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困。”
接下来,拾秋继续听网课,郁声在拾秋旁边蹲了会儿后,坐回扶梯上。寝室断电前,拾秋爬上床,他坐在床上,扫了眼紧闭的寝室门。
蒋随他们真的不回来。
拾秋把手机放到枕头旁,侧躺着入睡,不困,他又睁开眼,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属于何坊的床。
郁声睡得很安静,和在扶梯上一样,他躺到床上后,就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动作也未变,不像蒋随和孟文年,夜里会来回翻滚和说梦话。
看了一会儿后,拾秋坐起来。
很不爽。
很不对劲。
不管是醒着,或是躺着,心里都不舒服,但拾秋又不知道往哪里发火。
‘这两天像着魔了一样。’拾秋靠墙壁坐着。
“秋秋?”
“抱歉,我吵醒你了吗?”
“你是怕黑吗?”郁声问着。
拾秋摇头。
“我会保护好你的,这里很……”
听到前面半句话,拾秋心中才被压下去的火,无端又生了起来,他出声打断郁声,“我不需要、我不需要、我说我、不、需、要。”
说完后,看着愣住的郁声,拾秋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抱歉,我这几天不太正常。”
“我……”拾秋还想说些什么,他张开口,吐出一个‘我’字,脑中就凝滞成一团,再说不出其他的话。
郁声浅浅地笑着,他走到扶梯处,见拾秋没有拒绝,于是坐到拾秋的床上,“我会保护好你的。”
又是这一句话。
拾秋抿着唇,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室友在性格方面,或许过于偏执。拾秋回忆着大学两年的经历,没找到郁声和其他人闹矛盾的记忆,印象里郁声无论何时都低垂着头,基本上不和班上其他人讲话,和祁智等人也聊的不多。
‘我们是朋友。’拾秋想起郁声一直挂在嘴上的话。
学校里和郁声算的上朋友的,好像是只有他了。
拾秋思绪混乱,大学两年的记忆在他脑海中来回流窜,最后定格成一张张照片,上面的主人是他和郁声。
“不会有人找到这里的。”
“地图很安全。”
迷糊间,拾秋听到郁声的嘟囔声。
很近,就在耳边。
拾秋不耐地说出几个模糊的字音。
“好。”郁声回到自己的位置。
第二日,想着或许该换个心情,拾秋接受了郁声去看灯光秀的建议。
“我们昨天看过了,就不去了。”蒋随的注意力全在游戏上。郁声在门外催着,拾秋准备出去时,没由来的对蒋随正在玩的游戏产生兴趣,他停在蒋随旁边,看着电脑屏幕。
“你只玩这个吗?”
“当然不。”蒋随扫射完前方的敌人,说出一大串单机游戏的名字。
“没有……别的了吗?”
“可能还有,我玩的太多了,有些可能忘了。”
“秋秋,快要错过了。”郁声进来拉拾秋。
郁声看样子很急,路上甚至带着拾秋小跑起来。
“赶上了。”
“这是什么?”拾秋看着眼前一人高的小型龙卷风,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龙卷风?
出现在学校里?
“龙卷风啊,我们要通过这个去江滩。”郁声拉着拾秋排队,前方的学生一个一个走入龙卷风内,几秒后消失在拾秋的视野里。
很快,就到了拾秋和郁声。
拾秋停在龙卷风前面,犹豫不决。
“走吧。”郁声拉着拾秋。
“我们通过这个?”
“对。”
荒诞又合理,拾秋觉得自己的认知和记忆正在打架。在郁声和身后排队学生的催促声中,拾秋走进龙卷风,晕眩了几秒后,他被传送到江滩,正好看到灯光秀的开场。
“好漂亮!”郁声看着夜空中绚丽的色彩,惊叹着。
拾秋对此感触不深,现场的灯光秀没有视频中那般惊艳,看上去倒有些像是……贴图?
在天空贴图?
拾秋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逗笑了。
听到笑声,郁声不再关注天上的灯光秀,他扭头看向拾秋,彩光的余韵在拾秋脸上流动变幻,整张脸都被半明半昧、难以捉摸的氤氲所笼罩,轮廓模糊,如同光的幻影,漂亮却遥不可及。
他真的很想这个人成为他的朋友,很想把朋友留在地图里,这是郁声为朋友、也为自己打造的伊甸园。
“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拾秋以为郁声说的是灯光秀。
回去时,天空下起小雨,两人都淋湿了,拾秋回到寝室就迅速洗了个战斗澡,他坐在位置上吹头时,感觉到身后有人走来,便习惯地把吹风机递过去,微凉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身后人开小风,细心地吹着。
不像祁智或蒋随的风格,拾秋偏头,发现是郁声。
“我的头发短,已经干了。”拾秋问出声后,郁声解释着。
忍了一会儿,在郁声的手几次差点碰到他的脖子后,拾秋还是找了个借口拿回吹风机,自己吹头发。
后面几日,校园生活平淡又压抑,拾秋看手机上时间的频率逐渐增加,他时常觉得时间流速不对,却又找不到确凿的证据。拾秋开始讨厌散步,草地翠绿得虚假,花朵永不凋谢,花坛上小憩的猫从未出现在其他位置。又过了几日,拾秋又开始厌恶笑容,不管是现实里还是手机上刷到的视频,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的一片,人们互相拥抱、拍肩,说着热情洋溢的祝福,然后齐声歌唱欢快的歌谣,步伐一致地跳着简单的舞蹈。
拾秋已经受够了正常在道路上行走时,两旁的学生莫名其妙跳起舞来,其中也包括了祁智、孟文年、蒋随三人,有时郁声甚至想拉着他一起跳。
他通过龙卷风离开学校,却发现校外的人也是如此,当广播里的歌声响起后,所有人停下手上的事,笑着和身旁的陌生人跳起亲密的舞。
就在拾秋愈发不耐时,转机出现了,从未露面的校长发下通知,学校将要迎来一位客人。
这是拾秋第一次在众人脸上看到恐惧的神色。
第146章
“……客人?”郁声听到广播里的通知,神色巨变,他深知地图里根本就不会进什么客人。
教室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就连讲课的老师也停下了说话,半张着口,直挺挺地定在那里,此时,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体,沉重得无法流动。
拾秋觉得自己有些恶劣,因为当他看见那一张张曾经欢快的面孔上流露出或慌乱、或恐惧的神情时,竟诡异地开心起来,多日积攒的压抑也在此刻减轻。
终于不再是笑脸了。
“还是第一次在广播里听到这种通知,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客人。”拾秋偏头和几人说着,然而连最爱唠叨的蒋随都没有回他,拾秋也不在意,转身端正地坐着,轻声哼起歌来。
民谣小调在教室里响起,没人询问,也没人制止。
关于客人的通知只有广播中的那一条,客人的身份、客人何时到、客人来校的目的,种种疑惑都无人解答,拾秋等了几天,都没等到这位所谓的客人,校园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欢乐。
这期间郁声接到奶奶的电话,请假回家呆了几天,回学校时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不知是不是家里出了事,拾秋关心地问过一次,但被蒋随带偏话题后,他也跟着聊其他的了。
“奇怪的客人。”独自蹲在花坛逗猫时,拾秋自言自语着。
在班上,除了他,其他人好像都不关心这个话题,拾秋和室友聊过、和同学聊过、还去问过老师,但他们都统一地很快转换话题,似乎非常不喜欢聊这个。
“喵、喵。”见有人来,灰白小猫抖抖身子,站起来喵了两声。
“你这只假猫。”拾秋郁闷地戳了下猫。每天他都会抽空来见猫,但是除了一开始的那两声‘喵’,他就没得到其他回应过,要不是摸起来暖呼呼的肚皮,拾秋真的会怀疑这是个猫咪外形的机器人。
灰白小猫安然地躺在花坛上,任由拾秋报复。
“玩的开心吗?”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来人没有选择离开,他走到花坛附近时,便停下了,不远不近地站在拾秋身后。拾秋扭头向后看,一个陌生的男人,很高,而且……他有一双墨绿色的眼睛。
被这双眼睛注视时,周遭的一切声音——风声、鸟鸣、人语,都像潮水般退去,耳中只留下一片真空般的寂静,拾秋忘记站起,他保持着‘蹲’的动作,仰着头,和来人对视着。
“玩的开心吗?”来人再次开口,缓缓走到拾秋面前。
他太高了,走近后几乎遮挡住拾秋面前所有的阳光。
奇怪的问题。
“还行。”拾秋以一种不确定的语气回道。
来人突然俯身,右手落到拾秋脸上,轻抚摩挲,明明唇角带着笑,却给拾秋一种他心情不太好的错觉。
“还是这么爱玩。”他亲昵地抱怨着。
果然不是错觉,感受到脸颊传来的疼痛时,拾秋想着。
他的脸一定被捏变形了。
绿色眼眸里隐藏起来的怨毒渐渐浮现,墨绿加深,拾秋下意识想要逃离,想要推开这只捏着他脸的手,想要站起来,然而一对上这双眼睛,他却动不了了。
“不想看到我?”
看出拾秋想要逃离,来人轻声笑了起来,他望着周围的场景,笑声中渐渐染上些许讽刺。
“就为了这些?”
一些随处可见的景色,和一些肮脏又贪婪的人类?
悠远的记忆在此刻变得清晰,拾取脸庞上的表情逐渐和往日画面里的那一张张脸重合。
为什么要背叛它?
为什么要从森林里逃离?那不是他们的家吗?
幼崽擅自把它随处歇息的森林称为家,擅自把那些由它的血液滋养出的树木称为家人,然后在玩累后,又喜新厌旧地抛弃了它们,那双曾经满是依赖的眼睛,最后也只余下冷漠。
“疼!”拾秋终于能动了,他用力推着脸上的手,然后……被舔了一下?
被舔了?
拾秋呆呆地看着路人的嘴,离他那么远,亲不到他的手背,但他又很确定刚刚的触感,一定是舌头舔的。
紧接着,他被舔了第二下,这次不是手背,是指缝。
“呵。”看着拾秋呆愣的模样,来人愉悦地笑了起来,虽然眼中怨毒依旧未消。
贴在拾秋脸上的手逐渐发生变化,几乎要包裹住拾秋的半张脸,眼角余光里,拾秋看到这只手表面似乎有什么在动,很快,他被舔了第三下,舌面上密集的微小肉刺刮得他皮肤生疼,更可怕的是,当这只手捂住他的口鼻时,拾秋不觉得臭,反而能闻到浓郁的、几乎要透过毛孔钻进他的身体的香味,这让拾秋觉得自己有病。
“放开我。”被捂着口,拾秋含糊不清地说着,双手拉着脸上的怪东西,想要扯下来。
面前这个有着人类外貌的家伙不是人,拾秋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爱的。”它忍不住把人抱入怀中。
“好过分,明明是秋秋先要求的。”
还记得在森林时,幼崽看了书中的故事,害怕地不敢睡觉,一定要它用触手裹着,遮挡住所有黑暗,才敢闭上眼,后来幼崽长大了,这个独属于它们之间的游戏,幼崽却依旧爱玩。
在拾秋怀疑自己要被憋死前,捂在鼻子上的手终于松开了。
“你要杀了我?”拾秋余光看着周围,找寻逃跑的契机,前几次挣扎让他发现这个人力气出奇的大,自己根本打不过。
“或许?毕竟爱逃跑的坏孩子,需要得到一些惩罚。”盯着拾秋被捂的潮/红的脸,它生出几分心疼,然而很快,这些情绪便被时间所积攒的怨毒所压下。
它张开牙,抑制不住地想要将面前的珍宝吞噬,或许只有吞进肚子,珍宝才不会逃离,它们才能永远地融为一体。
“可能会有些疼。”在牙齿触碰到拾秋柔嫩的肌肤时,它停下,心疼地说道,“但不用担心,我会陪着你的。”
它不会让拾秋独自一人疼痛,它会跟着拾秋一起疼,一起感受被撕咬、被啃噬的甜蜜,等疼痛过后,便再也没人能将它们分开了。
拾秋一开始没懂这个人的意思,等尖牙刺破皮肤时,他才隐约反应过来,“你要吸我的血?”
像吸血鬼那样?
“不,是吃了你。”
“我会慢慢的、一口一口感受,这份独属于我们的甜蜜。”
疯了吧?
还不如吸我血呢!
拾秋奋力挣扎着,一边呼喊,一边用力锤击这人的太阳穴,却依旧阻止不了尖牙深入皮肤,他看到怪物的人类躯壳上裂开一道道纹路,裂缝里似乎有什么在扭曲爬行。
疼痛让拾秋下意识喊出一个尘封已久的称呼,它停下了。
趁着这个间隙,拾秋猛地将手楔入那些裂缝深处,五指抠紧边缘,用尽全身力气向外撕扯,只听一阵令人牙酸的“喀啦”脆响,怪物的手臂崩断,或者说,那层脆弱的躯壳彻底剥落,露出了里面盘绕、扭动地一大堆触手样的东西。没了外壳的束缚,它们像找到宿主的寄生藤,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急切与亲昵,瞬间涌上、紧贴、缠绕在拾秋的四肢上,因痛苦或兴奋而疯狂地痉挛、扭结。
阳光下,这一幕粘腻又诡异,拾秋看到了,它也看到了。
怪物似乎也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它变得迟缓,拾秋乘机逃离,转身跑了几步,拾秋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秋秋。”怪物在喊他,以一种熟悉的语气。
或许他也疯了,拾秋想着,他停下脚步、回了头。
怪物跪倒在地上,右眼里出现了两个瞳孔,瞳孔们似乎在互相抢占地盘,左右挤着,一会儿左边的瞳孔获胜,把另一只瞳孔挤走,一会儿右边的获胜,吞噬掉另一只瞳孔。
“秋秋。”怪物对拾秋伸着另一只完好的手。
拾秋看到怪物的脸时而被怨毒占据,时而满是绝望痛苦,简直就像是有两个人在争夺这具身体一样。
郁声终于发觉到异常,赶了过来,只是他刚一露面,甚至还未出声,便被触手刺穿了身体,变回死亡时的模样,随即被甩开十几米远。
它和卫矜在对待拾秋的态度上存在分歧,对其他人则没有那么友好,不管是它,还是卫矜,都厌恶这个试图抢走拾秋的人。
随着郁声的受挫,天空上裂开一道口子,地图不再完整。
“卫……矜?”拾秋渐渐想起了一切。
“我们的秋秋终于想起来了。”怪物大半张脸愉悦地笑着,它的身体却截然不同,想要捂脸,又想要藏起那只变异的手臂。
卫矜并不希望拾秋在此刻记起他,不想让拾秋知道这个恶心的怪物名叫卫矜,这也是他进入地图后,一直没对那只小鬼下手的原因。
“是卫矜吗?”拾秋向前走了一步,他看到怪物完好的那只手臂,手腕上带着他送的礼物,可怪物的脸和卫矜并不相同。
“卫矜?嗯……是这个名字,没错。”它添乱般地说道。
“闭嘴!”卫矜怒吼道。
同一个身体,不同的两种语气,一听便能分辨出哪一个是卫矜。
“你怎么……”看着卫矜的模样,拾秋不忍再问下去,他想起了郁声对卫矜的形容。
“它是谁?”拾秋转口问道。
“我。”
拾秋没听懂,一个不慎,拾秋的脚腕再次被触手缠上,他又被拽了回去。
它的意志似乎压过了卫矜的意志,绿眸不再转换。
“秋秋。”它粘腻地喊着,玩着曾经它们最爱玩的游戏。
浓郁的恶意扑面袭来,冰冷粘稠地淹没了拾秋的思维,他能感觉到那些东西在他皮肤上细微地滑动、探索,一种被标记、被侵/占的感觉比脖颈间的疼痛都更强烈地冲击着他的神经。
“喜欢吗?”它问着,触手尖端缓缓张开了獠牙,犹豫地微微晃动,似乎在纠结从哪出下口。像是唾液的液体滴落在地上,将地面腐蚀出一个大洞。饥饿裹挟着情谷欠,它脸上的笑容愈发愉悦。
“嘶--”脚腕处传来轻微的疼痛,有一条触手没有忍住,终于对着肌肤咬了上去,只是血珠刚刚溢出,触手便克制地停下了啃咬的动作。
“对不起……”卫矜捂着疼痛难忍的右眼,声音因疼痛而嘶哑破碎,他试图松开手臂,然而,那些从他体内生长出的怪物却拥有着截然相反的意志,它们像是嗅到血腥味的蚂蟥,非但没有退去,反而变本加厉地收紧,蠕动着、缠绕着,发出细微而湿滑的摩擦声,让他的道歉显得苍白而无力。
卫矜恐惧地发现,他居然真的对他的少年产生了难以抑制的食欲。
转瞬间,瞳孔被挤走,换上了另一双眼睛,它不再捂着右眼。
“秋秋想从哪里先开始?”它好心地问着。
哪都不想!
触手开始舔舐血珠,腰下已完全被包裹,理智在疯狂地尖啸着“危险”,但是……那滑腻冰冷的缠绕,那足以勒碎骨头的力量,带来的却不是疼痛,而是一种……被完全包裹、牢牢固定后的深层安宁,这种熟悉的安全感让拾秋产生了些许困意。
拾秋怀疑那些牙上带了毒,就像教科书中科普的那样,某些毒虫咬人后,会释放有安眠镇定效果的毒液。
郁声再一次出现拾秋的视线里,模样恐怖,不对,这个抱着自己的家伙看上去应该更吓人。
弱小的鬼物让它想起了那个该死的猎户,那个第一个把拾秋哄骗出森林的诈骗犯,杀意骤现。
“不要!”拾秋大喊着。
“卫矜,不要。”
绿眸开始晃动,扫出去的触手动作迟缓了一秒,只是再次刺穿郁声的身体、并甩飞出去,没有再做其他的。
拾秋感觉有什么覆盖在他的手背上,带着他的手摸向怪物的脸。
“我很后悔。”
“我一直在想您。”
‘他’说着,带着沉重的疲倦与悔意。
‘他’主动靠在它身上,闭上眼,像曾经那样,眷恋又依赖。
闭眼后,拾秋的视界并未沉入黑暗,反而被一种强制性的、无法关闭的投影所占据,一帧帧画面如同磨损的老胶片,机械地滚动播放。游记里的他,似乎在旅游,一直永不停歇地走着,他如愿认识了很多朋友,却没有想象中那般快乐。拾秋看到画面里的自己,一次次从真诚的欢宴中惊醒,面对的却是对方陡然变形的面孔和伸过来想要抓住他、囚禁他、让他永远成为‘风景’一部分的手。
那些是和郁声一样的眼神。
‘他’慵懒地伸长脖子,貌似无意地将脖颈暴露在它的獠牙下,皮肤下的脉搏微微跳动,仿佛在无声地催促着什么。
口唇轻掀,‘他’再次喊出了那个称呼。
“小骗子。”它恶意地嘲弄着,然而绿色的眼眸剧烈晃动,片刻后,另一颗眼眸成功占据主位。
“秋秋。”掌控身体,卫矜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捂住拾秋的眼睛,掩耳盗铃地欺骗自己拾秋看不见,就不会知道。
“我好累。”睁眼后,拾秋抱住卫矜。虚无的疲倦穿透那些画面,将拾秋浸染,似乎只有被抱着,才能稍稍安心。
既然累了,为什么不回去呢?
拾秋不理解。
和画面里的‘他’不同,拾秋本人不爱旅游,也不爱尝试新的物件,他只会固定地、重复地选择上一次的选项,就像奶茶一样,他重来不爱尝试新品,一种款式能喝到天荒地老。
被抱住后,卫矜成了一座被瞬间石化的雕像,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拾秋的神色,没找到疑似厌恶的神情。
天空上的裂口愈发多了,出行用的龙卷风四处移动,学校的大楼开始摇晃,随着本体的虚弱,地图也开始分崩离析。
再次睁眼时,拾秋看到了靠在墙上睡的祁智。
这里好像是……医院?
“咳。”拾秋咳了一声。
“你醒了!”祁智被惊醒。
“我怎么在这?”
“你晕倒了。”
在祁智的口中,拾秋得知自己是下楼的时候晕的,倒在贩卖机前,被路过的学生发现,随后被送进了校医院。医生检查了一番后,给出贫血的结论,然而这个结果无法让人信服,因为拾秋昏迷了三天,始终未醒。
“有不舒服吗?”
拾秋摇头。
“蒋随和孟文年他们等会儿就来。”
“我觉得我现在就能出院了。”
拾秋准备下床,下一秒就被祁智按住了,“至少要让医生看看。”
“我没事。”
“没事也要检查。”
在祁智的强硬要求下,拾秋硬是躺到了孟文年和蒋随来,随后做完检查,才办手续出院。
“我自己能走。”
“好好好。”几人应声点头,却还是一左一右扶着拾秋。
“最近江滩有灯光秀吗?”
“有吧。”蒋随不太确定地回着。
“哪天放假了,我们去玩会儿。”
“好。”
“我真的好了。”拾秋转身对身后的人说道。
“我要是回去了,晚上祁智他们回来,会揍死我的。”蒋随垂头打游戏时,还抽空对拾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在医院里昏迷时,拾秋的脸色还算正常,结果好不容易醒了、出院了,脸色反而变得愈发苍白,去市医院检查,却得出一个‘健康’的结论,医生甚至还调侃说,他现在很少见到这么健康的数据了。周五,也就是今天,祁智和孟文年要跟着学长去几所高中发调查问卷,寝室里能跟着拾秋的只剩蒋随了。
“你不怕摔吗?”拾秋在这一点上万分佩服蒋随,走着路也能打游戏。
“这,就叫天赋。”蒋随笑地灿烂。
“赢了?”
“当然!”蒋随一个健步,跑过来抱住拾秋的肩膀,“可怜见的,这脸怎么越来越白了?难怪祁智总担心你走着走着又晕。”
“在医院躺着没晒阳光,捂白的。”
“才三天。”
“那可能是我昏迷时,晚上被吸血鬼吸过血吧。”
蒋随把这当成玩笑话,笑得直不起腰。
“要去找个地方坐会儿吗?”看蒋随又开了局游戏,拾秋问道。
“蒋随附议!”
通往图书馆的道路旁的小林子里有不少分散的石桌、石椅,两人随处找了个空位,坐下休息。
几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后,拾秋听到了熟悉的猫叫声,歪头一扫,蒋随排到的地图果然是永眠镇,拾秋盯着里面那只灰白小猫看了几秒,自己也打开了游戏。
“我还以为你也准备退游了。”蒋随说道。
“当初大家不都约定了?工作以后即使再忙,每周也要抽出些时间,一起四黑。”拾秋在等待游戏更新。
“我看你这几天都没上线。”
“可能是因为我做梦梦到游戏了,医院里那几天,我梦到我穿越到游戏里的地图里,在里面呆了很多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