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 ————练眸

即使她是大宋的人，但那般美貌在金都那些大家闺秀中也找不出可媲美的。中原人不是都说美人配英雄么？那这么美的公主配上那么出色的王子，当然只有祝福的份了。

"咱们公主啊......真的是倾国倾城之色......"火夕迟疑着。

一个姐妹笑起来："才过去多久啊？就咱们公主了......"

另一姐妹笑归笑，还是问："让她说完嘛，听听那个绝色佳人都做些什么呀！"

火夕皱着眉："只是......从来也不要我帮她更衣的，也不要我伺候她洗澡......宋人都好奇怪......送公主过来的那两个人也很奇怪，出出进进，也不知道不能乱闯女子闺房的......"

"那你怎么让他们进来？要是王子知道了岂是你能担待的？"

"公主让我放他们进来么......"

一个姐妹暴跳起来："哎呀！你傻了么？你是听王子的还是听她的？要是他们有什么图谋......大宋是我们的敌人呀--"

"快快快！我们告诉王子去，可不能被她害死了！"一转身不期然撞上一个消瘦的人......

"思先生......"

思颜倾收着扇子，有点恍惚......"别去了。我会跟王子说。"

"是，那......先生要帮我们求情啊，我们是真不知道......"

"我会的。"闷闷地打断她们的话，思颜倾敲着扇子转身离开。

自己......这是怎么了......

小释长大了，有自己的妻子，有自己的家，以后就剩自己一个，所以才不舒服吧？听说嫁女儿时也会难过，应该也一样的......

推门进去，他很习惯的唤："小释--"却意外地看到光馨公主坐在那里，而自己的宝贝徒弟不在。

"啊......你......"他忘了，以后......小释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先生好。"思飞线干干净净地站起来，干干净净得叫，眸中有着笑意。

他的小叔叔......还像个孩子似的......

"好......"思颜倾尴尬地站在门口："我来找小释，他不在那就算了......"

"先生坐一会，释一会儿就回来了。"

释......心头一痛，思颜倾就低下头去："不用了，我也没什么事，等一会再来好了。"小释......以前要他这么叫的，他见叫"小释"时他的反应好玩，所以硬是没依......

思飞线柔柔倦倦地一叹："先生讨厌我了？"他勾起一抹苦笑。

"大家都不喜欢我这个外来的人，想不到先生也这样......"

思颜倾讶异地猛摇头。

"其实......又何尝是我愿意......"思飞线眼中有了层淡淡的薄雾，委屈至极......

......是啊......她......有自己喜欢的人......

思颜倾忙近身劝她："你别难过......是小释逼你嫁了？这孩子也不知想些什么，明知道你和那个泠儿萌两情相悦了，还这样......我跟他说说......"

两情相悦？思飞线愣了一下，差点忘了把戏演下去......叔叔......你看错了......

"你喜欢就喜欢了，没什么，小释不敢把你怎么样！"

"恩。"思飞线带着泪微微一笑，分明是不信，却没有再说。干净的脸上隐隐约约带着轻愁，脆弱而惹人怜惜......

思颜倾怔怔地发现自己一定忘了什么，可就是想不起来......

也许......是不愿想起......

还是......从不记得......

"成亲？线是实实在在的男孩子啊，要是被发现了......"紫蹙着眉，再次为思飞线的任性叹口气。来时是对他太有信心了么？竟就真的任他来了......

"他是聪明，长久以来也经常会在紧要关头化险为夷，可他毕竟还小，根本......就是个孩子。"他不是忘了，只是在他身边太久，久到被他的早熟欺骗......

泠儿萌安静地看着他走来走去，问："这本来就是出行的目的不是吗？这是和亲啊......"

本来就是和亲，他这么着急做什么......来的时候就知道的......

和亲啊......

"他自己要来，当然也就想到结果了......"想到了，还是来了，他是任性的，但绝对是理智聪明的。安静地看着他会更好吧？

紫看他，很沉闷地皱着眉......

"干嘛这样看我？"

"你......很奇怪......"泠儿萌在他眼中似乎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自己喜欢线，但很少为他担心，因为太熟悉，太了解，以至于太相信他的能力。

也许太熟悉也是失去他的理由。因为他总是忘记他是个孩子......

而泠儿萌似乎就是天生要宠人的。也许也知道线的聪慧，但从来放不开......

现在......太反常了一些......

"萌......线找你说了什么？"他一直没问，不想问，不愿问，不敢问，可这不代表他不想知道，尤其......是现在......

泠儿萌笑了一下："没什么。他说他不会像他父亲那样悲哀的。"

紫窒息地望着他......

"他父亲是怎么回事？"泠儿萌很干脆地问，眸光是很干净的。

"他父亲......"紫顿了一下，苦笑，"原来他是介意的......"他父亲那件事是造成了太多人的苦，但......并不是相爱的错啊......

泠儿萌看向窗外，再问了一次："他父亲......是怎么回事？"

"不管他父亲是怎么一回事，你都应该先告诉我，你怎么他了？他本来......是打算不在乎的，你哪里伤了他，他才会拿这个来做挡箭牌吧？"

"我知道。"泠儿萌低下头，"你只要告诉我就好了。"他是犹豫了......

可他怎么能够不犹豫......这毕竟......是为世俗所不容的啊......

他有着传统的家庭，在宫中当妃子的姐姐，他不能不为这些考虑啊......

是的......他不是不爱......

不是不喜欢......

他喜欢那个白色的小小身影。

喜欢他坐在树枝上那笑靥如花的一瞬，喜欢他偎着自己时那毫无心机的样子，喜欢他看梅时那样的清灵寂寞......[自由自在]

他知道自己那小小的犹豫令他失去他了......

看他眸中所有的忧伤，紫转头让开。

"他父亲......是很出色的人......"

"......"

一个不容于世俗的故事，一个不容于世俗的孩子......

一段真挚的爱恋，几缕消散的芳魂......

有一个孩子在血腥中长大，却不染尘埃的干净......

想象他抬起头笑着说"命运注定我要受苦，那......我全盘接下"时的心情......

无限的哀伤，无限地长远......

很久很久，泠儿萌才缓缓地吐出气来。

"你该知道他决定爱你时付出了多大的勇气......你真的不该有任何的理由伤他。"紫冷冷地看他，眼中也许不无嫉妒吧？

"我不该伤他......"泠儿萌怔怔地重复......

紫哼了一声："去补救！去忏悔啊！不要站在这里！告诉他，你爱他，你不是有意伤害他！你敢么？你敢去么？"

泠儿萌闭上眼，轻轻地轻轻地勾起唇角："我不敢。"笑容中除了无奈而忧伤，就......别无其它了......

是和亲啊......

他亲自送到这里，期望他能救下千万黎民，救下整个大宋江山，又怎么能......

"你不去？好，你自己说的。"

紫抽身离开，空留一室窒息......

空气中有个人说："你不去，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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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何必拖着我走？"

"紫？"

"......"

"别孩子气了，你明知我不会走的。"思飞线甩脱他的手，背对着他走了几步......

紫冷眼道："孩子气的究竟是谁？"

思飞线抬着头，任月光映着他清丽白皙的脸，映得格外苍白单薄......

他闭上眼想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你回去吧，被人看到，于你于我都不好。"他静静地又加了一句："毕竟我现在名义上是他的未婚妻，我不想有什么变故。"

一个男子说自己是别人的未婚妻，还能这么平静安定，实在是可笑至极......

紫没有笑，反而更加蹙紧了眉："那么泠儿萌呢？"

"泠儿萌？"思飞线没有丝毫笑意地笑笑，还是很干净的笑容，"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那么冷，那么绝......

一出口就绝了人的余地，连紫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线！"

思飞线淡然地看他一眼，微笑："你何必这么一心要凑合了我和他？你这么拉着我出来不是想带着我走么？又在这里问其他......"

"我来带你走。"什么大宋，什么大金，什么黎民，什么战争，他不看在眼里。

思飞线走到他身边，叹了口气靠到他身上："你太紧张了......"

"你原本应该看得出的......耶律释喜欢的是小叔啊......"他懒懒地对上紫的诧异视线，别有意味地笑开......"何况我既然决定嫁给他自然有我的道理，我又不会真的玩到去送死。我......可是很宝贝这颗人头的......"

想起在离开京城时那近乎闹剧的一幕，他觉得好笑，却......恍如隔世啊......

毕竟有些人，有些情感......再也不会回来了......

"线，你真的有主意了？不会有任何意外？"紫将他从身上推开，还是很厌恶的样子。

"有主意了，不会有意外。"思飞线很肯定很肯定地说，如同每一次打定主意时的每一次撒谎。

紫瞪着他，思量着这句话的可信度......"我不信！你发个誓！"

发誓？思飞线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信了这一套？"发个誓，再毁了......又有什么了不起......

"就拿泠儿萌发誓。说如果你撒了谎，泠儿萌就会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紫的眼中有着浓浓的嘲讽。

思飞线极无辜得看着他，半晌无语......

"怎么？嫌太恶毒了？你不打算反悔地话又何必怕发个誓？"

轻轻地，干净地笑，思飞线的眉眼都浮起一层月光般的宁静安详......"紫......"低声地唤着，像是撒娇......"紫......总是好的呀......"

紫......总是好的......

所以不要反对我的话，不要给我找难题......好不好......

紫一拂袖转身离开。

"我不是泠儿萌，不吃你这一套！我不会让你乱来的。"

思飞线孤孤单单地呆在原地，抿嘴一笑。

还说不吃这一套......

分明就最没办法了吧......

"萌，出来！来了又何必躲躲闪闪......"思飞线一扬眉竟是另样的风华。

萌无声无息地在树后闪了一下，才缓缓走出来，低着头似是万般无奈。

"这世道，怎么人人都喜欢夜里这般那般就是不睡觉？"

"线，你何必......"泠儿萌听了他们的对话，不由地心软......

思飞线闭上眼不看他："何必什么？我骗骗紫的，你还信？我知道你在旁边，说不定也是说来骗你的呢......"

"你不喜欢骗人。"

倾着头看他，思飞线笑了："你好了解我啊......"有些无可奈何......

"线，我喜欢你，但不能带你走。"话出口，泠儿萌也惊讶自己的心平气和、古井无波......

好像是另一种悲哀，另一种无奈......

思飞线清冷地望着他："我没有要你带我走，我也不想走。耶律释对我没有什么威胁，他喜欢我小叔。"他顿了一下，又道："我希望能帮上他们，所以才跟他成亲，没关系，不用担心。至于你喜不喜欢我......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