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囚笼by木三观

作者:木三观  录入:10-24

铁横秋到底还是不清楚魔域的生态,听着这话,却又理解了几分。
月薄之还是那个月薄之,独来独往,不想理任何人,只是那时隐居山巅,而今高居魔宫,本质上却无甚分别。
这种熟悉感,让铁横秋觉得安心了几分。
他总是怕一觉醒来就物是人非了,看来不是的。
他看着搭在身侧的那一件雪氅,笑道:“说来好笑,我还以为魔尊都要穿那种层层叠叠的玄袍,没想到你还是这件雪氅不离身。”
月薄之闻言挑眉,随手将雪氅扯过来裹住两人:“你喜欢那种袍子?”
铁横秋愣了愣:“也不能说喜不喜欢……”
月薄之伸手一点,但见帷帐自己拉开,前头衣架上便挂着一套玄袍,看起来华贵非常。
“这大概就是你说的那套袍子。”月薄之单手支颐,另一手随意把玩着铁横秋的发尾,“我平常出门也会穿。”
铁横秋忽然想起月薄之归来时,那衣料摩挲的声响确实比往常沉闷。原来那时他穿的便是这套——想来是刚从什么大场合回来,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
铁横秋定定看着那套衣裳,问道:“所以,出门会穿玄袍,回到这里才穿雪氅吗?”
“出门在外是魔尊,”月薄之凝视着铁横秋,眼眸里透着说不清楚的情感,“在这儿是月薄之。”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让铁横秋心头一颤。
铁横秋又试探着问道:“朱鸟说你出门还以面具示人,是不愿意让人外头的人知道月薄之就是魔尊吗?”
“嗯。”月薄之淡淡应了一声,指尖仍在不紧不慢地绕着铁横秋的发丝。
铁横秋勉强想明白了:月薄之这是在固执地将“自己”与“魔尊”这个身份划开界限。
铁横秋便当月薄之自矜身份,堕魔乃是被迫,因此不愿面对。
想到月薄之陷入如此境地,铁横秋心中不由泛起阵阵酸楚,深吸一口气,终是问出了埋藏多时的疑惑:“所以,当年的你到底是为何被指认入魔?是不是云思归那狗贼陷害你?”
话音未落,月薄之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凉意。
他看着铁横秋,眸色深沉:“你觉得我是被陷害的?”
“当然。”铁横秋想起万籁静的话:云思归陷害月薄之。
其实,这话也是万籁静自己的推断,但铁横秋听了却深信不疑。
铁横秋一想到月薄之是遭到陷害,就更加心如刀绞,忙摸着月薄之的手,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会相信你的。”
月薄之的脸却渐渐冷了下来。
那只被铁横秋握住的手突然翻转,反扣住铁横秋的手腕。
“是啊,你当然会相信我。”月薄之欺身逼近,“在你心里,我永远是那个纤尘不染的月尊,值得你仰望倾慕,对不对?”
铁横秋讷讷。
月薄之威逼一样靠近他:“对不对?”
铁横秋被他突如其来的压迫感震慑,微微颔首。
这一下意识的点头,让月薄之眼神更加冰冷。
月薄之掌心发力,猛地将铁横秋按倒在锦褥之间。
他单手钳制住铁横秋的手腕按在头顶,另一手捏住他的下颌,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是吗?所以我做什么可以,是吗?”
他的嘴巴在铁横秋颈侧危险地游走,“哪怕是这样……”他的牙齿贴着跳动的颈脉,“或是这样……”掌心顺着腰线下滑,“都无所谓?”
铁横秋吃痛地闷哼一声,在对上月薄之眼神的瞬间僵住了:那里面翻涌的根本不是破坏欲,而是某种类似自暴自弃的疯狂。
月薄之在等,等他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抗拒或恐惧。
铁横秋眼瞳震颤。
他的呼吸明显紊乱,纤长的睫毛不停轻颤,整个人都绷得极紧——这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在害怕。
可月薄之不知道的是,铁横秋此刻颤抖的缘由并非恐惧。
他虽不明白月薄之究竟想要什么答案,但此刻扣在他腕间的力道、抵在颈侧的犬齿,甚至是月薄之周身翻涌的魔气,都未能让他生出半分退缩之意。
他抬起未被禁锢的那只手,指尖轻轻抚上月薄之紧绷的侧脸:“是的,都无所谓。”
月薄之顿了顿,怔怔看着铁横秋的眼睛。
铁横秋说:“我就是如此爱慕着您。”
纱帐内一时静极,月薄之扣着他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魔气却翻涌得更加剧烈,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面对铁横秋如此毫无保留的示爱,月薄之应该感动吧。
不,他根本不快乐。
铁横秋献上的这份忠诚越是纯粹,就越证明——他爱的并非是真实的月薄之、入魔的月薄之、偏执的月薄之……而是那个永远纤尘不染的幻影,是他臆想中高悬九天的明月。
所以他那么固执地相信月薄之一个永远高洁,永远完美,连成为魔尊都是迫不得已的仙君。
他望着铁横秋眼中那泓清泉般的信任,里面盛着的爱意太过滚烫,烫得他溃不成军。
明明知道这份情意是给另一个幻影的,明明最该亲手打碎这场镜花水月,可他就是舍不得。
魔气渐渐平息,月薄之缓缓收拢五指。
他坐了起来,看着帷帐外点点滴滴的更漏。
见月薄之不再威胁自己,铁横秋以为自己做对了:看来自己方才的表白正合他意。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涌起一阵欣喜,连忙撑起身子,从背后轻轻环住月薄之的腰,脸颊贴在那略显单薄的背脊上:“薄之,我知道你有许多不得已……”
听着“不得已”三个字,月薄之只觉疲惫讽刺,说道:“你说得对,我也该处理一下事务了。”
说着,他站起身,将玄色锦袍层层叠叠地裹上身,金线暗纹在烛光下流转,转眼间就将那个穿着清白高冷的月薄之彻底掩去。
铁横秋裹着残留体温的雪氅,像只从雪窝里探出头的小貂,仰望着突然陌生起来的月薄之。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月薄之穿黑色的样子。
宽肩窄腰的轮廓被华服勾勒得凌厉逼人,连脖颈到下颌的线条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峻。
月薄之系好最后一根系带,居高临下地望着榻上人,伸手抚过铁横秋的脸颊:“好好休息。”
这亲昵的动作让铁横秋心跳加速。
可还未等他细细品味这份温存,月薄之已迅速收回手,转身离去。玄色衣袂翻飞间,那道挺拔的身影转眼便消失在寝殿门外,只余一室暖香兀自浮动。
月薄之穿过幽深的长廊,玄色衣袍在昏暗的甬道中翻涌如夜雾。他的脚步声在黄泉砂烧制的地砖上碰撞出孤寂的回响,最终凝滞在一扇玄金门前。
守门的魔侍慌忙跪地,在触及月薄之周身寒意时打了个哆嗦:尊主今日的威压竟比平日还要强十倍,森然魔气如有实质般压迫着五脏六腑,让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开门。”
两个字砸在地上,惊得魔侍手忙脚乱地解开禁制。
月薄之负手而入,地牢阴冷的空气顿时翻涌起来,仿佛连黑暗都在为他让路。
地牢中央的困魔阵吞吐着幽绿磷火,将本该无形无相的魇魔硬生生淬出实体。古玄莫如同被钉住的飞虫,苍白的皮肤上爬满新鲜愈合的疤痕,像被强行缝合的破布娃娃。
听到脚步声,他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里映出月薄之居高临下的身影。
月薄之只是静立,整座地牢的空气便凝成实质般的重压。
古玄莫残破的身躯在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本就受损的经脉寸寸皲裂,颅骨内似有万千毒蚁啃噬。
但,他笑了。

古玄莫本该后悔招惹了这样的怪物。
可他却又忍不住感到骄傲又满足:道心种魔了千年百次,终炼成了这尊完美的修罗。
月薄之抬手虚握,困魔阵中的锁链应声耳而动,贯穿古玄莫的身体,缓缓收缩。
“呃啊——!”
古玄莫的雾状躯体剧烈翻涌,被锁链贯穿的地方开始出现可怕的空洞,雾气在痛苦中扭曲变形,时而凝聚成扭曲的人脸,时而散作嘶吼的鬼影。
月薄之冷眼看着锁链中扭曲翻腾的黑雾,眼中既无怜悯也无快意,仿佛只是在观一场已经看过一百回的折子戏。
他袍袖轻振,玄铁锁链应声而落,在石地上撞出沉闷的回响。
古玄莫失去支撑,趴地倒下,身上的空洞黑雾袅绕,然后开始了缓慢的修复。
这一套虽然痛苦,但古玄莫经历多了,竟有些麻木。
每回月薄之都用这太阴真火淬炼而成的九幽玄铁锁链伤他本体,却因为魇魔生而不死,借助天地浊气又能慢慢愈合。
每当残躯将将愈合,月薄之便会如期而至,再度将他撕得粉碎。
如同一个残破的布偶,刚用粗麻线勉强缝合四肢,转眼又被无情地扯开棉絮。
古玄莫艰难凝聚着雾气,嘶声笑道:“魔尊今日好像有些不同……”他慢慢抬起眼,“难道是和铁横秋有关吗?”
月薄之眼皮颤了颤。
古玄莫身为魇魔,能窥探人心最深处的记忆,不过,现在他已经无法窥探月薄之的了。
但作为以情绪为食的魇魔,对人心波动的感知依旧敏锐。月薄之这一个细微的颤动,于他而言已是最直白的答案。
古玄莫低低笑道:“当年,我给你道心种魔的时候,窥见了你的深仇大恨,原以为你会就此因恨而杀,以杀入魔。”古玄莫抬起眸子,“却不像你还能苦苦支撑那么多年……最终竟是……以情入魔。”
月薄之俯瞰着他,没有回答。
“目下无尘的月尊,居然是一个痴情种子。”古玄莫微微摇头,“连我也想不到啊……不过,你最终也是入了魔。”
这一句“你最终也是入了魔”,古玄莫说得满是畅快,仿佛在宣布自己的重大胜利。
月薄之冷笑一声:“当初你可不是说,非是你诱我入魔,而是我本心所选?如今你倒会自揽功劳了。”
古玄莫一噎。
月薄之看着古玄莫的表情,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讥讽一笑:“你口口声声说入魔不能称为‘堕魔’,让修士道心种魔不过是给他们多一条路,多一个选择。实际上,你自己却也觉得成魔是沉沦之事,你希望拉着修仙者与你一般被恶念侵染,成为阴暗之魂。”
古玄莫眼瞳震动,像是被扇了一巴掌。
月薄之慢吞吞地从台阶上走下来:“所以,你看到家母挣脱种魔,根本不开心,并为此暗暗发狠,伺机对我种魔。”
古玄莫的脸上扭曲出一道笑容:“我成功了,你还是入魔了,不是吗?”
“这是我的选择。”月薄之的玄色衣摆扫过最后一级石阶,停在古玄莫面前,阴影完全笼罩了他溃散的魇体,“不是你的。”
古玄莫脸上裂开一道狰狞的笑容,如同腐败的树皮被生生撕开:“像你这种高傲的修仙者最会自欺欺人……”
月薄之看着他,垂眸不语。
古玄莫继续道:“你若不觉得入魔是堕魔、是沉沦,只是一个选择,何以将铁横秋的魔气抽出,破我对他的种魔?”
他期待着看到月薄之动摇的神情,却只见对方抬起眼眸,不假思索道:
“因为那不是他的选择。”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像一柄利剑,将古玄莫得意的笑容钉在了溃散的雾脸上。
古玄莫的雾气剧烈翻涌了片刻,随即扯出一个更加狰狞的笑:“你倒是会尊重他的选择。那么,你可以自信地确信,你是他的选择?”
月薄之眸光微沉,声音却稳如磐石:“他爱我。”
“真是令人动容的自信啊。”古玄莫笑了,“是因为他这么说,你就这么信了?真奇怪,你明明是一个多疑敏感的人啊。”
月薄之轻蔑地看着古玄莫,这份轻蔑中夹杂着掩饰得很好的愤怒。
他不喜欢别人提这个话题。
古玄莫则继续道:“话语是可以骗人的,但梦魇却不会。”
月薄之抿了抿唇,他意识到,古玄莫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是他不爱听的。
他应该撕烂古玄莫的嘴,拔掉他的舌头。
可是他却没有那么做。
他站在那儿,就像他也被九幽玄铁锁链困住了一般,一动也不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折磨。
古玄莫看到了月薄之如此,快意更甚。
“桀桀桀……如果我此刻还能入你的梦,”古玄莫的雾气兴奋地翻涌着,带着恶意的愉悦,“估计所见的人必定是铁横秋吧。”
月薄之并没否认。
否认也没意义。
“可是,当年我在铁横秋梦境深处看到的……”古玄莫魇脸浮动,“不是你。”
月薄之抿了抿唇,当年他也问过铁横秋古玄莫让他看见谁了。
铁横秋回答的是柳六。
原因是他最恨柳六。
这个答案像根刺,多年来始终扎在月薄之心头。即便理智告诉他这合情合理,那股阴郁的妒火却从未真正熄灭。
听到古玄莫的话,月薄之突然察觉到,事情可能不是那个样子。
铁横秋当年说的柳六,或许根本就是谎言。
又一次的欺骗。
这个认知让月薄之周身的魔气暴动,被刻意压抑的猜忌与愤怒,此刻如同困兽般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狂暴的魔息将古玄莫本就溃散的魇体撕扯得更加支离破碎,可那团扭曲的黑雾中却传来餍足的嘶笑:“呵呵呵……他看见的是一个男人。”
月薄之心中一冷,脸上是不耐烦:“有话就说。”
“是……”古玄莫哑着声音,“一个叫汤雪的男人。”
月薄之一怔。
“他始终怀疑,汤雪是死在你手上。”古玄莫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锁住月薄之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他对那个死人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怜、依赖和信任……这些都是对你没有的。”古玄莫说得越来越急,因为他发现他从月薄之脸上得不到他想要看到的表情。
他想要看月薄之痛苦扭曲恶毒崩溃……可是,这些都没有。
月薄之只是微微怔了一瞬。
而后,那张常年冰封的脸上,竟浮现出一种古玄莫从未见过的复杂神情。
那表情里糅杂了太多难以名状的东西,居然连自诩能洞悉人心所有阴暗面的古玄莫都猜不透。
月薄之沉入了某种深不可测的思绪,外界的一切声响都如隔着一层厚重的冰壁,模糊而遥远。
古玄莫见月薄之不为所动,顿时急了,高声道:“你还不懂吗?铁横秋心里有别的男人!”
这一声高喝,有些走调了。
这声嘶力竭的叫喊终于穿透了月薄之的思绪。他睫毛轻颤,恍若大梦初醒。
而后,他只是对着古玄莫勾起一抹冷笑。
古玄莫神色僵住,浑浊的眼中满是错愕:这绝非月薄之该有的反应。以他对这个男人的了解,此刻早该魔气暴走、地动山摇才对。
可现实却是,月薄之只是无声地转身。
玄色长袍拖曳着脚步声,在幽深的地牢中渐行渐远,最终消散在石阶尽头。
月薄之独自穿行在魔宫幽深的长廊中。
两侧镶嵌的夜明珠泛着冷光,将他修长的身影投映在一道又一道的廊柱之间,如同一个无声游走的幽灵。
整条长廊静得能听见罡风在廊柱间流转的呜咽,如此的死寂中,最细微的风声都成了最放肆的喧嚣。
行至尽头,一道雕花门扉洞开。
霎时间,温暖的光晕如蜜般流淌而出,轻柔地吻上月薄之苍白的脸庞。
细碎的光尘在他纤长的睫毛上跳跃,同样也温柔地笼罩着室内那人——铁横秋慵懒地倚在软榻间,烛火为他披着的雪氅镀上一层朦胧的金晕,整个人仿佛被包裹在暖融融的光茧里。
夜知闻正盘腿坐在一旁,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趣事,笑得见牙不见眼。
听到动静,夜知闻立即噤声,转头看见月薄之,立即站起来:“尊上……”
铁横秋闻声抬眸,也收敛了闲适的姿态。
铁横秋未愈的身体显然还不听使唤,但他仍固执地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每一寸肌肉都在为这个表示尊重的姿势而颤抖。
月薄之意识到,他一来,铁横秋就不笑了。
室内温暖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只余烛火不安地跳动。
月薄之把手藏在袖子里。
铁横秋望向他时,眼中确有爱意流转。但那眸光深处,永远藏着几分难以消弭的畏惧。就像飞蛾明知会灼伤,仍忍不住扑向烛火。
但他对汤雪……不一样。
古玄莫那老东西说得没错。
即便不是刻骨铭心的爱恋,铁横秋对汤雪也始终怀抱着某种特殊的温情,有爱怜、依赖和信任……这些铁横秋根本不会给予月薄之的东西。

第126章 魔尊的道侣是什么
月薄之站在门口,玄色衣袍与身后长廊的黑暗融为一体,唯有那袖口暗绣的金线在烛光下泛着细碎的冷芒,如同冰封湖面上零星的浮光。
夜知闻敏锐地察觉到,此刻的月薄之心绪不佳,忙往后退了半步,恨不能把自己缩进墙缝里。
“那个,属下……告退,二位慢慢聊!”他干笑两声,话音未落就忙不迭往外溜,临走还不忘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室内顿时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里。
铁横秋整个人陷在雪白的毛氅里,像只蜷缩在巢穴中的小兽,眼底藏着欣喜的微光,是为月薄之的归来而雀跃,却又在察觉对方异常时本能地竖起防备。
那目光对月薄之而言,像是冰层下交织的暖流与寒潮。
月薄之感觉到:铁横秋对他的爱永远裹挟着战栗,如同触碰锋刃时既畏惧其锋利,又贪恋其华美。
可对汤雪……铁横秋却总能毫无戒备地亲近,不思量言辞,不斟酌举止。
铁横秋的确是心绪翻涌,习惯性地开始琢磨月薄之到底因为什么事情不高兴。
他偏爱琢磨这个,却不知自己的琢磨往往是十次错八次。
但其实,这又何妨?
即便他屡猜不中,月薄之依然是爱他的。
铁横秋歪了歪头,说:“我该起来迎你的,但双腿还是有点儿使不上劲。”
“无妨。”月薄之利落解开外袍,又在榻边一张五足梅花凳上坐下。
这魔尊袍子尊贵又繁复,即便脱了外套,里头依然层层叠叠,他一坐下,浪潮般的衣摆便随即堆在脚边,在地面上铺开一片起伏的暗色。
铁横秋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那片流淌的衣摆。
月薄之注意到什么,问他:“你好像很在意这套衣服。”
“是、是吗?”铁横秋收回视线,手指蹭了蹭鼻尖,“只是没见过这样精巧的式样。”
他想起幼时,穿一套完整的外衫都是奢望。后来有了些银钱,却又自知身为入门剑修不宜过于招摇,穿得颇为简朴。可骨子里,穷过了的小子总会对这些繁复精致的东西挪不开眼。
“如此。”月薄之闻言起身,修长的手指搭上腰间玉带,轻轻一拨,第一重衣襟如花瓣般舒展。
铁横秋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只见那层层叠叠的衣袍在月薄之指间次第绽开。银线盘扣轻解,暗纹系带垂落,繁复的衣饰如同被抽去骨架的折扇,一重又一重地舒展开来。
每解开一层都似揭开一页华美的典籍,露出里头更精巧的文章。
而到最里面的,自然是当之无愧最惊艳的篇章——也就是月薄之的胸膛。
肌理如精心雕琢的寒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轮廓比任何金线刺绣都更摄人心魄。常年被华服包裹的肌肤在烛光下泛着雪白光泽,宛如藏在宝匣最深处的稀世明珠终于得见天光。
铁横秋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他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对华贵之物移不开眼的。
比如此刻,那堆叠在地上的锦绣华袍,也难分得他半分目光。
铁横秋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死死黏在月薄之身上,那目光炽热得几乎能在那白玉般的肌肤上烙下痕迹。而月薄之却恍若未觉,径自俯身去拾那堆叠的华服。
他弯腰时,脊背绷出一道弓箭般的弧度,肩胛骨如蛰伏的蝶翼微微耸动,腰线在烛光下收束成令人心悸的窄弧,仿佛名家笔下最写意的一笔勾勒。随着动作,几缕青丝从肩头滑落,在肌肤上逶迤出蜿蜒的墨痕。
铁横秋不自觉地前倾了身子,雪氅从肩头滑落也浑然不觉。
月薄之拾起衣服,那些衣物沉甸甸地挂着他的臂弯上,在他肘间堆出华丽的褶皱。
他直起身子,看向铁横秋。
铁横秋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脸颊烧红。
月薄之恍若未觉他的窘迫,向前迈了半步,一如既往用那种淡漠却又充满压迫感的语气说:“你要穿上试试看吗?”
“我?”铁横秋一怔,“我穿?这合适吗?”
“虽然你我身量不一样,”月薄之说,“但此袍自有灵性,可随形变幻。”
铁横秋抿抿唇:“我不是说身量不合适……是说……身份不合适。”
“你倒是说说,”月薄之径自伸手,指尖挑开铁横秋紧拢的雪氅,“你是什么身份?”
铁横秋哑然看着月薄之:“我……我是……”
月薄之眼神充满压迫,让铁横秋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重要。
“我是……”他张了张嘴,舌尖打结,却在月薄之灼人的注视下无处可逃,终是吐出那几个滚烫的字眼,“您的道侣。”
铁横秋一瞬不瞬地盯着月薄之的面容,生怕错过丝毫变化。果然,在那张永远冰封般的脸上,他捕捉到一丝几不可察的松动——唇角扬起一个稍纵即逝的弧度,快得让人怀疑是幻觉。
月薄之的声音却确实软和了几分:“是的,你很清楚,你是我的道侣。”
听到“你是我的道侣”几个字,铁横秋几乎眩晕。
在这份眩晕里,他就像是被敲了一记的鱼儿一般无法反抗,任由月薄之把他的中衣剥开来。
素白里衣如蝉翼般滑落肩头时,他才猛然惊醒:“你、你是要……”
“给你穿衣服。”月薄之神色端肃,指尖划过他裸露的锁骨,“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铁横秋更答不上来了:“我……我能自己穿。”
“好。你自己来。”月薄之十分好说话,臂弯一倾,那堆华服便如云霞般倾泻在铁横秋床头。层层叠叠的衣料顿时散作一团,金线暗纹在烛光下流转,晃得人眼花。
铁横秋手忙脚乱地抓起最上层的外袍,却被繁复的系带绕得晕头转向。平日里穿惯朴素衣裳的穷剑修哪懂得这些讲究,只是忙得一头汗。
最终,铁横秋叹了口气,把衣带放下,说:“所以,我说,我不适合这样的衣服。”
“都没穿上,就歪声丧气给谁听?”月薄之好似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替铁横秋把弄乱的衣带梳理好。
推书 20234-10-23 : 开局只有一拐杖?》:[无限流派] 《开局只有一拐杖?!》作者:一千零一个柯【完结】晋江VIP2025-10-17完结总书评数:991 当前被收藏数:2868 营养液数:554 文章积分:30,179,836  本书简介:  每日平平稳稳写报告打游戏的办公室民警苏松清一不小心意外死亡而进入了日不落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