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这场反向捕猎终于告一段落。
虫族以弱胜强,在相互配合下成功捕获了目前为止体型最大的猎物。
大概是运气比较好,除了体表留下了几道龙骨藤汁液腐蚀的痕迹,没有任何一只虫族受了致命伤。
没有减员终究是好事,在族群建立初期,每一条生命都是宝贵的。
然而,虫族们随着宽翼凸眼雕来到了一处未曾涉足过的地域。这里的土地比它们之前经过的都要潮湿,一旦不注意便会沾上污泥。
大概是距离水域比较近,再往前的区域全被沼泽地覆盖了,体型较大且没有飞行能力的生物很有可能在这片区域中讨不了好。
出于谨慎,虫群缓缓后退,它们拖起宽翼凸眼雕的的尸体打算原路返回。
凭借二阶建筑者的指引,它们往铜矿的方向迅速前进。
或许虫族们的运气比它们想象得更好。
就在离开后不久,远处传来了某种动物在地面爬动的声音,一阵刺鼻的腥臭味随着它的动作四处扩散,格外难闻。
粗略一看,这种动物的体型格外细长,浑身裹满了淤泥,似乎才从沼泽地中归来。
它的胃部有不正常的隆起,似乎刚刚美餐一顿。
等接近了,便能注意到来者俨然是一条健壮的巨蟒。
即便有淤泥的遮挡,也能发现它的鳞片乌黑坚韧富有光泽,体表几乎看不见明显的伤口。
大概是吃饱了进攻性较弱,蟒蛇并没有急着追上去,而是从口中悠悠地吐出信子,分叉的舌头捕捉了一串空气中的气味因子后又回到原处。
它在用自己的方法去探测究竟有何种动物来到了自己的领地。
然而,蛇信带来的却是完全未知的信息,有它所不了解的生物出现在了这个星球上。
这道奇怪的信息令巨蟒提高了警惕,它将气味信息保存在了自己的脑内,以免遗忘。
在等待的时间内,二阶建筑者也没有闲着,它听见附近没有多余的动物路过后,便离开矿洞四处侦察。
大概是先前宽翼凸眼雕造成的动静太大了,在周边生活的小型动物们纷纷离开了原地。
二阶建筑者并不清楚被宽翼凸眼雕驱赶出去的原住民还有多久会回来,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同伴们早点脱离困境。
在生命受到威胁之前,它将会在原地停留到最后一秒。
这个地洞并不深,所以用不了多久,二阶建筑者便成功来到地面。
只可惜带有腐蚀性的龙骨藤汁液洒得到处都是,它不可避免的沾上了一些。
火焰灼烧般的刺痛和微微的酸麻感让二阶建筑者吓了一跳,为了不让伤口再度恶化,它急忙离开原地。
或许是二阶建筑者的行动过于匆忙,它竟然被某种柔软的东西绊了一跤。
等它回过头的时候,发现害自己倒地的东西是龙骨藤的花朵,里面的花粉在大幅度的晃动下撒了自己一身。
二阶建筑者本能地开始清除身上的脏东西。
然而,它注意到刚才被龙骨藤汁液腐蚀出来的伤口居然不疼了,被花粉包裹的部分奇迹般地传来了一阵清凉,中和了汁液带来的毒素。
意外的到来让它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就在这时,二阶建筑者注意到自家虫母正打算与自己交流。出于当前对虫母的百分百信任,它毫不犹豫地共享了情报。
现在把视角转移到另一边。
就在兵虫们与宽翼凸眼雕厮杀的同时,尤莱亚敏锐地察觉到它们的健康状态有所下降。
虽然还没有到达致命的地步,但比一开始萎靡了不少。
多亏族群中虫族的数量还不是很多,尤莱亚才能在短时间内注意到它们的不对劲。
考虑到自己贸然与眷属们对话很有可能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于是尤莱亚认为自己必须谨慎选择。
他仔细辨认了一番后,发现建筑者的健康状态似乎最为稳定,于是利用精神网与之交流。
“你们在地面上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吗?”
二阶建筑者迟疑了片刻,磕磕绊绊地回答道:“找到了……铜矿……但是……被……野兽袭击了……”
尤莱亚心底一沉,急忙问道:“它们现在的状况怎么样了?”
碍于视野的局限性,建筑者只能把它所知道的通通交代了一番。
尤莱亚这才知道,这场战斗开始的时间比它想象得更早。小队中所有的兵虫已经集体出动,和一只疑似鸟类的动物搏斗。
战斗能力较差的工虫没有办法迎战,只能躲在自己挖出的地道中。
再然后,便是龙骨藤的汁液有毒,但是它的花粉似乎拥有解毒的功效,或许是毒药附近必有解药的缘故吧。
尤莱亚并不清楚其他兵虫有没有被龙骨藤伤到。为了保险起见,他命令二阶建筑者尽可能地去收集一些花粉。
二阶建筑者答应的很快,当即开始工作。并和尤莱亚约定,一旦接收到了同伴们的信息马上传输到精神网内。
紧接着,二阶建筑者留下了坐标。
尤莱亚果断派遣了几只士兵携带修复溶液和修复凝胶前去支援。
然后,便是焦急又漫长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僵持的局势突然有了变化。只见和宽翼凸眼雕搏斗的兵虫们传来了好消息,它们带着新鲜的猎物凯旋而归。
早已等在铜矿附近的兵虫们为它们递上医疗物资的同时,接过猎物开始搬运。
见眷属们得以成功存活,尤莱亚总算是松了口气。
但是,他还是放心的太早了。紧接着,某种莫名的直觉告诉自己第二次进化的契机即将到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尤莱亚的计划,他不觉摒住了呼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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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安全度过第二次进化,尤莱亚当即下令让所有无关的虫族离开自己的房间。
凭借精神网,族群中的所有个体都能隐约感知到他的情绪。
面对突发状况,虫族们纷纷表现得有些不安,但还是听从了尤莱亚的命令,安静地守在房间门口。
在虫族们的概念里,尤莱亚的表现可以被解释为明晃晃的戒备。
它们并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母亲在这么重要的时候选择去疏远自己,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去讨虫母的欢心,只能老老实实听话。
每个族群中规则的制订者只会是唯一的虫母,没有自主思维能力的虫族们永远跟随着基因中镌刻的本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融入族群。
但是,也不怪尤莱亚草木皆兵。
生存越是艰难的个体越是怕死。
出生时遭受的巨大折磨在悄然间扭曲了尤莱亚的内心,让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抱有怀疑。
这一点也体现在他统治族群的方式中。
尤莱亚基因学上的“父亲”是罕见的变异种,毒素是它引以为傲的武器,并且通过极小的概率成功遗传给了尤莱亚,使他在起点便比其他虫母多了份优势。
在后续的应用里也是如此,尤莱亚构建精神网使用的精神力中隐藏了极为稀少的精神毒素。
一旦眷属们意图不轨,尤莱亚便会将其引爆,在悄无声息间结束战斗。
在这个世界里,拥有人类记忆的虫母本来就是异类中的异类,他们没有任何同伴可以信任,只能主动或被动的为自己创造安全感。
尤莱亚现在还不愿将自己的后背交给所谓的同族,目前他能够信任的只有自己。
此外,尤莱亚同样异常惧怕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到达繁育期。
那时,被生理本能控制的眷属们绝不会像现在这么温顺。一旦它们冲破了自己部署的防线,那么在蛹中沉睡的自己将会毫无反手之力。
对尤莱亚而言,他绝对不会容许计划以外的子嗣降生到这个世界上,他无法忍受这般糟糕的未来。
在进退两难之时,尤莱亚明白,自己终究还是需要培养一批对自己高度忠诚的眷属,忠诚到强行违背本能为自己而战。
趁现在距离进化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他抱着头瘫坐在空旷的房间,想了很久。
终于,尤莱亚咬牙作出了决定,他调整好了心态,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别无二致,然后向门口走去。
他还没有任性的资本,不能这么早就让眷属们和自己离心。
随着一阵沉闷的声响,厚重的石门缓缓打开。
意外的是,被赶出去的虫族们纷纷聚集在门外,它们并没有顺从地离开,而是茫然地等待着虫母的下一个指令。
初级族群高度依赖虫母指挥的弊端显露无疑,一旦打破了常规,原本严丝合缝的齿轮便会错了位置,间接导致整个系统的瘫痪。
所以,当虫族和人类发动战争时,优先级最高的策略便是将虫母斩首。
如此看来,这么做果真是无可厚非。
当尤莱亚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无数双泛着暗红光泽的复眼齐刷刷地盯向了他,格外瘆人。它们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自己的虫母,一丝一毫都舍不得松懈。
由于现在的虫族们还未进化出人形拟态,因此很难从它们原始形态的脸上分辨出表情。
非人之物拼尽全力也无法成为人,现在的尤莱亚无论如何都无法和虫族们共情。
他现在除了武力,唯一的武器便是甜美的谎言了。
“我的子民们,请不要焦虑。刚才我隐约感应到了母神的呼唤,所以才会急着将你们赶出去。”
“我并不是不信任你们,只是事态紧急,来不及向你们解释。”
“于是,我勉强中断了进化的进程,在最为虚弱的时候前来表现我的歉意。”
接着,尤莱亚将说话的速度放缓,原本冷淡的声音在他刻意的控制下竟然显得有些温柔。
那双金色的眼眸不闪不避地和眷属们对视,从表面上看,好像真的是一位关心子民的优秀首领。
“所以,你们会永远向我献上忠诚,对吗?”
尤莱亚利用精神力,在眷属们的潜意识中将最后一句话留下的印象不断加深。他冷漠地看着自己的眷属们陷入恍惚,又在片刻之后回到现实。
拙劣的谎言在层层掩饰中向真实靠拢,在尤莱亚的主导下,披着虚伪外衣的虫母与愚昧的眷属们上演着一出滑稽的闹剧。
他忽然理解基因传承告诉自己为什么不要大规模开放自主思维能力的权限了。
拥有独立思维能力的个体绝不是可以轻易操控的,它们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感性随时可以压制理性。
精神网中的反馈告诉他,眷属们的情绪得到了恰当的安抚。尚且没有分辨能力的虫族们盲目地相信虫母的每一句话,除非被本能控制了身体。
差不多了。
尤莱亚在心底缓缓计数,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和它们耗,差不多该想个办法脱身了。
这时,尤莱亚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落到了自己最熟悉的那一只近卫虫身上。
狡猾的虫母选定了目标,他抬起足肢,主动向它靠近。
“你是我最忠心的守卫,所以,我决定兑现承诺,赠予你一份目前来说独一无二的礼物。”
意识到虫母接近自己,这只近卫虫表现得有些手足无措。它呆呆愣愣地僵在原地,不知道该作出什么样的回应。
肢体语言往往比真实的言语更有说服力,尤莱亚很满意自己看到的情形。
看来,这只眷属对自己的忠诚度比想象的更高。
然后,他当场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我将为你起名。在这个族群中,拥有名字意味着你将拥有更加特殊的地位,也是得到我信任的证明。”
矛盾是产生往往源于不平等的现实,尤莱亚有意挑起矛盾,从细微处操控眷属们的情绪,将自己吸引的注意力纷纷转移。
“母亲……我……我好开心。”这只近卫虫的声音隐隐带着颤抖,来自虫母的注视令他欣喜不已。
没有人类可以拒绝“特殊”二字,更何况是在社会结构更加扭曲的虫族呢?
见此,尤莱亚轻声说出了自己准备好的名字:“阿克塞尔。这个名字的寓意着和平、责任和认真,拥有这个名字的虫族往往热爱和平稳定的生活,会向着既定的目标全力以赴,绝不食言。”
“我想,这个名字再适合你不过了。”
尤莱亚选择这个名字也有自己的打算,他不着痕迹地加深眼前这位眷属对忠诚的印象。
半真半假正是语言的魅力。
闻言,阿克塞尔微微战栗。它欣然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望向尤莱亚的目光更为炽热。
趁眷属们的情绪还没调节过来,尤莱亚示意阿克塞尔为自己开路,迅速返回了房间。
随着石门沉闷的声响,一切喧嚣仿佛都被隔绝在外。
卸下伪装的尤莱亚瞬间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在独处的时候他才会和真实的自己更加接近。
尤莱亚在清醒地看着自己一点点融入虫族社会,他的价值观将在时间的变化下越来越扭曲。他将会越来越冷静地清点自己的筹码,并在关键时刻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
只怕有一天,尤莱亚会失去向某一个体交付全部信任的勇气。
莫名的恐惧让他将权力牢牢攥在手中,不愿看见一切打破平衡的事物出现在自己的计划里。
但距离这一天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尤莱亚还有机会去思考,去寻找。
现在,他不必去想那么多,只需要全身心地投入到进化中便是了。
意识在沉睡中渐渐上浮,尤莱亚又化作灵魂体来到那片神秘莫测的宇宙。
或许是有了抗性,这一次尤莱亚没有见到任何干扰理智的事物,他跟随着群星向母神所在的位置前进。
现在,他可以去往的地方更远了。
尤莱亚距离母神所在的黑洞越来越近,近到足以看清母神的身影。
祂的形体在呼吸中不断变幻,血管从祂的体内钻出,将母神和那道晦暗至极的裂隙连接在一起。
裂隙的另一端是吞噬一切光芒的黑暗,若是不幸跌入其中,必定会理智崩溃。
而母神恰似最后的守门人,以己身为碑,镇压着未知的恐惧。在不断被污染和扭曲的同时,还在以稳定的速度孕育着群星。
毁灭与新生在母神身上构成了绝妙的平衡,仅仅一眼,便让尤莱亚难以控制地升起了敬畏之心。
在母神和裂隙相连的位置,是一片灰白。象征着生命溃散的色彩在祂身上蔓延,并向心脏的位置攀升。
过多的信息摄入让尤莱亚越发恍惚,直觉传来了尖锐的警报,他必须早早离开。
这些信息现在的他不该得知,他不该试图理解。
就在这时,又出现了新的外来者,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打断了尤莱亚的思绪。
通过灵魂体的眼睛,尤莱亚“看”见一对青年男女手牵着手,伫立在母神身侧。
他们在抽象的宇宙中仍然保持了人类的形体,面容模糊不清,似在与母神交谈。
尤莱亚不敢乱来,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突然,交流中断,其中的那名女性将目光直直投向了尤莱亚的位置,来自未知存在的审视令尤莱亚浑身发冷。
“找到你了。”
即便相隔了很长一段距离,那名女性的声音还是格外清晰。
她说:“找到你了,最后的███。”
一时间,尤莱亚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像被攥住了一样。他僵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全然陌生的空间,首次出现的人影给尤莱亚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他被盯上了。或者说,他窥视到了一部分阴暗面。
尤莱亚原本正常的命运线在这一刻发生了偏转。现在,他得到了一张入场券。
在这种负担到达极限的时候,大脑启动了保护程序。
尤莱亚还来不及看清母神的全貌便被驱离了这片宇宙,他的灵魂在原地闪烁了几下,便和烟雾一般消散了。
那名说出“找到你了”的青年女性在原地目送尤莱亚离开。
她抬起右手,指尖缠绕着一缕金色的丝线。丝线的另一端连着无尽的虚空,仿佛穿越了屏障到达了另一个世界。
像是某种镌刻在灵魂内的印记。
等他消失后,那名女性兴致缺缺地叹了口气。
她抬起头对母神说道:“这一次的███已经成功降生了,你确定选择放弃近乎永恒的生命,将其化作引燃柴薪的火种吗?████女士?”
意识到母神名字的发音已经从语言体系内被抹除了,她眉头紧皱。污染时时刻刻侵蚀着母神的身体和理智,若是将所有用于抵抗的力量抽离,后果显而易见。
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异常死板,哪怕是来自其他时空的自己都无法被通融。
不被世界承认的信息无法被表述,唯一知道秘密的存在被迫沦为可悲的守密人。他们的大脑中记录了无数历史背后的真相,但受到规则限制将其终生掩埋。
母神的眼中略微泛起了些许光彩,祂用几近融化的四肢勉强支撑着自己,让祂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大概是太久没有使用过自己的声带了,母神尝试了半天只发出了几个无意义的音节。
青年女性没有催促,她站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在尤莱亚消失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们进行的一直是这种单方面的交谈。
这片空间并不稳定,她只能借助搭档的力量跨越时空,然后在有限的时间内前来陪伴母神。
“我愿意,观测者女士。”许久,母神勉强拾起了自己的语言能力。祂的声音慈爱而平和,竟然没有留存一丝负面情绪,平静到让人心底发冷。
但是观测者女士感受到的却是无能为力的悲哀,她的声音在愤怒之下变得更加尖锐。
“████,你已经牺牲了那么多,就连唯一的名字都淹没在历史中无人知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可以为自己考虑一下呢?”
母神明显愣了一下,祂思索了许久,才勉强组织好了语句。
“抱歉,你知道的。当初接过权柄的时候,除了‘慈爱’,我没能留住任何情绪。”
“这是我的选择,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陪伴我走上这条道路的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大概是压抑的情绪终于得到了发泄,观测者女士的声音不再那么歇斯底里。
她意识到自己越界了,僵硬地扯开话题。
“你的自我正在消失。”
“我明白。”母神的语气没有任何改变。
“可是!”观测者女士还想再最后尝试一下,但在规则的阻力下她无法说出更多关于“未来”的推算,只得哑口无言。
母神已经失去了成为锚点的资格,祂不再享有近乎全知的最高权限。
与观测者女士十指相扣的青年男性显然注意到同伴的情绪失控,他微微加重力度,并对着观测者女士摇了摇头。
面对曾经同行者的愤怒,母神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但是,母神想尽办法还是无法表现出除了“慈爱”以外的样子,浑浊的泪滴从祂的眼角落下,像是在代替祂发出无声的呐喊。
“趁我的自我还没有消失,观测者女士、执行者先生,你们愿意留在这里,陪我走完最后一程吗?”
母神微微一笑,竟透着些许暮色。
“当然,时间对我来说只是个符号。从我来到这个世界起,已经过去了千万年,也不差这一点。”
观测者女士定定地望着祂,似要透过扭曲的形体看向那个勇敢到无畏的人类英雄。在很久很久以前,祂也曾是她,有资格去享受充满希望的未来。
但是,浩劫将至。
为了让生命得以幸存,先驱者们隐入黑暗,抛却姓名,只为保护他们的未来。
观测者女士也在命运的指引下来到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履行自己的职责,她从万千种可能性中推演出最有理想的事实,然后在搭档的配合下协助救世。
身为命运的观测者,她没有权限插手现实。除了命运选择的███,其他人也无法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这时,便需要执行者的助力。他是唯一游走在现实和虚幻间的特殊个体,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未来的走向。
然而,未来只是一个模糊的方向,它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发生变化,同一个体身上往往会衍生出千万种可能。
很显然,这对命运的向导曾陪同母神████走过一段时间。那段被命运抹去的记忆消失在历史中,除了他们的大脑,再也没有别的载体可以将其留存。
这时,母神话锋一转:“那你们两个呢?又可曾憎恶过自己的身份?可曾记得自己的来路?”
这下,沉默的变成了观测者女士和执行者先生。
现在接话的变成了执行者,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平静的陈述事实:“我们愚弄了命运,注定沦为命运的奴隶。”
在世上最可恨的便是身不由己,能够玩弄命运的存在或许连命运本身都做不到。
然后,母神又问:“那个孩子……是最后一个吗?”
“是的,他是最后一个,我向你保证。”观测者女士结束推演,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闻言,母神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祂意识到那场横跨了几个时代的骗局终于将要迎来落幕。
久违的疲惫感让祂产生了困意,母神保护着臃肿的腹部,不觉坠入梦境。
“……………………”
外来的异乡人没有打扰祂的安眠,他们的身影渐渐淡去,随后消失在这片空间之中。
此时此刻,尤莱亚刚回到现实,他注意到自己正蜷缩在蛹中动弹不得。
在正常情况下,尤莱亚苏醒的时候刚好完成蜕变,但不知为何这一次却提前了许多,真叫人纳闷。
关于面见母神的细节尤莱亚也记不太清了,他只知道自己在那片空间内见到了……见到了什么?
尤莱亚愣在原地,略微有些无措。
就在这时,他的心脏突然停跳了一拍。剧烈的疼痛席卷而上,仿佛被什么东西留下了烙印一般,让尤莱亚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等尤莱亚再次拥有意识的时候,进化的过程已经结束,他抬起足肢划破蛹钻了出来。
尤莱亚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从外面来看不存在半分异常。考虑到目前眷属们的医疗水平过于低下,尤莱亚只得将其暂且忽略。
第二次进化带来的变化比尤莱亚想象得更加明显,他的精神力和□□力量都得到了明显的提升。
其中,最为意外的便是一项新能力——意识切割。
尤莱亚可以自由分割自己的意识,然后得以实现一心多用。在进行思维跃迁的同时,本体也能行动,不再和之前一样于原地留下一具没有意识的空壳。
这项能力可以在关键时刻提高生存的概率,极为实用。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尤莱亚起了尝试的念头,他当即切割了部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