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囚笼by木三观

作者:木三观  录入:10-24

“修真界卧虎藏龙,而藏锋印并非境界高深者专属,但凡有些机缘的修士,都会设法求得。”月薄之说道。
“但他也顶多是化神后期吧?”铁横秋寻思一番,估测道,“自古修士破境化神,必引九天神雷,天地共鸣,这等浩荡声势,我等岂会毫无察觉?”
月薄之挑眉:“你还记得在栖棘秘境中,他周身黑气缭绕,这说明……他已经入魔了。”
“入魔……”铁横秋咬了咬牙,“入魔……”
铁横秋猛然一震,脑海中闪过一道血色记忆——当年柳六入魔晋升化神之时,不正是这般欺天罔人,悄无声息地避过了雷劫天威?
若云思归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破了,那就很恐怖了。
那他就是宗门内现存的唯一突破了化神的渡劫大能,甚至……已初具法相。
铁横秋望着月薄之:月薄之,天纵之资,千年来修真界最年轻的化神大能,一剑惊鸿,令整个修真界为之震动。
可自从踏入化神之境后,却因心疾缠身,修为寸步难进,至今……仍困在化神境界,未能突破桎梏。
若对上初具法相的云思归,恐怕是毫无胜算。
气氛骤然凝滞。
看着铁横秋发白的脸色,月薄之心情也不美妙。
其实,他并不畏惧云思归初具法相。
他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他可以说是云思归一手养大的,但也可以说是云思归一直监视着长大的。
他相信,他一直掩藏的异样……
十有八九被这老狐狸知晓了。
月薄之微微阖目,眼前浮现出云思归那双永远含笑的狐狸眼。
从小到大,那人的目光总是如影随形,仿佛能穿透他最尽心的伪装。
月薄之垂下眼帘,将所有阴郁都藏进了那浓密的睫毛之下,只余一张完美无瑕的淡漠面容。
铁横秋只当他是为了云思归的修为而担忧,便柔声说:“也未必有这么糟,说不定他还没有突破。”
“也没什么,剑修本就擅长越级突破。”月薄之说,“真动起手来,我不觉得我会输。”
铁横秋一怔,敬佩地看着月薄之:不愧是我爱的月亮一般的男人。
转念间,他又想起自己也曾越阶斩杀柳六,心中更添几分傲然:我与月薄之,当真是……天造地设。
但铁横秋疑惑又更深:“既然你有把握,为何不……”
月薄之微微闭目:“就这样杀了他,岂非太便宜他了?”
铁横秋心头一颤,蓦然会意。
他忆起自己当年是如何让海琼山受尽折辱,在万般不甘中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这般想着,他眼中不由闪过狂热的光芒:果然,他与月薄之,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铁横秋忍着欢喜的雀跃,故作恭谨地看着月薄之:“月尊英明。”
月薄之斜斜扫铁横秋一眼:“你好像很迫不及待地杀了他,为什么?”
“你的仇人,便是我的仇人。”铁横秋急声应道,眼中灼灼光华几乎要溢出来。
月薄之微微别过脸去:“仅此而已?”
铁横秋又说道:“自然也为着令堂昔日对我的恩情。”
月薄之看着窗外,心神忽而一动:铁横秋还不认识自己的时候,就对自己那般狂热,除了贪恋这副皮囊,是不是……也与母亲这段渊源有关?
这一点,其实月薄之之前也试探性地问过铁横秋。
铁横秋当时的回答,说他“为的不是谁的儿子,就是月薄之”。
此刻想起这番回答,月薄之不禁微微阖眼:若说是为报恩人之子的情分,倒还合乎情理。
可为一个素未深交之人痴狂至此,这般说辞,教人如何轻信?
如此,月薄之带着审视怀疑的目光看着铁横秋。
铁横秋感觉到气氛不妥,只当自己是问得太多了,或许月薄之不愿跟自己透露太多计划。
他心中一闷:到底还是当我是外人,不愿意把复仇大计跟我共商吗?
这个念头像根细针般扎进心底,铁横秋喉间泛起一丝苦涩。
但他还是乖巧地转移话题,笑吟吟凑近窗边,说道:“刚刚进门就看见你站在这儿了,我就好奇。毕竟很少见你在窗边站,是看什么呢?”
月薄之嘴唇一抿,不发一言。
因为他不想说:他站在窗边,是为了看铁横秋。
他迅速别过脸去,仿佛是窗外的雪光太亮,照得人心烦意乱。
铁横秋心下微顿,只当:果然我今日太得寸进尺了。
他给了我好几次冷面了,我还往上贴,他也该烦了。

第88章 我是宠物吗
铁横秋默默退后半步,岔开话头道:“好些天没有料理这些红梅了,趁着今日雪停,我去修修枝。”
知道自己的落寞不合时宜,所以语气带着夸张的轻快。
铁横秋故作轻松地往门外退去,刚迈出两步,身后突然传来月薄之清冷的声音:
“我同你一起。”
铁横秋顿住步子,惊讶地回头看月薄之。
这眼神里,除了惊诧,还有一丝捉摸不定的委屈埋怨:暂且收一收这些似是而非的温柔,好么,月尊大人。
月薄之看出铁横秋眼神复杂,顿生不悦:“你不喜欢?”
铁横秋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旋即绽开个明晃晃的笑:“太喜欢了,简直是求之不得。”
他边说边往后退了半步,给月薄之让路。
月薄之长袍一抖,大步流星,像高傲的天鹅要奔赴池塘。
铁横秋心里却犯嘀咕:他真的……会种树?
铁横秋栽树久了,也时常幻想过像月薄之这样尊贵的人物是如何料理这些树枝的?
想象了很多次,今日却头一回能近距离看见了。
现实却与他千百次幻想过的场景截然不同。
他总想象那位月尊大人会漫不经心地掐断碍眼的枝桠,居高临下地抚弄花瓣,像对待一件精致的玩物。
而此刻真实的月薄之……
褪去繁复的广袖云袍,只着了件靛青窄袖衫子,衣摆扎在腰带里,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臂,指尖不辞劳苦地擦过泥土和树枝。
铁横秋低头笑笑,反而更喜欢了。
沾着泥水的指节,比云袖堆叠的皓腕,更让他想伸手触碰。
他无意识地碾了碾指尖,并不想如从前般克制住想要触碰的冲动。
“薄之,这儿脏了,我帮你擦擦。”他一脸正经地伸手,拿着帕子帮月薄之擦去手臂上泥污。
触到的一瞬,他分明感觉到月薄之的手颤了颤。
他抬眸,便见月薄之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此刻微微睁大,像只被突然惊动的雪貂,带着几分罕见的懵懂。
这个模样的月薄之,简直像块蜜糖一样。
铁横秋忍不住笑意,却只是揶揄道:“原来月尊也有这么费劲儿的时候。”
“我费劲儿的时候多着了。”月薄之听着铁横秋的揶揄,却也不恼,反而流露出几分罕见的随意,“难道我打娘胎出来就是化神?”
铁横秋一噎,心想:自己认识的月薄之,从来都是那个睥睨众生的月尊,却从未想过,这人也曾是个在修真路上跌跌撞撞的小修士。
铁横秋听月薄之自己提起,便斗胆试探道:“但是您如此天资,想必不像我那样修炼要苦苦挣扎。”
“天资?”月薄之指尖随意拂去肩头落梅,“我十六岁那年,在寒玉潭里泡了整整三个月……就为了练成一道剑气。”
“寒玉潭!”铁横秋想起自己在栖棘秘境为救何处觅,也泡过寒玉潭,那个时候铁横秋已经是百岁金丹修士,才泡了区区一柱香也是苦不堪言,更何况是月薄之……
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月薄之心口处,铁横秋喉头发紧:“你的心疾……”
“那时候,我吐的血把寒潭都染红了,”月薄之漫不经心地扯平袖口皱褶,“好在金丹已成,护住心脉倒也不难。”
这番话,若是别人说的,铁横秋必然是嘴上恭维心疼,心里却想:十六岁结丹也就罢了,竟还能独占寒玉潭整整三月,就为凝练一道剑气?
这不就说明你不仅天赋天资卓绝,还享有取之不尽的修炼资源吗?
我竟分不清这是卖惨还是炫耀!
天之骄子就是矫情!真想甩你俩耳光。
但因为说这话的是月薄之,铁横秋心疼得快不能呼吸了:我的薄之,怎么这么命苦呜呜呜……
铁横秋嘴巴张了张,自言自语般的呢喃:“你……你们……你们也这么拼命啊……”
月薄之耳力极好,很容易听清这话,只觉好笑:“‘你们’?什么‘你们’‘我们’?”
铁横秋耳根发烫,却还是道出了心底隐秘的念头:“我这样的人为了挣扎求生,自然拼命。可你们……世家之子,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何必自苦?”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这分明是将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嫉妒与自怜,赤裸裸地摊在了对方面前。
“世家之子……我是什么世家?”月薄之看着他,声音平缓,“我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儿。”
铁横秋眼神一震,他从来没想过这些,只是胡乱地说道:“我听说,你虽然不是云隐宗中人,但云思归沽名钓誉,也待你很好,不贪一分月罗浮的遗产,还自掏腰包,给你天材地宝供应不绝……”
“我是天生有心疾,眼看着无缘仙途,却身怀梅蕊族传承,靠着云思归指缝漏下的灵药吊着一口气。”月薄之轻轻看他一眼,“我修炼,也是和你一般的……挣扎求生。”
铁横秋呼吸一滞:我们,都是一样的?
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一个在泥坑里打滚,一个在金笼中挣扎。
铁横秋觉得自己好像离月薄之前所未有的近过。
他鬼使神差地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带着几分僭越的急切:“既然您一直如此努力地活着,为什么……为什么如今却对生命毫不留恋?连唾手可得的续命机缘都视而不见?”
月薄之微微侧首,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他脸上,语气平静得近乎倦怠:“因为我很累。”
铁横秋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缩。
他见不得月薄之这副模样——见不得他这样放弃自己。一股无名火骤然窜上心头,连带着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那么杀母之仇也不报了吗?”
这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害怕会触怒了月薄之,更怕……会惹月薄之伤心。
可月薄之只是定定看着他,眸中无波无澜,连声音都平静得近乎空寂:“我不是还有一百年吗?”
铁横秋噎住,他心里却想:一百年……若只为复仇而活着,一百年对于月薄之大概是足够的。
足够漫长到将每一日都熬成凌迟,足够将人熬成一具行尸走肉。
他突然想起当年初见时,那个高不可攀的少年剑尊。
如今想来,好像汤雪说得不错,那的确饱含了自己一厢情愿的想象。
月薄之从来就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矜贵男神,他只是……一个活得很累的病人。
“是因为这样吗……”铁横秋垂眸低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什么?”月薄之听他的呢喃,好奇问他。
铁横秋突然抬眸,直直望进对方眼里:“是因为……剩下的时日无多,又觉得无趣,所以才想养个宠物解闷么?”
“宠物?”月薄之眨了眨眼,“什么宠物?”
铁横秋咽了咽,还是说出心里所想:“您说的,找我做道侣,是因为生命无聊,想试试有个道侣是什么感觉。是这样吗?”
月薄之蹙眉:“我说过这样的话?”
铁横秋有些无语:“嗯,是的。就在您允诺取回千机锦就能结为道侣的时候。”
“这样啊……”月薄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的确像是我说的话。”
铁横秋:……好的,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他找我做道侣,果然就是打法时间用的。
百岁垂暮空巢老人养条狗。
气氛骤然凝结。
月薄之斜睨了铁横秋一眼,像是在提醒他该说说话什么的。
铁横秋立即警醒,知道气氛不好的时候,该是自己缓和调节。
他扬起笑脸:“第一次见月尊穿这样的窄袖衣裳,从背后看着,真是蜂腰鹤势,叫人见之忘俗。”
“你倒评论起我来了。”月薄之闻言脚步微顿。
“怎么敢?”铁横秋连忙垂首,语气诚恳中带着几分讨好,“只是你的确风姿卓然,实在令人移不开眼。”
月薄之轻哼一声,状似不悦地别过脸去。
可那修长的身形却不着痕迹地转了个角度,将背影完全展现在铁横秋眼前。
脊背挺直了几分,连带着腰背肩颈的线条都愈发挺拔起来。
铁横秋却心思散漫,无心欣赏,只是草草裁下几根梅枝,说道:“要不把这插在瓶子里,放在屋里?”
月薄之目光停留在铁横秋冻得发红的指尖上,随即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暖阁,带进一身寒气。
铁横秋正要去寻花瓶,忽觉袖口一紧。月薄之拽着他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这花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先去炭炉旁暖暖手。”
暖阁里的炭火正旺,噼啪作响。
梅枝上的积雪渐渐融化,滴落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铁横秋原本只是靠着软榻取暖小憩,不知何时却悠悠睡熟了。
睡梦里,铁横秋隐隐约约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昏暗的屋子里。
他迷糊地行了两步,却见前方摆着一口棺材。
他突然想起,这儿是汤雪的灵堂!
“汤雪……”他混沌的思绪尚未理清,双手已不自觉地扶上那口黑漆棺材。
却见躺在棺内的,不是汤雪,竟是月薄之!
而月薄之脸上,安详得诡异。
最令他魂飞魄散的是,那人唇角竟挂着与汤雪临终时一模一样的神秘微笑!
“啊……”铁横秋惊叫一声,从梦中醒来。
他满额冷汗地坐起来,发现天已经黑了,屋内也已然点灯。
案前烛火摇曳,月薄之正将一支红梅斜插入青瓷瓶。
见铁横秋惊叫,月薄之放下梅花花枝,问他:“怎么了?”
铁横秋这才发现自己的里衣已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背上。
他张了张嘴,梦中的景象在眼前挥之不去,让他此刻仍心有余悸。
但他闭了闭眼睛:梦里倒是不作数,倒是可以趁这个机会……
他半真半假地维持着恐慌的样子:“薄之,我梦见……你……你陨落了……呜呜呜……”
说着,竟真从眼角挤出两滴泪来,顺着脸颊滚落,在烛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看着这泪光闪闪,月薄之也凝固了神色。
就在月薄之怔愣的瞬间,铁横秋心一横,整个人突然前倾,倒到月薄之怀里。
这么做的时候,其实他绷紧了一张皮,唯恐会触怒月薄之。
迟迟没等到被推开,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然而,若他抬头的话,就会能看到月薄之脸上便挂着餍足得近乎诡异的笑容。
“平白无故就咒我。”月薄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语气依旧冷淡,可手却轻轻落在了铁横秋的发间,卷起一缕散落的发丝。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铁横秋心头一热,便胆大包天地伸手,抓住月薄之的手腕:“那你有没有想过,百年之后,你陨落了,我怎么办?”
月薄之任由他抓着,不仅不恼,反而轻轻勾起唇角。那双总是倦怠的眸子此刻竟泛起奇异的辉光:“你打算怎么办?”

是乖巧的、讨人怜爱的小宠物。
再睁眼时,那双天生无辜的下垂眼已然蒙上一层水雾,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
他微微仰着脸,借着方才噩梦残留的惊惶,声音低软,带着几分委屈的颤意:
“若是一条小狗……没了主人……”
话未说完,便抿住了唇,仿佛连说出口都是一种痛楚。
铁横秋故意欲言又止,是因为觉得无论回答何种可能,都可能不是正确答案。
他要说一半藏一半,看准月薄之的反应再做决定。
他垂着眼睫,目光却悄悄上挑,借着那副天生惹人怜的下垂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月薄之的神情。
月薄之眸色骤然转冷,眼底翻涌起晦暗不明的情绪。
他脑海中同时撕扯出两个念头——
一条狗没有主人,自然就是要找新主人了。
但更多的,月薄之想说:你又不是狗。
你是人。
是我喜欢的人。
不能用“最喜欢”来形容。
因为……
是我在这个世间唯一喜欢的人。
看出月薄之脸色不善,铁横秋就知道自己回答错误了。
他暗自叫苦,却实在想不通自己哪句话触了逆鳞。
这人怎么比六月天还善变,明明方才还……
“我从没说过你是什么宠物。”月薄之声音冷如冰。
“是的……”铁横秋一怔,心跳突然漏了半拍——不是宠物?那在月薄之心里,他究竟是……
“什么狗不狗的,你的意思是我月薄之找一条狗做道侣吗?”月薄之语气中的不悦宣之于口,“那我成什么了?”
铁横秋心底刚泛起一丝隐秘的欢喜,又慌忙压下,垂首道:“是我失言了。”
月薄之看铁横秋如此低姿态,更是来气,训诫道:“你是我选定的道侣,不可妄自菲薄!”
铁横秋立刻心领神会:原来如此。
作为月薄之的道侣,我若太过卑微,丢的可是月薄之的脸面。
铁横秋想了想,便抛弃了小宠物思维,代入道侣角色思考。
半晌,他道:“真成了道侣,要结同心契,薄之若陨落,我自然该……随你而去……”
“所以,我们不结契。”月薄之支着下颌打断他。
铁横秋一怔:啊,是了,他们说了这么久当道侣的事情,但从来没过过明路,不曾提过会有结契大典。
他原以为,是因二人身份悬殊,月薄之不过一时兴起,并未当真。
没想到,月薄之是考虑到他们的寿数差别,所以不结契?
“薄之的意思是……”铁横秋牙关发颤,“你要和我做道侣,却不结契,咱们好这一百年,过后你撒手而去,留我一个人独活?”
铁横秋看起来泫然如泣,楚楚可怜,仿佛要撕裂心肠。
只可惜,铁横秋演这种戏码实在太多,又演得太好,以至于月薄之分不清,他此刻究竟是真情流露,还是又在作戏。
“这不好么?”月薄之淡淡睨着他,指尖轻轻拭去他眼角那滴要落不落的泪,“难道叫你被杀,才算美谈?”
“什么‘被杀’……”铁横秋瞳孔微缩,声音里带着几分惊疑。
“天道无情,契约更无情。”月薄之收回手,语气平静,“若一方身死,另一方必被法则抹杀——这般结局,与其说是殉情,不如说是被杀。”
铁横秋噎住了,但半晌懵懵懂懂地读懂了几分月薄之的逻辑:“因为契约自动抹杀,是被杀,算不得殉情。”
铁横秋抬眸看着月薄之:“那如果我们之间没有契约,我却自己抹脖子,那是不是就算殉情了?”
语气里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较真,仿佛非要在这生死命题上争出个名分来。
他抬手轻轻划过自己的脖颈,笑得灿烂:“是这样吗?”
他的手掌还没划过脖子,就被月薄之执住。
月薄之眼里浮着复杂的光。
他好像又化成了两半了。
一半的他感到狂喜,恍惚看见戏台上的虞姬横剑,听见满堂喝彩。
另一半的他却被恐惧与愤怒吞噬……
绝不愿看到铁横秋那根脖子受到任何伤害——哪怕这伤害来自他本人,来自他们之间的情意,他也绝不容许。
铁横秋怔怔地望着月薄之,腕间传来的力道让他微微吃痛。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指尖的颤抖,像是压抑着某种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
月薄之的脑海中,那场激烈的撕扯终于分出了胜负。
他倏地松开钳制,指尖残留的温度还未散去,语气却已恢复往日的疏淡:“殉情很愚蠢。”
“是么……”铁横秋能感觉到,月薄之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生气,便只是捶了捶脑袋,“我的确比较愚钝。”
“你只是会装傻。”月薄之往旁侧靠了靠,拾起方才搁置的红梅,轻轻插入细颈瓶中。
铁横秋在月薄之身边,望着那枝红梅在瓶中亭亭而立,叹口气说:“你若不在,这些梅花该有多寂寞。”
“梅花怎么会寂寞?”月薄之好笑道。
“草木有心,若非这样,怎么会有山精野怪呢?”铁横秋侧着脸说。
铁横秋夸张地叹气,企图引起月薄之的共鸣。
此刻铁横秋眸光如水的样子非常动人,可月薄之太熟悉这种神情了,这分明又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
因为此刻的他在表演,所以月薄之理所当然地思索起:这表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月薄之用眼神扫过铁横秋的脸颊:“你真的做噩梦了吗?”
铁横秋一时怔然:“当然是真的!”
月薄之轻轻摩挲着梅枝,想起不久前铁横秋从梦中惊醒时,那煞白的脸色与满额的冷汗,倒确实不似作伪。
“梦见我死了,也是真的?”月薄之继续追问。
铁横秋噎了一下,语气虚弱了几分:“自然也是……”
他的确梦见月薄之躺棺材里了,这点是没有说错的。
只是什么伤心死我了那些话……嗯,有些演绎的成分。
铁横秋摸摸鼻子,心虚得有些明显了。
月薄之轻嗤一声,眼底浮起几分了然——果然又在演。
他便带着几分批判,神色转冷:“你这样一番唱念做打,是要做什么?”
“什么唱念做打,”铁横秋被人揭穿了也不心虚,反而嘴巴更硬了,“你是疑心我对你的真心吗?”
月薄之也不含糊:“时常。”
这两个字像记闷棍,把铁横秋打得猝不及防。
他张了张嘴,胸口突然泛起一阵真实的刺痛。
他可以被质疑他的剑法不够精妙,指责他为人不够磊落,甚至嘲笑他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
唯独这份真心——他明明捧出来的是颗血淋淋还在跳动的赤诚之心!
怎么到了月薄之眼里,反倒成了最不可信的东西?
铁横秋胸口发闷,一言不发,却又不看向月薄之了,唯恐自己的困窘被月薄之尽收眼底。
他假装不在意地去看那株红梅。
月薄之感受到铁横秋的难堪,却一时没法理解自己伤害了铁横秋。
沉闷的气氛让月薄之也发闷了。
月薄之试探着凑近一些。
铁横秋下意识地躲开了。
月薄之这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铁横秋也察觉不对:我怎么跟月尊甩脸色了?
推书 20234-10-23 : 开局只有一拐杖?》:[无限流派] 《开局只有一拐杖?!》作者:一千零一个柯【完结】晋江VIP2025-10-17完结总书评数:991 当前被收藏数:2868 营养液数:554 文章积分:30,179,836  本书简介:  每日平平稳稳写报告打游戏的办公室民警苏松清一不小心意外死亡而进入了日不落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