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录·御前小白龙----黑木黎子

不要说我写得幼稚，我想尽量写得幼稚一点，那样我还能开心一点。我常常想，已经没时间去享受写作的温情了，就写一点幼稚的东西，让还能享受的人去玩味吧，尽管，我的文没有他人那般有滋味......
龙青石接过和熠凉第一次交手后便开始为他打造的一副新的铜锤--不重，比从前的轻了很多。龙青石诧异地望着他登上司令台向将士们下令："裴罗国向我们散播谣言，投毒中伤，他要害死我们，断我们的生路！朕自登基以来，有哪一次是夹着尾巴逃回去的？我们能逃吗？！"
对于熠凉激昂号召的回应是响亮的"不能！"
熠凉满意地点点头："我们要打到裴罗去！他堵我们的河道，我们就抢他的河道！他要我们死，我们活给他看！"
台下是雄师般的吼声，熠凉只大喝一声"出发"，向着指挥棒所指的方向，军队像潮水一样奔腾直前。然后他可以看到他们分成股股支流去击散敌人集中一地的防守。
龙青石从没感受过来自自身以外这样强烈的鼓舞，他发觉原来熠凉豪言壮语起来是那么带劲，那么有精神！不过他毕竟不经常高声说话，才吼了这么两句就糙了嗓子。龙青石把腰间的水袋递过去，满脸的真诚。
熠凉微笑着摆摆手："留着自己喝吧，你们力气大的更需要水。"
"哦，那我可不客气了。"龙青石把水收起来又问："为什么铸这么轻的锤子？"
"你是朕的大将，最好骑上马，马儿可受不了那么重的锤子。"
"嗨！马都中毒了还骑什么！"
熠凉哼笑："不止这次，也许以后还要打仗呢？而且你还负着伤，我可不能让你应战。你就和穆彦在这里等着消息吧。"
"啊？"龙青石显然不服帖，"为什么你可以去，我就不能？而且你不就缺人冲锋吗？我和穆彦可是特地赶来帮你的，你却......"
"因为我没受伤啊。"
"我好了！我全都好了，不痛了，你让我一起去吧！我一定能帮你的忙！"
"青石，不是我不相信你，留守营地也一样是任务，况且穆彦一个人在这里指挥会很危险对不对？"
龙青石辨了辨这句话，觉得有理，想起昨晚答应熠凉要完成的任务便哑口无言了。
熠凉笑着骑马扬鞭道："只要是为了战胜，不管完成什么样的任务都是好把式！"
听他学着自己的口气说"好把式"，龙青石憨笑了：他喜欢学我的话，以后教他种田去！龙青石高高兴兴地跑到穆彦跟前，跟他套近乎："等到打完仗，我教你们种田，你就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穆彦却爱理不理地摆着谱儿质疑道："种田？我堂堂伽灵公的长子去学你们农民种田？"
"可是熠凉说我说的没错，种田也很重要啊！你们权高位重以身作则不是很好么？"
这下子穆彦可逮急了："你还让皇上也一起去？太失身份了！皇家的尊严还往那里摆？你爱种田就回你的瓦琉自己种去，我绝不挡你的道。"
这话听来真憋气，龙青石克制自己不去计较，他是决计要完成熠凉交代的任务的，如果连这点挫折都受不了，他还配当一个战士吗？是的，他告诉自己要坚持下去，不管穆彦有多么不通情理他都不能和穆彦斗气而离开。任务越艰难，自己的贡献不是越大吗！
穆彦和他的想法可不一样，他想龙青石平常那么爱显摆，今天为什么不出去冲锋杀敌却反而窝在这里不动，还有闲情来招惹自己。
龙青石满不在乎地回答说："因为熠凉不放心你一个人啊！"
"一个人？什么意思？"穆彦开始发得心虚："你说他也上阵了？开玩笑！一个主帅怎么可以亲自上阵！"
"为什么不可以？我见过神都的主帅还亲自出来呢。"
穆彦不理会龙青石的疑问，死死地瞪着龙青石继续追问："你为什么不去？你为什么不拦着他！"几近狂啸的声调震耳欲聋，龙青石惊异地望着穆彦：他太不明白了，他真的不懂这主从二人葫芦里闷的什么药。熠凉说一，穆彦却要说二，他不是都听熠凉的吗？为什么这次要发这么大的火？
"你知道我们的处境有多糟糕吗！"穆彦在空地上来来回回焦躁地走动，"就算作出战略部署的皇上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我跟了他七年！我很清楚他的为人！可是我却不知道他会像今天这样胡来！你知道我--"穆彦想说"你知道我多担心吗"，可是有什么用呢？龙青石才跟他们认识多久？他对自己了解些什么？他一点也不了解！熠凉也不了解！谁都不了解！正如自己越来越无法理解熠凉一样，也许......姐夫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胡闹......穆彦没法了，竟呜呜地哭了起来："现在......我作出什么举动的话，他一定会生气......说我不长进......"注意到龙青石还在一旁看着自己的狼狈相，他嘴硬地叫道："看什么看？你走开！看我的笑话吗！"
一个大男人在面前哭鼻子还真的挺好笑的，要是在自己村子里，龙青石说不定早就笑破了肚皮--他的伙伴没有一个像他们大户人家这么娇滴滴的。虽然农家人质朴，可也看不惯那些跋扈的公子小姐们，他们哭鼻子就是活该了。可这个穆彦吧，论脾气，是不怎么好，但他自律甚严又爱面子，不是简单的骄气，倒像个充满矛盾的个体。看到他这副样子，龙青石反倒觉得他有些可怜。他想起自己的使命就是帮助穆彦脱险，可怎么帮呢？先得解除他们之间的隔阂才行。为了让穆彦高兴起来，龙青石只好对熠凉说声抱歉了，他对穆彦恳切地劝慰道："我去找他，你呆在这里不要走开，我一定让他安全回来！"
穆彦忍着尽量不让自己再哭下去，他迷湿的双眼中映出那张虎里虎气的脸儿，他习惯性地损了对方一句："你保证自己不死就够不错了。"
龙青石没再顶嘴，迅速抽身跑远了。哎呀！不跑还不知道，那三十棍子还真像长了刺一样让人难受！熠凉就是因为这个才不让他上战场前线的，可熠凉号令士兵时那口气多慷慨！只要想想，浑身的力气就上来了。
龙青石铆足了劲冲出大营不到八里路，迎面过来的便是熠凉，他见到龙青石之后立即踅回马去，身后另有一个小胡子紧追不舍，看来那家伙的马上功夫也非等闲，熠凉甩也甩不开。眼看着熠凉就要被追到，他一个滚翻下马，那小胡子也飞身下马，一个快手拉住了熠凉的衣摆。熠凉金蝉脱壳，那小胡子的弓箭已经嗖地飞了过去。
龙青石见状，可恼了！一个抢步奔过去挥锤一挡，不偏不倚，那三支箭全都撞在锤头上。他向那人喝了一声，那人朝他虎视眈眈，毫无离开的意思。龙青石先发制人，冲他扑了过去。小胡子见势不妙，连忙躲闪，不大几时就败下阵来仓皇而逃。龙青石跟着追上去，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的熠凉慌忙叫住他："青石！不要追了！"
龙青石气势正旺，热腾腾地回头质问："你为什么会怕他？"
熠凉见他停下脚步方才松了口气，说："你追过去恐怕会中了他的埋伏......"他在脑中设法让自己平静下来，那个人的体力跟龙青石有天壤之别，自己居然会担心成这样--说他有伏兵也只是主观猜测，可就是这点微薄的可能性的危险让他害怕到几乎失去了一生的庄重。熠凉笑了，告诉龙青石："他是赤刀的哥哥，我们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会在裴罗国......"
熠凉无限爱惜地抚摩着龙青石粗糙厚实的手掌，温情地起誓："为了你，我也要变成一个强者。"
这说法听来真奇怪--熠凉还不算强吗？龙青石费解地问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对他没有顾念，青石就永远不会被他所擒。你让我有了新的目标，我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你的安全。裴罗也好，神都也罢，我要让他们全都死了打败我的心！"
龙青师愣了愣，迅速抽回手说："我觉得你已经很能干了，而且他们也打不过我。"
熠凉莞尔一笑："知道吗？我败了，败给了裴罗的那只狐狸，我一败涂地。"
龙青石关切地望着熠凉，熠凉很少对他重复着罗嗦同一个字，熠凉是个很节省的人。这次龙青石主动去握对方的手："胜败乃兵家常事，没关系的，我们还有下次！"
"我们？"
"对。"
"你说「我们」？"
"你的衣服破了，我们快回去吧，我给你补一补。"
"呵，青石会补衣服？"
龙青石快活地咧嘴一笑，翘个大拇指："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农村的人，姑娘也能扛重担，小子照样做细活，穷人家的孩子就得多学活计，出了啥问题都不求人，咱靠自己解决！"
熠凉战败的苦痛心情在扭转，至少他在龙青石面前暂时忘却了烦恼，真真切切地笑着。龙青石给他算了一笔衣裳的帐，一年补下来可以省不少钱--虽然那点钱在熠凉眼里不算什么，可是他当即高兴地说要让龙青石教大伙儿一块儿却补衣服。穆彦见他总算是完整地回来，也就没说什么反对的话，到前面接大队和伤员去了。这么做，可以不被熠凉拉着一起学缝衣服。
第五章 戴盆望月
伤残破败的队伍安顿下来，熠凉一边抢着龙青石手里的针线要证明自己已经学会了，一边听着早已知悉的军中惨败状况，下令马上撤军向南。这一次，他要休息，他要回朝把龙青石正式介绍给王公大臣们，要对他进行表彰。他早放话说失掉一点地盘也无所谓，他也就不在乎民怨不民怨的。在称霸不了的今天，要不受损失就只有逃避，要远离裴罗。那样那褐黑刀就不会在数万里之外对付龙青石了。
忆起那褐落败时不满的眼神，绝对是一种不服气的挑衅。他像豺狼一样紧逼着熠凉，还没有想到会有那么一个狠角色来制服自己，连雄霸半边天的熠凉都以为姻亲的关系而从不与他交手，那个见都没见过的货色算哪门子的怪物能战胜自己？打死那褐他也不相信那小子是靠侥幸之外的因素制胜的，所以他一定会再回来。
熠凉的军队本该浩浩荡荡地回去，但现在还浩荡得了吗？不过家人还是盼得紧，不论输赢，能见人回来就好。半边的大臣们觉得给他一个教训是好事，另半边的大臣认为应当调动各路诸侯的最大兵力以强势还击。好好的朝廷之上就唇枪舌剑唾沫横飞。熠凉的火气再收敛也都管不住那两道眉毛。
以前他还可以无视他们的失礼，因为他只想着打仗和将军，而如今他落败而归，扫兴之至，这些事情就更加能令他迁怒。他不想去抱怨几十年前那些旧事让自己彻头彻尾地与清净闲致的日子告别了，他只想知道将来那几十年该怎么过。自古都是人去配合时事而没有时事配合人情的，内心闲散的他也一样不得安宁。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个帝王的姿态，说要建立中央集权，要削藩，而且表明自己坚决要这么做，反对是没有用的。于是没人多废话了。
熠凉这才端出龙青石来，说要封他为东龑侯并赐号御前小白龙，领侯爵俸禄。不大一会儿工夫，龙青石便被请进圣昭殿来。大伙儿瞧着他，瞅了半天，有的捋着胡子默不作声，有的摇头，有的交头接耳。
龙青石平生没见过这么多官儿，这么气派的皇宫，觉得挺新鲜，不过这些人似乎不怎么友好，和在军营生活时那些士兵差了太多。他东张张，西望望，不由加紧脚步溜到熠凉身边，他觉得在这里还是靠着熠凉最安全。
"大胆！还不快下来！"有一大拨人冲他指手画脚，样子难看极了，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们，那嘴脸一点也不和蔼。听那个最激烈的声音，好像在说自己这次领兵不利吃了败仗理应受罚，更别谈什么加官进爵了。
熠凉豁地站了起来又坐下去，用两眼斜睨着他们，那不大的音量一字一顿："一帮少见多怪的奴才！青石不是你们这些人一样的出身，少拿宫里的规矩来瞎咋呼。"他知道一个位高的人说句难听话可以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尤其是他这种看似柔弱的人。
他向龙青石友好地唤了一声："青石不用理会他们，到我这儿来坐。"
龙青石也冲熠凉友善地笑笑，大大方方地坐到了他旁边。那群大臣于是一个个都伏地跪下磕头了，有几个还一脸的哭腔。龙青石心里数落他们一把年纪都不害臊。
熠凉什么也不说，任由他们胡闹下去，只要自己不接话，他们闹着闹着就会越来越觉得恐怖，他没有必要跟这些臣子比试谁的嗓门更大。约莫一柱香工夫，果然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熠凉这才又开口："你们知道朕遇到了谁吗？呵，朕遇到了皇后的哥哥，那褐黑刀要取朕的首级！那时情况多危急呀？就是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龙青石，带着三十军棍的伤来救朕了！"熠凉打从心底里喜欢龙青石的果敢无畏，免不了在别人面前夸耀一番。他轻易不夸奖别人，因为他平时没有那么急于说服他人的愿望。他对许多事情总习惯于作出模棱两可的评价，让人不敢妄断他的决策，这是确保自己不说错话不受牵制的诡诈手段。
"皇上！"伽灵公穆昕总爱上朝搀和，虽然他被特许可以不必上朝面圣，但他却是每日必到，比皇帝还勤快。
"那褐一族包藏祸心，早晚要为死去的讲师和亡去的故土雪耻，这次黑刀刺杀皇上，那褐皇后有脱不掉的干系。"
熠凉冷齿："朕载在自己的女人手里好像比载在别人手里要幸运吧？太子姓的是苏尔木公，不是姓那褐，穆爱卿何必危言耸听杞人忧天呢？朕今天还不想讨论皇位继承人的问题，倒是有事儿宣穆彦，让他进来吧。"
盖公公向殿前小太监道："宣--御前一品带刀护卫穆彦觐见！"太监们于是一个个传话出去，穆昕心里七上八下没个谱儿，不晓得那个蠢儿子是不是捅了什么漏子了。可是比起穆彦，熠凉觉得这老家伙要蠢得多了，他把自己急于排挤赤刀的心迹表得那么明确也不怕引来非议。
见穆彦进了殿，盖公公取出圣旨："穆彦接旨。"
看到龙青石坐在熠凉身旁，穆彦先是一愣，随后匆忙跪下："臣穆彦接旨。"他现在没空多想，可一旦下了朝，非得给龙青石来一次启蒙教育不可。他狠狠地闭上眼睛--熠凉为了龙青石早就不要什么体统了，他也只能对这种荒唐事眼不见为净。
盖公公打开圣旨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召曰：闻御前护卫穆彦守城卉浦有功，酌加封为御前一品带刀侯，领侯爵俸禄，另置近卫师团统领一职--钦此！"
在公公那声拖音之中，伽灵公虽然同众臣一样口称着万万岁，但真不知该怎么说那蠢儿子好。让他忠心，他就死心踏地地连弯儿也不会转--那么好一个千载难逢除掉那褐皇后而不用承担责任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放泡不说，他救赤刀的时候竟然还那么积极，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伽灵公很快就作罢了，至少这次穆彦立了功受了封，熠凉对他的信任可见一斑。
但熠凉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让穆老头很不自在的话："朕封穆彦为近卫师团右统领，还打算让龙将军担任左统领。他家乡远在瓦琉，朕决定把夷王府旁边的东龑侯府赐给他，也算方便传召吧。"就在他顿了顿这一刹那，伽灵公已经明白龙青石是来者不善了--什么小白龙？分明是个小魔头！谁不知道夷王府是为将来成年后的六皇子赤伤建造的宅院？他把最疼爱的儿子和最得力的将军放在一堆上......穆昕觉得眼前的障碍物似乎越来越多了，那小魔头一上来就受熠凉百般宠信，还和穆彦平起平坐，将来必定是个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