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航语气波澜不惊:“嗯,上次在医院见过,还有他喝醉……”
“这位是易大哥,就是上次你去的那个酒吧的老板。”罗阿响又跟谷肆介绍。
“嗯,你好。”谷肆虽然始终面无表情,罗阿响却看出了他的不满,和刚开始进门时的情绪完全不同。
最后在没有人说话的诡异氛围中,三个人一起吃了顿饭。易航吃完就走了,谷肆仍然一声不吭,坐在椅子上。罗阿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站起来收拾碗筷。
“我来吧。”谷肆终于从椅子上站起来,把罗阿响按下去。罗阿响刚想说什么,又立刻被谷肆堵了回去:“你眼睛还没痊愈。”
由于他的语气里的压迫感太强,罗阿响只好任由他去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罗阿响还觉得有些新鲜,从前那个高傲的谷肆竟然也会洗碗。
“这些还要吗?”谷肆指着易航带来的几个塑料盒子,也有些剩下的。
“要的要的,放冰箱,我来我来。”罗阿响把盖子盖好了,摞起来往冰箱放。厨房太小了,冰箱就被放在客厅的角落了。
谷肆点点头,把几个碗拿去厨房洗了。
罗阿响被谷肆抢了活,没事干,就想着先进卧室看看书。在医院躺了一周多,他都忘了原来正常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了。他现在别无所求,只想要平静地生活下去,然后考上心仪专业的研究生,不再这样拮据地生活而已。
说是想看一会儿书,最终还是只是坐在桌前发呆,他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最近发生太多事,罗阿响适应力那么强的也要反应一阵了。
忽然罗阿响感受到身后有一股目光,转头看是谷肆,正站在门口盯着他看。
“怎么了?”罗阿响下意识摸了摸他左眼的纱布,这已经是他这几天的习惯性动作了。
谷肆摇摇头,举了一下手里的水杯:“吃药。”
“哦哦。”罗阿响应答着,他原本就有两百度近视,失去了一只眼睛的视力之后,右眼看什么都稍微模糊,但不至于影响正常生活。所以现在他看站在门口的谷肆,整个人的边缘都散发着微光,像电视剧里的谪仙。
吃药这件事对于罗阿响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他熟练地接过谷肆手中的水杯,一把药全拍进嘴里,再猛咽两口水下去。
“以前不是挺怕苦的?”此时谷肆嘴角终于勾起一丝笑意,他想起来罗阿响高中时感冒嫌药苦不肯吃,还得用糖哄着的往事。
罗阿响脑子里当机了一秒,随即也笑:“都多久以前了,大人了。”
其实罗阿响不是很愿意回忆以前,高中时候的日子对他来说只有和谷肆那点回忆是好的,为了避免痛苦,只好连那一点点甜也舍弃了。
他又坐回卧室的桌前,想着专心看书,或许谷肆就会觉得自己很打扰,从而主动离去。遗憾的是谷肆并没有如他所愿,反而自己搬了个椅子在罗阿响身边坐下了。
罗阿响心里直犯嘀咕,谷肆以前不是这样会死缠烂打的人,他还是装作在看书,实则思绪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你想干嘛?”罗阿响终于还是没忍住,整个人朝向谷肆那边,也不装了。
“不干嘛。”
“那少爷是不是应该回去了?”
“还早。”谷肆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手表,目光又落在罗阿响看的书上面。
“什么时候考试?”
“12月呗,先试试,不行再来一次。”罗阿响没当回事,他早就不是那个自视甚高的小孩了,自己什么水平心里有杆秤的。
“你……没画画了吗?”
罗阿响语气仍然平静:“早就不画了。”
他表面回答得轻松,实际上心里一惊,这还是有人敢当面这样问他。以往被称作“美院种子选手”的他,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放弃画画。
发生了太多事,以至于罗阿响觉得上次提笔画画都上辈子了。
“为什么?”不知道是没眼力见,还是故意找罗阿响不痛快,谷肆偏偏要盘根问底。
“不合适……”
没等他说完,谷肆就断定道:“不可能不合适。”
罗阿响没生气,只是有些无奈,现在的谷肆还是这样自我中心,即使长大了,他也没变,这让罗阿响很羡慕。
“温时说想见你。”谷肆继续说道:“你不想见的话我可以帮你拒绝。”
罗阿响忽然松了一口气,原来谷肆只是想问这个所以才赖着不走的。
“没事,我眼睛好了就去见见她,好久没见了,还有点想念老同学。”
“那你想我吗?”
罗阿响看向谷肆,对方没有一丝玩笑意味,表情严肃,就像在讨论什么工作一样。
罗阿响忍不住笑:“你真要问这个吗?”
“嗯。”
“想过。”
谷肆心里一跳,他没想到罗阿响会如此坦诚地回答,但这个答案却没那么合他心意。他希望的是罗阿响仍然跟几年前一样,总是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在亲密时刻,会表现出从未有过的依赖。
现在的罗阿响不会这样,他只会找体面的回答。
“好,那你什么时候好点了,就打电话给我。”谷肆冷着脸,终于从罗阿响的出租房离开了。
罗阿响突然觉得口渴,他走到厨房,用电热水器烧水,屋外的光照进漆黑的屋子,映得罗阿响的身影更加伶仃。毫无预兆地,一行眼泪从他面颊划过,左眼的纱布被浸湿了。
其实他刚刚更想对谷肆说对不起,不知为何却开不了口。罗阿响整个青春里最对不起的就是谷肆,时隔多年也没能对他说出来。这么多年来无论他如何说服自己,将自己当年的行为正当化,也无法减轻他半点愧疚。
好在谷肆这几天都没来找他,这让他情绪上轻松了不少。
在眼睛还没痊愈之前他不会去学校,每天要去医院换药,好在医院不远,走路就能到。他不想去学校的原因无他,只是顶着这样一副病躯,去学校肯定又会被人说卖惨。之前他们学校的助学金名额开放,罗阿响把自己的情况如实写上去,交给班长之后全班人都知道了,一直在说他卖惨。
天气还是一样闷热,由于身上和眼睛的伤还没好,没办法正常洗澡,只能用湿毛巾天天擦身体,洗头也只能去店里洗。他还是有点心疼钱,尽管肇事者会赔一大部分,他也不舍得把钱花在这种地方。
以前排得满满的时间现在全部空闲下来,看书也看不进去,天气一热他就想开空调,到时候电费又是一笔。罗阿响叹气,想着要不在网上买个小风扇忍一忍,等夏天过去。
小风扇还没回来,医生的警告先来了。因为心疼电费,他也就一晚上没开空调,第二天医生就说他伤口发炎。
这现世报来得也太快了。
终于在第三周时,打他那群人给的赔偿费到了,罗阿响可以不那么勒紧裤腰带生活了,很难说这次的经历到底是福还是祸。
他的伤也慢慢好了,眼睛可以拆纱布了,虽然还是有点看不清,但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罗阿响买了些水果,顺便去易航的店里给他送去,这次如果不是易航帮他这么多,他现在都不知道埋在那块地里。
易航的酒吧下午还没开始营业,但他已经在做准备,看见罗阿响进门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一句欢迎光临没说完,罗阿响先笑出声了。
“笑死了,哈哈哈哈!”罗阿响伤好了,人也有精神了,这会儿笑得挺痛快,他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这样放肆地笑过了。
罗阿响把水果放休息室后,才又回到了前台。
易航手上擦着玻璃杯,问罗阿响:“买了什么?”
“一点水果,不忙的时候你和同事们都尝尝。”罗阿响也进了吧台里面,帮着易航收拾,他喜欢开店前的准备工作,不用和人交流,只用清洗收拾就好。
“上次你那个同学,你们关系很好?”易航问。
“唔,他是我前男友。”罗阿响回答得倒是痛快,在他看来,只要他能大方地表明关系,那就更能证明他俩之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易航一针见血:“我看他对你余情未了。”
罗阿响笑笑没说什么,即使他高三时就已经认识了易航,他也没对易航敞开心扉过,到现在更是只将对方看作自己兄长一样的存在,很少谈起情感方面的问题。
这时罗阿响的手机响了起来,罗阿响一看来电:是谷肆。
“……行。”
那边把电话挂了,不知是不是罗阿响的错觉,他好像听见电话那边有熟悉的叫卖声。
十来分钟之后,谷肆走进了酒吧,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朝他走过来时太有气势了,让罗阿响感到一阵无形的威压。
“怎么在这?”
“去完医院顺路看看,找我咋了?”
“还是温时那边,说想看看你。”
“……今天不行,我总得收拾下。”
“知道,就是跟你说一下,别忘了有这个事。”
“那你今天找我干啥?有事儿?”罗阿响站在柜台里,眼神都没抬起来看过谷肆。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谷肆说着,又转头跟易航说:“要一杯……”
“别喝酒,喝醉了不管的啊。”
罗阿响本身只是想撇干净自己的责任,但这话却似乎取悦了谷肆,他浅浅笑了一下:“我也没说我要喝酒吧?”
一旁的易航也看得有点难受:“没营业,你俩别在这调情。”
罗阿响在柜台里狠狠推了易航一把,易航一个趔趄,差点撞后面酒柜上。
谷肆倒是心情渐好,从一开始的苦大仇深,到现在脸上甚至仍然带着笑意,在易航那句“调情”之后,更是抬手捂嘴,想要掩饰此时愉悦的心情。
“别闹。”易航站稳后,眉头一皱,顺势摸了摸罗阿响的脑袋。
看见易航的动作后嘴角又撇了下去,他问罗阿响:“送你回去?”
“行。”他眼睛的纱布下周就能拆了,现在还是一个半瞎子状态,有人送更好,所以他答应得爽快。
“那我先走了,易大哥,下周拆了纱布就来上班。”
易航嗯了声,又埋头擦干罗阿响刚刚洗好的杯子。
罗阿响坐上副驾驶,谷肆坐上驾驶位后拿了两张照片给罗阿响。
罗阿响接过照片,上面是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男人,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偏了一下头问:“这谁啊?什么?”
“他不喜欢你的,把你当替身。”
“啊?”罗阿响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谷肆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
“酒吧老板。”
“易大哥怎么了?”
谷肆这一通话根本连不成一个故事,小学生看图说话的逻辑都比他清晰。罗阿响把照片还回去,想继续追问谷肆。谷肆转过身,伸出右手正好掐住他的下巴,耐着性子解释:“他初恋和你长得像,所以他把你当替身,不喜欢你。”
罗阿响被他掐得有点疼,一把拍开了谷肆的手,脑子也转了几个弯,才反应过来谷肆误会了。
“我知道啊。”
这下换谷肆愣住了,他狠狠地踩下离合,车子一下冲出去,罗阿响差点撞上挡风玻璃。
罗阿响深谙谷肆喜怒无常的脾气,所以也没开口,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触霉头。就算高中恋爱时,他也搞不太清楚这人的脑回路,总是莫名其妙地发火,以至于刚交往时罗阿响以为他是为了看笑话才同意的。
“果然你根本没变。”车在罗阿响所在的小区旁边停下,外面人来人往,很多都是接小孩回家的家长。
之前罗阿响正是被他这句话激怒,两人产生了肢体冲突。现在罗阿响没那么冲动了,他甚至有一种想要跟谷肆从头清算的欲望。
“你一直说我没变,指的是什么呢?”罗阿响似笑非笑地盯着谷肆看。车窗外一片赤红晚霞从罗阿响背后洒下,夕阳映在谷肆眼中,场景突然变得悲凉起来。
“你这种拈花惹草的性子,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相信你的鬼话是不是,什么只认真对我,实则到今天你也是那个人群中大受欢迎的花花公子,而我不过只是你娱乐的对象之一而已。”
看样子谷肆是被气急了,这还是重逢后他第一次说这么长的一段话连气口都几乎没有。
“你说是就是吧。”罗阿响不想做任何解释,或许他在谷肆眼里一直都是这种形象也算是一种宿命,他和谷肆永远都不得善终。
原来从高中时他们开始恋爱时,谷肆就没相信过他,不过好像一切也没那么重要了。
“奉劝你不要对别人的生活有那么强的掌控欲,私下调查别人是侵犯隐私的。”罗阿响说完这句话就下了车,原本他以为和谷肆又能好好交流了,或许可以把以前的事情也一一说清,不过是他的妄想而已。
“帅哥!这里不让停车!”有街道维护秩序的阿姨站在谷肆的车旁边喊,谷肆看了一眼罗阿响,想要追上去,却被人拦住了,他只好把车开走。
罗阿响到家的时候还没缓过神来,他想起了一幕幕往事,以往不敢轻易表露的心事,对他来说无法磨灭的痕迹,对于谷肆来说似乎并不特别。
有人在敲罗阿响家的门,他从凳子上站起来,行尸走肉似的。
他将门拉开一条缝,是谷肆,不知道现在他还来干什么。
谷肆没说话,手一下伸进门缝中,生生把门拉开了,随后顺手把门带上,双手搂上罗阿响的身体,实打实地拥抱着他。罗阿响说不清那一刻是什么感觉,既觉得自己委屈,又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将就心理。
谷肆的手干燥温热,在他脊背上抚摩着,没由来产生的安全感让罗阿响浑身战栗,即使他没有任何动作,罗阿响也能听见自己内心防线可耻地接连溃败声音。
他的后颈被人抚摸着,像是在温柔地给猫顺毛。
“……”
两人都一言不发,谷肆的胸膛像一堵坚实的墙一样抵着罗阿响,心跳声快得离谱。他们互相感觉得到对方的体温,在炎炎盛夏里有些过于炙热,但两人都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谷肆的手缓缓抚上了罗阿响的面颊,他的拇指一下又一下地在罗阿响仍然覆着纱布的左眼上摩挲,随后嘴唇贴近。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布,罗阿响能感受到他的热度。
罗阿响把人推开了,药味很难闻,他经常自己洗漱的时候都会被药味呛到。
“怎么?”谷肆贴得很近,他的吐息几乎贴在罗阿响脸上,这让罗阿响有些不习惯。
“难闻。”罗阿响偏过头,尽量拂去空气里的暧昧,想要再次拉开与谷肆的距离。
“你知道易航把你当替身,还和他好,我这么喜欢你,你不回头看我一眼。”谷肆又把人搂紧了,语气里的委屈显而易见。
“你都说我便宜货了,哪里喜欢我?”
“……我没那么说。”
“你就那个意思,不过你说得也没错,我就是那样的人,做不做?”罗阿响咬了咬嘴唇,他的手攀上了谷肆的肩膀,误会太多懒得解释,干脆一错到底吧,用身体换谷肆为他带来的诸多好处,又有何不可。
两人呼吸交缠着,罗阿响的手心摸到他硬茬的头发,嘴唇贴上去,像以前做的那样,舌勾缠着舌,任由谷肆索取。
这已经是他们重逢后的第二次肌肤相亲,没有第一次的难看与愤怒,只是无尽的爱抚与温柔,给对方筑一个温热的巢。
第二天早晨是被谷肆的闹钟吵醒的,罗阿响摸索着想去床头拿手机按下,却已经被人早一步关掉了。
“我上班去了。”谷肆站在窗边,西装革履,这么大的天也不嫌热。
“嗯,去吧。”罗阿响眼睛眨了眨,又钻进被窝里。他好久没去学校,每天都睡到自然醒,现在这个时间以往他都还在梦里。
“我买了吃的,在桌上,你醒了热热吃。”谷肆俯下身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随后才拉上门离开。
罗阿响又在床上磨蹭了会儿,爬起来洗漱时果然看到桌上放了个保温盒。
他打开看了看,几层的盒子里面满满当当的,主食是粥,其他都是各种小炒菜,还有他以前喜欢吃的南瓜饼,倒是好久没吃了。他用手捻了个,一口一口品尝着,和以前吃的味道不太一样,没那么油腻也没那么甜,挺合他的口味。记得以前每次出去吃早餐,他都会跟谷肆抱怨说“南瓜饼不那么油就好了”,没想到他现在还记得。
说起以前,他又想起来和谷肆老死不相往来的事,高中刚转学过来时,拽得二五八万的。是因为什么两人才拉进关系来着?好像是因为老沈的钦点补习。
谷肆刚转来那时候他们高二下学期,第一次大考数学只考了44分,老沈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只能让身为数学课代表的罗阿响帮他补习。
班主任听说这件事之后更是热心,直接把两个人调成了同桌。
谷肆总是一张臭脸,对谁都没好脸色,比这个更让罗阿响印象深刻的是他那一手比狗爬还难看的字,写出来没一笔跟原来的字搭边。
“罗老大!这是你的福报!”毛毛跟个兴奋大金毛一样,在他耳边吵嚷着。
“你是一点都不会读空气啊,毛,你看罗阿响这表情,跟吃屎一样。”
“你特么才吃屎了,不会说话滚!”罗阿响正在气头上,恨不得给他们一人一榔头。
和罗阿响这边热络的气氛完全不同,谷肆简直门可罗雀,他转来这么些天了,没交上一个朋友,倒是有不少其他班过来送情书的女生,毕竟那张脸实在优越。
天空昏暗无光,细雨濛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雨时特有的土腥气。这样的天气之下,学校的学生们也态度懒散,只要老师稍不注意,同学就会闭上眼睛犯困。
距离上次和温时聊天已经过去了快一周,罗阿响也坚持着自己对谷肆的态度,不接近,不避开,而对方却对他避之不及,几乎每次罗阿响看见那张英俊冷漠的脸时,谷肆都在朝他翻白眼。时间久了,罗阿响竟然也已经接受了谷肆的态度,甚至分析起他细微的表情表现。
比如这时,他嘴角向下撇着,眉头紧皱,眼皮快速眨了一下,再次睁眼,眼瞳就已经移到眼皮上方,这是他在表示不屑。原因是罗阿响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正好罗阿响知道答案,回答正确了。
不知道是不是罗阿响的心胸变得更加宽广,他对于这一切都变得可以原谅,甚至连谷肆的行为都可爱起来,他三白眼的特色,在罗阿响面前展现得淋漓尽致,罗阿响居然已经习惯这突如其来嘲讽,有时他从谷肆对他的表情语言中发觉了一丝过度关注,否则为什么每次谷肆都会精准地在他出糗或臭美的时候给出相应的表情反馈。
有了这个小发现之后,罗阿响就忍不住想犯贱,每次谷肆朝他做嘲讽或鄙视的表情时,罗阿响就会给他一个十分愉悦的开心表情,久而久之,两人之前的表情对话就变得有来有回。
罗阿响还是第一次发觉,和人之间的博弈这么有趣,他一开始只是为了恶心谷肆,到后来,就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而已,想看某人露出某种表情。
后来,谷肆好像也发现了他这种恶趣味,对他的任何挑衅都视而不见,罗阿响也并没有失去观察他的耐心,在没事的时候观察谷肆已然成了他的习惯之一。
他发现,谷肆对他的讨厌好像是没有理由的,对别人虽然也挺冷淡,但对他就是纯粹的厌恶。罗阿响就这样把对谷肆的关注转移到了谷肆如此讨厌他的原因之上,他越来越好奇,罗阿响是个行动派,但他越接近谷肆,谷肆就越讨厌他,他们就像两块同极相斥的磁铁,而罗阿响好奇的问题永远无法找到答案。
到下午放学时间,雨非但没停,反而噼噼啪啪下得更大。罗阿响嫌麻烦,没有出去吃晚饭,直接趴在桌上睡死过去。他习惯性地往谷肆那边一看,谷肆也没出去,整个教室只有他们两个人。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越趋清晰,罗阿响也从困意中醒来,他望着谷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还是一如既往,头发有些长了,只浅浅遮住他的双眼和耳朵。
那人好像感应到他的视线一般,深沉的双眸和罗阿响那双眼睛对望了个正着,罗阿响怎么也不愿服输,在这场眼神较量中,他无论如何都要取得胜。最后还是谷肆先认输,他瞥过罗阿响,眼神转眼便换了直视的对象,从罗阿响脸上挪开了。
有吃完饭的人回来,向罗阿响搭话,抱怨雨天的麻烦。罗阿响这才回过神来,收回自己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应答着。
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罗阿响庆幸自己带了伞,晚上也不用淋雨回去了。
罗阿响研究着数学试卷后面的附加大题,他就一步算错了,只拿了一半的分数,看来看去,也就最后的数字错了,阅卷老师就扣了他一半的分数。
“罗老大,走不走!”毛毛凑到罗阿响面前,瞟了一眼的桌面,一般没在睡觉就是在做数学题,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罗阿响正投入在他看不懂的天文数字里面。
罗阿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快滚,毛毛不自讨没趣,识相地圆润滚了。
为了自己能重新算出正确答案,下课铃响了他也没离开,耽搁了一会儿,等算出来时,几乎所有人都走了,教学楼里特别安静。
他站在教学楼门口,正打算撑伞离开,他目光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瞥,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阴影里,罗阿响被吓了一跳。对方似乎也没想到还有人没走,稍稍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罗阿响就窥见了黑极亮极的眼睛,谷肆那冷峻的面庞半隐在黑暗中,显出他凌厉的下颌线条。罗阿响突然在那一刻有些许遗憾,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却写满了对他的敌意。
这还是罗阿响第一次认真看谷肆的眼睛,或许平时都耷拉着眼皮,谁也不想理的样子在罗阿响的脑子里扎根太深,所以才没能发现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瞳。
罗阿响看着仍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的谷肆,上前搭话:“你没带伞”
谷肆看见是他之后,再也没把脸转向过这边,对于罗阿响的问题,更是当作没听到。
雨越下越大,几乎已经是瓢泼大雨了。
罗阿响也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本来想自己走了的,但不知怎么,脑子里一瞬闪过谷肆那双黢亮却时常阴鸷的眼睛。罗阿响两个眼珠子一转,又开始对着谷肆犯贱。
他右手一伸,把人死死箍住,半搂着谷肆将人带进了雨里,他单手撑伞,贴心地把握住伞把的手往中间移。
“同学一场,互帮互助,我送你回家~”
谷肆根本猝不及防,他哪会想到罗阿响神经病一样的操作,而且这人还比他高了不少,他被这么一搂,脑袋正好撞上罗阿响的耳侧。谷肆听到罗阿响不紧不慢带着调侃的声音后,更是恼怒之极。或许是由于太过愤怒,原本白皙的脖颈霎时通红,青筋毕露。他一把推开对方,不顾浩大的雨势直接冲了出去,任由豆子一样的雨点打在身上,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