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念,愿望,还有艺术。
堂皇而绝美的字词。
可是达龙,我还是那句话。你小看我了。我要的东西,你给不起的。
一只手伸向他的脑后,他不动,等着。那只手按上他的头微微使力,让他的脸贴上手的主人的肩。嘴被肩部的骨头碰到了,一阵酸痛。
这个,仍旧不懂得控制力度的笨蛋。
他所熟悉的声音擦着他耳边说。
和我在一起吧。那尔撒斯。
他呼吸着他的味道,眷恋的闭上眼,没有给出那个人期望着的答复。
达龙他,知不知道呢?在绢之国的语言里,"挚友"这个词,有另一个完全同音的版本--"只有"。
从朋友到唯一的距离,其实仅仅只需玩一个音节上的游戏而已。
那么,帕尔斯最年轻的万骑长,狮子猎人,战场上的黑衣骑士、指挥官、死神,那个貌似忠厚而寡言的狡猾男人,究竟知不知道呢?
无论早在游戏初始之时,或是他出现在他面前的此刻,一直的一直,他都在一败涂地。
--余--
帕尔斯历320年的秋季,那尔撒斯在自己的巴休尔山庄接待了逃亡的王子和达龙。在那个夜晚,当客人们都沉沉睡去后,那尔撒斯独自站在窗前,凝望山间苍茫的暮色。然后,想起了一段段属于过去的回忆。
"我的......天命......"
零碎的低喃发自那尔撒斯微动的嘴唇,这位昔日里以谋略和见识闻名遐尔的智者,此时眸光寂寥。
"曾与我擦肩而过的命运,却在我以为已经避过它的时候,让一切又绕回原点了......即使躲到有英雄王加护的巴休尔山,也还是逃不开母亲亡灵的诅咒吗......"
山中猫头鹰凄厉的叫声响起,仿如女人悲恸的哭泣,划破了夜色的宁静。针叶树此起彼伏的摇晃着,发出沙沙的喧闹声,掩盖住了溪流静谧的声响,预示着空气加快了流动。
夜风从那尔撒斯身边吹过,在屋内蜿蜒曲折的游走,透过一切缝隙向外奔去。
疲倦的闭上眼,却挥之不去飘浮在耳边的彻寒话语。
愿望......使命......历史......怨恨......
记住......不要输......不要输了......那尔撒斯......
那尔撒斯笑了。
母亲,母亲,为了你的疯狂,我把自己和他,伤害的还不够吗。你看我的灵魂和心,还有哪里,没有浸在毒液里忍受煎熬吗。你究竟要把我逼迫到怎样的境地,才肯平息你的愤怒,放过我呢?给我一个答案吧,请你。请你,母亲。给我一个答案吧。
风突兀的激烈起来,大力的冲向门扉。只虚掩着的门被撞开了,击打到墙上,又反弹回来,声音大得震耳欲聋。
"那尔撒斯?"
包含着警觉性的低沉声线传入耳中,浅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恢复。只是已无法更改的,有什么柔软而温暖的东西,缓缓的,缓缓的,自那尔撒斯心里,沉入黑暗。
......神......啊......
"是风吗?刚才那一下声音好大。"用目光迅速的四下检查了一番,黑衣骑士似乎终于放心的说道,"那尔撒斯,你还不休息吗?"
不该......是这样的啊......
"那尔撒斯?"温柔的扶住双肩的手,宽大,有力,带着人体特有的干燥热度。
他扭过头去,把那张铭刻在心里的脸,再度一点一点,收到眼里去,些微也不放过。那轮廓极深的脸,那线条分明的嘴唇,那无以比拟的夜色眼瞳,以及其中违和的不安。
"你那里不舒服?受伤了吗?"
他掩住他的唇,堵住他的话,一丝丝的牵动僵硬的嘴角,笑得凄绝。
"我没事。达龙。"
达龙,达龙,达龙。
每念一遍这个名字,都会有某种力量,强加给他一份疼痛。
这痛,日日积垫,根深蒂固在血肉中,几似与生俱来。
......来约定吧,母亲。
我完成我的天命。无论它的终端是光明,或邪恶。只要你期望,我可以去改变这个世界、要毁灭也可以。那种事情不重要。国家的前途、他人的未来,什么我都不在乎。可是这个男人,只有他,我不去碰他,你也就不能碰他。
这是名为那尔撒斯的人,一生唯一的愿望。
就此,约定吧。
在窗内外盘旋环绕的强风,突然全都消失了,一如它悄无声息的起。
依旧宁静的夜晚,依旧繁星满天。明天,会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吧。
湿润的液体从眼眶里溢出,模糊了那尔撒斯微笑着的视线,打湿了一直呼唤着他名字的男人凑近的双手。
战争铿锵的步音,近了......
[完]
☆天使的摇篮曲(双杀番外篇)
或许是因为心绪不佳的缘故,兰德尔磁娃娃般的美丽脸庞,于液晶屏幕上的反射相看在自己的眼里竟觉颇为扭曲。
随着兰德尔轻微叹气声加以伴奏的是,最前卫的当红摇滚团体嘶吼般激情而充满破坏力的演唱,卡尔最近迷上了这个乐团,出自于好奇的心里,兰德尔也姑且一试地听听看,是还不错啦──当他和卡尔一起去听演唱会的时候,就觉得很棒。他个人还是比较偏好古典音乐悠长绵厚的乐声。
卡尔的别墅里,一向只放他自己喜欢的东西。这里不可能会有古典音乐的唱片。兰德尔甚至怀疑卡尔知不知道他对古典音乐的嗜好,因为他不曾对卡尔提过,而结识以来,他迁就卡尔的所有嗜好。
兰德尔支手拖腮,眼神望着桌上一盘吃了一半精致的奶油慕斯。事实上,他不爱吃甜食,但每次和卡尔一起享用这类甜品时,就觉得非常好吃,好吃到几乎以为自己爱上这东西的程度。
只有他一个人的现在,他还是宁可要桌上那杯不加糖的冰咖啡。
兰德尔心不在焉的啜了口咖啡,而后人人惊艳的绝色面容上皱敛了姣好的眉宇。并不是咖啡让他不满意,只不过这几年来困扰他的事端,到了今天,终于必须面对最后通牒的命运\。
当兰德尔宣布弃法从商时,引起家里的人不小的反弹。百年以来,在美国政坛中费洛斯特家始终保有一席之地──无论这一席的大小如何。祖父自政坛退休后,费洛斯特家从政的人不少,却不曾再出过类似祖父在政坛举足轻重的人物。安安稳稳地当个法官似乎是父亲才能的极限了,而家中所有的人都看得出祖父对兰德尔的期望颇深。
因此,对他最失望的就是祖父了。上大学时,为了科系的决定,就和家中大大抗争过一次。从来没有任性记录的兰德尔,却出乎意外的固执。他不理会任何人的好说歹说、软硬兼施,甚至是威胁利诱,硬是违背了家里的意愿选择和金融有关的科系──原本他是要保送法律系的。
当时,祖父气得和他冷战好长一段时间,足足一整年不跟他讲话,也退回他所有的书信、卡片和礼物。向来爱惜家人感情的父亲不停地居中调停,祖父和他的关系才有逐渐解冻的迹象。
如果说,上大学时的那次祖父对他失望因而愤怒,这次大概就是彻底的绝望而恼怒了。
兰德尔决定毕业之后,立刻进入西北财阀工作。虽然家里反对到底,基于原则,兰德尔仍旧写信告诉他们这个消息。即使基督显灵也动摇不了他的决心。
家族不能谅解的是,费洛斯特家在地方上也算有钱有势,与其帮别人做事,为什么不回家里发展?他们认为是卡尔.莫洛维亚带坏他们优秀的好孩子,兰德尔受了他的坏影响,被他洗脑,才会不断做出众叛亲离的事。
把原因怪到别人身上是一件比较容易的事。他们找到一个可以轻易责怪的对象。
『那小子算什么东西!一百年前我们家在美国叱咤风云的时候,他们家只是个边境做贩毒的小混混!为了区区几百块干尽残害他人的坏勾当。不过就是个老流氓的后代──约翰麦克尔.道森他老爹还是个擦鞋工人!』
那小子自然是卡尔的代名词,而老流氓约翰麦克尔指的是卡尔的外公,一名『洗心革面』(漂白过)的企业家,不过大家还是记得他曾经是黑社会的教父级人物。
幸好兰德尔是从妹妹那边转述听来祖父的议论,否则象征两人关系的薄冰裂痕早已崩裂得不可收拾了吧!后来兰德尔还是默默释怀了祖父气得口不择言下的偏见。不过,兰德尔因而更明显觉得祖父老了,他只能在门第上轻视别人,才得以沈浸于高人一等中的无聊优越感!
卡尔自然是不用说了,兰德尔也见过约翰麦克尔几次,他精神奕奕、精力充沛,完全不显老态,兰德尔希望自己到了八十七岁,也能有他生龙活虎般的精力。约翰麦克尔眼中炯炯有神的坚强意志与活力和卡尔简直如初一辙。
祖父不了解卡尔,自然也无法理解执意追随卡尔的他的心情。卡尔自负又自恃甚高,却从来不曾把家世挂在嘴边压人,卡尔会用自己的能力来证明他是最优秀的。
不管别人背后怎么批评他、怎么骂他,卡尔都不在乎。卡尔只会轻蔑地笑笑说:『有种就到我面前骂!我就会让你知道下场是什么───』
小妹娜塔莎在电话里还说,如果他肯浪子回头,祖父还是会诚\心的接受『改邪归正』的他归来──这些都不是我的话。也许是努力要使事情看起来不那么沉重,也许是为了缓和他的心情,补上这句话的时候,娜塔莎还不忘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再给你最后一次考虑的机会,爸爸、妈妈也希望你认真想一想。他们知道你没有被牵着走,你应该仔细考虑过才做此决定。但家人和亲情也是很重要啊!难道你管理家业就得和卡尔绝交?不应该这样的吧!这几年,你总共回家几次?三次!只有三次耶!家人都很想你,尤其是爸妈。回来谈谈嘛~或许并不是不可挽回,可以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啊!』
娜塔莎的柔性攻势听起来颇能令人动心。但当兰德尔听到她这么说时,就知道家中和他最要好的小妹也不明白他的心情。这样正好,兰德尔也不想要别人懂。
怀着难以启齿的心情,兰德尔只是微笑着说会针对此事再做沟通,但他脑海中却在考虑:要花几年时间才能让家里再度与他往来?
其实兰德尔心里盘算得妥当,家人终究是家人,总有一天会原谅他的,而卡尔却不会等他。无论哪一边他都没想过要放弃。
这样想的自己是不是贪心又狡猾呢?兰德尔带着对自己的无可奈何苦笑,同时起身,往卡尔的起居室走去。
刚洗完热水浴,卡尔只穿着一件浴袍走出浴室。听到兰德尔的声音,他便笑笑说:「进来。」
水珠从他湿透的金发上滴落颈项,沿锁骨滑下。卡尔朝他招招手,「来得正好。」
一见卡尔这副毫不拘礼的模样,兰德尔习惯性轻轻叹气后,很奴才命的拿起吹发器和毛巾来到卡尔身边伺候。卡尔以难伺候出了名的,不知道为什么,让卡尔有一天发现兰德尔非常『好用』后,从此便不断地任性指使他。
被随意的呼来唤去,兰德尔并不是不觉得痛苦,但这是一种自虐式的苦痛。兰德尔也想知道自己可以为卡尔做到什么样的地步。而他自虐累积的压力,在未来则是转变成胃部深处的疼痛,从此为精神性胃病所苦。
「优等生宝宝,家族感情连络完了吧?」卡尔嘲讽似地斜瞥了他一眼,「我们是要干大事业的人,你老妹他们终有一天会知道自己的浅\见。嗯,娜塔莎十九岁了......你们家个个都是俊男美女嘛!娜塔莎有兴趣的话,将来也可以到我这里来。」
兰德尔瞪了他好一会儿,「就我所知,她对演艺事业比较有兴趣,她一直梦想成为知名巨星。」
卡尔觉得他怪里怪气的俊脸很好笑,「别这么理所当然!我记得『某人』从前的志愿要当美国总统.........你是担心我把她吃了啊?」
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兰德尔大概会无法接受吧!然而,挂在他嘴边的隐隐笑容却没有消失。
「你不是会对好朋友的妹妹出手的人。」
「相信我,我真的会。」卡尔取笑他的天真,「我从来就不是童子军。我不出手,是因为我对娜塔莎没兴趣。」
「没兴趣?也许你要说我这哥哥不客观,但娜塔莎得过好几次选美比赛的名次。」
莫名的安心之余,兰德尔仍是质疑的扬了扬眉。他可从来没有怀疑卡尔对美女的『兴趣』的广泛程度。
「嘿!娜塔莎是美女,可是不及你。」
他在挑逗他吗?兰德尔很确定不是。
「拜托,不要扯到我身上。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用来评鉴美女的标准。」
「没错。如果女人只找比你美的,实在太麻烦、太花工夫啦!天下美女多不胜数,俯拾皆是,但搭上你妹妹的话,你一定会跟我翻脸。我何必为了一株花自断胳臂──娜塔莎还没好到那种地步!」
这么说来,只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而已啊.........兰德尔很清楚卡尔选他当副手的理由。因为卡尔觉得他有才能,而且他吃得住他。如果出现一个比他更好的人选,卡尔就会选择别人──但这是不可能的事。不单仅只因才能的关系,相识结交的几年以来,他和卡尔都明白了一个心照不宣的事实:彼此在工作上的配合度就像咬合的齿轮一样完美。
而就兰德尔的观察,能让卡尔不顾一切珍视的女人只有三个:一个死了、一个还没出生、最后一个是卡尔的妈妈。而卡尔的母亲恰巧非常喜爱兰德尔。
卡尔嘴里虽说对娜塔莎不感兴趣,但男人很多时候只受荷尔蒙控制而不是由大脑指挥,为了防止将来悲剧发生,兰德尔觉得今后还是少让他们碰面为妙。因为他的小妹是美女,而他相信卡尔,却不太信赖卡尔的下半身。
吹干头发后,卡尔按下室内通讯的按钮,兰德尔听见他正在吩咐发型设计师、化妆师和造型师。
然后卡尔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他。闻得到浴袍底下阵阵若有似无的植物香精的味道。
喉音性感、语气甜昵,足以令任何名媛淑女体虚腿软。
「小兰,你也去换衣服。你要扮玛丽.安唐妮,在范度瓦的化妆舞会上夺下夺下舞会皇后的名衔。」
范度瓦是卡尔的死对头,两人并非水火不容,只是明争暗斗未曾止歇,这桩冤雠可推至高中时期。通俗的版本是:范度瓦和莫洛维亚为了争夺同一个女人而反目成仇。这种说法甚嚣尘上是因为它较利于流传,人人都爱听这类小道八卦。
那个女人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此之前,转学生卡尔已经斗垮了班联会会长范度瓦,让他从「第一」变成「第二」。
「玛丽.安唐妮?你在想什么啊?」他心情很好,兰德尔想。而通常这种时候,就是他有什么计划付诸行动的时候。
「对,法国大革命里被送上断头台的那个。」
兰德尔跟着他一起并肩而坐。「玛丽.安唐妮是个女的。」
「传说还是个美女,你扮演的玛丽皇后也许不会有史以来是最美的,但铁定比她本人漂亮──我实在不敢苟同十八世纪的审美观,就那几幅画像看起来......本人也不怎么样嘛!一个女人要是上太多粉,任谁也看不出她美不美。」卡尔抬起兰德尔的
下巴品头论足地打量:「你美多了!」
「六呎的高大.........美女?我怀疑。」兰德尔徒劳地做着最后的口头挣扎。
「我认识好几个六呎高的国际名模,每个都是艳冠群芳。在北欧,很轻易就可以看到比你高的女人,路上到处都有。」
「为什么我得穿女装?」
「因为你要化妆成女人。」蓝绿色眼瞳笑得挑衅又跋扈。
「那你干嘛要这么做?」兰德尔又问。
卡尔耸耸肩,「艾琳娜老以为自己是花中之魁,该让她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还是个男人。」
我就知道。一个礼拜前卡尔甩了艾琳娜,他觉得她变得没新鲜感又啰唆,话说如此,卡尔仍然不原谅『下堂妻』扫了他的面子改投敌人范度瓦怀抱。
「横竖你也不爱她,你以前从不计较这类小事。」兰德尔看着他英俊的脸庞,金发美得像天使,至于天使皮相下的性格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卡尔很大男人口吻的说:「范度瓦爱穿我用过的旧鞋是他犯贱,但他到处说他从我手里赢到了艾琳娜又是另外一回事!你以为他把邀请函寄给我是为了什么?要是他想当面给我下马威可是打错如意算盘了。」跟着坦承说道:「要找个不逊于艾琳娜美貌的女人不成问题,麻烦在于这里的东西.........」手指朝脑袋一比,「智慧、仪态、身段、谈吐,水平差一点一和艾琳娜对上阵,她就有本事让对方看起来像草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