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渚清没有动,只是固执地看着他。
楚慎叹了口气,将水杯放下。
他知道,瞒不住的。
也不能瞒。
“小瞿。”他重新看向瞿渚清,目光带着痛惜,“你当时伤得太重,失血过多,内脏多处破裂,常规医疗手段已经……回天乏术。”
瞿渚清心下一沉。
楚慎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张乾在最后关头,给你注射了,A-31。”
A-31!
瞿渚清难以置信地看着楚慎,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恐慌而微微颤抖。
异化……
那个他曾经敌对了十年的身份,那个让楚慎承受了十年苦难的根源。
如今,竟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颈侧。
明明什么都摸不到了,但他还是幻觉般感觉到那个依稀还残留着刺痛感的针孔。
指尖一片冰凉。
“怎么会……”他的声音颤抖着。
“因为证据需要你带出来,因为周待秋必须被扳倒。”楚慎的声音带着压抑已久的情绪,“如果没有A-31,如果没有张乾的牺牲,周待秋可能就真的已经杀了你们,销毁掉那些证据了。”
他看着瞿渚清眼中那破碎的光芒,心中痛惜万分。
瞿渚清此刻的心情,楚慎是最能理解的。
十年前在浊镇那片血泊里醒来的楚慎,又何尝不是这样迷茫又绝望……
楚慎坐在床沿,将满目仓皇的人拥入怀中。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楚慎轻声道,“异化者的身份不能代表什么,我们只是……走上了一条更艰难的路。”
瞿渚清摇着头。
有一滴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落在楚慎肩头。
“哥……”瞿渚清想说什么,却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字句。
他在与楚慎重逢后的这段时日里,其实已经没有多排斥异化者的身份了。
甚至他愿意留在极域陪在楚慎身边的那段时日里,是真的除了楚慎,什么都不在乎了。
所以他不能接受的,不是自己现在异化者的身份。
而是他成了异化者,还坐得稳联合政府的位置么?
他还……
护得住楚慎么?
可瞿渚清的忧虑,很快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楚慎立即直起身,将瞿渚清从怀抱中抽离。
一名执法官神色严肃的走进来。
楚慎清醒后,因为消息不能泄露,守在这里的都是吴尘的亲信。
虽然楚慎也并未见过此人,但此人看向楚慎的眼神,却充满了崇敬。
他甚至来不及敬礼,便压低声音急促汇报:“长庚长官,瞿副主席,外面……外面来了很多人!”
瞿渚清转过头,眼神肃杀。
找到医疗中心来,不是冲着楚慎来的,还能是冲着什么。
楚慎轻轻拍了拍瞿渚清的后背,示意他稳定情绪,然后转头看向那名执法官。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早有预料:“具体什么情况。”
“是,是一些民众,还有……不少穿着丧服的人,应该是之前极域活动中牺牲者的家属。”执法官的声音带着紧张,“他们举着牌子,喊着,喊着要……”
他犹豫的看了一眼楚慎。
后面的话,实在是很难对这位他们整个执法署都敬重非常的最高执法官说出口。
“要什么?”楚慎追问,眼神依旧沉静。
执法官艰难的低下了头:“要您,血债血偿……”
他挣扎着想要坐直身体:“他们敢!”
“小瞿。”楚慎的声音依旧平静,他按住瞿渚清的肩膀,阻止他起身。
随后,楚慎看向那名执法官:“对外统一口径,放出消息说我依旧处于神智不清的状态。加内部管控,不必阻止外部舆论发酵。”
“是!”执法官领命,快步离去。
病房门关上后,瞿渚清急切地抓住楚慎的手臂:“哥!为什么要隐瞒你醒来的事实?为什么不反击?他们这是污蔑!”
楚慎转过头看着瞿渚清。
那双浅色的眼眸,恍若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小瞿,你觉得外面那些,是什么人。”楚慎回头轻声问道。
瞿渚清犹豫片刻:“是,那些被蒙蔽的受害者家属,还有,还有……”
看着瞿渚清说到一半卡住,楚慎笑了笑。
“看吧,你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人会那么恨我了。”楚慎神色肃穆起来,“这些人里面,定然有无辜受害之人,也有义愤填膺的普通人,但更多的,是周待秋的余党势力。”
楚慎当然也可以选择反击,但真相公布之后那些人就会幡然醒悟吗?
不会的。
这些人,不管他们怎么解释,都不会听的。
他们只想要楚慎死。
楚慎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周待秋很聪明,他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我杀了人,杀了很多自己人。”
那些罪证里一个个早已离去的名字,在愤怒的家属和被煽动的普通人心里,是活生生的人。
是他们的亲人,战友,至交。
他们怎么能不恨?
而瞿渚清以副主席身份做出的那些努力,在他们听来,只是冷血的借口。
“我的手上,的确沾满了鲜,功过从来难以相抵。”楚慎的声音低沉下去,“如果再来一次我们都还会这么选,但要求其他人理解我们的选择,太难了……”
楚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也不奢求这份理解。
瞿渚清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看着楚慎平静到近乎麻木的侧脸,心脏痛得厉害。
楚慎似乎对这样的恶言已经习以为常了。
那该是怎样日复一日的疮痍,才能让这本该痛彻心扉的感受,都能被习惯……
之后的一段时间,楚慎在执法署休养,倒也算得上安稳。
而之前逃走的周待秋,在执法署与指挥署的联合围剿下,逃窜的路线被迅速锁定。
最终,在一处废弃的地下战备通道内,吴尘亲自带队堵住了穷途末路的周待秋!
他身边仅剩的几名护卫也在激烈的交火中被尽数击毙。
只剩下他孤身一人,躲藏在布满灰尘的甬道中,甚至还没有来得及逃离执法署势力范围。
“周待秋,出来吧,你已无路可走。”吴尘冷声道。
一连串疯狂的笑声在狭窄空间内回荡。
周待秋走了出来。
他早已不复往日的光鲜,他的眼神充满了穷途末路的疯狂。
“吴尘,哈哈哈……好一个执法署署长!”周待秋癫狂地笑着,声音嘶哑,“你们执法署,还真是从上到下,没一个省油的灯!”
吴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冰冷。
执法署沉寂那么多年,不代表被同化。
他们只不过是缺了一个能将周待秋一举歼灭的机会。
“你的罪行罄竹难书,只不过是这些真相被尘封了太久,让你侥幸多活了几天。”吴尘冷声道,“但现在,也是时候清算清算了。”
“清算?”周待秋嗤笑一声,笑容扭曲,“那难道该被清算的就只有我吗!?”
“整个联合政府,有多少人是干净的?”他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还有楚慎!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崇幽!极域第一杀手!他手上沾的血,比我只多不少!”
“何晟来是怎么死的?陈耕是怎么死的?”
“那些死在极域屠刀下的冤魂,难道就因为他是卧底,就能一笔勾销吗?!”
“我告诉你吴尘!”周待秋语调狠毒犹如诅咒,“你们保不住他!他现在有多风光,摔下来的时候就会有多惨!他一定会为我陪葬……”
他的狂吼在空旷的地下激起阵阵回音。
如同地狱传来的催命曲。
吴尘的眉头紧紧皱起,眼中寒光一闪。
他不再与这疯子多言,直接抬手下令:“周待秋负隅顽抗,就地正法!”
吴尘的确是被周待秋的猖獗激怒了。
原本应该把人押回联合政府审判,但他本也信不过早已千疮百孔的联合政府,不如直接击杀以绝后患。
然而,就在他身后的执法官准备开枪的那一刻,周待秋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他猛的从怀中掏出一枚控制器,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
“想我死,好啊!那就一起死吧!”
他按下了控制器上的按钮!
“小心!有炸弹!”吴尘厉声大喝着指挥所有人后退。
然而预想中的爆炸却并未发生。
只有周待秋脚下站立的那一小片区域,传来一阵沉闷的气流声。
紧接着,一股烟雾从地板缝隙中弥漫开来。
是毒气!
周待秋在这最后的藏身之所,埋下了同归于尽的毒气弹。
“退!戴上防护,撤离到安全区域!”吴尘反应极快,一边后退一边下令。
所有人都开始迅速后撤,并佩戴防护装备。
而站在毒气中心的周待秋,在吸入那些气体的瞬间,身体便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的脸上浮现出窒息的痛苦神色。
最后他徒劳的张着嘴,似乎是还想说出什么恶毒的诅咒,却只能咳着血,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周待秋带着怨恨与不甘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吴尘看着周待秋逐渐没了温度的尸体,脸色阴沉异常。
周待秋死了。
但他知道,周待秋说的,并非全是疯话。
楚慎的处境,的确很危险。
随着外面那些声音的发酵,最终传到了联合政府面前。
瞿渚清作为副主席,顶着压力硬扛了一段时间,但也就快要压不住了。
“哥,就真的……没有直接证据了吗?”瞿渚清有些绝望。
直接证据……
楚慎在卧底的时候,只会在乎怎样不暴露。
又怎么会主动留下证据这种一旦被抓到把柄就百口莫辩的漏洞。
看着楚慎垂眸不言,瞿渚清越发的悲愤。
“那我们就这样任由他们污蔑你么?凭什么!”瞿渚清的声音带着不甘和心疼。
“不。”楚慎的回答出乎意料的果断。
他抬眸看着瞿渚清,眼神锐利起来。
那神色褪去了疲惫,露出了独属于长庚的锋芒。
“这不是退缩,小瞿,这是顺势而为。”楚慎缓缓道,“周待秋的死只是一个开始,极域虽然实验室被毁,但褚长川绝不会善罢甘休。还有联合政府内部,也不见得干净。”
他走到窗边,再次掀开百叶窗的一角,看着楼下越聚越多的人群,眼神冰冷。
若是没有那些在背后煽风点火的人,怎会有眼前一幕?
“这些针对我的打击,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楚慎的声音很轻,却一如既往的坚定,“一个将隐藏在水面下的所有宵小,都引出来的机会。”
瞿渚清微微一顿,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们想要我死,或者至少,想要我身败名裂,失去所有反抗能力。”楚慎放下百叶窗,转过身,光影在他脸上明灭不定,“那么,我就如他们所愿。”
一个神智受损,且即将被千夫所指的废人。
不就是最好的靶子?
谁会防备一条已经躺在砧板上的鱼。
“让这些声音再发酵得更激烈些,不必去管。”他走到瞿渚清身边,目光沉静地注视着他,“但你要坐稳联合副主席的位置,我们才能进行最后的围剿。”
瞿渚清倒吸一口凉气。
他彻底明白了楚慎的意图:“你要以自己为饵?!”
用自己做饵,引出联合政府里的腌臜,也引出躲在极域的褚长川!
“褚长川……”楚慎念出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或许还有一丝难以割舍的羁绊。
“我暴露身份,重创他的计划,他定然恨我,但我若落难,濒临死亡,以他的性格和对我的那点在意,他绝不会坐视不理。”楚慎的眼神那么悲哀,“他足够在乎我这条命,很可能会现身。”
这是一个风险极大的计划。
一旦失控,楚慎将万劫不复。
就算成功,利用这份感情亲手设计杀死自己唯一的亲人,那也是余生都不可磨灭的痛。
“不行!哥!”瞿渚清想也不想地反对,他激动地抓住楚慎的手。
因为用力,刚刚稳定一些的伤口又传来刺痛。
在楚慎心疼的握住他掌心时,瞿渚清立刻道:“哥,周待秋已经死了,我们可以慢慢清理他的残余势力!至于褚长川,我们可以从长计议!你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小瞿,我们没有时间了。”他顿了顿,“我们虽然摧毁了实验室,但也只是争取到了暂时的喘息,A-33已经研制成功,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若是不在褚长川动手前彻底粉碎,这十年的付出,就都算是前功尽弃了啊……
瞿渚清沉默了很久,最终无比艰难的缓缓点头。
之后的一段时间,楚慎便仍旧在医疗中心养着伤。
虽然他已经恢复清醒,但损伤却也并未完全恢复,每日昏睡的时间还是很长。
楚慎睡着的时候,时常梦到极域十年的血泪。
其实周待秋说的没有错,他的手也未必见得有多干净。
那些像血债刺向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曾经卧底时深埋心底连自己都不敢触碰的负罪感,在如今结束卧底后,却像是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他的理智。
那天他又梦见了那些血腥。
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床单,身体细微颤抖着。
病房的门在此时被轻轻推开,又轻轻关上。
是乔锦来了。
她静静坐在床边,没有说话。
只是用那双温柔而粗糙的手,一遍遍揉着楚慎无意识紧握的拳。
她的动作那么轻,带着怜爱与心疼。
过了许久,她才用很轻的声音道:“小楚,你会醒过来的,是不是?”
她的声音带着哭过的沙哑。
“孩子,别怕……外面的风浪再大,我们替你挡着。”她轻轻拍着他的手背,像小时候哄他睡觉那样,“好多人都在等你醒过来呢,别怕。”
楚慎从浑浑噩噩的梦魇中醒来,听到的便是乔锦温柔的轻语。
但他不敢睁开眼。
他不知道在陈耕因他而死后,自己该怎么面对乔锦……
乔锦又静静地陪了他一会儿,替他掖了掖被角。
最终,她轻叹一声,轻声离开了病房。
当房门合拢的轻响传来,确认室内只剩下自己一人时。
一直维持着昏迷表象的楚慎终于彻底崩溃。
他侧身将脸深深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起初,只是肩膀无法抑制的剧烈耸动,再然后,便是抑制不住的泪水肆意涌出。
那些再也回不来的曾经。
再也见不到的人……
数日后,联合政府新闻发布厅。
乔锦也出现在了坐席之中。
齐卫在后台有些紧张的看着李彻江:“李署,我能不能,就别去了啊……”
外面那一个个长焦大炮的相机对着台上,就觉得不是去发言,而是去被炮轰。
“A-32阻断剂做出来的时候,也没见要这么大张旗鼓的发布什么啊。”齐卫小声的嘀咕着,“我要是说错话了可咋整?”
A-32阻断剂面世,其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极域和人类高层早已知晓,但普通人了解得却并不多。
“非常时期,安抚民心嘛。”李彻江拍了拍齐卫的肩膀。
现在周待秋已经死了,联合政府副主席是从他们指挥署一路厮杀上去的瞿渚清。
该怎么站队,李彻江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那你都这样说了,我要说说错话可不能怪我啊。”齐卫眼珠一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天,齐卫便联合乔锦,公开了楚慎当初接替何晟来任务传递出A-32原始配方的功绩,以及陈耕留给楚慎证其清白的绝笔。
可就在瞿渚清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突然有一条汇集了长庚进入极域成为崇幽以来所有命案的记录被曝出!
那是一个来源不明的文件,如同瘟疫般突然在各地同时爆发式传播!
文件是一份极其详尽的崇幽十年行动记录。
甚至附带部分模糊影像或音频佐证。
那记录冰冷客观,罗列了自浊镇一案后,崇幽现身极域以来所有明确由他亲手执行或主导的刺杀行动。
每一桩事件都标注了时间、地点、目标人物,以及行动造成的伤亡人数。
虽然没有附上直接证据,但民间依稀可以找到些许佐证。
数十条人命,血淋淋的陈列在世人面前!
这份记录极其恶毒的将楚慎卧底初期为了取信极域而不得不执行的任务公布。
它刻意忽略了所有行动背后的情报价值与战略意义。
只赤裸裸地展示结果——死亡。
更致命的是,记录中还夹杂着几段充满诱导性的音频。
有崇幽接受任务时冰冷的应答,甚至还有行动现场模糊的惨叫与枪声。
这样的形象,实在是与世人眼中那个暗网最高指挥官长庚实在是天差地别。
这份罪证瞬间引爆了比之前猛烈千百倍的声讨征伐。
“看看!这就是你们口中的英雄!数十条人命啊!”
“不得已?我看是乐在其中吧!”
“必须处死崇幽!给死者一个交代!”
要求公开处死楚慎的声音,越发失控的蔓延。
瞿渚清甚至已经没有时间再待在医疗中心守着楚慎了。
他回到联合政府,顺藤摸瓜,想要将这些声音背后的势力一个个顺藤摸瓜的找出来。
但问题在于任凭他动用副主席的权限如何压制,都压不住那满天的谩骂和责问。
再到后来,医疗中心外再次被愤怒的人群包围。
甚至有人将矛头对准了联合政府和执法署。
医疗中心内,仍旧可以听到外面的喧嚣持续不断地传来。
楚慎站在窗边,神色看似平淡,没有什么喜怒。
他从最开始以异化者身份潜入极域的时候,其实就早已料到了今天。
病房门被猛的推开,余祝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余祝显然也看到了外面的报道,此刻眼睛红肿,脸上满是恐慌。
“老大,老大!”余祝扑到床边,声音带着哭腔。
他紧紧抓住楚慎的手臂,仿佛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楚慎转身看向余祝,他轻轻抬起未输液的手,覆在余祝的手背上。
楚慎的动作依旧温柔,声音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疲惫与平静:“小祝,别哭。”
他的话,让余祝瞬间僵住,眼泪流得更凶了。
他在极域的时候,被楚慎保护得太好了。
所以他其实从来都没有见过楚慎作为崇幽的那一面。
就算有所耳闻,也远没有过此刻亲眼看见那些罪证的冲击力。
“有些事,的确是我做的,为了取得信任,为了拿到情报。”楚慎垂眸道,“这些年手上沾的血太多,洗不干净了。”
余祝摇着头,满脸都是泪痕。
极域是什么地方啊?
除了他运气实在太好,剩下的人,谁手上没有过几条人命?
可楚慎却只是淡然道:“光与影,功与罪,本就是相伴相生的,这就是卧底的代价。”
“可是,是……”余祝泣不成声,“他们不能这样对你!你为他们做了那么多!”
楚慎轻轻摇头,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弧度。
他的平静,反而让余祝更加崩溃。
余祝伏在床边,放声大哭,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楚慎没有再说话,只是一下下拍着他的背。
这些风浪,他经历了整整十年,不至于这么容易就被击垮。
而此时的瞿渚清,正在联合政府。
他面对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民意报告,脸色铁青。
联合政府群龙无首,瞿渚清倒是因为副主席的身份坐收了渔翁之利。
但现在,这身份却更让他头疼。
“瞿主席,这些,需要怎么回复?”
说话的人,叫肖毅程,是特战组调上来的。
毕竟联合政府的那些人,瞿渚清信不过。
瞿渚清看着桌上那些报告:“呵,都是些没良心的东西,他们放的屁,回一句都嫌污了笔墨。”
联合政府已经针对楚慎一事召开过好几次会议了。
那些人的措辞或强硬或委婉,但核心只有一个——
为了稳定大局,平息民愤,必须牺牲楚慎。
瞿渚清闭上眼,靠在冰冷的椅背上。
他知道,已至绝境。
“副主席……”肖毅程的声音带着不忍,“医疗中心外已经聚集上千人,执法署的部队压力巨大。”
“听闻已经发生了十余起冲击事件,有执法官和民众受伤。再这样下去,恐怕会酿成大规模骚乱。”肖毅程沉声道。
联合政府内外的压力,都最终汇聚到瞿渚清一人肩上。
他感觉自己就像站在悬崖边,身后是万丈深渊,前方是滔天火光。
无论向哪边迈,只要走错一步,就都是万劫不复。
但楚慎的计划,他不能阻止,也做不到冷眼旁观。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所有的情绪都被压下,只剩下麻木的决绝。
瞿渚清最终是拿起笔,在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轻微得几乎听不见。
但他却只觉得刺耳。
“通知立刻重新召开关于楚慎罪行审判定责的高层会议,我放弃表决权。”他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得以说出口。
他若是弃权,之前那些兴师问罪的声音可就压不下去了。
这会议到底是什么意思,任谁都看得出来。
“是。”肖毅程沉重的应道,拿起文件,快步离去。
当办公室的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瞿渚清终于支撑不住,猛的一拳砸在一旁的墙壁上!
巨响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
这场会议无非就是敲定最后的审讯与问责。
只不过是不经瞿渚清的手,借其他人把这把刀捅到楚慎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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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可信么?”褚长川的声音冷到了极点。
“先生,消息准确,是我们联合政府几个棋子传来的信息相互比对的结果。”郑林低声道,“人已经被转移到黑石北狱了,恐怕……”
褚长川原本端着茶杯的手猛的攥紧。
茶杯碎裂,白瓷碎片刺破掌心的皮肉,转瞬就被鲜血染红。
“黑石北狱!”褚长川低声冷笑,“又是这个地方。”
他怎么会不知道黑石北狱是什么地方呢,当年沈郁被审讯前,在那里关了三天。
出来后是怎么一副样子,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