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怎么这么不小心。”
许青禾忍不住替自己辩解:“是地太滑了!”
陆晚亭没说话,目光沉沉落在身下人光洁的肩背、微微凹下的腰窝,还有裤腰下隐约露出的一小截股沟上。
在水汽朦胧中白得晃眼。
许青禾后知后觉自己正近乎半裸地被陆晚亭搂在怀里,连忙挣脱开来。
“……谢谢啊,要不是你,我肯定摔在这儿了。”
“不用。”
陆晚亭看着他,眸色深沉,“小心些,慢慢洗。”
许青禾被他看得都想把自己刚才脱下来的衣服重新穿上。
直到陆晚亭离开浴间,他还在神游天外,都不知道是怎么把澡洗完的。
这一晚,许青禾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总感觉周围似乎还萦绕着陆晚亭的气息,好半天都没睡着。
好不容易睡着了,还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依旧是那间水汽朦胧的简陋浴间,与现实不同的是,陆晚亭并未离开,反而更紧地箍着他。
他像离水的鱼一般挣扎,却被更紧地禁锢在怀抱中,耳边还夹杂着男人低沉含混的诱哄。
“小禾乖。”
许青禾醒了。
窗外天光熹微,他迷迷糊糊地望着头顶天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拉高被子。
脸颊腾地烧红。
他好像……了!
对于正常男性来说,早晨发生这种事实在很是稀松平常,许青禾自然也经历过不少,但穿越以来还是头一次。
并且,因为自己这具身体比过去年轻了好几岁,羞耻程度更是直接加倍。
许青禾又羞又恼,想在床上打滚,又不敢动。
昨夜梦境的余温尚未散尽,想到陆晚亭,鬼使神差地,他闭上眼睛,手指慢慢滑了下去。
他不怎么做这种事,算不上非常熟练,过了许久,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
脑中出现短暂空白,许青禾胸膛起伏,摊在床上发呆,呼吸又轻又乱。
还没发呆多久,鸡就叫了,起床时间到。
许青禾连忙从床上爬起,手脚还是发软的,胡乱清理了痕迹,换上衣衫出了门,心虚地用冷水泼了好半天脸,试图让脸上的热度褪去。
谁知还是被陆晚亭发现了。
陆晚亭看着他异常红润的面颊,眉头蹙起,“脸怎么红成这样,是不是昨夜着凉发热了?”
说着就伸手朝他额头探了过来。
许青禾连忙偏头躲开,动作快到几乎闪出残影。
他眼神飘忽地看向旁边开了花的枇杷树,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没事啊。”
“就是……就是天太热了!”
第19章 小馄饨
话音刚落,一阵凉爽的晨风便在院中拂过,吹得枇杷树叶沙沙作响,还把几朵花吹了下来,落在许青禾的肩头。
分明是个再清爽不过的早晨。
许青禾:“……”
他现在说自己刚才打了套军体操还来得及吗?
陆晚亭看着他微微敞开的领口下那一小段还泛着粉色的颈子,察觉到什么,眼中掠过一丝了然和笑意。
“这么热?”他意味深长道。
被他不怀好意地一问,许青禾觉得刚刚才平息下去的热意又有卷土重来的架势,面上一红,但嘴还硬着。
“对啊!就是热,不行吗!”
看他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陆晚亭唇角弯起的弧度更深了些,却也不再追问,点了点头,哄着人道:“行。”
他伸手轻轻拂去许青禾肩头的枇杷花,对他说:“来吃饭吧。”
两人现在也算是有蚊子腿肉那么大点的钱了,虽然大部分都用于还债,但比起从前全身家当加在一起只有几百文的光景,还是要强上不少。
早饭也就跟着丰富了些。
今日的早饭是鲜肉小馄饨,微黄汤面油星点点,汤清色亮,里面的小馄饨个个肚子圆滚,薄如蝉翼的皮子煮得微微透明,能瞧见里面的粉嫩肉馅,皮薄馅足,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出鲜汁。
因着不久前刚做完十分消耗体力的晨间运动,许青禾早就饿了,端起馄饨碗开吃。
薄薄的馄饨皮在齿间破开,微烫的肉汁立刻涌出,里面的肉馅弹嫩不柴,显然是现剁的,又鲜又香。
感受到鲜甜肉汁在口中爆开,许青禾满足地眯起眼,很快把之前那些不合时宜的旖旎抛到了脑后。
吃完早饭,两个人依旧各做各事,一个去山上,一个去卖蛋。
许青禾没忘记荷叶的事,买了迭干荷叶片——去年夏天的荷叶晒干的,等今年夏天到了就能用鲜荷叶,到时客人买了吃食就能包起来给递过去,不至于让人家空手拿着,食物上面也会沾染好闻的淡淡荷香。
这荷叶是许青禾从街边小摊儿上买的,没去赵掌柜的菜蔬铺子,一来嫌价钱贵,二来自从知晓对方阳痿之后,许青禾一直觉得有些尴尬。
也不知道前男友能不能把他治好。
他边想边支摊子,刚把摊子支好,远处就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喧闹。
“小叔夫!小叔夫!”
阿芸冲在最前头,两个小辫子跑得一颠一颠,身后跟着五六个半大孩子,个个欢腾闹实。
许青禾看一眼头就大了。
好多……小孩……
阿芸似乎是这群孩子的领头,冲在最前头,每个小孩都乖乖在她身后站好,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探出头来,盯着竹篮里的茶叶蛋直咽口水。
“小叔夫,阿芸说你做的蛋比芝麻糖还好吃。”
羊角辫小女孩一开始听到阿芸说这句话都惊呆了:芝麻糖已经那么好吃了,这个蛋比芝麻糖还好吃,那得好吃成什么样啊?
她想都不敢想。
许青禾听了却是哭笑不得——这小孩怎么也管他叫小叔夫,这对吗?
陆晚亭知道这事吗?
罢了罢了,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既是来买蛋的,无论大小都是客人,许青禾认真地招呼起来,弯下腰对小朋友们说:“三文钱两个,你们是阿芸的朋友,算两文。”
“好耶!”
孩子们立刻掏起零钱,铜板叮叮当当落进许青禾的钱袋。
有个小胖子等不及,当场剥壳就咬,把一整枚茶叶蛋都塞进了嘴里,边吃边嘟囔着:“这也太香了!”
阿芸闻言挺起小胸脯,骄傲得像这蛋是她煮的。
“那可不,这蛋可是我小叔夫煮的!”
羊角辫小姑娘捧着茶叶蛋,小心翼翼剥开蛋壳,看着蛋白上面的茶褐色纹路,啊呜咬了一大口。
蛋白弹嫩,牙齿一陷进去,茶香便混着酱香在口腔散开,蛋黄也好,绵密有味不噎人,比阿娘煮的好吃多了。
小姑娘鼓着腮帮子,用实践得出了结论:这蛋真的比芝麻糖还好吃。
她举起手宣布:“我还要攒钱买十个!”
竹篮里的茶叶蛋,在童言童语中又少了一半。
忽然,孩子堆里有个小男孩抹了抹嘴上的蛋黄渣,急吼吼道:“哎呀,忘带钱了!小叔夫等等,我找我哥来付钱!”
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
许青禾被一连串的“小叔夫”喊得没脾气,笑着摇摇头,继续招呼其他孩子。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受小孩子欢迎。
不多时,一个高大身影大步走来。
这人身量和陆晚亭差不多高,肩宽腿长,粗布短打被肌肉撑得紧绷绷的。
方才那跑走的小男孩正被他拎着后衣领训斥:“小虎子,你喊谁小叔夫呢?”
陈望与陈虎是对兄弟,两人差了十好几岁。
陈望小时候叫陈望虎,爹娘喜欢“望”和“虎”这两个字,就拿来给他做名字,陈望也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没想到十几年后弟弟出生,把他名字里的那个“虎”字给分了去,于是陈望虎就变成了陈望——他老不乐意了。
为着这事,他一向管教弟弟十分严厉。
“你连小叔叔都没有哪来的小叔夫,瞎喊什么?还有,买东西又不带钱,信不信我……”
话说到一半,陈望抬头看见了许青禾。
时值正午,阳光正好,洒在对面人身上,勾勒出他纤细的轮廓。
他站在摊前,手里还捏着一枚茶叶蛋,或许是刚忙活的缘故,脸颊微红,一双眼睛清澈透亮,有些讶然望了过来。
陈望的话戛然而止,嘴巴微微张开,立在原地。
小虎子趁机从他手下挣脱出来,拽了拽哥哥的袖子:“哥?哥!愣着干啥,付钱啊!”
陈望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数出十几文钱,一股脑儿塞给许青禾。
“劳烦……给我也来一个。”
许青禾自然没有不愿意的。
他最喜欢卖单个蛋了,三文钱一枚,能净赚两文钱。
陈望肚子本不饿,连自己都说不清买下这蛋的原因,但现下被香味儿一激,还真生出几分食欲,剥开壳子张口便咬下大半颗蛋。
蛋白弹嫩,蛋黄绵密,茶香酱香浓郁,咸鲜可口,一点都不比他从前吃过的贵价卤味差。
“真好。”陈望看着许青禾,声音洪亮道,“能把鸡蛋煮出这滋味,小郎君你这手艺还真是好。”
许青禾客气地朝他道谢。
小虎子忽然伸手拽了拽哥哥袖子:“哥,我的呢?”
咋不给他留一个呢?
陈望这才想起弟弟,胡乱揉了揉他的脑壳,把孩子头毛都揉乱了:“话怎么这么多,分你半个!”
许青禾看着这对活宝兄弟,忍不住偷偷抿唇笑了。
三两口吃完茶叶蛋,陈望抹了抹嘴,笑容灿烂地问许青禾道:“小郎君可是新搬来的?”
许青禾点了点头。
陈望便自我介绍起来:“我叫陈望,这是我弟弟陈虎,你叫他小虎子就成。”
他态度友好,许青禾也礼貌地自报了名姓:“我刚和夫君成亲不久,对镇上还不熟悉,往后还请多关照。”
“夫君”二字一出口,陈望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僵。
“你成亲了?”
许青禾正低头整理竹篮里的茶叶蛋,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语气自然:“嗯,就是东头的陆大夫。”
陈望沉默几秒,突然干笑两声,收回手挠了挠头:“陆大夫啊,陆大夫好啊,他……他医术不错。”
小虎子嚼着蛋拽了拽他哥的衣角:“哥,你咋了?”
怎么连陆大夫医术好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走了走了!”陈望掩饰情绪似的牵起弟弟的手,回身朝许青禾道,“许郎君改日再见。”
“再见。”许青禾说。
陈家兄弟走后没多久,以阿芸为首的一大帮孩子也离开了,茶叶蛋也卖光了。
许青禾拎着空竹篮和满钱袋回到家,看见陆晚亭在井台边,手里摆弄着一把青翠的荠菜,嫩绿的叶片上还沾着水珠。
听到动静,陆晚亭回头举起手中的荠菜给他看,“后山上的荠菜,刚冒头。”
所有野菜当中,许青禾最喜欢的就是荠菜,连忙凑了过去,荠菜的清香扑面而来。
他脸上不自觉挂上笑容,伸手戳了戳叶片,“这么嫩,这时候的荠菜不是都开花了吗?”
“可能是雪化得晚。”陆晚亭简短解释,顺手把择好的菜放进竹篓里。
许青禾蹲在他旁边,看着陆晚亭指缝间沾着的泥土,忽然想起上辈子的事。
也是个初春,他和陆晚亭没去蔬菜大棚,骑车去郊外挖荠菜,他挖得满手是土,故意趁陆晚亭低头时抹在他脸上。
陆晚亭脸上成功被他抹了几点泥,看起来和平日里的精英形象一点都不一样,许青禾特别喜欢。
陆晚亭被他抹了泥也不恼,没去管脸上的动静,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开心了?”
许青禾咧着嘴笑:“开心!”
那时的阳光似乎和现在一样暖。
“今日猎到四只果子狸。”陆晚亭将择净的荠菜浸入清水,忽然开口。
思绪被打断,许青禾抬眸看他。
陆晚亭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说:“卖给老张了,他岳父就好这口。”
他们两个现代人不喜野味,野猪还行,毕竟是家猪的祖宗,果子狸就有点超过了。
“卖了多少钱啊?”许青禾直奔重点。
“二两,都放钱罐子里了。”陆晚亭说。
“这么多?”
许青禾顿时笑开了花,高兴道:“那咱们今天吃饺子庆祝一下吧!荠菜猪肉馅儿的怎么样?”
陆晚亭温声说好。
两人马上鼓捣起饺子,一个剁馅一个揉面,分工协作,配合得井井有条,很快就把荠菜肉馅调得鲜香扑鼻,面团也光滑柔韧。
然后挤在窄小的案板前,一个人擀饺子皮,另一个包饺子。
许青禾负责包饺子,边包边说起今日集市上发生的事,陆晚亭就在一旁安静听着,一句话都不错过。
“今天卖茶叶蛋,阿芸带着一群小孩来买,都说好吃呢。里面有个小男孩叫小虎子,忘了带钱,回去把他哥喊过来付钱。”
“结果他哥也买了个蛋吃,还夸我手艺好。”
陆晚亭握着擀面杖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许青禾。
“谁?”
作者有话说:
老陆:警觉.jpg
“你是说小虎子他哥么?”
许青禾包饺子的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道:“那人叫陈望,长得挺高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他不知道,陆晚亭却是清楚,陈望是个猎户,他打猎时和对方过几次交道,据说还没成亲。
陆晚亭警觉起来。
他没再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说,只是握着擀面杖的手劲更大了。
许青禾对此浑然不觉,依旧乐呵呵地包着饺子。
一会儿就能吃到他心心念念的荠菜猪肉饺子了!
饺子很快包好,滚水下锅,点三次凉水煮开,锅里煮好的荠菜猪肉饺子个个浮起,透过薄薄饺皮能看到里头绿中带粉的肉馅颜色,一看就知馅儿给得足,是真真正正的皮薄馅大。
饺子一个没破,空气中却已飘起荠菜的清鲜和肉香。
待出锅装盘,许青禾迫不及待用筷子捞起一只咬开。
薄软的饺皮先在齿间破开,藏在肉馅里的汤汁马上涌出,吸溜一口,满是荠菜的清鲜和猪肉的油香,鲜得眉毛都要掉了。
里面的肉馅剁得够细却不发烂,软中带弹,清爽的荠菜碎夹杂其中,带着春日田野的清意,吃起来满口生香。
一只饺子吃完,许青禾又伸筷去夹下一只,这回蘸了点醋。
吃饺子怎么能不沾醋?
裹了一圈香醋的荠菜猪肉饺子滋味更是升级,醋的酸爽把荠菜的鲜和猪肉的香衬托得越发明显,原本就够鲜的肉馅多了层酸香味道,酸润生津,吃着就叫人停不下嘴。
见许青禾吃得满足,陆晚亭方才因为他提到旁人而产生的不快消散不少,温声说:“你若爱吃,这阵子我再去挖些荠菜,不然再过些时日就老了。”
“嗯嗯嗯!”
许青禾咬着饺子连连点头。
陆晚亭看着他鼓着腮帮子的模样轻轻笑了。
他们这边菜美饭香,陆景逸那边却是不太乐观。
饭桌上,昏黄的油灯投下一片光晕,将桌上的菜色照得清楚:炒得发黑的青菜,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还有一碟切得零七八碎的咸菜,唯一一道肉瞧着也是白生生的,令人食欲全无。
王金凤夹起一筷子发黄的腌萝卜放到陆景逸碗里,叹着气道:“娘手笨,你好不容易回家一次,委屈你吃这些了。”
吃了这么多年王金凤做的饭菜,陆景逸早已习惯,尽管脑子里又冒出许青禾做的那锅鲜美的疙瘩汤,也依然把面前清汤寡水的粥喝得干干净净。
他抬头笑了笑,“娘说的哪里话,我吃着挺好的。”
看着王金凤鬓角的白发,陆景逸努力将寡淡的饭菜咽下去,说:“娘操持家务辛苦,我一定用功念书,不叫您失望。”
王金凤欣慰地看着他。
当初她嫁到陆家时,陆晚亭已经记事,因记挂着自个儿的亲娘,对她这个后娘很是防备,她几次三番示好都不成,无奈之下只好把目光投向了尚在襁褓当中的陆景逸,对他呵护有加,一直到今日。
她本想着以后分陆家点财产,再有个人心甘情愿在自己身边养老,谁知还有意外收获:陆景逸虽然看起来野模野样的,却是个念书的好苗子,考上秀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一个村镇能出几个秀才?说是凤毛麟角也差不多了。
正因如此,王金凤的脊背挺得比其他有孩子的妇人都直,也有不少人来巴结她,她照单全收。
她已经很久没遇见过许青禾那样敢当面戳她脊梁骨的人了。
而且,她原以为那小男妻的茶蛋摊子不过是小打小闹,撑不了几日就得灰溜溜收场,没成想那日路过市口,竟见那摊子前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许青禾站在人群中央,忙而不乱,收钱、拿蛋、打包,动作利索得很,装钱的口袋也眼见着一日比一日满当。
看得王金凤心里难受极了。
她见不得别人好,更见不得与陆晚亭相关的人好,那一枚枚卖出去的茶叶蛋就像是一个个无声的巴掌,全落到了她脸上。
王金凤越想越气,忽然转了转眼珠:发泄出口不就在眼前么?
她话锋一转,对陆景逸道:“前几日,娘在集市上遇见你大哥家的新媳妇了。”
她垂眸搅动着碗里的米汤,声音越发低弱,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那孩子生得俊,卖什么茶叶蛋,一群人围着夸,娘不过说了两句体己话,谁知倒显得我多事似的,惹得人家不高兴了。”
陆景逸闻言一把将筷子拍在桌上,眉头倒竖,“他欺负您了?”
想到陆晚亭那日不留情面的警告,王金凤到底不敢真的和他告状,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是娘自己嘴笨,不怪那孩子。”
她低头用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说:“娘只盼着你争口气,将来咱们娘俩也好……”
“娘放心!”陆景逸接过她的话,语气坚定道,“这次科考,我定要中个秀才回来,到时候接您去府城住,再不用看人脸色!”
王金凤点了点头,在陆景逸看不见的角度嘴角悄悄一翘。
只盼望陆景逸能真的高中秀才,好把她接到云州去。
这夜,许青禾又做了梦。
梦里是他和陆晚亭同居的公寓,夜已深,他从外面回来,摸索着往智能门锁输入密码开门。
客厅没开灯,电视屏幕的幽蓝光线映出陆晚亭的身影,显然一直在等他。
听到动静,陆晚亭站起身来,按亮客厅灯光。
“终于舍得回来了?”
声音很冷。
灯光刺眼,质问刺耳,许青禾眯起眼,酒精让他的反应变得迟钝,但也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下意识顶嘴。
“不是和你说了吗?我是去给朋友过生日。”
“过生日要玩到这个时候?”陆晚亭上前一步,周身散发着低气压逼近他,“你知不知道分寸?”
许青禾被他的气势压得不舒服,被束缚的逆反心理涌上来,“你怎么管我那么多,我又没干嘛,就喝了一点酒而已。”
“一点?”
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陆晚亭几乎气笑,伸手想去扶他,却被他别扭地甩开。
“别碰我,你好烦。”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导火索。
陆晚亭一把攥住许青禾的手腕,力道很重,将他猛地拽向自己。
两人胸膛撞在一起,呼吸交织,一个带着夜的微凉,一个带着酒的热度。
陆晚亭的声音低哑下去:“我烦?”
“看来是我平常太惯着你了。”
接下来的记忆是混乱的。
争执的词语变得模糊,不知道是谁先咬上了谁的嘴唇,带着惩罚的姿态,不像吻,更像是在撕咬。
布料摩擦发出窸窣的声响,夹杂着压抑的喘-息和吃痛的闷哼。
头顶的灯光在晃动。
再后来的事许青禾记不太清了,头很痛,身体更是像被拆过又重组一样酸疼,只记得快要晕过去之前,被陆晚亭喂了碗醒酒汤。
许青禾睁开了眼,望着古色古香的屋子,一阵恍惚。
梦里那份激烈的情绪似乎还停留在身体里,他轻轻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
天将亮未亮,鸡也没叫,因着这个梦,许青禾罕见地早醒了,尝试睡回笼觉失败,索性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整理好情绪,洗漱出门,然后就看见刚在梦里出现过的前男友。
穿越之后和前男友结婚的坏处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虽然不算是个完全的春梦,但许青禾还是觉得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小声和陆晚亭说了句“早上好”。
察觉到他的异样,陆晚亭道:“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没睡好?”
前半程还行,自从你在梦里出现之后就睡得不太好了。许青禾在心里如是回答。
这话当然不能告诉陆晚亭,他想了想说:“没有,就是醒早了。”
看着陆晚亭一身穿戴齐整地模样,他好奇道:“这么早,你要出门?”
陆晚亭点头:“昨夜下了场小雨,山上应该会有蘑菇,我打算去看看。”
采蘑菇?
许青禾一下来了兴致,他还没采过蘑菇呢。
因为一直没进行过,他不自觉地带上了滤镜,觉得这是项比挖野菜还要有意思的活动。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在陆晚亭开口之前,他快速阐明了一大堆自己必须去的理由:“你看,天还这么早,离天亮还有好一段时间呢,我又睡不着,一个人在家会很无聊的,而且早晨山上的空气多好多清新呀,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对身体也有好处。”
怕陆晚亭拒绝,许青禾双手合十举到胸前,小幅度地上下晃了晃,声音放得又软又糯:“求求你了。”
像只作揖的小猫。
眼前人的模样可怜又可爱,合十的双手还在轻晃,就像有条无形的猫尾巴在身后摇啊摇。
一向刚正不阿、说一不二的陆晚亭成功被萌到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柔和下来:“行。”
目的达成,许青禾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前男友说:“但你要听我的。”
为了能解锁采蘑菇,许青禾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然后就被从头到脚换上了一套登山装备。
上衣是件长度到腰胯的短褐,下面穿了一条缚裤,一种把裤腿从脚踝往上扎紧的大裤衩。
重点是草屦,也就是脚下踩着的鞋,是用蒲草和稻草编的,鞋头敞着露出脚趾,鞋跟也不包,说是这样踩在湿润的山土上能防滑,沾了泥也容易蹭掉。
看着自己现在的穿搭,许青禾欲哭无泪地撇了撇嘴:“好丑。”
“采蘑菇要走阴湿的坡地,防滑比什么都重要。而且,”陆晚亭上下打量他一眼,纠正道,“也不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