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的身影被蒙上一层浅浅的光晕。
静谧又美好。
他头戴幂篱,黑色轻纱遮住面容,看不清楚五官样貌。
杨浩东满脸愤恨地道:“我师兄怎么可能会滥杀无辜! 你们魔教杀害了我师兄以及九华派众多弟子,如今还要污蔑他吗?!”
场中有人冷笑:“这种话从魔教之人口中说出来,简直可笑至极。慕容掌门的为人我们都一清二楚,岂是那种滥杀无辜之人?你当我们都同你们玄冥教一样是非不分,残忍无情吗?”
“就是,段无洛在江湖上残杀了多少人?现在却跑到这儿来污蔑已故的九华派掌门,真是其心可诛!”
慕风衍皱了皱眉,语带几分讥讽:
“诸位也并非亲眼目睹,又怎么言之凿凿慕容丘并未滥杀无辜?如今断案都这般简单果断了?”
杨浩东冷声道:“那他段无洛最近在江湖上,接连犯下血案之事,总该是大家有目共睹吧?仅凭这一点,你们魔教就已是罪孽深重!”
段无洛握住慕风衍的手,笑着低声对他道:
“师父,你就算跟他们解释,他们也不会相信你的。”
慕风衍看向他,他就是忍不住想为徒弟辩解几句。
即便知道这些人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一说起发生的那些血案,一众江湖人士更义愤填膺了。
这股仇恨怒火,甚至盖过了对段无洛的畏惧。
镜湖山庄的庄主柳一城,愤恨不已地盯着段无洛。
“段无洛!数月前你派人灭我镜湖山庄满门,我今日定要你血债血偿!”
在场其他同样惨遭灭门之灾的幸存者,也都纷纷应和,目中的愤恨之色仿佛凝成了实质。
段无洛语气漠然:
“本座是杀过不少人,但不代表本座会愿意背上莫须有的罪名。镜湖山庄等一众小门小派,同本座无冤无仇,本座可没这闲心找你们的麻烦。”
柳一城恨怒道:“我亲眼所见,闯入山庄杀人的就是身着黑衣火焰纹图案的魔教服饰,不仅仅是我,其他人也都有瞧见,你还想抵赖不成?”
“你在江湖上滥杀无辜还少吗?”
段无洛挑眉,冷嗤:“本座针对的,皆是当年在卜思谷参与逼死我师父的门派。”
他这话令在场部分人一默。
段无洛多年来,杀的的确都是闯入卜思谷的人。
也只有一个东岳派被他灭了满门。
但后来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当年众人是靠东岳派提供的图纸,才顺利进入卜思谷的。
只是那么多门派的人被他杀了,各派群豪难掩愤恨,才再度联合起来围攻玄冥教。
说到底,自从玄冥教出现以来,一直跟各派打打杀杀,其中恩恩怨怨早就无法清算了。
正所谓冤冤相报,永无止境。
韶山派掌冷哼:“事到如今,魔头还试图狡辩!这几个月来,不止一人见到了是玄冥教弟子犯案,不是你玄冥教所为,还能是谁?”
慕风衍淡声道:“若是来日又出现血案,且有人瞧见行凶者身穿韶山派弟子服饰,不知诸位又会如何处置韶山派?”
韶山派掌门一听,即刻怒道:
“你这魔教妖人,休要在此颠倒黑白胡言乱语!”
慕风衍笑了笑:“我只不过是按照你的评判思路,来做出假设,掌门怎么就急眼了呢?”
“根本没有发生的事,你凭空捏造作甚!我韶山派绝对不会做出这等欺凌武林同道之事,就算有那也绝对是有人故意嫁祸给韶山派!”
慕风衍摊了摊手,温和道:
“韶山掌门都这么说了,那为何玄冥教就不能是被人故意嫁祸的?”
杨浩东冷笑:“玄冥教一直以来,究竟是什么德行大家还不清楚吗?段无洛当初杀了多少江湖群豪?手上沾了多少血?”
慕风衍皮笑肉不笑:“诸位行走江湖,又有几人敢保证自己没杀过人?就因为他从前杀过人,便肯定现在被杀的人都是他做的?”
段无洛的目光,一直安静凝视着身侧的慕风衍。
殷红凤眸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彰显出他此刻的好心情。
看着师父为了他同那些人辩解,他心中只觉得欢喜熨帖极了。
以前他从不屑于跟这帮虚伪的人废话。
他们要误会便误会,若他们想自己来找死,他自会大方成全。
但如今看着身边的师父,却是完全不同的心情。
一直没说话的星魁盟盟主秦远志浓眉紧皱。
他道:“阁下讲这些话,又想表达什么?区区几句辩解,就想让我们相信那些血案不是玄冥教所为,也太过牵强了吧?”
杨浩东冷声道:“玄冥教说的话有什么可信度?他是段无洛这魔头的人,自然会狡辩说不是他们所为!”
慕风衍道:“我说这些,是希望诸位稍稍冷静些。当务之急,是要找出真正的凶手。”
“如果真是有人嫁祸给玄冥教,蓄意引起争端,那么玄冥教跟星魁盟再次斗争起来,对谁没有好处。只会令藏在暗处的凶手,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慕风衍这几番话,没有了一开始的冰冷讥讽,心平气和的声音清润动听,如珠落玉盘,让人不自觉跟着听下去。
慕风衍又继续温和道:
“今日来到贵盟的只有我们四人,并未带任何玄冥教弟子。我们也不是来故意砸场子闹事,此事悠关整个江湖,还望秦盟主以及各位三思而行。”
段无洛没有说话,但显然是默认之态。
包括秦远志在内的众人,反而对他感到好奇了起来。
这人到底是谁?竟能代表段无洛说话吗?
关键是他说了这么多,段无洛这个魔头竟一句都不反驳,还一脸纵容之色!
秦远志凝眉,沉吟不语。
韶山派掌门依旧满脸不忿:
“你想凭着这几句狡辩,就让我们不去找玄冥教算账?!岂不是太便宜你们了?!要是再出现身穿玄冥教服饰的人作案,你们又怎么交代?!”
段无洛挑眉冷嗤:“诸位若想来幽冥山算账,本座自当奉陪。本座不介意亲自送你们下去见那些被杀之人,问问他们到底谁是真凶。”
在场绝大多数的人,都是见识过段无洛的手段的。
因此听见他这番话,众人心底皆都不免升起了一丝寒气。
相比之下,慕风衍的语气则温和得犹如一抹春风,缓缓吹拂过紧绷的众人心头。
慕风衍道:“玄冥教定会全力彻查幕后搞鬼之人,自然不可能会白白背这黑锅。”
江湖群豪不少人面露迟疑,各自都有了小算盘。
但更多的人将视线投向了盟主秦志远,似是在等他定夺。
这时,杨浩东又冷声道:“你们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可真是一出好戏。”
段无洛殷红冷眸扫向他:“你若有不服的话,尽可来找本座报仇,少在此废话。”
杨东浩本就对他怀恨在心,被他冰冷不屑的讽刺一句,恨怒之火登时压过了理智。
他一纵身跳上擂台,怒道:“段无洛!你敢下来与我打一场吗?”
段无洛冷哼,正欲甩袖跃下去,慕风衍抓住了他的手臂。
“师父放心,我不会杀他的。”
段无洛一眼便看出了自家师父的担忧,遂悄声向他保证。
“他们既然这么猖狂,我便去杀杀他们的威风。”
慕风衍把定光剑交给他:“这把剑对我而言也没什么用,你还给他们吧。终究是有主之物,我也不想据为己有。”
“好。师父不喜欢这把剑,我还给他们便是。”
定光剑在段无洛眼里的唯一价值,便是师父喜欢。
慕风衍既然都不想要了,那在段无洛这儿,便与废铜烂铁无异。
“你自己也要小心,别受伤了。”慕风衍又叮嘱道。
段无洛笑应,飘然飞到擂台上。
“定光剑!段无洛,果然是你抢走了我九华派的宝剑!”
杨东浩见到他手里的剑,眼中的怒火几乎快要喷涌出来。
段无洛抬手一掷,定光剑出鞘,“呯”的一声把剑钉在擂台正中央。
剑刃直直插入坚硬的大理石中,余下的剑身轻颤不休,发出嗡嗡轻鸣。
“这破剑本座不稀罕,你有本事便取走吧。”
杨东浩即刻上前,抓住剑柄将剑拔出来。
可段无洛以浑厚的内力,将定光剑深深钉入大理石中,杨东浩一时之间竟拔不出来。
段无洛嘲讽:“连把剑都拔不出,还妄谈报仇?”
在场一众豪杰的视线之下,杨东浩感到羞恼不已,脸色阵青阵白。
他运足内力,猛地将定光剑给拔了出来。
“魔头,受死吧!”
杨东浩怒喝,挺剑飞身扑了过去,人影未至,剑影便已携带凛冽剑罡笼罩住段无洛。
周围一众武林人士,每个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擂台上的两人。
杨东浩满肚子愤恨,更知道段无洛武功极高,因此并不敢掉以轻心,是以出手不仅狠辣,且穷尽平生所学。
加上定光剑的威力,其攻势凶恶猛悍。
但段无洛连丝线都没用,赤手空拳与他对招,他行动迅捷如幽灵,任凭杨东浩剑剑凌厉,也招招劈空。
那抹红色的身影尤为刺目显眼,身处雪亮剑影笼罩之下,却连他半根头发丝都没削到。
“嗡!”剑锋虚晃一招,争鸣着直冲段无洛刺去。
段无洛手臂倏抬,指尖夹住凌厉袭来的剑刃,身影一闪逼近杨东浩,他顿觉脖颈一凉。
只见剑锋弯折成一个圆弧,段无洛两指夹着剑锋抵在他喉咙处。
只稍往前一寸,便可轻易割破喉管。
杨东浩浑身僵住,脸色发白。
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素闻段无洛手下从不留活口。
但最后一丝骨气让他不肯向仇人求饶。
段无洛似乎看到了他眼中的情绪,红唇微勾,松开剑尖,一脚把他踹下擂台。
“咳咳…”杨东浩捂着闷痛的胸口咳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他还以为自己会没命了。
但没想到段无洛竟然不杀他。
“段无洛,当初你杀了我们的徒弟,还记得吗?”
又有五人跃上擂台,愤恨地说道。
段无洛转过身,是韶山派的五名长老。
至于说杀了他们的徒弟,他以前杀人太多,早没印象了。
“既是来找本座报仇,就动手吧。”
段无洛神色淡漠,一副我没空跟你们耗,要打就赶紧动手别瞎比比的表情。
五人满目愤恨,兵刃齐出鞘。
他们几人一出手,即刻摆出了剑阵,其威势与先前的杨东浩更胜一筹。
慕风衍面上流露出一丝担忧。
“他们竟以五敌一。”
无尘解释道:“韶山派向来是五名长老同任掌门,他们一派的韶山剑法必须五人同练,所以每每与人对招时,他们都是五人一起,也不算是坏了武林规矩。”
言罢,他又说道:“你也不用太担心啦,他们不会是段教主的对手。”
慕风衍心里也有底,但会忍不住担心。
“这么些年过去了,几位的韶山剑法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数招交手而过,段无洛冷嗤,仿佛失去了与他们周旋的耐心,几根红线倏忽飞出,原本进攻得迅猛的五人接连跌下擂台。
五人苍白着脸咳出鲜血,萎倒在地,握剑的手腕皆都流着鲜血。
是被丝线给割伤的。
韶山派的弟子慌忙上来搀扶几位掌门。
“好狠毒的魔头!你打伤了我们师父还不行,还要废了他们握剑的手吗!”
一名掌门被搀扶起来,他尝试着动了动剧痛的手腕,发现还能活动。
段无洛绯红的双眸嘲弄地看着韶山派的人。
“你是在提醒本座,应该把你们掌门的手脚废了?”
刚刚冲动骂出声的弟子脸色一僵:“…”
段无洛狠辣残忍的印象已深入人心,因此他们一看到掌门的手流了血,便以为他下了狠手。
段无洛把玩着手里的丝线,红眸玩味地扫过其他跃跃欲试的武林人士。
“诸位是打算一个一个上来与本座打吗?若是你们都败给了本座,那么这武林盟主的位置是不是该让给本座?”
坐在主位的盟主秦远志表情微沉。
台下一众武林豪杰愤愤不已。
“魔头!你有什么资格当武林盟主?”
“就算你抢了这武林盟主之位,我们也不会服你!”
段无洛薄唇轻勾,绝艳的眉眼浮起一丝狂傲。
“你们服不服与本座何干?不服者永远闭上嘴不就行了。”
段无洛嘿嘿一笑,握住慕风衍的手。
“我确实觉得他们这些人都没有资格当这个星魁盟盟主,还不如让师父你来当。”
慕风衍道:“我们来这里,初衷不是找茬的吧?”
虽然他知道一时之间,让这些人与自己徒弟化干戈为玉帛不可能,但并不想增加仇恨值。
段无洛耸肩,一副求夸奖的表情。
“当然不是,师父没看到我对他们下手都很轻的吗?”
他打伤了他们,没杀人已经称得上是仁慈之举了。
慕风衍忍俊不禁,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掌。
低声道:“小洛儿真棒。”
“…”段无洛撇了撇嘴,“师父拿我当沈南星那个三岁小孩哄呢?”
他们二人旁若无人地说话,令在场众人很是不满。
“喂!你们两个说够了没有?!这里可不是你们聊天的地方!”
齐玉的目光看着段无洛身边的白衣男子。
他身量修挺如竹,手握一支紫玉箫,背影瞧着有点眼熟。
段无洛冷冷地看向喊话之人,长眉轻挑。
“本座就要在此聊天,你当如何?”
“你…”
秦远志站起身,朝那人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他说道:“段教主,今日我们不是要推选盟主的。教主既然说江湖上那些人非你们所杀,那也请拿出诚意来,莫要来此挑衅众人。”
段无洛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妖冶的红瞳之中,皆是讽刺的笑意。
“本座今日若是没诚意,你们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吗?”
他眉眼带笑,但说出的话却极其嚣张狂妄。
但下一秒他低头看向身边的人时,眼中盈满了温柔。
“师父,我们走吧,这里没什么意思。”
慕风衍笑着点头:“好。”
秦远志听到段无洛的称呼,面上闪过一丝惊诧。
他朝那白衣男子看去,对方戴着幂篱,垂下的黑纱遮掩住了脸庞,五官容貌看不清楚。
方才白衣男子说话时,听他的声音应该很年轻。
像是个少年。
可段无洛怎么叫他师父?
众所周知,段无洛曾经是有过一个师父。
但早在十年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在场其他武林豪杰也听见了段无洛的称呼,有些人也不禁想到了多年前卜思谷的那位谷主。
众人还在惊疑之时,段无洛已携着慕风衍飘然离去了。
“盟主,我们真要放那个魔头走?”有人不甘地恨声道。
秦远志浓眉紧皱:“不想放他走又如何?我们之中有人追得上他吗?”
众人一时沉默下来,想起树上还有两个魔教魔头,不过转头看去他们也已不见了踪影。
此番段无洛来得突然,他们都没有防备。
甚至还有人庆幸:“幸亏…段无洛这次出现,没大开杀戒…”
“亏你还堂堂一派掌门,居然这么怕那姓段的魔头!”
那人被呛声,立即不满又嘲讽地回怼。
“仇帮主不怕的话你刚刚怎么不上去跟他打一场?好歹人家韶山派和九华派都敢上去报仇了,你们丐帮人多势众,方才却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沈南星嘴里含着一串冰糖葫芦,四仰八叉地躺在矮榻上睡着。
不知梦到吃了什么好吃的,嘴巴一嘬一嘬地吸吮着糖葫芦。
梦中香喷喷的美食倏忽被一剑劈开。
“你输了。”
画面中的男人张扬大笑,把玩着手中精致锋利的匕首,桃花眼邪气冷酷。
“要命,还是要手指?”
趴在地上吐血的汉子惨白着脸,颤巍巍地伸出自己的手。
刀锋寒光闪过,鲜血飞溅而出。
“啊!!”
凄厉的惨叫惊醒睡梦中的沈南星。
他身子猛地一晃,“呯”的一声从矮榻里摔了下去。
“啊…咳咳!”
惊叫的沈南星忘了自己嘴里有冰糖葫芦,被呛得咳嗽不止。
站在书桌前的莫苍风见状:“…”
他长指揉了揉眉心,抬步走过去。
伸手将人从地上扶起来,在他背上用力拍了几下。
“咳咳…呕!”卡在喉咙里的果糖总算被吐了出来。
看着喘气的沈南星,莫苍风冰冷的脸上满是嫌弃。
“睡个觉你都能掉床?还有我不是说过睡觉的时候不许吃东西吗?”
“我、我做噩梦了…”沈南星委委屈屈。“我吃东西的时候没睡着…是吃着吃着睡着的。”
莫苍风:“…”
沈南星看了看身后的矮榻,委屈地小声哔哔。
“…这个床小,都不够我翻身的,也怪不了我啊…”
莫苍风朝矮榻看了眼,确实沈南星人高马大的有点装不进去。
但这几天天气好,躺在矮榻里就能晒到太阳,他就像一只被阳光晒得舒服的懒猫一样总是窝在那里不肯挪动。
现在掉下来了怪谁?
莫苍风检查了下他全身,没见有什么摔伤的痕迹。
他好笑问道:“你梦见什么了?居然吓得从床上滚下来?”
“唔…”
沈南星摇着脑袋,直摇得微卷的长发散乱披了一身。
“我不记得了。”
刚刚醒来的时候,心中吓得不行,可是现在仔细一回想梦里的事情就又变得很模糊了。
莫苍风也只是随口一问,见他打着哈欠,一双迷蒙的桃花眼里泪光闪闪。
“那还要不要睡?”
“不睡了。”
莫苍风让他坐着,唤了下人进来打扫掉在地上的冰糖葫芦。
看到莫苍风转身回到书桌那儿,沈南星踉踉跄跄跟了过去。
这段时间他的筋脉恢复得很好,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了。
但还不能走太远,步伐也踉跄蹒跚,就好像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一样。
快到书桌边时,沈南星脚下一晃,整个人直向前扑倒。
莫苍风注意到他的动静,回身扶住他。
但沈南星惊慌之下,双手胡乱扑腾,还不小心扫落了桌面上的笔筒。
莫苍风抓不稳他,让他直接撞进了自己怀里。
沈南星脑子虽然是几岁孩童的智商,但身体却是高大的成年人。
莫苍风没有防备,他整个人扑过来也将他撞得后退了几步,脚恰好踩中滚了满地的毛笔杆。
幸好常年习武的莫苍风下盘稳,倒下时及时稳住了身形,没摔得太狼狈。
可有一点没在他控制范围内…
唇上柔软温热的触感让他一怔。
跟沈南星迷糊的双眸大眼瞪小眼。
管家将厨房刚做好的点心送过来,一进门却看到沈南星把自家少爷扑倒,豪迈地骑在他身上,两人嘴对嘴正正正…
老管家手猛一哆嗦,一盘精致的点心掉在地上“呯”地摔碎。
彼此间温热的呼吸交缠,嘴唇上柔软的触感让沈南星觉得新奇。
就像昨天晚饭时,那道用哈密瓜做的甲鱼汤一样。
味道又甜又酸,汤水是凝固后透明又有弹性的胶状固体,入口即化。
沈南星喜欢极了,当时就吃了很多。
想到这里,他像是回味一般,眯着眼睛舔了舔莫苍风的嘴唇。
莫苍风身子一僵,触电般酥麻的感觉从唇上流窜而过。
“你…”莫苍风脸色僵硬,急忙将他推开。
没想到沈南星这时又凑近舔了一口。
“有点甜耶。”他桃花眼睁大,惊奇地道,“你嘴巴为什么像糖一样甜?”
这句十分暧昧的话被他如此认真纯洁地问出来,莫苍风的心跳反而漏了一拍。
“呯!”门口的动静打破了屋内诡异的气氛。
莫苍风瞬间回过神,忙将还压在自己身上的沈南星推开,俊脸阵红阵青。
尤其是看到管家一副被雷劈了的神色时,莫苍风只觉得脑袋突突发痛。
沈南星被他推得摔了一个屁股墩,正要生气,转头瞧见洒了满地的点心,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走了。
“管家伯伯,你怎么把一盘酥饼都扔在地上了啊?”
他一脸惋惜,嘴馋地舔了舔唇。
见到沈南星这舔唇的动作,莫苍风顿觉唇上有丝异样,脸色更沉黑了。
看着满脸单纯眼中只有点心的沈南星,回过神来的管家心情无比复杂。
沈公子什么都不懂,不像是会主动那啥的人。
不会是自家少爷趁机欺负哄骗沈公子了吧?
老天爷啊,这让他以后到了地底下,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
少爷找了个男人也就罢了,那好歹也得找个智力正常的男人吧?
沈公子和小孩没什么两样,少爷居然下得去手!
瞧沈南星那双清澈单纯的眼睛,管家都觉得自家少爷有点不做人…
对上管家复杂又带点谴责眼神的莫苍风:“…”
他黑着脸把沈南星从地上拽起来。
“把地上的东西都打扫干净。”
管家心中一叹,愁着脸出去唤人进来收拾。
“坐着,不许再乱动!”
沈南星被一把按到椅子上,抬头看到莫苍风面色沉冷,打消去捡地上散落的酥饼的念头。
“我这不是还没捡酥饼来吃吗?你生气干嘛呀?”
“…”我他妈生气的是这个吗!
唉,真是操心,这莫苍风怎么动不动就生气呢?
云云说,只有小孩子才会胡乱发脾气。
他既然是大人了,就勉强哄哄他吧。
“我刚才也不是故意摔倒的,也没压疼你啊,你就别生气了吧?”
沈南星眨巴着纯净的桃花眼,目光落在莫苍风抿成一条线的薄唇上。
语气十分诚恳地夸奖:
“还有啊,我刚刚发现你嘴巴很甜,像冰糖葫芦一样!你是不是吃了冰糖葫芦?”
云云说,对甜品最高的赞美,就是说这个甜点很甜,香而不腻!
虽然…虽然莫苍风的嘴巴不是甜点…
不过他尝起来感觉味道好像差不多。
所以他这么夸肯定是没错了。
于是沈南星特真挚地补了一句:“香而不腻!”
莫苍风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往脑袋上涌,将黑沉的脸色都染得有些绯红。
他恼怒地低吼:“你给我闭嘴!”
还是忍不住小声哔哔了一句:
“我这么真诚地道歉,还夸了你你怎么还生气啊?脾气真是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