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你可是族里最厉害的战士,而我是族里最厉害的驯龙师——他们既然同意我们留下了龙,便总有报恩的机会的。”
“当然,除了神眷者大人。”他庄重地用指尖碰了碰额头:“他不在排行之列,否则我们就要变成‘第二厉害’,听起来可没有‘最厉害’好听。”
“哪有这么夸自己的。”拉米娜被他逗笑了,忍不住在人肩上锤了一拳。
只是拉米娜和巴萨没有想到,第二天开始时,他们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卖力,也不是驯龙,而是和一群莫里斯港的小崽子一起去上学。
“莫里斯港的公立学校刚刚起步,你们恰巧赶上了。”
神眷者正在为族人们充当临时翻译:“这里不是传统的教会学校,分为日校和夜校,一周三次,一次半天。课堂上会有老师教简单的通用语、识字、算数和常识,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时间段来听课。十岁以下的孩子以及军人是免费的,其余人的学费也不贵,实在没钱还可以靠工时来兑换。”
他严肃地望着族中的年轻人和孩子:“纳塔林人至少得先学会通用语。”
这是教授力排众议说服了众人,敲定了这项看起来似乎并不急迫的办学计划,甚至在本就满满当当的日程表上强行空出时间,确保未来每个月都会亲自前来授课一天。
为了节省经费,教师暂时由黎民党内部识字的自己人和白塔大学愿意前来帮忙的学生担当,至于学生——现在开学还没几天,许多人尚在观望。
学校是由一栋教士逃难后留下的二层小教堂改造而成的,站在一楼学校门口的金发青年浑身上下包裹严实,仅仅露出了眼睛。但哪怕是这样,依旧许多人迅速认出他就是那只风行者的龙骑士。很快,附近的过路人越来越多,不少人悄悄地躲在角落里偷看。
孩子却没有太多顾忌,学校里为数不多的小崽子们挨挨挤挤地趴在二楼的栏杆上,你推我我推你,争先恐后地围观那位传说中的龙骑士。一个不小心,一个孩子便尖叫着失足跌了下去。
于周围的一阵惊呼声中,身披斗篷的龙骑士忽然动了。
谁也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动作的,只是等到风声停歇,那孩子已经傻愣楞地坐在对方的臂弯里,嘴巴大张准备要哭,脏兮兮的小脸尚且带着惊恐的泪痕。
“小心些。”
龙骑士似乎冲人微微笑了一下,将人放下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小孩吸着鼻涕,在同伴叽叽喳喳的包围圈里站在原地发愣。
很快,学校里有龙骑士出没的传说迅速在莫里斯港的孩子中间传开了,而且越传越离谱,传到最后甚至已经衍生出了多个版本,什么龙骑士的龙只是扇了扇翅膀便卷起飓风,将学校里的所有人都掀飞啦,什么龙骑士会设下层层考验,从上学的孩子中选择一位弟子啦……
再强调一次,没有安布罗斯大陆的孩子能够抵挡龙骑士的诱惑。很快,竟开始有孩子在家中吵着闹着满地打滚着要去上学,忙于工作的父母将人暴揍一顿却发现不起作用后,干脆将不省心的崽子丢了过去——毕竟比起教会学校高昂的学费,这可是免费的,不上白不上,多认识几个字也是好的。
结果学校倒是意外的迅速招满人了,甚至还有不少人愿意额外掏钱央求着入学旁听的。本以为至少得持续数周才能达成目标的教授神情微妙,尤其在听闻了那奇怪的传闻后。
——真没想到,某人的龙似乎比某人的脸还要好使。
这是座奇怪的城市。
在学校里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痛苦学习后,拉米娜忍不住想,滑稽、混乱中却透露着她从未见过的勃勃生机。目前掌权的不是贵族,而是一个名叫“黎民党”的“党派”。由一群奴隶组成,宣称要为全天下的“被压迫者”们而斗争,打造一个属于无产者的世界。
他们的军队自称“黎民军”,每天除了上学、工作生产、日常训练等等之外,还会参与“治安管理”。据说是因为这座城市立了法,不允许存在奴隶、黑帮和妓女。
起初,几乎每一天,拉米娜都能瞧见街上爆发一场场小型冲突,破口大骂的奴隶贩子、混混和老鸨,额头上印着黑血印记的奴隶,衣衫不整的妓女与嫖客——最后绝大多数都在枪口,或者更多的枪口下认怂,乖乖地抱着头蹲在路边。
如果有硬骨头、狠角色,还会有专人来处理。那些黑衣服都不是普通人,而且下手极狠辣,每出现那么一次,这条被血水浸泡的街道就会老实清静一段时间。
而当地居民们的反应也从冷眼看戏、漠不关心,逐渐变成了指指点点、起哄叫好,甚至还有人上前主动举报的。
“那些妓女会被带去哪里?”眼看着那些妓女一脸无所谓地被黎民军带走,拉米娜忍不住用通用语磕磕绊绊地悄声问身边新认识的“同学”,一名当地造船厂的女工。
“先给她们看脏病。”对方撇了撇嘴,似乎极为不齿的模样:“有病的治病,治好了会帮忙找个正经工作——要我说黎民党那些人可真是瞎操心,不少婊子治好了病还会偷偷跑回来,去找以前的恩客继续私下里赚脏钱,这钱和药物还不如给我呢。”
拉米娜沉默了片刻,慢慢地说:“可是那些人确实是好人,不是吗?”
对方微微别开了脸:“……谁说不是呢。”
第219章 相信
霜语山脉以北没有春天,甚至连夏天都短暂得可怜。在银鸢尾帝国的极北点,远远望去,北境之城坚固高大的三重黑铁城墙于一片白茫中屹立不倒,来自地脉之下的岩浆为这座城市的熔炉源源不断地提供着热量,令它如永恒冰原上挤在一起对抗暴风雪的雪兽般沉默却顽强。
但此时若稍稍拨开浮雪,便能瞧见风雪之下的并不是等待严寒散去的兽群,而是一具具面色青白、彻底失去了生机的死尸。双方士兵打扮的遇难者双眼皆因恐惧而暴凸着,断裂的肢体末端骨碴森白锋利,就连淌出的血都被寒霜凝固。
越靠近北境之城的方向,被冻僵的死尸数量便越来越多。直到临近城门,遇难者不再仅有士兵,逐渐出现了平民与教士的身影。他们不再倒在地上,死于刀剑或枪炮,而是呈现出一具具栩栩如生的冰雕,就连试图逃离的肢体动作和惊惧绝望的面部神态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沉重的靴尖踩碎了半截被冻僵的手臂,那截肢体竟是脆的,直接碎成了小块儿。来者抬起头来,只见北境之城恢宏雄伟的黑色城门竟被一堵灰白的、生满巨型尖刺的冰墙硬生生挤碎了。每根尖刺的尽头都凝固着被贯穿的守城士兵,他们被倒吊在足有二十米余高的半空中,瞳孔还停留在惊恐放大的最后一刻。
城门原址残留的碎片已经深深嵌进冰墙内部,一只手拾起了雪地上扭曲变形的巨型徽章一角,对方端详了片刻,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嘎吱声,那枚铸铁的鸢尾徽章就这样化为了碎屑,与攻破的城门之上残留的巨大爪印一起被风雪一层层掩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