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说完,陈皮扯下他尸身上的衣服将他的头颅包裹起来,拎在手里,晃晃悠悠地朝着宅院外走去。
在陈皮走后不久,一直藏匿于暗处的人显露身形,望着陈皮离去的方向眼里闪过暗芒,又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地面上这具无头尸身后,也朝着宅院外走去,毕竟…他可不想错过他的乖徒儿杀人时那诱人的样子…
暗红色衣角随着裹挟着血腥味的冷风翻飞…其上洒落下的白色粉末落到这些尸身上,犹如火石遇到柴絮,顿时发出“滋滋”的消融声,不一会就化为一滩滩血水…
丑初,上四刻
一户高门宅院房门处的四名伙计正在偷着打牌,可没由来的吹来一股凉风,将屋门吹开,伴随着一个黑黢黢的东西砸落在地面上,滚动间发出闷响声。
吓得他们几人直接从长凳上起身,屋内被灯罩罩着的蜡烛散发着晕黄黄的烛光,一时间寂静无比。
“谁…谁啊?”一名伙计壮着胆子问道。
可外面没有任何回音。
这时,另一个瘦削脸说道:“不会是毛六那小子故意吓唬我们呢吧?”
另外两名一想也对,这可是他们四爷的本宅,今日四爷不回来,还能有谁来门房这啊!
像是认同了瘦削脸说的话般,这两人开始骂骂咧咧道:“他娘的,不就是没让他跟着咱们一起玩牌吗?至于吓唬咱们兄弟几个吗?”
“就是啊!外面没人看着能行吗?!让他在外面看一会儿居然还整这么一出!”
然而第一个出声的那名伙计,却颤颤巍巍地指着那个刚才被扔进来的一团东西,嗓音里流露出一丝惊恐:“你…你们看…那是什么?!”
听到他慌张惊惧的声音,另外三人也停下了对那个名叫毛六的口诛笔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昏暗烛光下那被脏兮兮的满是泥污的布料包裹的东西露出一角…黑黢黢的好像…好像是头发???
几人定睛一瞧地面上还渗出了血迹,这时他们才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谁?是谁在装神弄鬼!”瘦削脸大声怒喝道。
另外两人也跟着像是壮胆一般叫骂道:“这里可是水蝗四爷的地盘,哪个不知死活的小贼敢在这撒野!?”
“毛六还不快进来!”
然而外面依旧是一片寂静,第一个发现里面是头颅的伙计,咽下一口唾沫,缓缓走到那里,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将上面裹着的布料掀开…
“啊!!啊啊啊!!!”他这一掀开不要紧,一下子就对上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吓得这伙计三魂丢了七魄,脸色煞白,腿一软猛地跌倒在地,惊声尖叫。
另外三人被他这一声尖叫吓得心头一颤,瘦削脸怒骂道:“小六你嚎什么嚎?!”
“那…是…是四爷!!!是四爷的头!!!”
瘦削脸与另外两人听到这句话,顿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儿,浑身汗毛倒竖。
“不…不可能…”
然而话音未落,数道寒芒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爆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四人额心。
随着血肉被锋芒刺入的声音响起,三道肉体倒地的闷响随之而来。
四人中只有那个瘦削脸及时匍匐躲避,狼狈存活了下来。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一道更为凶险的金兵刺破空气的鸣叫声音响起,他的整个脑袋在一瞬间被飞驰而来的铁爪聚拢拔掉,血柱冲天而起,飞溅而出,染红了整个墙面。
由此,四人短短一瞬,连来人是谁都没有看清,就命丧黄泉。
陈皮微微一用力,森寒铁爪里的脑袋就如同西瓜一样被拢得粉碎,成了一滩烂泥烂肉,其中一个完好的眼珠子在地面上滚落几圈好似死不瞑目般正对着他。
然而陈皮表情猖獗又狠戾,眼里冒出阴鸷的毒光,只是上前一步就将那颗眼珠子踩爆在鞋底。
他嘴角勾出诡异的弧度,人命对于他来说从来都只是一个数字,杀一人与杀一百人对他来说本就毫无区别。
但今日,他是来报仇的…用这整座宅院里的人命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甩着带着碎肉的九爪勾,在这素月下泛着深深寒光,转身朝着宅院里面走去。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猩红杀戮就此展开。
质问、怒骂、恐惧、怨毒的诅咒扭曲在一起、汇聚成一条粗壮冰冷的猩红铁链牢牢地拽住面容苍白无比却始终带有诡异微笑的陈皮,一直捆着他、拽着他、拖着他朝着那癫狂的炼狱深处坠落…
最终那些纷杂的声音都化为撕心裂肺的惨叫…
头颅滚滚落地…
鲜血暴溅、骨骼断裂…
无头尸体遍布整个宅院。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整整一百三十口一个不留。
陈皮仅凭一人便屠了水蝗全家!
此刻院内的鲜血尚未凝固,还散发着腾腾热气。
陈皮屹立在这猩红血泊中,脸上是病态的苍白笑容,然他的双眸却有些无神。
他苍白的脸颊上还沾染着热血,整个人似鬼魅又似恶魔…唯独不似人。
一直在暗处观察的红中看着宅院内横七竖八的断头尸体,闻着空气中弥漫的浓烈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那笑容异常明灿,仿若眼前不是死状可怖的尸堆而是夏日的美景般…
最终他像是忍不住了似的,笑出声来…笑的浑身发颤,几近癫狂。
双目无神的陈皮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有些茫然地转身回望。
二人就这么咫尺相望,红中笑得越发快意,就像报仇的人是他一样。
而陈皮对上他那双酝酿着癫狂的眼眸,好似被他眼里所映照的景象刺激的眼眸通红,竟不知不觉间淌出泪来。
晶莹剔透的泪珠将他脸庞上沾染的血污晕开,一滴接着一滴往下落着,落到肩膀,留下一道道血痕…仿若他已然啼哭出血泪。
原来在这不知不觉间,他的喉咙里不知何时已经成了窒息的水潭,让他胸闷的几乎作呕。
红中见到他眼尾落泪,那癫狂的神情居然微微收敛,脸上的笑容一派温润,他漫步又坚决地朝他走近。
而陈皮见他靠近,竟然不自觉地开始颤栗,这一刻二人位置瞬速颠倒,仿佛这整座宅院上百口人不是他杀的…而是那朝他走来之人杀的一般。
随着红中迈着步伐越来越近,陈皮像是脱力般,手里锋寒的九爪铁钩突兀地落到地面,发出独有的金属碰击地面的声响。
震得陈皮狼狈不堪地退后两步,差点被身后的无头尸首绊倒在地。
而红中则是像没瞧见这一幕,脸上依旧是一副温润和煦的笑容,朝着眼前颤栗不止的人伸出一只苍白微凉的手掌。
此时此刻,那些缠绕在陈皮身上的无形铁链仿佛都被这只苍白瘦削的手所牵动着,他别无他法,只能挪动着像是灌了铅一样的双腿,朝着他走近。
红中像是不喜他的犹豫,直接伸出手臂一把将他拉住困于胸前的方寸之间,仿若纡尊降贵般,垂头吻向他冰凉湿润的眼角,嘴角温润的笑意里酝酿着的是病态的癫狂…
陈皮你不应该迟疑…
带着我生生不息的执念,同我一起沦陷在这荒诞的癫狂深渊…
这场猩红杀戮在这一刻终结,淡青色的天边露出鱼肚白,晓光从云层中透射,淡金色的光辉将昏暗的大地缓缓照亮,微风裹挟着血腥味在天地间四散开来。
然而那抹淡金色的暖光却只出现在陈皮眼眸中短短一刹那…
他就永远沦陷在这昏暗猩红之地…
第173章 人人都以为自己会是最后的赢家
水蝗全家一百三十口被陈皮所屠的消息不到半日就传遍了整个长硰城。
然而这件事离奇诡异的程度之深在于根本找不到一具完好的尸首,宅院内满是腥臭的尸水。
地表的土层都被这血水染成暗红,那血腥味更是久久不散。
最终他们也只找到了水蝗那死不瞑目的头颅。
如此血腥残暴的手段,令见者颤栗,听者心惊。
与此同时,红府那边还传出陈皮早已被二月红逐出师门的消息…
城北兵马司
卢建勋正拿起桌面上的陶瓷杯子朝着王光脑袋上砸去,怒骂道:“废物!一群废物!!!你们连一个陈皮都抓不住吗?!给我带兵去红府搜啊!!!”
王光捂着被砸出血的额角,低垂的眼皮下遮掩的是怨毒的恨意,但他表面却只能缩着脖子解释道:“大人…红府不是那么好闯的…红府不在城北范围之内…况且…况且那二月红还派人放出话来了…说那陈皮跟他红府已经毫无关系了…”
卢建勋一听他还敢狡辩,眼里的红血丝越来越重,甚至有些控制不住地把腰间的手枪一把拔了出来。
王光见状吓得两股震颤,腿都要软了。
好在这时一直在旁边看戏的霍三娘拦住了卢建勋,轻笑着劝说道:“卢大人何必为了水蝗那个废物动这么大的火气?他死了不是正好吗?对我们的计划又不会有丝毫影响。”
卢建勋面对霍三娘时,才勉强找回一丝理智,他紧皱着一双眉粗声粗气地问道:“外面的人都知道水蝗是我的人,如今他被一个陈皮莫名其妙的杀了,这怎么对我们没有影响?”
霍三娘面对他的质问,一点也不慌张,反而眼底掠过一丝不屑,她展开手里的折扇,淡笑道:“外面那些人怎么认为有什么用吗?水蝗早有反心,他死了也省的我们动手了…而且我看那陈皮比水蝗更为有用。”
卢建勋面上一愣:“霍当家您这话是何意?”
霍三娘没有回他,反而朝着满脸是血的王光递了个眼神:“你先出去吧。”
卢建勋对此也没觉得有何不妥,毕竟这王光是真废物,除了惹他心烦别无他用,尤其是近来他只要一瞧见王光这个废物就没由来的心烦,他甚至觉得王光与他气场不合,八字相克。
王光听到霍三娘的话如同见了救命稻草般,赶紧垂头道:“是…是…属下告退。”
待他出去后,霍三娘才继续开口道:“陈皮如今杀了水蝗,那他就取代了水蝗在九门中的位置,他为何杀水蝗想必卢大人您心里也清楚,如今他还被二月红逐出师门,无依无靠…他的敌人还有张大佛爷…那对于我们来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然卢建勋听后眉头依旧紧皱:“霍当家您也说了,陈皮杀水蝗的原因是什么,那对于他来说我们两个不也是他的仇人吗?”
霍三娘轻摆着手里的折扇,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可对于陈皮来说,张大佛爷那样的仇人却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匹及的…连够都够不着又何谈报仇呢?所以他自然需要一个短暂的盟友,卢大人您如今已经将通州外城还有这城北兵马司完全掌控,陈皮除了选择您,他还有别的选择吗?我们与他之间可以达成一种暂时的平衡…至少在张大佛爷活着的时候,而且他确实是比水蝗有用多了不是吗?”
卢建勋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霍当家实乃女中诸葛啊!我这就派人去寻陈皮!!!张启山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多了这么个毒辣的敌人想必也是头疼不已啊!!!哈哈哈哈哈!”
霍三娘见他眼里的血丝好似又浓郁了几分,眼底的讥讽都快要藏不住了。
日寇驻扎地
秋田次郎与凉子正在密谋有关二月红的事情。
“长官,对于策反二月红这件事,我很有把握。我们的探子来报,红府已经和城主府呈现出不死不休的局面,双方已经起了数次冲突,各有死伤,绝不似作假!”凉子一双倒三角眼闪烁着阴险的毒光。
秋田次郎看着沙盘里的长硰城,沉吟不语,半晌后用有些蹩脚的中文开口说道:“听闻二月红戏腔一绝,虽然龙国之人软弱无能,不似我们大日子帝国的勇士那么忠诚强悍,但他们搞起别的艺术来还是很有一套,我也比较喜欢听戏,如果你能请动这位二月红来给我唱一出戏,那想必这长硰城的局势会更加动荡…”
毕竟他们都清楚,二月红在长硰城里的威望,乃至于整个西南地区的威望也是不低的,如果二月红能来唱这出戏,那西南民心定会散乱,所有人都会知道张启山如今就是个病老虎,九门已经四分五裂不受他所控…那么对于他们帝国攻打长硰城将会是个绝佳的时机。
城主府,地下暗牢内
(施元,施副官,第一次出现是在第一卷47章,最后一次出现是在86章,被佛爷任命为北海城副城主,同张小余一起镇守北海。)
施元顺着狭窄的石阶往下走去,黑漆漆的墙壁上镶嵌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的荧光堪堪将这条逼仄的好似无穷尽往下蔓延的石阶照亮。
此刻,施元内心有些发怵,这几年他一直遵守佛爷的指令同张小余一起驻守北海城,本本分分地当着副城主。他自知自己不是佛爷同族并且能力有限,所以虽然与张小余同为副城主,但他基本上都会以张小余的决策为主,这几年来两人之间互为同僚,也没有什么大的矛盾,北海城也被治理的得当。
可前些时日,佛爷的亲兵却拿着佛爷的手令让他即刻秘密返回长硰城,北海城一切事务都归张小余管理。这一路上施元见这几名亲兵面露严肃,他根本打探不出丝毫情况…亦或者说他也不敢打探佛爷的态度…
施元心里忐忑惶恐,不知自己做错了何事。
一路上快马加鞭,进城前还给他乔装打扮了一番,这让施元心中疑惑的同时更隐隐感到不安。
进了城主府,还没等让他休整,就被亲兵带到了这暗牢处。
他走在这昏暗狭长的石阶上,越往下去,越有种窒息的眩晕感,仿佛整个人坠入冰寒的深潭,卡在了潭底的一处石缝里一样,只能任由冰冷的潭水涌入肺腑,无力地窒息而亡。
就在施元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之际,他眼前一阵恍惚,昏暗狭长的石阶转眼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阴冷冷的泛着暗青的灯光。
施元在看清前方那道宛如高山一般的身影时,只觉一股摄人的威压瞬间笼罩在他的身上,这数日的奔波,再加上这一路以来的心理压力,让他双腿一软,轰然跪倒在地,呼吸急促,额间的冷汗滚滚滑落。
豆大的汗珠落在青灰的石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他只觉喉咙发紧,干涩的唇瓣颤动不已:“佛爷…”
张启山冷峻的脸庞一半隐在暗处,一半被那阴冷的灯光照亮,看向狼狈跪倒在地的昔日副官,他的那双锐利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情绪,整个人喜怒莫测。
“啊啊啊…”一声濒死般绝望、凄厉的惨叫声从另一侧昏暗无光的通道处隐隐传来。
这声惨叫如同锋利的刀子般割在本就忐忑不安的施元身上,他脑海里已经乱成一团,他实在不知自己何处做错了,但是他又明确知晓定是他哪里做了天大的错事,这才让佛爷动了怒…不然佛爷绝不会以这种情形让他回到长硰城。
“站起来。”冷厉的声音在施元上方响起。
这时他才回过神来,僵硬地抬起头,原来不知何时佛爷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施元对上佛爷那双如鹰隼般凌厉的眼眸,心头猛地一颤,多年刻在骨子里遵从命令的习惯,让他撑起发软的身体站了起来。
“为何而跪?”张启山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
施元是真不知自己做错了何事,但他就是莫名的心虚,不敢与佛爷对视,他低垂着头,干涩的嗓音有些发颤:“属…属下不知。”
“那你可知我为何叫你回来?”张启山神情平静,接着问道。
“属下…不知佛爷您为何唤属下回来。”施元脸上早已血色尽无,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张启山凝视着他,看到他脸上慌乱忐忑的神情,眼底掠过一丝暗芒,用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拍了拍他的脸庞,语气变得和缓些许:“施元你是我来到长硰城后追随于我的人,你做事向来小心谨慎,我交代给你的事,你更是从未出过差错。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让你同张小余一起担任了北海城的副城主。”
施元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微动,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讷讷道:“是…属下一直都感激佛爷您的提携之恩,从不敢忘怀。”
张启山发出一声嗤笑:“是吗?”
施元察觉到佛爷话里的怀疑,他浑身一震,蓦地抬头,像是迫切地想要解释般,神情格外激动:“佛爷!属下对您绝没有半点反叛之心!!属下自知愚笨,即没有旁人那般武艺高强身手了得,又口不能言之奉承,从不得上官欢心,若不是佛爷您的信赖提携,属下绝不会有今日之地位,您对于属下来说是绝不能僭越不敬的存在!!”
说话间,他双膝再次弯曲,就要给面前之人跪下以表忠心。
然,他的膝盖还未触地,胳膊就被一股巨力拽起。
在施元还没站稳之际,那股巨力就陡然收回,他踉跄退后两步,愕然又无措地看着面前脸上一派冷然的佛爷。
“佛爷…我…请您信我…”施元他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他有些手足无措、茫然地、话里带着恳求般说道。
张启山转身坐到椅子上,双腿交叠,长指搭在一旁的桌面上有节律地轻叩着,话里很是平静没有丝毫责怪:“你是我的属下,不是我圈养的狗,用不着动不动就下跪。况且我若是不信任你便不会这般费力让人唤你回来,而是…你跟在我身边多年,应当是了解我的行事作风。”
说完,张启山将桌面上审讯出来的口供挑了几张出来,抬手示意他接过。
施元神情一愣,赶紧上前接过,看了眼佛爷脸上的神情,这才低头阅览。
然而每往下读一行,他的脸色就难看一分,青白交加,羞愧的神情几乎要溢出眼底。
拿着口供的手指都在轻颤,施元此刻羞愧欲死,他低垂着头:“佛爷…属下差点酿成大祸,有愧于您的恩情,属下自甘认罚,属下配不上北海城副城主的职务…”
张启山叩动桌面的长指停下,他凝望着眼前之人,像是感慨般说道:“施元,我确实对你很失望…”
施元听到这“失望”二字,只觉大脑一阵眩晕,他…确实无能…他愧对佛爷的信任…
“然,这并不能完全怪你,你好似从一开始就误解了我对你与小余的安排。你认为我的安排是让你成为小余的副手?你认为自己不姓张就低张姓族人一等?所以你这几年以来处处小心谨慎,唯恐得罪了我的族人?是吗?”张启山将他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如同蚕茧般一点一点地剥开。
施元在这一刻,已然不知所措,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佛爷,是承认自己确实这般想的…还是…
张启山见他不语,也并未催促,反而继续道:“你处事细心周全是个优点,但我却忘记了这也能成为一个缺点。原本我让你同小余一起担任北海城副城主真正的意图是让你在关键时刻能起到约束他的作用,毕竟他年轻气盛,总会有意气用事之时。可我却没想到最终你给自己打上了束缚…成了个瞻前顾后之人!”
话锋一转,变得凌厉。
“你这些年压抑自己,认为自己处处不如人,这也催化了你的“叛逆”之心?让你故意无视张小余的警醒,将那几名汪家的探子当作了自己想要改变“低人一等”现状的一环,从而把他们留在身边!你确实让我很失望!”
施元浑身一颤,佛爷他都知道…他都知道他心里所想…
“对不起…佛爷…是属下想错了…是属下错了…求您惩戒,属下认罚。”
他没有辩解,他确实如佛爷所说,迷了心窍般将那几人留在身边,故意与张小余的想法背道而驰,他…他只是…只是有些不甘…是他的错…因为他的自卑引狼入室,差点害了北海城…差点害了如此信任他的佛爷…
这一刻羞愧无与伦比,他甚至有了以死谢罪的心思,是他的狭隘让他误解了佛爷的用意,从而让自己钻进了死胡同里。
张启山见他这副模样,立刻就知道了他心中所想,聪明却又不那么聪明的人,总是容易陷入自我怀疑的漩涡,若是不能自己看破,那就需要旁人拉他一把,否则就会误入歧途,越陷越深。
好在为时不晚。
“行了,此番叫你秘密回来也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希望你不要再让我失望了。”张启山神情严肃,一双鹰眼里带着的是不容置疑的决断。
施元猛地抬头,强忍失态,泪盈眼眶,眼眸颤动不已:“是,佛爷!属下这次绝不会让您失望!”
他没想到佛爷居然还会再给他一次将功赎过的机会!
待交代完施元一切事宜后,张启山就命人先带他下去休整了。
原本他也没想真的处罚施元,毕竟如果施元真的被汪家蛊惑了,那这次去的亲兵带回的将是他的头颅而不是完完整整的人。
这时一旁昏暗无光的通道处传来了两道脚步声。
“张大佛爷真是好手段啊…您这训狗的手法,在下真是自愧不如啊!怪不得我那傻兄长对您忠心耿耿。”红中满是玩味戏谑的声音响起。
张启山并未回头。
然而跟在红中身后的张日山像是忍无可忍了一般,一双俊逸的眉眼闪过凶光,冷喝一声:“放肆!”
话音未落,竟然直接朝着红中动起手来!
一时间两人在这暗牢内打得不可开交。
最终还是张日山拔出腰间手枪抵在他的额头上,将他一把按倒在地。
但红中脸上依旧是挑衅的笑容:“张副官当真是玩不起啊!居然还动了枪,您可悠着点儿,小心走了火。”
然而迎接他的是张日山的一记拳头打在了腹部。
“红中,别太放肆!”张日山冷冷地警告一声,就从他身上起身,站到佛爷身后。
张启山见他脸上那汹涌的不加掩饰的怒气,眼底闪过一丝惊奇,今日他火气怎么这般大?
其实也不怪张日山动怒,刚才审讯那叛变成为汪家人的霍家女伙计时,这该死的红中居然对他用了幻药、想要催眠于他…若不是他及时冲破幻象…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刚才张日山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耽搁了佛爷的命令,所以才没与红中这个疯子计较,但是没想到红中居然敢对佛爷不敬,那他当真是忍无可忍!
张日山想到这,哪怕是站在佛爷身后,都遏制不住眼里的杀意,凶狠地看着依旧一脸癫笑的红中。
而红中仿佛刚才被打的不是他一般,脸上还是那副玩味戏谑的怪异笑容。
“好了,张大佛爷,您老交代我的事情我已经办完了,我现在是否可以走了呢?您身后这位现在是恨不得将我一刀捅死呢!您可得保证我的人身安全啊,毕竟我还要回去照顾我的宝贝徒儿呢。”红中话里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他的语气却是满不在乎,因为他知道张启山现在是不会杀他的…况且还有他那个兄长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