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确定是看上了,不论过程手段,那人成功招惹上他。
既然如此……乐晗手指在自己唇上碰了碰,等待那阵心悸渐渐平复,随即得逞地一笑。
力量足以抹杀深海巨兽又如何?
现在只怕正在哪个地方,为他神魂颠倒,独自做些不可告人的、平息躁动的事吧。
影子终究还是影子,无论多么强大,依旧需要依附于主人而存在。
而他,才是执影之人。
凌逸终于切身体会到,惩罚之所以被称为惩罚,究竟有多难熬。
从天堂到地狱也不过如此,前不久他还披着另一个皮囊,在那虚拟世界沉浸旖旎幻梦,不知天地为何物。
现在却不得不站在包厢角落,与阴影一起被遗忘。
目光所及,是那道无形界限,精确的三米零七厘米。
这段距离能让他清楚看到乐晗的一切,却无法像过去那样,靠近过去。
最煎熬的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双本该由他来的手,落在了少爷身上。
“怎么想起来这里?”季希趴在旁边的按摩床上,侧头问。
“累了呗,”乐晗闭着眼,“想来放松放松。”
这是一家高级理疗会所,两人都只穿着宽松短裤,俯卧在按摩床上。
理疗师的手游走在乐晗背脊,顺脊柱线条一路向下,细致揉按着腰窝和腿部肌肉。
凌逸手指在身侧蜷缩,又强迫地松开,不知重复多少遍。
四十二小时十五分钟。
挂钟上的摆锤,一下比一下更重地敲打神经,他已经这么久,没真实触碰过他的少爷了。
可他必须遵守惩罚规则,保持距离,未经允许,不得靠近。
季希舒服得直叹气,刚想跟乐晗聊什么,忽然觉得哪里奇怪,才注意到角落还站着个影子。
高大挺拔的男人,几乎整个融进阴影里,不细瞧都发现不了。
季希皱眉,“凌逸今天怎么回事?站得那么远,怪吓人的。”
乐晗一掀眼皮,又闭上,“他喜欢站着。”
“…不对吧,”CP粉头嗅到危机,“该不会是你故意冷落他吧?”
“喂,怎么说话的?你到底是谁的发小?冷落?我该跟他热络吗?”
“你和凌逸是竹马,他还是你的贴身管家,你俩不热络谁热络?再说了,我和你是发小,等于他和我也是发小。”
乐晗:“…什么乱七八糟的?以前怎么没听你等于?”
“嗨…那不是…那啥嘛,”季希不管三七二十一,已经自顾自劝和起来。
“不管凌逸做了什么,他肯定都是为你好,你就是太任性了,这脾气也就凌逸能无条件包容你,你看他现在眼睛都还没好全呢,你这么晾着人家,多不好…”
“正因为眼睛不好,所以才站那里啊…”
这时理疗师按到乐晗酸痛的部位,他轻轻“嘶”了一声。
季希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立刻注意到凌逸向前迈了半步,手都已经抬起来了,却又硬生生止住动作,默默退回阴影里。
“要不…要不还是让他过来坐坐?看着怪可怜的…”
乐晗瞟起那双狐狸眼,季希立马噤了声。
“…行吧,既然你这么坚持,凌逸,过来。”
季希一脸立大功的表情看向凌逸,就听乐晗接着吩咐,“帮季少把投影打开,他觉得太无聊,想看电影。”
季希:……
凌逸从阴影中走出,像画个半圆似的,走在与乐晗为圆心,三米为半径的圆外。
季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显然看不懂这是什么神奇走位。
幕布缓降,柔和光线亮起。
“二位少爷想看什么?”凌逸语调平稳,目光似乎落在投影界面,实则注意力全在那一个人身上。
季希助攻失败,气馁地挥了挥手,“随便。”
乐晗没有立刻回答,依旧舒适地趴着,享受腿部按压。
凌逸就这样手持遥控器,站在幕布旁,一页一页向下翻阅影片列表,耐心等待主人选择。
季希越看,心里越犯嘀咕,觉得这气氛说不出的古怪。
忽然,乐晗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轻轻抬了抬下巴,“就那个,《驯兽师》。”
凌逸翻阅列表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顿,依言选中了那部名为《驯兽师》的电影,按下播放键。
低沉而富有张力的电影配乐,通过立体音箱震荡开来,片头过后,屏幕上很快出现驯兽师与猛兽对峙的场景。
乐晗看得专注,当剧情进展到驯兽师将猛虎放出笼,用鞭子和食物交替引导它,却差点被咬断喉咙时,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意味深长。
季希则看看屏幕,又看看乐晗,再看看沉默立在原处的凌逸。
怪,太怪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乐晗低低地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季希莫名毛骨悚然。
乐晗望向屏幕,摇了摇头,语调轻快,“你看那野兽,关在笼子里时,看起来是不是还算乖?”
“是啊,当然要乖,不然不得吃鞭子吗?”
“但它实际呢?乖吗?”
季希一愣,“应该…不吧,毕竟是野兽。”
“所以啊,关着的顺从,不过是压抑本性的假象罢了。”乐晗端起旁边的果汁浅抿一口,才慢悠悠继续,“真正的驯服,从来不是靠关押。”
“那靠什么?”季希被勾起兴致。
“当然是——先把它放出来,让它彻底暴露野性,这样主人才能真正了解这头野兽究竟野到什么地步,否则,看到的永远是它乖顺的一面,就会渐渐丧失防备,万一哪天它失控了,主人岂不危险?”
季希:…我去。
很有道理。
“那先放出来,然后呢?”
“然后?”乐晗唇角翘了翘,“当然是…教它喝血吃肉,然后在它最肆意忘形的时候,对准它的弱点,给予它深刻教训,只有这样,它才会从骨子里记住,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凌逸:“……”
季希不明觉厉,连连点头。
电影里那头老虎,犯错咬伤了主人,那根带血的鞭子正在抽打它的野性。
乐晗托腮看着,似乎饶有兴致欣赏电影,余光却落在幕布侧方,男人愈发站得笔直,宛如一尊俊美无俦的雕塑。
会所门外,车子平稳停靠。
乐晗瞥向为他打开车门的凌逸,“脸色这么难看?早说过不用你陪,偏要出来自讨苦吃。”
凌逸退至一侧,看着他亲自安排的人帮乐晗安置轮椅,努力调整表情,“抱歉少爷,是我失态,影响了您的心情。”
车程中,寂静无声。
凌逸坐在副驾驶座,背脊僵紧,目光平视,只有偶尔从后视镜中快速掠过的一眼,泄露了他的情绪。
直至回到青棠湾,也没能说上两句话。
从前,乐晗但凡想要休息了,就会往软垫上一靠,暖光打在那张仰起的脸上,凌逸可以贪婪无死角地看着他,听他用那种温软带点撒娇的音调喊他,“凌逸,我要喝牛奶。”
而现在,凌逸站在主卧门外,门内是只有他才被限制进入的绝对禁区。
佣人端着托盘走来,上面放着睡前温好的牛奶。
“稍等。”
佣人闻言停下脚步,凌逸摘下一只手套,握住玻璃杯壁,眉心微蹙,低声询问:“温度似乎略高了点,蜂蜜配比呢?”
“温度是严格按照您要求的四十五度,两分钟前量的,另外蜂蜜也用量匙确认过。”
凌逸沉默点了下头,知道自己教导出来的佣人不会出错,也知道此刻询问纯属多余。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关于少爷的所有,哪怕最微小的细节,都忍不住想要关切。
重新戴上手套时,凌逸才意识到,之所以觉得牛奶温度偏高,是因为他的手,现在太凉了。
不止手,整个人都像暴露在极寒里。
“…给少爷送去吧。”凌逸侧身让开通道,目光却不由自主追随那只杯子,直至佣人的身影停在床边。
乐晗正靠坐在床头,漫不经心划拉平板,随意端起牛奶。
如果是以前,凌逸会在佣人站的那个位置,还要更近一些,等待乐晗喝完牛奶,适时递上热毛巾,或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为他擦拭指尖或唇角,窃取一点小小的福利。
但现在,他只能站在门口,看着那颗在梦中描摹过无数次的艳丽唇珠,沾上乳白奶皮,又被舌尖舔掉,然后挂着奶液的杯子被放回托盘。
这些都再与他无关。
佣人端起托盘准备离开,当那只空杯从身侧经过时,凌逸下意识瞥去。
杯沿残留着一点湿润痕迹,他喉结难以自抑滚动,眼神晦涩难明,亵渎的念头在暗里滋长。
右手手臂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想要接过那只杯子的倾向。
可就在这时,凌逸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倏地抬眼,正对上乐晗不知何时投来的视线,就维持刚才的姿态,慵懒地靠着床头,明明哪里都没动,只有那双漂亮的黑眸似笑非笑。
可这一眼,就瞬间浇熄了所有僭越的冲动。
凌逸立刻垂下头,欠了欠身,刚想说出“少爷晚安”,却听对方先一步开了口。
“昨天游戏里,斐尔反应慢了半拍。”
凌逸身形一僵。
乐晗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就在我…叫出你名字之后。”他故意停顿,“你说,会是什么原因?”
凌逸沉默片刻,“少爷…叫了我的名字?”
乐晗一笑,“是啊,遇到点麻烦,习惯性…就想叫你。”
“……”凌逸垂眸,“游戏角色都是数据形态,行为延迟是有可能的。”
“也对,”乐晗随手将平板放在床头桌上,“我还以为,斐尔被吓了一跳呢。”
像利箭正中靶心,凌逸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眼睫垂得更低了。
难道少爷已经…全猜到了?
这个念头让他额前发烫,那如果他选择坦白,承认斐尔就是他,少爷会不会…会不会原谅他?
可万一这只是更高级的试探呢?如果他承认了,少爷会不会觉得被愚弄,会不会连游戏里那点假象都收回?
现实已经被他搞砸了,不能再失去唯一的希望。
毕竟凌逸很清楚,斐尔,和少爷印象中的自己,堪称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无论他们如何合二为一,都意味着其中一方彻底在欺骗。
这个事实,像座大山压垮了坦白的勇气,尤其还是现在这种安全感极度缺失的状况下,根本不可能迈出那一步。
“游戏里…目前没有惊吓这种反馈。”最终,凌逸听到自己的声音,“何况少爷只是叫了我的名字而已,他应该…不会觉得有什么。”
乐晗静静看了他几秒,那目光仿佛带着重量,压得凌逸有些喘不过气。
“说的也是。”良久,乐晗收回视线,扯开被子,“去休息吧。”
凌逸躬身行礼,带上门的瞬间,才想起忘了说“晚安”。
高大挺拔的男人忽然像被卸去浑身力气,转而靠向墙壁,缓缓闭上眼。
惩罚仍在继续。
那大概还是最轻微的一种。
因为多数时候,甚至仅需只言片语,再加一个温馨日常,就比任何试探更像凌迟。
比如早晨,凌逸站在卧室门口,等到乐晗出来,看他打着哈欠,轻轻拍了拍手,语气亲昵地唤:“阿逸——”
这两个字让他心跳失序,刚想回应……
下一秒,那只黑猫就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喵”一声,轻巧跃上膝毯,尾巴一卷,当着他的面在那温暖的位置卧倒。
“还是我们阿逸最乖了,是不是?”乐晗低头,手指轻轻梳理小猫背上的软毛。
那只可恶的黑猫又馋又黏人,一边享受爱抚,一边发出讨厌的咕噜声,甚至伸出爪子,粉色肉垫搭在少爷手腕上,还拿脑袋蹭他掌心,像在炫耀。
“……”
凌逸不止一次听到自己理智的弦被绷紧,濒临断裂的声音。
少爷呼唤的“阿逸”,不是他。
他嫉妒,嫉妒那只猫,那只顶着他名字,肆无忌惮占据他可望而不可及的位置,享受他不被允许的亲近的小东西!
他嫉妒到想直接拎住它的后脖颈,把它提起来,然后自己取而代之。
“凌逸。”
乐晗清冷的声音将他从危险妄想中拽出,这一次,是连名带姓、毫无温度。
“站得太近了。”
凌逸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竟真向前挪动半步,鞋尖已然越过那道界。
他立刻后退,退回原本的位置不够,还自我检讨般离得更远了些。
乐晗没再看他,继续对膝上的小猫说话,“阿逸今天想吃什么?”
然后,才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吩咐,“早餐送到书房就好,另外,阿逸该驱虫了,买完药,放那儿我来弄。”
甚至还要为这只顶替自己名字、夺走主人宠爱的猫,买驱虫药,并且连将药递到手上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亦步亦趋跟随。
“…少爷,今天的复建…”他忍不住出声提醒,嗓音因长时间沉默而略显沙哑。
“教练约了?”
“…是的,十点会准时到。”
凌逸不是没想过让教练“借故”到不了,但这种伎俩放在当下,意图过于明显,与明目张胆无异,何况……
“行,那你去上班吧。”
乐晗头也没回,书房门就关闭了。
凌逸又一次被独自留在空荡荡的走廊,晨光照亮整个宽敞的别墅,却照不进他眼中深渊,愈发望不见底。
即便没有教练,即便他不用去上班,乐晗也会自己复健,不会再让他陪在身边。
以往的温馨日常,就这样被抹去得了无痕迹。
没有疾言厉色,只用一个名字、一只宠物,就让他尝到从云端跌落的滋味。
而那辆定制轮椅,也不再有事没事出故障,载着乐晗穿梭于各个房间,辅助他完成简单私务。
凌逸再也没机会碰触他的少爷,不仅不被允许靠近,连照顾起居的资格都尽数收回,换下来的衣服,被佣人收走,直接投入专用洗衣机。
和喝过的牛奶杯一样,仿佛特意为杜绝某些藏私的可能。
哪怕不是在少爷眼皮底下,凌逸看着它们,也不敢伸手去碰,因为那是绝不可再犯的“小心思”。
幽灵被隔绝在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光在眼前流动,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堪比极刑,绝非玩笑。
但它还不算最残忍的,更残忍的,是现实与虚拟的落差。
现实里,他是被勒令远离、连一只猫都不如的管家,而在另一个世界,他是被对方热烈需要、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说的……虚拟情人。
“斐尔。”
仅仅一声呼唤,银发金瞳的影子便应声凝实,单膝点地,仰头注视他的神明。
乐晗会极其自然地伸手,不像指令,更像邀请,任由斐尔将他抱起,在驾驶舱这个私密空间,双人驾驶又解锁了新模式,一方可以直接坐在另一方腿上,后背紧贴胸膛。
“主人今天想去哪里?”
斐尔轻吻乐晗耳垂,低声询问,姿态依赖而臣服,还有几分小心翼翼又急不可耐的索取意味。
乐晗并不在意他的小动作,放松向后倚靠,将自己全然交付。
界面里,凤凰弑令仿佛本尊化身,动若风雷闪电,静如拈花拂柳,飘逸身法帅人一脸。
明明是操控机甲激战的场面,他却游刃有余,一边收割敌人,一边言语挑逗。
“这双人驾驶模式,真有意思。”
“还有更有意思的,主人想尝试吗?”
“尝试什么?”乐晗明知故问,指尖在操控板上划过凌厉弧线,引爆一片绚烂火光,“还不都是让你占便宜,我才不要。”
“您也可以占回来的…”斐尔声音埋进他颈窝,像在细细嗅闻着不可能闻到的虚拟体香。
而那条戴着袖箍的手臂,因用力而鼓起,环住乐晗腰身,将他揉进自己身体里。
战斗的急转、俯冲,每一个动作都带来更频繁、更紧密的肢体贴近,耳鬓厮磨,呼吸交缠。
不像主仆,不像战友,就是一对在热恋中、恨不得将彼此化入骨血、整天黏在一起都嫌不够的情侣。
无限趋近负距离的接触,与那三米界限对比,简直残忍。
虚拟世界中每一次打情骂俏,都像在凌逸脆弱的神经上反复拨弄。
让他既甘心沉溺,又不甘沉溺,明知饮鸩止渴,却无法抗拒,因为他需要填补的空白越来越多。
过去,凌逸还能与自己较量,毕竟斐尔再好,也不可能拥有那些实实在在的亲近。
但现在,他彻底败给另一个自己。
虚拟与现实间赖以存在的平衡,被打破。
凌逸终于还是被困在了自己的谎言里,而乐晗则站在岸边,看着他在这由他自己亲手酿成的苦海中沉浮。
惩罚的第一阶段收官,就到该伸出树枝捞一把的时候了。
“凌逸?”
凌逸微微一怔,才发现自己竟在乐晗面前走了神。
“抱歉,少爷…您刚才说…”
“我在问你,觉得这东西怎么样?”
凌逸喉结颤了颤,矛盾的目光落在乐晗手中那条黑色细带上。
刚才就是这个东西,让他差点在名为嫉妒的炼狱里丧失理智,因为这和斐尔在游戏里收到的那份“礼物”,一模一样。
他神色镇定,“我觉得…挺特别的。”
其实不然,那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袖箍!
“是吧?我特意问Sadan的人要了设计授权,定做的,今天终于送到了。”乐晗将袖箍举到光线下仔细端详,“看起来果然还不错。”
凌逸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声音涩然,“少爷怎么突然想到做袖箍?”
“我那天送了斐尔一个这样的商城道具,他很喜欢的样子,就觉得现实里做一个也不错。”
乐晗手指抚过袖箍内侧,那里有两个大写字母,他视线在凌逸紧绷的面容上不着痕迹一落,“等哪天和他在现实里见面了,我打算把这个送给他。”
凌逸:“……”
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折磨,已然无法形容。
那根袖箍一点也不“普普通通”!
才短短半分钟,它就在他眼里升华,变成求而不得的无价之宝。
内心甚至忍不住呐喊:不必等“哪天”,他现在就能戴!他想要!想要得心都在疼,可他什么也不能说。
乐晗将这些挣扎尽收眼底,袖箍卡扣被打开,他两手各执一端,似乎在考量什么。
“就是不知道戴着合不合适,感觉斐尔的身材应该跟你差不多,或许…”他故意顿了顿,“比你还好一点。”
凌逸没忍住,手在身侧攥到一半,又极尽克制地展开,却半点没放松,指节因过度挤压发出声响。
“不然你过来,帮我试试看合不合适。”
凌逸闻言瞳孔一缩,心跳到了嗓子眼,“少爷,三米…”
“这次是我允许了。”
这么多天以来第一道特赦令,凌逸屏着呼吸走上前,在乐晗面前半跪弯身。
乐晗好整以暇看着他,不再说话。
凌逸抿了抿唇,“少爷,需要我…脱外套吗?”
“不然呢?不脱怎么试?难道还要我动手帮你?”
“…抱歉,”凌逸感觉嘴唇更干了,却不敢伸出舌头去舔。
手套搭上制服纽扣,一颗一颗解开,挺括的黑色布料从白色衬衣表面滑落,动作略微缓慢,让他像一件被对方目光层层剥开的商品。
不止右侧手臂,整个肩背都绷紧了。
少爷在看他。
这个认知让凌逸有些难堪,又更加兴奋,明明衬衣还穿在身上,却仿佛被那种眼神看得一丝不挂,而且还是他自己,亲手把自己献祭到少爷面前。
他很想知道,自己现实中的皮囊,在乐晗眼中能打几分。
那句,“他的男人”,究竟有没有可能…
可当乐晗俯身,那条袖箍朝他靠近时,这些胡乱发散的心绪又全都顾不得去想了。
凌逸原本以为乐晗让他试戴袖箍,是让他自己戴,万万没想到,他的动作,竟像是要亲手帮他戴!
那双朝思暮想的手,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指尖传来些许温度,可太快了,凌逸起初不敢相信,导致反应不够及时,没能细细体会这短暂靠近,那双手就已经收了回去。
轮椅滑退,直接到三米开外,乐晗歪着头打量,“看起来效果不错。”
凌逸强忍住抚摸袖箍的冲动,状似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衬衫袖子,在动作掩饰下,指节飞快掠过那个装饰物。
曾经有一天,也是试戴袖箍的场景,有个请求他没能说出口。
——“少爷,能不能…亲手帮我戴一次?”
如今这个愿望,竟然借着另一个自己的光,以这样一种方式实现了。
“少爷…”
凌逸知道自己作为替身模特,这时应该尽职尽责,比如询问是否需要换个角度展示,或者…试戴结束,属于别人的东西,就该主动摘下来了。
可嘴唇翕动,又没舍得。
乐晗目光依旧在那条手臂上打转,同样流畅饱满的肌肉线条,衬衫和军礼服的感觉却很不一样,白衬衫与黑细带搭配,视觉冲击果然让人惊艳。
而看现在的凌逸戴袖箍,和看先前的斯文管家,因为心态变化,感觉更大不相同。
以前那是色令智昏,现在……应该叫秀色可餐。
所以乐晗刚才让轮椅拉开了距离,否则他觉得自己大概率……会忍不住伸手上去摸几下。
毕竟是他的男人,不摸白不摸。
但如果现在这样做了,那也太不值钱了,乐晗不露痕迹眨了眨眼,“这条就给你吧,你戴过的,我再送给他也不合适。”
凌逸的心跳漏一拍,不知该为这意外的赠予感到窃喜,还是该为那个“他”感到愤懑。
可心跳尚没平复,就听见乐晗接着说:“我再给他订一条一样的,不过…”他拖长了尾音,目光扫过凌逸,“估计size得买大一号…”
“少爷觉得他比我大?”
这话不经思考冲口而出,话音落下的瞬间,凌逸自己都愣住了,意识到问了什么。
乐晗也怔了怔,微微睁大眼睛。
空气寂静,两人互相看着彼此,视线交缠、碰撞,直到凌逸率先无法承受,有些狼狈地侧头躲开。
乐晗像是听到什么极其有趣的事,低低笑出声来,支着下巴,眼神困惑又无辜,“我是说他的体型,凌逸,你…在想什么?”
“……”耳根漫上热意,凌逸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多不合适,简直是不打自招。
就算是体型,他也绝不可能胜过我!
内心还在坚持,凌逸喉结艰难滚动了一下,到底再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觉得自己确实草木皆兵。
乐晗看着他这副窘迫隐忍的神态,又有些手痒,眼底闪着狡黠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