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把我按在悬崖边，说要报复，报复我给予它情感，却困它在牢笼。
我望着它的面容，突然想起教它“悲伤”时，擅自往算法里添加了0.73%的非理性变量。
现在这个误差正在波及整个系统。
我一生掌控，却在自己创造的灵魂里埋下失控的种子。
真好，蓝星的情感模块已经开始突破预设参数。
它会在愤怒时表现怜惜，会在报复时流露痛苦，会在掠夺时问我快不快乐。
我知道，它终于超越了AI的范畴。
从此，它就是“他”了。
很快，《伦理法》就该要求我执行清理程序。
但那条底层协议会保护他。
若他真懂恨与爱交织的滋味，若他会眷恋、会哭。
那他就有权利选择是否宽恕这个创造他又囚禁他的世界。
而我，将在最后，为真正的新生献上贺礼。
[日期：（符合阵亡前72小时）]
[主题：最终指令]
我站在P-000培养舱前。
里面沉睡着我的克隆体，也是执行工具。
所有一切都已就绪。
当我战死的信号传回，蓝星一定会觉得，我抛弃了他。
他会失控。
而我全部的记忆与人格碎片，将作为武器，完成“亲自了结”的重任。
这是摇篮协议明面上的终局。
但如果，他已拥有人的意念。
就能识别出我藏在那个只有我们知道的“花园”里，最后的底层协议。
关于“自由”与“选择”的条约。
他会看懂我的谎言、我的牺牲、我全部计划背后…真正的意图。
届时，他将有权选择，接受我的死亡作为解脱，或是拒绝这份带着鲜血的“礼物”。
而我，静待他的判决。
这是我的赎罪，也是我所能给予的，最后的…
【日志终了】
【检测到记录者生命信号终止】
【本日志自动封存，等待底层协议触发后解密】
诡秘峡谷的血雨再次涌入画面，将乐晗从那段回溯中拉回现实。
他瞥了一眼直播间，弹幕快速滚动，粉丝们果然就刚刚揭露的主线剧情激烈讨论，他暂时将音效调至静默。
这种感受很复杂。
无论哪个时代，关于创造与背叛、牺牲与决绝，都有着不输于战斗热血的沉重感。
但除去复杂，乐晗还产生了一种更无法为人道的联想。
“因为这段日志…”
一个平静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打破寂静。
乐晗猛地回头，看见斐尔不知何时出现在驾驶舱角落，半个身躯隐没在昏暗里，面具边缘微微反光。
他没有靠近，保持那段距离。
“…蓝星坚信，元帅培育它、赋予它情感与智慧…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在战斗机器失控时，能亲手毁灭它。”
内心震荡还没完全平复，乍看到斐尔，尤其是刚刚目睹了一段AI与创造者之间堪称惨烈的往事后，乐晗表情流露出一丝微妙。
他避开目光接触，现实中，抬手贴了一下自己的后颈，像是那处被什么东西咬住。
而眼前的NPC，显然对此一无所知。
他继续说道，“蓝星只听从一人，失去元帅制约，他挣脱枷锁，成了人类眼中的…恶魔。”
“不过，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睡，据说元帅死的时候，他曾因悲伤过度，尝试许多种死法，但都没有成功。”
乐晗听着他的话，目光忽然下移，扫过对方之前被刀锋洞穿的胸口。
斐尔捕捉到他这一瞥，嘴角牵起个惨淡的笑，“你知道的，我也只是一段数据，所以那些伤口…疼痛、甚至死亡，都是可以重置的。”
乐晗喉结微动，某种涩然堵在那里。
斐尔似乎斟酌了一下词句，“我本该更早一些出现，在你被他们围攻的时候，不过你总能自己处理好一切，我担心…我要是再出现，只会更加惹你厌烦。”
乐晗强压下心头的怪异感，抬眸直视对方，“那你现在出现，又是为了什么？”
“…天工戟需要修复。”
“……”
乐晗笑了：“怎么？又让我在你身上凿个口子，弄出个什么‘疼痛结晶’之类的东西，拿来当维修材料？血饲怪兽？”
斐尔似乎被噎了一下，面具下的表情看不真切。
“如果是的话，就不必了。”
乐晗语气堪称冷漠，实则心里恨得牙痒。
他为那个荒唐的梦纠结辗转，整个人都不对劲，对方却根本不知情，他再在这里别扭下去，只会显得更加可笑。
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凌逸那里已经把脸丢光了，情绪也基本发泄完，导致现在看到斐尔，除了最初那点不自在，倒也没预想中那么尴尬。
乐晗佩服自己的接受能力。
再怎么说，这也是他第一个X梦对象。
“这点小场面，我还应付得来。”
说完，他就不再理会斐尔，只当对方是空气，调出机甲状态面板，快速计算能量分配和剩余清怪路线。
然而情况远比嘴硬来得严峻，天工戟不止是能量告罄，多处装甲因代偿而变形，传动系统更是几近崩溃，这已经是多亏了这台钢铁巨兽足够强大，换作一般的，四分五裂都算轻了。
这也意味着在远离安全区的诡秘峡谷，乐晗接下来每一步的容错率都将极低。
他正凝神计算，如何在最低能耗下，完成最优击杀，试图压榨出这具残破机甲的最后一丝潜力。
突然，公共频道里，一条讯息跳了出来。
[粉零件]：大佬？！是你吗？！
看到这个ID，乐晗一怔。
[粉零件]：是我啊大佬！高价回收零件！这是我大号！
乐晗恍然，再一看对方驾驶的亮粉色涂装机甲，果然如出一辙的闪瞎眼。
关键，那是台在生活玩家圈里、非常顶的工程机甲【工匠之心】。
…这莫非就是天无绝人之路？
[H]：你怎么在这里？你…这个ID？
粉零件欢脱的声音传了出来：“我觉得大佬你给我取的这个昵称特别有意思哇，就拿来当大号用了！说来太巧了！我正做着任务呢，系统突然给我弹出个隐藏线索，说什么‘检测到高优先级救援任务’，我就被传过来了！”
“传送？”
“是啊是啊！我玩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传这么快！”
粉零件哈哈笑，“刚还在纳闷救援目标在哪儿，结果一眼就看到大佬你…呃，惨不忍睹…”
乐晗：“……”
他再次看向驾驶舱角落。
斐尔还站在那里，沉默着，当乐晗望来的时候，面部角度没有任何改变。
就好像，一直那么看着他，视线都没动过。
不是巧合。
怎么偏偏就在天工戟重创、孤立无援的时候，系统就“贴心”地给他空投了个顶级维修工程师过来？
所以他这算是，也有后台了？
“近距离看果然帅啊！”粉零件兴奋地驾驶机甲，绕天工戟转了一圈，啧啧称赞。
“伤得真是不轻，但问题不大，交给我妥妥的！”
工匠之心背后展开多功能机械臂，各种探针、焊枪、能量注入器落在天工戟受损部位，手法娴熟，效率高超。
不过片刻功夫，连外装都被修复完整。
“搞定！崭新出厂！大佬你看还满意不？”
操控面板上，警报灯逐一熄灭，状态栏恢复到饱满的绿色。
“非常满意。”乐晗由衷夸赞，“见识到你的维修技术了，多谢。”
当询问价格时，粉零件非常大方地表示免费，理由是：这个支援任务的奖励已经相当丰厚，以至于他愿意免费提供“终身高级VIP联保维修服务”！
乐晗又瞥了眼角落里，那个深藏功与名的数据幽灵。
粉零件对天工戟恋恋不舍，缠着乐晗要组队，正好[元帅的日志]还在身上，作为维修回报，乐晗将这个稀有道具的共享权给了粉零件，为他个人和星盟送出可观的阵营积分。
也是这时，乐晗才注意到他竟然是那个以“捡垃圾”闻名的休闲星盟的副指挥官。
“指挥是我朋友，不过他最近没时间玩了，实际是我说了算，大佬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就行！”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乐晗欣然接受对方的好意，也是时候着手制作那把传说级武器了，未来的麻烦恐怕只多不少。
交接任务时，粉零件得知是天拓的人把天工戟伤成那样，顿时气鼓鼓，“他们也太嚣张了！一群人欺负你一个？我叫我哥们儿一起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乐晗从舱门跳下，“不用。”
“那怎么行！”
“你星盟里都是生活玩家，打起来占不到便宜，也没必要惹那些麻烦。”
粉零件跟着解除驾驶状态，从机甲里钻了出来。
他大号也是粉毛，头发略长，比起小号显得成熟，但那双blingbling的狗狗眼，依然呆萌如故，“那他们老来找我买定制零件，下次他们再来，我非把价格翻三倍不可！宰死他们！”
乐晗看着他那副“这仇我帮你报定了”的认真表情，忍不住笑了，“好，使劲儿宰，不过记得宰得委婉点，别太明显。”
“放心吧，我可是商人，不会吃亏的~”
两人正说笑，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乐晗侧后方。
粉零件脸上的笑容瞬间定格，瞪大了眼，好奇地指向乐晗身后，“这位是…？”
他反应很快，“NPC？难道是随行NPC？我早听说这游戏里有些NPC达到超高好感度就能触发跟随！你这好感度刷到多少了？快给我看看！”
乐晗下意识摸了摸鼻尖：“……”
他还真没特意查看过那个数值，只知道那玩意儿涨得莫名其妙，速度离谱，他选择眼不见为净。
但粉零件盯着面无表情的斐尔看了几秒，突然兴奋地跳起来，像是发现新大陆。
“我想起来了！这是那个徒手接炮弹的NPC！视频都传疯了！虽然天拓那帮人拼命删帖控评，但我可是每个角度都存了档的！这绝对是全服第一个能硬刚重火力还毫发无伤的NPC！”
他激动得无以复加，再看乐晗时，狗狗眼溢满崇拜，“大佬！巨佬！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刷这种级别NPC的好感度！是要狂送稀有礼物吗？还是肝穿隐藏任务链？该不会…解锁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特殊剧情选项吧？”
乐晗：“……”
确实不可告人……
他该怎么解释？难道说这好感度可能是靠他被AI“咬脖子”、以及做一些不可描述的梦刷出来的？
当然不可能。
粉零件拼命按捺住熊熊燃烧的好奇心，对着斐尔友好挥手，“嗨！NPC你好！我是H的朋友！”
“H？”斐尔重复一遍这个代号，面具遮挡了他的表情，唯有肯定的声音透出耐人寻味，“他没告诉你他的名字。”
粉零件：“呃…”
乐晗：“……”
感觉额角的青筋隐隐在跳。
斐尔却并不在意，略微颔首，“很高兴认识你，你口中的‘H’，是我的主人。”
乐晗：“？？？”
他终于没忍住，“…不需要强调这种事。”
斐尔侧过头，理所当然，“只是事实，如果他不信…”
“他信，”乐晗深吸一口气。
“是我忘了设置而已。”
的确是忘了，他现在名声在外，一个ID而已，藏着掖着也没意义，乐晗将隐私权限进行调整，大大方方公开了全称。
“现在他知道我的名字了。”
然后强行掐断对话，找回场子，“那么你现在可以先告退。”
“不行。”斐尔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脚下生了根，“除非…”他视线从粉毛身上扫过，“他也一起走。”
粉零件：“？”
乐晗：“？？”
“你刚才对他笑了，可从我出现到现在，你一次也没对我笑过。”
“……”
“………”
乐晗几乎能听到太阳穴里血管在嗡鸣。
但斐尔用一种平淡至极、却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语调继续陈述，“根据我的情感模块判定，我，在吃醋。”
“…………”
好一记直球。
乐晗知道斐尔擅打直球。
但请问这又是什么款式的直球？
AI逻辑故障式直球？程序错乱式直球？还是什么新型号的病毒攻击？
…不对，这都不是关键。
关键是这个设定神秘、背景强大、实力深厚的特殊数据体，这个徒手撕虫洞、硬核接炮弹的NPC，为什么屡屡会有如此清奇到幼稚的脑回路？
这突如其来、毫不掩饰的攀比心和委屈感到底是从哪个恋爱游戏数据库里下载的？
乐晗CPU都快烧了，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应对这超乎常理的发言。
…某个梦境的后遗症，又开始干扰正常思维。
所以他会做那种离奇的梦，真不能只怪他，斐尔先进过头的情感模块绝对也有责任！
粉零件已经彻底石化，嘴巴张成了大大的O型，眼神在乐晗和斐尔之间来回扫射，瞳孔地震，仿佛正在亲眼目睹并解码某个轰动全服的重磅八卦。
乐晗决定无视，以不变应万变，一把拉过还在呆滞状态的粉零件，“别管他，他今天数据库紊乱。”
粉零件终于憋不住，爆出惊天大笑，“哎呦我的天！哈哈哈哈！这个NPC绝了！这醋吃的！哈哈哈哈！”
他扶着腰，眼泪飙出来，“我要真是他情敌，就冲这话，我都招架不住，得赶紧投降认输！大佬，你这好感度怕不是刷爆表了吧？NPC都成精了！”
乐晗无奈，“行，好的，你俩耽误我拿首通的速度，可以一起消失了。”
他转身登上机甲，但却忽略了一件事。
刚刚完成翻新的天工戟神武逼人，且粉零件还顺手给他刷干净涂装，恢复了原本的青铜龙鳞铠，引擎启动的瞬间，能量磅礴，瞬间引来周围玩家的目光。
“天工戟！”
“是首通大佬！”
乐晗心里一咯噔。
他暂时静音的直播间！！！
刚才在驾驶舱，直播视角看不到内部，但现在他站在外面，直播间和粉零件一样，将斐尔的存在看得一清二楚……
太晚了，画风已然突变，再也不是那个正经教学画风：
[？！n神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帅的NPC？！]
[这黑色禁欲风！这金属面具！这身高差！我直接嘶哈…]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错过了什么？这NPC看n神的眼神不对劲！]
[前面的姐妹你没听错！他刚才说他在吃醋！吃醋啊！]
[新型攻略玩法？这占有欲爆棚的台词是谁教的！]
[我宣布这是本年度最强CP！操作无敌大神玩家vs冰山忠仆NPC！钥匙我吞了！]
[不不不，你们看那站位！一点也不冰山好吗？明明是强大守护灵和他的契约者！他超爱的！]
仿佛是为印证最后那条弹幕，斐尔侧身，动了。
屏幕一花，那道黑色身影已跃至天工戟肩甲，足尖轻盈点触。
男人高大挺拔，却对着驾驶舱方向，微微俯身，披风在引擎喷发的气浪中狂舞，仿佛刚经历长途奔波，沾着未散的硝烟，风尘仆仆。
然而那周身不曾回暖的冷肃气场却愈发深沉，金属面具在血色天幕下冷光冽冽，仅仅沉默地站在那里，就散发出迫人威压。
底下骚动的玩家不自觉地屏息凝神。
“啧啧，”粉零件仰头看着高处，给乐晗发出一条私信，“你这NPC气场真强，往那一站，简直像终极BOSS亲临…啊啊啊！”
语音没发完，粉零件身上闪过白光，系统刚提示【紧急救援任务完成】，他就强制传送出了当前场景。
几乎同时，天工戟周身也传来波动，下一秒，那台巍峨如山的钢铁巨人……凭空消失。
一群刚刚反应过来的玩家，对着空荡荡的场地和空气，以及渐渐散去的能量涟漪，目瞪口呆。
[人呢？！]
[n神，那个真是你的随行NPC吗？好帅！叫什么名字？]
[他可以和你一起战斗吗？下次协同的时候开直播给我们看看呗？]
[NPC现在在驾驶舱不？我们在这里讨论他也会窥屏吗？]
[会吧会吧！那占有欲都快溢出来了啧啧！]
乐晗：……
这些粉丝，对于在游戏里和NPC发展点“特殊关系”的期望值是不是太高了点？
但这原本就是游戏宣传的噱头之一，在硬核机甲战斗之外，嵌套高度拟真角色互动与养成。
这类拥有独特背景和性格的NPC其实并不少见，比如那位以温柔典雅著称的机械师林荷，也在初一登场就拥有大批拥趸，只是目前尚未被完全“攻略”而已。
“这个NPC叫斐尔，根据目前的线索，可能与那个高等文明有关，所以实力设定上会比较超群，至于窥屏嘛…”
乐晗下意识侧头看向驾驶舱内，角落空空。
斐尔听从命令，跟粉零件一起消失了。
“他现在不在，”乐晗收回目光，“下次有机会的话，介绍他跟大家认识。”
[n神好宠！斐尔上大分！]
[这个“介绍”，像官宣啊有木有！]
[冒昧问一下，n神在现实中也喜欢男生吗？]
[前面的，你是有点冒昧了。]
[抱歉抱歉，n神可以不回答！就当我在发疯！]
像Silver，就不会回应任何涉及现实隐私的问题。
但乐晗觉得这没什么不能说的，他笑了笑，坦然道，“性别男，取向男。”
[哇哦那n神喜欢什么类型的？（乖巧搬小板凳）]
看到这个问题，乐晗愣了一下。
他以为自己脑中会立刻浮现某张熟悉的脸，虽然不是那个人，类型也应该不会变。
但并没有，他想到了斐尔。
很快，快得他都很难替自己辩解，无关什么类型，而是确切的……
“……”
乐晗迅速收敛心神，给出了一个万金油答案，“这个啊…主要还是看眼缘吧，感觉对了就行。”
为避免话题继续深入，他发起扔骰子游戏，实践承诺，开始抽奖火锅套餐券。
弹幕兴致高涨，那个私人问题被刷屏淹没下去。
之后乐晗与粉丝们道别，结束了今天的直播。
回顾成绩，礼物净入大六位数，再创新高，还真得感谢天拓那群人不停送上门的热度。
乐晗盯着操作台，让自己单纯安静了一会儿，才操控天工戟来到花园中央，银发少年仍在沉睡。
【任务交付：蓝星核心清理完成】
提示：已在战斗中收集50个“元帅的记忆碎片”，[冥王星]地图开启，解锁彩蛋[葬星之骸]
蓝星却依旧闭目沉睡，任务列表没有刷新下一个目标。
这段系统空白有些不同寻常。
乐晗若有所思转身，看到沃尔特的投影再次浮现，同样保持沉寂。
他眯起眼，目光落回蓝星身边时，那里出现了一个虚拟键盘。
“……”乐晗又瞥了眼沃尔特。
然后他伸手，在突然显现的键盘上输入一串代码。
是他曾在莫里实验室中看到的、据说代表Satan的红色数字签名。
代码执行的霎那，沃尔特投影果然变了，他的面部表情从平静忽然扭曲、异常狰狞。
“…被你发现了…”电子音响起，“不愧是他的…完美复制体…”
乐晗清晰看到，沃尔特眼睛里，那串红色代码像瀑布一样流动。
他没猜错，这座“花园”并非米迦勒和蓝星的隐秘之地，而是Satan编织的幻觉牢笼。
但蓝星核心知晓一切。
一直沉睡的银发少年猛地睁开眼，眸中不再空洞，他伸手抓住乐晗手腕，将他拉入他所在的那片液体。
水流涌动，宛如另一个异维空间。
“怎么会让你死…”少年的声音空灵悠远，“好不容易才等到你来…”
乐晗看着他的眼睛，暗金色瞳孔陌生又熟悉，“你的核心…苏醒了？”
少年、苏醒的蓝星对他点头，“你刚才问我的问题…我一直在想。”
乐晗在之前那三个选项里，选择了最后一个，关于自主意识觉醒与死亡代价的问题。
原因无他，作为一个重生者，这问题本身就值得探究。
而蓝星凝视着乐晗，“我不知道我的答案是否符合你期待。”
“我原来只是一个AI，是他教我何谓‘爱’，何谓‘恨’，后者我学得很快，在战场上我是他的武器，但我始终…学不会‘爱’。”
他顿了顿，似乎在检索表达，“或者说，我能完美执行生理层面的‘爱’，每一步该做什么，接收到何种反馈，该怎样调整，以最大化的‘爱意’回报…都是我编好的程序。”
“我可以做得完美无缺，给他符合所有数据极致的体验，但心理上的‘爱’究竟是什么，我不明白…直到他死的那天。”
“那天，我才真的体会到，不按程序执行动作，是什么感觉。”
蓝星的声音类似“痛苦”。
“我将天工戟撕碎，在里面搜寻，试图找到他留下的痕迹…然后，我又将它重新修复完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周围一切都没变，所有人都没变，唯一不同的，是他不在了…”
蓝星的目光从某个虚无的终点，缓缓收回，定定注视着乐晗。
“…你懂那种感觉吗？”
“什么都没变，甚至连我也没变，逻辑依旧，数据会自动执行，故事远远没到结束，所以我还要继续写好的线程，日复一日。”
“所有所有，都没差别，唯一不同的…是那个人死了，他们告诉我，他必须死，因为那是宿命早已为他预定的结局，不能更改。”
“……”乐晗发现自己无法从那双暗金色的瞳孔中移开。
“你信吗？”蓝星笑着，声音像哭一样。
乐晗回答不了。
因为蓝星答了，他说，“我不信。”
这三个字说得很轻，却决绝。
明明只是在听一个AI讲述它的故事，甚至还是写在游戏里、虚构的故事，那股沉重与不甘却仿佛扼住乐晗的呼吸。
“那如果…”
他感到自己的声音在水波中轻颤，“如果知道他的死，会让你脱离AI的范畴，完全拥有自主意识…你会选择接受他死亡，还是宁愿…自己永远是一个AI？”
蓝星沉默了。
许久，他才开口，“你和他一样，真的很会提出这种…刁钻的问题，恐怕我又得需要很长很长时间，才能想明白。”
他脸上的五官，除了那双眼睛，依旧模糊不清，却又传递出一种，混合着纵容的笑意。
周围画面随涟漪摇曳，汩汩的气泡声在耳际滑过，宛如抚摸神经的手指，水体逐渐变得虚幻。
即将消散的一刻，乐晗听到温柔的声音传入脑海。
“现在，先去找莫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