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问到两次的诡终于回神，莫名不敢像前面这只诡那样找事，慌忙说了自己的快件尾号。
秦扶安走向快递架。
这些快递都和现实生活中的快递包装差不多，但架子上的很多快递都在蠕动着制造各种不同的动静，秦扶安走过去，全部无视掉，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好奇心，只专注寻找匹配尾号的快件。
几秒钟时间而已，他取下一个安静的包裹拿在手中。
下一秒，这件包裹里面开始不断往外渗出鲜血一样的液体，滴滴答答染了他满手都是。
秦扶安面不改色地拎着它来到柜台，在几只诡各异的神色中，伸手按住了包裹。
同时也止住了那只来取包裹的类似于爪子一样的手。
“……？”这只诡愣愣地抬头，疑惑地看向他。
“好评。”秦扶安朝他露出营业性的友善微笑。
诡：“……”
活生生被笑地打了个激灵，忙不迭地点点头，掏出手机在上面一通操作后，心有余悸地望向秦扶安：“好、好了，我的快递……”
秦扶安看了眼自己手机上收到的好评，无声挑眉，果断松开手，看着这位知情识趣的顾客将自己的包裹取走。
在对方转身的时候，秦扶安甚至还好心提醒了一句：“快递当场拆检，一旦离开驿站范围，所有损失都和驿站无关。”
对方僵住的身体在听完他的话后匆匆点头，然后抱着那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快递迅速消失在了黑夜里。
秦扶安心情很好地看向下一位顾客。
正准备开口，一直被他无视的那只诡终于愤怒爆发。
它当着秦扶安的面化作了本体。
一只……豪猪？
秦扶安看着它硕大的只有脑袋能勉强挤进屋子里的身形，只和那双猩红的眼瞳对视了半秒，就面无表情地移开，重新挂起笑容，对被这只猪挤到角落里的诡微笑道：“请问是寄件还是取件？”
被问到的诡：“……寄、不不不，我、我取件！！”
它也慌乱说了个尾号，在秦扶安递过来之前，格外上道地给了五星好评，然后抱着快递就往外跑。
为了挤出被那只豪猪堵住的门，它甚至立马化身成一只老鼠顺着缝隙叼着快递就跑。
不过没有跑远，秦扶安的神识外放，能够感知到那只胆小如鼠的鼠，此刻正胆大包天地躲在某个角落里兴奋地望着亡命驿站。
秦扶安知道它在兴奋期待什么。
他自然也不会让对方失望。
秦扶安看向耽误自己上班挣好评的猪头，语气淡淡：“这位客人，您是来砸场子的吗？”
可惜，现在这位顾客已经不能沟通了。
它拼命用身体往屋子里挤，愤怒的猪哼声响彻整条街道，口中的尖牙往下滴着腐蚀性的口水，凶狠地朝着秦扶安的方向拱过来要将他吞吃入腹。
秦扶安的礼貌询问没有诡能回答。
秦扶安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近在咫尺的血盆大口，神色微冷，轻笑道：“既然您默认了，那为了维护驿站的秩序，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下一秒，充斥着愤怒和食欲的刺耳猪叫声骤然消失。
整条街道都在一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几分钟后, 在亡命驿站的前面，有人利索地搭起了一个猪肉铺子。
秦扶安将自己买来的灯源随手悬挂在铺子上，看着惨白的白炽灯将猩红滴血的猪肉照得阴森渗人, 满意地勾了勾唇。
而后抬眼，率先看向躲在黑暗里的某个熟诡, 笑着礼貌询问：“买肉吗？新鲜现宰的猪肉。”
鼠诡：“……”
它抖抖索索地从黑暗中走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快递, 勉强撑着胆量和力气走到这个临时的猪肉铺子跟前，颤着声音要了一块猪五花。
一手给钱, 一手交肉。
秦扶安目送着它见鬼一样亡命奔逃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目光微转, 继续看向其它同样躲在黑暗里的诡们。
“诸位，买肉吗？新鲜现宰的猪肉。”
众诡：“……”
见无诡光顾, 秦扶安又回头看了看亡命驿站那花花绿绿的招牌, 恍然道：“或者, 你们有什么快递需要寄取的吗？”
众诡：“……”
安静到这条街上只剩腥臭尖锐的风声。
秦扶安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新的顾客上门，不由耸耸肩，将手里染血的杀猪刀随手定在同样染血的案板上, 自己一边低头擦洗着手指，一边往驿站里走。
谢云淮坐在屋内仅有的凳子上, 亲眼见证了全程, 甚至有一把剔骨刀都是他从身上找出来送给秦扶安的。
此时见秦扶安走进来, 少年眉眼温软，轻声道：“你这么凶, 说不定接下来几天都不会有生意了。”
秦扶安将身上沾染的血腥气消散后，走过去将稳坐在凳子里的少年拉起来，自己坐下后又才拽着他坐在自己怀里, 闻言闷声笑了笑，不甚在意地说：“那不是正好吗？没有不长眼的诡来打扰我们。”
谢云淮：“……”
他有点不自在地动了动，又不敢真的用力挣扎，别扭地沉默了一会，没有接秦扶安这句话。
秦扶安揽着他，把玩着他苍白到毫无血色的手指，并不在意接下来会不会有顾客上门。
毕竟亡命驿站规则千万条，却没有哪一条规定他不能杀了砸场子的顾客，更没有规定他不能在驿站外面兼职摆个猪肉摊。
最后，驿站规则里也没有规定：员工不能在工作期间谈情说爱。
对于钻规则的空子，秦扶安实在太熟悉了，所以一般而言，这种越危险的规则类副本，对他而言反而越得心应手如鱼得水。
毕竟他钻过的最要命的空子，是天道规则。
区区一个副本的规则，又如何同天道相比？
他一直在亡命驿站守到了快天亮，都没有再等来新的顾客。
秦扶安也如他自己所说，丝毫不在意，反而趁机抱着怀里乖乖不乱动的少年小憩了一会。
快要天亮的时候，他醒过来，把同样熟睡的谢云淮小心放在凳子上后，自己起身去了货架旁。
他从货架上找到了一个包裹，取下来后没有过多犹豫就动手拆开。
里面赫然是一张邀请函。
还是一张极为熟悉的邀请函。
秦扶安垂眼看着邀请函上刻印的蔷薇古堡的画面，眸光微闪，将其收到自己的空间钮中后，这才去翻看盒子上的地址。
然后，他走到柜台前，自己给自己打了个一单寄件，在接取后，拿笔和纸，俯身借着晨曦和灯光，在柜台上写好了一封信。
折叠，包装，放到寄件区。
顺便，自己给自己打了个五星好评。
随着天光渐亮，街上的诡越来越多，四周都逐渐热闹了起来。
谢云淮也醒了过来，他身上还穿着秦扶安的外套，迷迷糊糊醒过神后，就坐在凳子上，偏头看着秦扶安在外面卖猪肉。
没错，随着天亮，被血腥气勾引着，陆陆续续来买猪肉的诡也越来越多了。
秦扶安那个小小的猪肉摊上，堆积的新鲜猪肉越来越少。
他不用拔毛剔骨，直接连皮带肉卖给每一位顾客，用事实证明了这绝对是现杀现宰的新鲜猪肉，并因此得到了诸多顾客的好评。
当然，是对他这些新鲜猪肉的好评，和他本职工作快递员没有丝毫关系。
但当快递员是24小时无休，还要给顾客当孙子挣好评，并且没有任何薪资待遇。
当猪肉铺的老板就不一样了，自己爱卖不卖，顾客爱买不买，不用陪笑脸，还能轻松挣钱。
甚至连猪肉都是自己送上门的新鲜货，完全是无本买卖，血赚不亏。
直到猪肉铺上的肉被卖光，秦扶安将摊子收拾干净却没有将其收入空间，反而就那么明晃晃地摆在了亡命驿站的门口。
每个路过亡命驿站的诡都能从其它诡口中听到昨晚关于豪猪来取快递闹事，最后变成快递员那把杀猪刀的刀下亡魂的惊悚小故事。
这个称斤算两贩卖猪肉的摊子，也无形间给许许多多怀揣着危险心思的诡造成了无声的警告。
惨白的太阳高高挂在天空的时候，秦扶安等来了亡命驿站今天的第一位顾客。
不巧，依然是取快递的。
在对方老老实实战战兢兢说完快件尾号后，秦扶安保持着营业微笑从货架上取下了它的快递。
在对方很上道的五星好评里，秦扶安松开了按着这个不断挣扎蠕动的包裹的手。
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全是来取快递的顾客。
一个又一个五星好评不要钱地被打满，货架上积攒的快递也一个接一个被取走。
没有一份快递是需要秦扶安这个快递员亲自送货上门的。
包括昨天狞笑着通知秦扶安一定要送货上门的那位，都在天亮前打电话说他会亲自来取。
随着那些沉积快递被取走，整个亡命驿站里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气息也慢慢减弱，就连灯光都似乎变得柔和温暖了许多。
谢云淮中途离开了一会，回来后就给秦扶安带了一份堪称丰盛的晚餐。
秦扶安又一次体会到吃对象软饭的快乐。
到了晚上，亡命驿站里的货架已经彻底被清空，但寄件区却依然只有秦扶安自己放进去的那一个包裹。
他盯着空荡荡的亡命驿站看了片刻，转头问正坐在那里吃饭的小云朵：“这么大个屋子，空着也太可惜了，不如拿来做点别的小生意，你觉得怎么样？”
谢云淮嘴里咬着一个煎饺，闻言也跟着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亡命驿站，点点头后问他：“你想做什么小生意？”
“不急。”秦扶安揉揉他的头，温声道：“等我再研究研究它的规则。”
秦扶安靠在谢云淮身边，手里拿着几份文件看了至少四五遍。
良久，他抖了抖自己手里的文件纸，语气微妙地问：“老板，您当初制定规则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实习生半途拆家的情况出现吗？”
很显然，他问的不是正在吃饭的谢云淮。
那么这间屋子里还有谁在呢？
谁会是那个“老板”呢？
在观众们满头雾水的问号中，秦扶安仍旧倚靠在那里，好像一切都只是他在自言自语。
但当他放下那些写满规则的纸张，牵着吃完饭的谢云淮走到外面，亲自动手要拆掉亡命驿站那个丑兮兮跑马灯牌匾的时候，整个亡命驿站终于不再无动于衷。
它动了起来。
是的，观众们很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这间亡命驿站……它动了！！！
它往后退了大概一米的距离，就这么一米距离，写满了亡命驿站对秦扶安此时的惊恐。
秦扶安原本伸出去摘牌匾的手就此顿在半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游弋在地上的蛇尾，思维跑偏了一秒：要是他此刻是以人形踩在梯子上的话，恐怕小云朵就能亲眼见证自己的花式死亡了吧？
或者，他干脆被这间成了诡的驿站吞吃入腹？
秦扶安沉默了片刻，在这间驿站疯狂往白纸上写字的时候，仍旧靠近它，在它拔腿就跑的前一秒，将亡命驿站的牌匾轻易摘了下来。
亡命驿站：“……”
沉默，是今晚的驿站。
秦扶安屈指敲了敲被摘下来就失去所有色彩的牌匾，若有所思地望向悬停在原地，还保持着歪歪斜斜跑路姿势的小屋。
“你摘了它的心脏。”谢云淮站在秦扶安身边，一句话就将对方的弱点完全暴露在秦扶安面前。
丝毫没有身为同类该有的自觉，字字句句都是对诡的背叛。
秦扶安举起手里的牌匾，问：“它的心脏？”
谢云淮点头：“嗯，和人类一样，诡也有类似于心脏的重要存在，一旦被人摘取或是伤到，我们就会失去绝大部分反抗的能力。”
大概在所有围观诡的眼中，此刻的谢云淮都是面目可憎的，毕竟当下落在他身上的那些目光，全都凌厉狠辣到恨不得一寸寸活剐了他。
但在秦扶安眼中，一本正经为他解惑的小云朵却格外可爱，越看越……好亲。
他眼底闪过温和的笑意，蛇尾卷曲将身形单薄的少年圈禁到自己的保护范围当中后，低头敲了敲手里的“心脏”，然后拿出了两个从未用到过的道具。
油画棒和画板。
在谢云淮好奇的目光中，秦扶安捏着油画棒，在画板上画了一个新的牌匾。
唯一不一样的，是上面的名字。
《云朵花店》
在落下最后一笔的那一刻，画板里的牌匾便成了真实存在的东西，被秦扶安真切地拿在了手中。
就连大小和样式都和地上那个亡命驿站的牌匾一模一样。
秦扶安拿着这块新牌匾，抱着谢云淮，摆动蛇尾，游弋到僵在原地的小屋面前。
然后，毫不犹豫地悬挂了上去。
三秒钟内，无事发生。
秦扶安耐心等待。
十几秒过去后，云朵花店的牌匾逐渐亮起了红红绿绿的跑马灯。
秦扶安满意地后退，看着它磨磨蹭蹭不情不愿地从前回到了原点。
“云朵花店？”
谢云淮站在他身边, 仰头看着牌匾上的名字，念出来后，扭头问他：“你要在这里开花店？”
“嗯, 你觉得怎么样？”秦扶安眸光温和地望着他。
谢云淮微愣，而后摇摇头：“你哪里来的花呢？”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为什么这个花店要叫云朵花店呢？
但是那个答案自己心里大概明晰, 也没有特别好意思开口问，只能揣着那一两分奇怪的甜蜜, 为秦扶安这个新开的小花店发愁。
店是有了，但……花呢？
“你忘了？”秦扶安笑着握住他的手, 一边牵着他往花店里走, 一边解释道：“我们当然是有花的, 各种各样千姿百态的花，全都应有尽有。”
闻言, 谢云淮微微拧眉。
我们有花？
我们有各种各样的花？
在思索间, 他的神色微怔, 很快就从许许多多的梦境碎片中翻找到了什么，眼瞳微微放大，惊讶道：“你是说……百花镇？！”
他惊讶的模样落在秦扶安眼里就多添了许多的可爱, 绿色的眼瞳里染着点点笑意，在少年不自觉瞪圆的眼眸注视下, 笃定地点头。
“对, 就是百花镇。”
说着, 秦扶安神色微沉，灵力在指尖流泻, 将四周探寻的目光都一一屏蔽，也将直播间完全屏蔽。
等到那种始终萦绕不散的被窥探的感觉彻底消失后，他才垂眼, 下一秒手里便多了个东西。
秦扶安将这个缩小版的百花镇模型道具放在了谢云淮眼前的桌面上。
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百花镇上空萦绕不散的雾气，歪头笑着对身旁的少年说：“喏，这不就是我们云朵花店的最大供货商吗？”
谢云淮：“……”
在这之前，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包括但不限于秦扶安拥有百花镇的诡域坐标，或者能够像快递站一样通过地址定位往来，却唯独没想到……秦扶安竟然把百花镇给随身携带了？？
他看着桌面上的百花镇，呆愣了片刻，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原来它在你手里。”他的话里意味不明。
秦扶安也不准备深究，闻言点了点头，重新抱着谢云淮在凳子上坐下，两个非人类一块注视着面前的百花镇。
“只是我还没有达到能够打开它的实力。”秦扶安边说，边尝试着往百花镇里输送灵气。
灵气是进去了，被吞了，这个缩小版的百花镇却没有任何反应和动静。
当初得到这个缩小版百花镇的时候，打开的要求上面也写得明明白白，就是要玩家的各项属性值都达到40才行。
但秦扶安之前就没想过要打开它，得到的大部分属性值都被他用来填到神识这个属性上了，其它的属性现在基本都是三十多。
所以他似乎给自己开了家暂时不能开业的店？
谢云淮握着他宽大的手掌，闻言却弯眼笑了笑，第一次拆穿了秦扶安的谎话。
“可你的实力原本就不仅于此，不是吗？”他如今不再是那个被副本等级禁锢灵魂体的单纯小少年，所以他自然也是对秦扶安实力变化最清楚的诡。
昨晚就说过，抱着自己的这只大妖，是一只和自己一样的怪物。
副本等级越低，他们这样的怪物所受的钳制就越大。
随着副本等级的提升，副本内部规则的完善，他们能够发挥的实力自然而然也就变得越强。
至于具体能强到什么地步……
至少不是区区一个百花镇的结界就能拦下他的。
所以，这混蛋又在骗他！
谢云淮说完，一边笑，一边犹不解气地低头咬了一口他的手腕，在他腕骨内侧咬出一行深浅不一的红印。
“嘶！”秦扶安倒吸了一口气。
但手腕还被握在小云朵手里，一点往后缩的想法都没有。
明知道他是故意的，但谢云淮还是下意识皱着眉往他手腕上吹了吹。
还没吹完呢，耳后就响起某人极为愉悦的笑声。
谢云淮：“……”
沉着脸把这只被咬的手甩开，谢云淮起身准备去漱口。
刚一有动作，却又被一个用力拽了回去，重新窝回那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里。
下一秒，他的耳廓便被温热的呼吸喷洒得发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小云朵，谎言是我的本能，诚实与我而言，才是真正的虚伪。”
秦扶安伸手将他单薄的身体圈禁在自己怀中，不再给他丝毫挣脱的余地，然后握着少年白皙的手，牵引着他去触碰桌面上的百花镇。
“我有实力，但我并不想拥有它。”
秦扶安亲了亲怀里人红得几欲滴血的耳垂，灵力凝成针扎破他的指尖，在手指触及百花镇的时候，一滴圆润冰冷的鲜血便顺势滴落在百花镇之中。
几秒钟后，有繁复的阵纹在百花镇和谢云淮眉心出现，亮了片刻后，才逐渐隐匿下去。
“……”
谢云淮看着已经看不出丝毫伤痕的手指，顾不得桌上仿佛重新鲜活起来的百花镇，扭头看向秦扶安。
“你……为什么要把它给我？”
他的眼底有奇怪的情绪在翻涌，像是惊愕，像是茫然，又更像是望进了一片看不清的混沌之中。
秦扶安看着他，想到之前好多个世界里，小云朵在初见时总是率先觊觎着自己这双眼瞳，但实际上，小云朵自己的眼睛更为漂亮独特。
并非人类一样的深棕色，而是一种莹润的灰，在暗处像是纯粹的墨色，被光穿透时又像是剔透的浅白……
人类有一句好听的情话：爱人的眼睛是第八大洋。
人类形容爱人的眼睛像广阔无垠的汪洋，可以容纳无数的爱意和温柔。
以前秦扶安并不能从这句话里感知到所谓的爱意和浪漫，直到他一次次望进小云朵的那双眼睛里。
小云朵的眼睛里藏着混沌深处的星云，那些神秘深邃的存在，一次次引着他想要更深更久地对视，想要望进更深更远的眼底，窥探清他眼中所有试图隐藏的情绪和爱意。
他是一只如此贪婪的妖，他每一次都在无声试探着，试图让自己的身影装进小云朵的眼底。
正如此时此刻，他明明早已猜到了一切，却还坐在这里，慢条斯理地布局，然后看着小云朵被牵引着离自己越来越近。
秦扶安抬手，轻轻抚过小云朵漂亮的灰色眼睛，缓声回答：“不是我把它给你，是我把它还给你。”
纠正过小云朵的话后，他才在少年骤然睁圆的眼瞳里眉目温和地笑了起来。
“小云朵，这是物归原主。”
他凑近，亲了亲小云朵的眼睛。
谢云淮：“……”
谢云淮用了好久来找回自己的理智，他怔怔地看着拥抱住自己的秦扶安，好几次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探究竟？
都不是……
谢云淮望着秦扶安笑意温润的模样，最终放弃了所有可能被说出口的话，放软了身体，将自己重新窝进他怀里，毫无防备地倚靠着他，安安静静地打量着桌面上的百花镇。
他怎么知道的呢？
他怎么舍得的呢？
他知道了多少？
把这个地方给了自己，那他原本的打算呢？
脑袋里仍旧一团乱，但谢云淮却并不慌张焦虑。
相反，他窝在秦扶安怀抱里，脊背紧贴着他的胸膛，彼此感知着对方有序平稳的呼吸，情绪是从未有多的安宁。
这种有人依靠有人陪伴的感觉，是隔着一层虚幻的梦境记忆，永远不可能真实感受到的。
谢云淮觉得自己的原本空荡荡的心脏似乎被某只妖不由分说地填满了。
满满当当，沉沉甸甸，满到甚至隐约有几分坠痛。
两只非人类，就这样在这个毫无人气的副本里，维持着这样相互依偎的姿势，安安静静度过了很久。
久到谢云淮终于慢慢理顺了自己混沌的思绪。
他抓住秦扶安的手，问他：“你把百花镇还给我，那你呢？”
这个百花镇不是谢云淮送给秦扶安的，是秦扶安凭借自己的能力得到的，谢云淮也从没有想过拿回它。
可秦扶安现在把它还给谢云淮了。
想到这里，谢云淮忍不住说：“它是一片真实的诡域，你得到它之后，很多事都会变得方便，你难道不想要吗？”
听完他的话，秦扶安闷笑着将下颚搭在他的肩膀上，亲昵道：“那又如何呢？它最大的价值，就是让你开心。”
能讨老婆欢心的道具，才是他手里最有用的道具。
如果不能讨老婆开心，那也只能在他的空间钮里落灰而已。
秦扶安对道具的依赖度真的很低很低，但秦扶安对老婆的依赖度却高到离谱。
要不是这个诡异游戏开局就给他发个老婆，秦扶安早就联合鬼都和妖族，把这个没有天道管束的地方给占领大半了。
他有这个实力，特别是在这种没有天道盯着的地方。
谢云淮被他短短两句话说得耳朵发红，他抿了抿唇，平复着紊乱的呼吸，轻声道：“你……不用把那株草养活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身后人的呼吸又一瞬间的停滞。
谢云淮也莫名跟着紧张起来，呼吸都紧了紧，心脏忐忑地乱跳起来。
“小云朵，你刚刚说什么？”耳畔响起某人极力克制却仍旧低哑的声音。
太近了，谢云淮甚至能够感知到他灼热的呼吸丝丝缕缕钻进自己的耳朵里去，带起难以抑制的痒意。
谢云淮强忍着加快的心跳，轻轻喘了口气，才握紧秦扶安的手指，低声重复道：“我说，你不用把那株草养活，我也……我也愿意跟你去你的世界。”
不需要养活那株草，我也愿意跟你回家。
谢云淮觉得自己大概是被秦扶安蛊惑了的，否则怎么会在自以为清醒的情况下说出这么不理智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