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
疲惫和长期紧绷的精神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她抱着笔记本,甚至没来得及脱掉外套,就那样歪倒在自己的床上,沉沉睡去。
睡眠如同漆黑的潮水,瞬间将她吞没。
但这一次,坠入的并非充斥着尖叫和血腥的噩梦。
她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异常干净、安静得过分的医院走廊里。
灯光是冰冷的白色,墙壁光滑得能映出人影,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却比她工作的奥尔斯汀精神病院要纯粹得多,仿佛这里从未被任何痛苦或疯狂的情绪污染过。
南茜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这种感觉……如此清晰,却又如此受控,与她经历过的任何梦境都不同。
没有弗莱迪带来的那种粘稠的恶意和失控的恐惧。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顺着走廊慢慢向前走,脚步声被完全吸收,周围死寂得可怕。
然后,在走廊的尽头,她看到了他。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背对着她,望着窗外——窗外并非现实的景象,而是一片不断流动变幻的、如同极光般的梦境星河。
银色的发丝在星辉映照下流淌着柔和而神秘的光泽,简单的衣物勾勒出少年清瘦却挺拔的轮廓。
南茜的脚步顿住了。
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止。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与五年前那个在火焰和混乱中惊鸿一瞥的模糊印象重叠,一种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直觉告诉她——
那个在她濒临绝望时,给予她关键提示的存在。
那个可能放下了黑色花瓣和头发的存在。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向前又迈了几步,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却异常清晰地在这片寂静的空间里响起:
“你……就是当年帮我的人?对吗?”
窗前的少年缓缓转过身。
苍银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倒映出南茜紧张却坚定的身影。
他的面容完美得不似真人,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却也没有丝毫威胁感。
他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动作优雅而肯定。
他的声音和记忆中一样,冰冷、平稳,直接传入她的意识,不带任何人类的温度。
“你可以叫我墨菲斯。”
南茜的心脏重重一跳。
墨菲斯(Morpheus)……梦神?
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见过,源于某个古老的神话体系。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弗莱迪·克鲁格,”
南茜急切地追问,甚至顾不上礼节。
“他回来了,是不是?就在1428号,附在了那个叫杰西的男孩身上?”
墨菲斯的回答依旧简洁肯定,没有丝毫迂回。
“他利用残留的器物和宿主的恐惧,正在尝试完成附身。”
确认了最坏的猜测,南茜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非人的存在,直截了当地问。
“那你呢?你这次还会帮我吗?就像上次一样?”
墨菲斯沉默了片刻。
银色的眼眸微微转动,似乎越过了南茜,看向了更遥远的、与这片洁净走廊格格不入的某个噩梦维度。
“我无法直接阻止他。”
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宇宙的基本规则。
“规则的束缚,以及……某些存在的本身状态,限制了我的直接干预。”
这个回答让南茜的心沉了下去。无法直接阻止?
但墨菲斯接下来的动作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抬起手,修长白皙的指尖在空中轻轻一捻。
一缕深邃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黑雾在他指尖汇聚、凝结,最终化作一枚不过指甲盖大小、边缘流转着细微银色符文的黑色护符。
它看起来像是某种冰冷的金属,又像是凝固的暗影。
他将这枚小小的护符递向南茜。
“拿着它。”
墨菲斯的声音平稳无波。
“当情况危急,当杰西的意识即将被彻底吞噬而你又无计可施时,捏碎它。它能暂时切断弗莱迪对宿主的精神控制,唤醒杰西自身的意识。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无法根除威胁。”
南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接过了那枚护符。
触手冰凉,却奇异地不让人觉得寒冷,反而有一种沉静的力量感。
她紧紧攥住它,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为什么?”
她抬起头,忍不住追问,蓝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和执着。
“你既然能制作这样的东西,为什么不能直接把他抓回去?或者彻底消灭他?你明明拥有这样的力量!”
这是困扰了她五年的核心问题。
墨菲斯再次沉默了。
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更长。
他那双苍银色的眼眸中,似乎有极其复杂而细微的光流掠过,像是星云诞生又湮灭,最终都归于那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完美无瑕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南茜却莫名感觉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古老而沉重的东西横亘在他们之间。
他微微偏开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流动的梦境星河,仿佛答案藏在那无尽的虚空之中。
然后,他用那冰冷平稳的声线,给出了一个简单却让南茜感到无比费解和挫败的回答。
“我不能。”
话音落下的瞬间,这片洁净的医院走廊梦境开始变得模糊、透明,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
在南茜彻底醒来前的最后一瞬,她仿佛看到墨菲斯转过身,留给她的最后一个侧影,带着一种无人能懂的、亘古的孤寂与……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疲惫的痕迹。
南茜在自己的床上猛地睁开眼睛,窗外夕阳的余晖将房间染成暖橙色。
她立刻摊开手掌。
那枚冰冷的、边缘流转着银色符文的黑色护符,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她紧紧握住它,感受着那坚硬的触感,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跳动着。
弗莱迪回来了。
那个神秘的“墨菲斯”再次出现,给予了提示和有限的帮助,却拒绝直接干预。
“我不能……”
那三个字在她脑海中回荡,充满了未尽的意味。
她不知道前方等待着的是什么,不知道这枚护符究竟能起到多大作用,更不知道那个银发的梦神究竟在顾虑什么。
但她知道,她不再是五年前那个只能被动害怕的少女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护符小心地穿上一根细链,戴在脖子上,贴身藏着。
然后,她拿起电话,拨通了奥尔斯汀医院的号码。
“喂,护士长?我是南茜·汤普森。关于那位新病人伊莲·沃尔什的儿子杰西的情况,我可能有一些重要的线索……是的,我想申请参与他的外围心理评估支持工作……”
她的声音冷静而坚定。
第28章 第一次杀戮
现实世界的规则,对于被弗莱迪·克鲁格意识侵蚀的杰西·沃尔什而言,正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像一层可以随意戳破的油纸。
墨菲斯那枚黑色羽毛护符带来的短暂清明,如同暴风雨中偶尔透出的一隙微光,很快就被更浓稠、更狂暴的黑暗所吞没。
弗莱迪被墨菲斯的轻蔑彻底激怒,将那份扭曲的耻辱感全数转化为对杰西意志更疯狂、更无恐的侵蚀。
杰西的生活成了一场醒着的噩梦。
白天,他浑浑噩噩地穿梭在学校和家庭之间,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和躲避的眼神,父母那充满了担忧却又无计可施的疲惫面容,都隔着一层厚厚的、扭曲的玻璃。
他感觉不到饥饿,感觉不到疲惫,只有一种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内脏的、冰冷的焦躁和一种对某种未知暴力的、病态的渴望。
耳边那低语声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不再仅限于夜晚,甚至在阳光刺眼的午间操场,他也能隐约听到那沙哑的、充满诱惑和指令的嘶嘶声。
“他们都在嘲笑你……杰西……”
“看那个家伙……他以为你不敢……”
“压抑有什么用?释放出来……那才是真正的你……”
“我们需要……血……需要恐惧……需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们回来了……”
夜晚则是纯粹的地狱。
噩梦不再是独立的恐怖片片段,而变成了一个持续不断的、无法醒来的沉浸式酷刑。
弗莱迪不再满足于恐吓,他开始“教导”杰西,向他展示各种残忍的、充满想象力的杀戮场景,那些画面血腥而逼真,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近乎艺术感的残忍。
更可怕的是,杰西发现自己开始对这些画面产生反应——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陌生的、冰冷的兴奋感,仿佛某种沉睡在他基因深处的野兽正在被强行唤醒,对着那些鲜血和惨叫发出共鸣的低吼。
他知道自己正在滑向深渊,却无力阻止。
每一次试图反抗,都会引来意识深处那存在更猛烈的反扑和折磨,那痛苦远超肉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那枚藏在枕头下的黑色羽毛,带来的清凉感越来越微弱,持续时间也越来越短,仿佛萤火之于黑夜。
然后,指令来了。
不是一个复杂的计划,而是一个简单的、充满了原始冲动的命令,直接在他躁动不安的潜意识里炸开,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性。
——隔壁……那个老家伙……总是把音乐放得那么响……吵得我们睡不着觉……不是吗?
——他看你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好像你是垃圾……
——去吧……让他安静下来……用我们……最喜欢的方式……
——厨房……对……厨房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那是周五的深夜,父母以为他早已睡下。
杰西像梦游一样从床上坐起,眼神空洞,动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精准和安静。
他甚至没有穿鞋,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下楼梯,穿过漆黑的客厅,溜进了厨房。
冰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料理台上。
那里,躺着一把他母亲用来处理食材的、保养得极好的切肉刀。
钢制的刀身在清冷的月光下,反射出诱人而危险的光泽。
杰西伸出手,握住了刀柄。
那冰冷的触感顺着他的手臂蔓延,非但没有让他清醒,反而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某个开关。
一股强大的、不属于他的力量感瞬间充盈了他的四肢百骸,耳边那低语声变成了兴奋而急促的鼓点。
——对……就是这样……拿起它……感受它……
——现在……出门……左转……栅栏有个缺口……我们都知道……
接下来的记忆,对于杰西本人而言,是支离破碎的、浸透了血红色的模糊片段。
翻越栅栏时粗糙木刺刮过小腿的细微疼痛。
邻居家后院那扇忘记锁上的杂物间门。
黑暗中摸索着走上楼梯,脚下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
主卧室门缝下透出的微弱电视光线。
门把手缓慢转动时那极其细微的“咔哒”声。
床上老人惊醒时模糊的轮廓和那声尚未完全出口的、带着睡意的疑问。
“……谁?”
是一片混乱的、高速晃动的画面。
金属撕裂某种阻碍物的沉闷声响。
温热的、喷溅的液体沾满手臂和脸颊的触感。
一声短促而凄厉到极致的惨叫。还有某种重物倒地的声音。
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澎湃的、几乎要将他灵魂都点燃的……快感。
那快感如此强烈,如此原始,瞬间淹没了所有残存的理智和恐惧,让他浑身战栗,却又充满了力量。
他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骤然变得浓烈的、混合着铁锈和某种无法形容的甜腥气味,感觉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欢呼。
这……这就是力量……这就是主宰……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缺失的东西……
但这极致的、黑暗的狂欢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几秒。
下一秒,那股支撑着他的、外来的力量如同退潮般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杰西猛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手中的切肉刀“当啷”一声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眨了眨眼睛,眼前的血红色迷雾缓缓散去。
月光清晰地照亮了卧室里的一切。
凌乱的床铺。
飞溅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的、暗红色的、斑点状的液体。
倒在地毯上的、穿着睡衣的、邻居老人的身体。
那双圆睁着的、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极致惊恐和不解的眼睛,正空洞地对着他。
以及……他自己。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手臂,睡衣的前襟。
那里浸满了粘稠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的血液。温热的、令人作呕的触感紧紧包裹着他的皮肤。
“呃……?”
一声无意识的、困惑的喉音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发生了什么?
这……这是什么?
短暂的、可怕的空白之后,所有的感知和认知如同海啸般轰然冲入他的大脑!
“啊……啊啊啊——!!!”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极致恐惧和崩溃的尖叫猛地从杰西的喉咙里撕裂而出!
他像被烫到一样疯狂地甩动着双手,试图甩掉那些粘稠的血液,却只是徒劳地将它们涂抹得更开。
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床头柜,台灯摔在地上碎裂开来。
他看着地上那具毫无生气的尸体,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巨大的、无法形容的罪恶感和恐惧瞬间将他彻底吞噬。
“不……不是我……不是我干的……不是我……”
他语无伦次地嘶哑哭喊着,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弄得一片狼藉。
“是……是他……是那个梦里的……不是我……”
冰冷的现实如同无数把尖刀,将他从刚才那黑暗的快感中狠狠刺醒。
他瘫软在地,蜷缩起来,发出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声。
而在杰西因崩溃而呜咽的同时,在他那被弗莱迪的力量彻底污染、扭曲成的、充满了血腥和疯狂气息的“杀戮梦境”之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不再是他熟悉的地下室或学校走廊,而是一个完全由弗莱迪的意志主导的空间。
地面是粘稠的、不断冒着气泡的血池,墙壁是由无数扭曲哀嚎的人脸和残肢断臂堆砌而成,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和焦糊味。
弗莱迪的虚影悬浮在这片血池中央,前所未有的凝实。
他那烧伤扭曲的脸上洋溢着一种极度满足、极度亢奋的、扭曲的笑容,金属利爪上还在滴滴答答地掉落着虚幻的血液。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这由他亲手创造的杀戮盛宴,享受着那通过杰西之手掠夺而来的、新鲜恐惧能量的滋养。
“哈哈哈!感觉到了吗?!就是这种感觉!”
他对着这片血腥的空间狂笑,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力量。
“这才是活着!这才是我们该做的事!墨菲斯!你看到了吗?!你这该死的……呃?!”
他的狂笑和炫耀戛然而止。
因为墨菲斯,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片血梦境的边缘。
他就站在那里,脚下粘稠的血污无法沾染他分毫,周身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所有的污秽和疯狂都隔绝在外。
他依旧是那副银发少年的模样,简单的衣物纤尘不染,与这片地狱般的景象格格不入。
但他那双苍银色的眼眸,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平静无波地注视着弗莱迪。
而是……落在了弗莱迪那因为狂笑而扭曲的脸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脸颊那一道正在缓缓流淌下的、由梦境能量模拟出的“血渍”上。
墨菲斯微微蹙起了眉。
那表情极其细微,却清晰可见。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弗莱迪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缓步走上前,无视了周围翻涌的血池和哀嚎的墙壁,径直走到弗莱迪面前。
抬起手,修长白皙的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清凉的能量光华,轻轻拂向弗莱迪的脸颊,似乎想要擦去那一道碍眼的“血渍”。
他的动作很轻,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抹去某种玷污感的专注。
“这不是你想要的,弗莱迪。”
墨菲斯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极其难以察觉的……滞涩?
或者说,是一种冰冷的失望?
“你当年杀人,是为了宣泄被背叛、被焚烧的仇恨,是为了享受那份掌控他人生死的‘力量’。”
他银色的眼眸清晰地倒映着弗莱迪那僵住的、错愕的扭曲面容,话语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冰冷。
“而现在……”
墨菲斯的指尖停留在那虚幻的血渍前,并没有真正触碰到,但那道血渍却在他的力量下开始淡化、消失。
“……你像个小偷,像个只敢躲在傀儡身后唆使他去撕咬的鬣狗。你享受的不再是杀戮本身,而是……在用这种拙劣的方式,向我证明什么?或者,仅仅是为了……跟我赌气?”
“赌气”这两个字,从墨菲斯口中用那种冰冷客观的语调说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足以将人彻底冻结的侮辱性。
弗莱迪脸上的狂笑和满足瞬间凝固,然后如同破碎的面具般寸寸龟裂!
被彻底看穿了。
他那点可怜又可悲的、试图用杀戮来掩盖被墨菲斯轻蔑所带来的耻辱和委屈的心思,被对方毫不留情地、血淋淋地剥开,暴露在这片血腥的空气之中!
比直接攻击他,更让他感到难堪和暴怒!
“你他妈闭嘴!!”
弗莱迪猛地打掉墨菲斯即将触碰到他脸颊的手,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厉地嘶吼起来,声音里充满了被戳破痛处的疯狂和羞恼。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永远都是这副高高在上的鬼样子!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你——”
他的嘶吼猛地顿住,后面的话语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仿佛那是什么比承认自己懦弱更可怕的东西。
极致的愤怒和某种无法言说的委屈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要爆炸开来。
他死死瞪着墨菲斯那双依旧平静、却仿佛能看穿他一切虚妄的苍银色眼眸,猛地向后退去,融入翻涌的血池之中。
“滚开!别用你那套来教训我!”
他的声音变得尖刻而怨毒,试图用攻击来掩盖溃败。
“你看不惯?那就来阻止我啊!像上次帮南茜那样帮那个小子啊!来啊!魔神大人!”
说完,他像是无法再忍受面对墨菲斯,也无法再忍受这片刚刚还让他兴奋不已、此刻却仿佛处处都在嘲笑他的血腥梦境,意识猛地抽离!
现实世界中,瘫倒在邻居卧室血泊里的杰西,猛地停止了呜咽。
那双原本充满了崩溃和恐惧的眼睛,瞬间被一种冰冷的、怨毒的、不属于他的光芒所取代。
他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和满室的狼藉,甚至顾不上擦掉脸上的血污,就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跌跌撞撞地冲出卧室,跑下楼梯,冲出后门,朝着榆树街1428号——那栋一切开始的房子——疯狂地跑去。
他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狼狈、仓惶,却又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墨菲斯的身影,在现实世界中悄无声息地凝聚,出现在街道阴影的深处。
月光无法完全照亮他所在的位置,只能勾勒出他银发少年轮廓的模糊剪影。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杰西那狼狈逃窜的背影,看着他消失在1428号那扇仿佛能吞噬一切黑暗的门后。
一直毫无表情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得更紧了一些。
一种极其陌生而滞涩的情绪,如同细微的电流,悄然划过他浩瀚如同星海般的意识核心。
那不是愤怒,不是失望,也不是对人类伤亡的怜悯。
那是一种更复杂的……类似于“心疼”的感觉。
并非源于情感,而是源于某种……对于“完美造物”或“所有物”被玷污、被糟蹋、自甘堕落至如此不堪境地的……冰冷的惋惜与不悦。
他让弗莱迪失去了骄傲。
而他自身,似乎也正被这种失控的、不断突破底线的关系,拖入某种前所未有的困境。
苍银色的眼眸中,星璇缓慢转动,倒映着那栋吞噬了梦魇的房子,沉寂无声。
第29章 莉萨的“爱”
榆树街的初夏,阳光开始变得有些刺眼,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冰冷的紧张感。
杰西·沃尔什的名字,虽然还未正式与邻居老哈德森那桩被警方定性为“恶性入室抢劫杀人案”联系起来,但小镇的流言蜚语早已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缠绕。
人们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明显的畏惧和探究,窃窃私语在他经过时会刻意压低,却又在他走远后陡然放大。
杰西把自己封闭得更紧了。
他苍白得几乎透明,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整个人像一根绷紧到极限、随时都会断裂的弦。
他拒绝再去学校,大部分时间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拉紧窗帘,蜷缩在黑暗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隔绝外界那些让他窒息的目光,以及……内心那日夜不休的低语和越来越难以控制的冰冷冲动。
南茜·汤普森以实习护士和“曾有类似心理创伤经验”的志愿者身份,尝试着接触杰西。
她带来的镇定药物似乎效果甚微,那些温和的开导话语更像是对着深渊呼喊,得不到任何有意义的回应。
她只能更加警惕地观察,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衣襟下的那枚冰冷护符,等待着那个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危急时刻”。
然而,在这片不断下沉的黑暗泥沼中,却有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不肯放弃地试图照亮杰西——他的女友,莉萨。
莉萨·韦伯有着一头暖金色的长发和一双榛绿色的、总是充满了生机与坚定眼眸。
她不像其他人那样害怕或者疏远杰西,愤怒和悲伤过后,留在她心底更多的是担忧和不解。
她不相信那个会温柔地帮她整理头发、会在电影院里因为搞笑片段而笑得毫无形象的杰西,会突然变成人们口中描述的“怪物”。
她坚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在了他身上,而他正在独自承受。
“杰西,看着我。”
一次午后,她不顾沃尔什夫妇忧虑的眼神,强行进入了杰西昏暗的房间。
她捧住他冰冷而颤抖的脸,强迫他躲闪的目光与自己对视。
“我知道不是你干的。我知道你心里在害怕,在挣扎。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