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之书————黑色的亡灵

听了一会儿我就不高兴听下去了。奈特拉科纳那小子的事情很少有谁知道的比我更清楚了……呃，他的同胞弟弟法扎巴德例外……在他还是一个蛋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他身上沾着蛋黄从蛋壳里钻出来的时候我也在场。毕竟当年梅薇尔（梅拉维欧的爱称）那个不负责任的家伙把他在刃影界（传奇金属龙所聚居的外位面）捡到的那两颗失去了双亲的精金龙龙蛋丢给我以后，是我辛辛苦苦地把他们孵出来并且养育成龙的。以精金龙来说那小鬼还算是相当不错的，即使身为亡灵审判者也没有犯和其他圣武士一样过于僵化死板的毛病，而是相当的温柔体贴……不过或许是身为主物质界亡灵审判者的压力太大了，他似乎对于欺负像我这样的米尔普尔－哈斯的追随者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总体说来我还是挺喜欢他的。也许，这次旅途结束后也该顺道去看看他吧！在他成年离巢后，我已经有好几百年，不，是几千年没看见过他了。

当然了，称他这样的精金龙元老为小鬼，其实并没有什么轻蔑的意思，只不过我的年纪比起他来实在是大太多了，差不多要大上近十倍，不叫小鬼叫什么？
我一边想着，一边让自己的思想开始在整个多元宇宙里随意地遨游，通俗一点讲，就是走神。不过龙类学教授看起来正讲得兴致勃勃，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我。也难怪，总算有几个听众对他的爱好产生了一点兴趣，他怎么能不激动呢？我就别去打搅他，向他指出他的说法里的种种不实之处了吧！反正不去听不就行了嘛。

实际上，回想起来，那个时候奈特拉科纳那小鬼已经是成年龙而不是青年龙那种菜鸟了，而且据他后来写给我的信上说，他们队里的那个吟游诗人的好色程度简直和梅薇尔那色鬼有得一拼，就算是那次最终决战从绝望之门（亡者的国度，灰色哀原的大门）那边晃了一圈又回来之后也还是死性不改，反而变本加厉。他简直怀疑如今的拉美西亚平原上每一百人中就有八九个是那家伙的后代。要不是他太太，队伍里的那位法师小姐，还一直管着点他的话，估计上面那个数字还得翻上个两三倍。

由此看来那两位据说在最终决战悲壮地牺牲的同志，在真实世界里是在儿女成群、得享天年之后才最后葬在落日山脉上的……所以说传说大多不可信……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洛克伍德教授终于结束了有关青焰的错误百出的长篇大论。我花了一小会儿时间才从某种被催眠的状态里清醒过来，然后就听到半精灵在那里小声地询问着我们的领队圣武士先生：

“喂！加得拉，你该不会也是龙假扮的吧？”
圣武士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拜托！别开这种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好不好？！”
“有可能！”矮人先生忽然警觉起来，“不然我怎么最近老是打喷嚏！我可是对龙有着严重过敏的啊！说！你到底是不是龙？！”
原谅我吧！伟大的洞悉一切之神米尔普尔－哈斯！可是矮人先生实在是精明得太不是时候了。所以我躲在一边偷笑也是情有可原的。
加得拉先生受不了了，他半是好笑半是愤怒地瞪了我们大家一眼：“怎么可能！？别瞎说了！”
“是啊！”教授一本正经地说道，“圣武士先生怎么可能是龙呢？放心吧！如果他是龙，我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的！这可是攸关龙类学家声誉的问题啊！至于铁锤先生的过敏问题嘛，”他若有所思了一小会儿，带着满脸不怀好意的笑容偷偷地瞄了我一眼，“可能是别的什么引起的吧！”

我一下子就被噎住了，原本的偷笑转化为严重的内伤，差点使我成为史上第一头被自己的偷笑呛死的蓝钻石龙。这死老头！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是嘛，托勒德。”最最亲爱的西罗安来拯救我了，真是个好孩子，“你又不光是对龙过敏。我记得你还对马过敏。对了，还有船啦、半身人啦、贵族啦、狗啦……”
“够了！给我闭嘴！”狼狈不堪的矮人先生大吼一声，打断了吟游诗人看起来还要持续很长时间的有关他的过敏物品的清单的报导。
“……噗……”我忍不住又偷笑起来，一个不当心就笑出了声，换来矮人托勒德先生的一个大白眼。
原本总是板着脸的圣武士此刻也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身询问龙类学家：“教授，我好像还有一点印象，记得听说过有一把特别针对驱散不死生物的圣武士专用重剑在一头精金龙的手里，那把剑的名字是……叫什么来着？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那把剑叫‘长眠导者’。”洛克伍德教授接上了他的话头，“你想的没错，那的确是在青焰的手里。那可是一把顶级神器啊！是由明镜海的血镜用青焰自己的鳞甲和牙专门为其打造的，对不死生物的驱散有着相当惊人的加值。这样，当青焰化为人形时，就可以拥有不亚于龙形时的强大杀伤力……对了，说到血镜，这可又是对铁锤先生刚才所说的话的一个强而有力的反证！这头元老级的紫水晶－红宝石变石龙可是鼎鼎有名的铸剑师啊！明镜海的周边地区没有一个不知道它的大名的……”

总是夸夸其谈的龙类学教授很有可能继续眉飞色舞地展开一大段有关琉穆拉•血镜的胡说八道的演讲来荼毒我的听觉，要不是突然冒出来的大群不死生物打断了他的话。
不过，这……这、这这可真是……该怎么说呢？自 由 自 在
乌鸦嘴？不，不是那么霉运的说法。也许该称为是……命运的相逢？……恶心！听起来太变态了！还是按照远东地区的说法，说XX，XX到？……呃，总之，我是想不出该用什么说法来形容现在的情景。

时间稍微往前回溯一会儿的话，任何一个经过我们目前所处之地的人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一大堆骷髅、僵尸之类的不死生物忽地一下就从四面八方冒出来，连我都没发现它们之前是躲在哪里的，让我这头龙对自己光是顾着嘲笑矮人而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感到郁闷得不得了。果然做龙是不能太嚣张的。当然，即使再嚣张些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我才不相信在这个主物质界上有什么东西能伤得了我。只不过被龙类学家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就不好玩了。而且我还是挺喜欢现在这个队伍的，不想因为露馅而被迫换一个冒险队伍。

但是，如果是利用奥术召唤这些不死生物的话，像我这种对通过魔法网络施展的奥术尤其敏感的生物不可能没有察觉到啊！莫非是牧师用神术召唤的？而且，应该是远距离的召唤，不然号称拥有最强心灵异能的我这样的蓝钻石龙也不会察觉不到周围的敌意。

我正在思考着这些有的没的时，其他人已经拿起武器，冲上去和那帮不知好歹的不死生物打成一团了。看着他们一副那么积极的样子，害得我也不得不暂停一下那专心致志的思考，在怀里摸索了半天，好不容易摸出了一本烂法术书，再拼命地翻动着，寻找适合于现在这种情况使用的人类魔法。……火球术，火球术在哪里？

其实，我觉得这些不死生物多归多，质量却不是很高，我现出原形一个喷吐就可以全部搞定了。有必要那么紧张吗？圣武士先生看起来都像是最后一次向正义与公理的守护之神阿利斯托祈祷了，同时还近乎精疲力竭地挥动着手中的长剑想斩开正在逼近他的一头丧尸。难道是他们和我的等级差太多以至于看待敌人的眼光都不同了？！

啊啊！现在矮人先生的斧子已经劈开了第三十四个僵尸的脑袋，半精灵的细剑也打散了第二十七具骷髅，甚至连书卷会的龙类学家都已经施展了一个火球术两个强酸箭三个魔法飞弹了！可是我还没有找到我的火球术！该死的！到底躲到法术书的什么地方去了？！！

忽然，我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然后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必再为寻找可用的法术而发愁了。
一股精金龙特有的若有若无的清雅檀香味在不死生物所发出的腐败恶臭中格外地刺激着我的嗅觉。
金色的光芒闪过，原本密密麻麻挤得连丝太阳光都透不过的不死生物墙首次出现了缺口。映衬着夕阳火红的余晖在缺口后出现的，是一名手持精金重剑，有着云雾一样璀灿的浓密金发的高挑个儿的陌生圣武士。其动作无比敏捷而又流畅，仿佛手中所持的不是笨重的重剑而只是轻巧的细剑。随着那反射着金红色太阳余晖的锋利剑刃在空中快速移动产生的轨迹，仅仅是被这明亮的金色光弧照射到而已，周围的上百个不死生物就连惨叫都没有机会发出来，直接化为了灰烬。

那个圣武士云雾一样柔软的纯金色及膝长发在身后束成一把，同样是纯金色的还有他身着的外罩白袍的铠甲和手持的重剑。白皙细腻的脸庞上，五官精致得仿佛不是人间所有。一双如同晴朗秋日最高处天空般蔚蓝的眼睛在夕阳余晖的照射下，像是有蓝紫色的火焰在其中跳跃舞动着似的。整个人都仿佛是顶级艺术家耗尽一生心血所制出的完美艺术品一样，散发出一种非人类的奇异美感。他的身材极其高挑，几乎和野蛮人差不多了，但纤长的四肢看起来却比精灵的还要更加瘦弱，简直让人有一种不胜衣的感觉。

不过说是高挑，其实龙类的人形往往都是这样，一副只长身高，不长肌肉的样子。一个个像细长的竹竿似的在风中晃来晃去，直教人担心他们那纤细的颈子能不能支撑住过大的脑袋。不过瘦归瘦，龙类的人形可是有着不亚于龙形时的恐怖蛮力的。这一点，看如今那位正单手轻轻松松地挥舞着寻常人类双手才能挥动的精金重剑的圣武士救星就能了解了。

没错，现在站在我们面前，单手持着精金重剑，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又一道优美的金色光之弧线，随便挥一挥剑就有上百个不死生物被超度的人形，就是一头龙。而且，正是我们队伍刚才还在谈论的精金龙圣武士——人称青焰的落日山脉的奈特拉科纳。

因为被抢了活没事干，我无聊地四处张望着，只见冒险队伍中除了我以外的每一个都在发愣，四个人，啊，当然也包括半精灵、矮人，张大了嘴目瞪口呆的样子，看起来要多傻有多傻。再回过头去看看奈特拉科纳，嗯……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啊，不是很正常的龙类人形时的样子吗？主物质界的类人生物真是莫名其妙，我化成人形时也是，瞪着眼睛，张大嘴巴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东西似的，弄得我紧张得不得了。所以我才从来不喜欢在人前现出自己的人形，而是变化成更近似于普通人类的外表。

嗯……也许，就如龙类学家刚才所说的，是因为那种互相辉映的，超乎人类想象之外的美丽与无与伦比的强悍使人类感到目眩神迷而被震慑住了吗？
但是，虽然我也承认以精金龙而言，奈特拉科纳的确是长得相当不错，但也只是相对于传奇金属龙而言。依我这头见识多广的蓝钻石龙看来，传奇精魅龙中的云龙，还有传奇宝石龙中的各种变石龙，就美貌而论都是凌驾于他之上的。而在所有传奇龙之上的，还有憎恨龙。虽说是怎么看都不爽，不过凭良心说钚龙真的是所有金属龙中最美丽的一种龙，只是敢于近距离欣赏其美貌的生物实在是不多……

呃，我又扯远了，还好脸躲在法师袍兜帽的阴影下，没人看得见我在发呆。不过我队伍里的这些家伙们傻在那里未免也傻得太久一点了吧！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过了我感觉上的好久好久，龙类学家才率先打破空气中因过分惊异而产生的沉默，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地颤抖着声音说道：“……龙！……精金龙！……是落日山脉的青焰！！！……我们得救了……”

……
虽然由于奈特拉科纳意外的出现，我方队友均处于其震慑效果影响之下而动弹不得。——事实上，如今想来，我也有点吃惊。在意识到真的是奈特拉科纳本人之后，我的第一个想法绝对不是像龙类学家那样的什么得救了之类的无聊想法，而是……那家伙捞过界了！这里还不是他的领域拉美西亚平原，而是秘银龙莫加•银耀的领域银月山脉吧！不过再转念细细一想，反正那也是莫加的事，又不关我的事，而且听说因为有着相同的信仰，又同样身为喜爱并守护着人类的龙，莫加和奈特拉科纳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还经常互相窜门，携手合作。于是心安理得地什么都不干就待在那里看好戏了。所以根本没有人上前去帮助那位我们的救星。

况且精金龙圣武士和顶级神器级别的重剑的组合毕竟不是吃素的。没过多久，成堆的不死生物就被他给三两下扫荡一空了。
把那些无论是由龙还是亡灵审判者看来都特别碍眼的东西清扫完毕以后，按照亡灵审判者的传统条规，奈特拉科纳面对着夕阳，把手中的“长眠导者”插在地上，单腿半跪下来，对着剑挡上卡兰卡拉特的亡灵之眼徽记，闭上眼睛，向后仰着头，用龙语默念着冗长的祝愿着那些被他超度的不死生物能够得到真正安眠的祈祷词，随后把剑刃上所沾的污物用清洁的白布拭去后再还剑入鞘。这些都不紧不慢地完成了之后，他才转过身来看着我们。此时，由于被他震慑住而导致看起来异常呆头呆脑的几个人也差不多要恢复过来了。嗯，我看看……时间算得刚刚好，看来是对此已经有着很丰富的经验了。

“冒险者们，请允许我先向你们自我介绍一下，”奈特拉科纳用龙类特有的柔和而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是落日山脉的青焰。”
“啊！久仰大名！”最先清醒过来的是龙类学家，只见他一反平时对待龙的狂热劲儿，摆出一副端庄优雅的态度来，“邪恶镇服者的审判之人（专指卡兰卡拉特的圣武士）！果然名不虚传！”他庄严地伸出手，“我是书卷会的菲里•洛克伍德。”

哟！真是看不出来，原来教授对付龙还挺有一套的嘛！像这样不卑不亢的态度最容易引起龙的好感了。不过真是遗憾，我早就见识过他那种足以把像我这样最古老的憎恨龙都吓住的真面目，所以这一手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用了。想来还真是庆幸啊！

可惜奈特拉科纳并不知道这些，所以他像所有被人类那看似无害的外表蒙骗过去的龙那样温柔地微微笑了笑，也伸出手来，握了一下教授的手：“您好。”
“这位是正义与公理之神的巡游骑士（专指阿利斯托的圣武士）格兰特•加得拉。”教授随后指着我们的队伍一一向对面的龙介绍着，“那是丘陵矮人托勒德•铁锤，半精灵吟游诗人西罗安•夜雨……哦，对了，差点忘了，还有法师比拉•布鲁。”

多谢您还记得我！我感觉自己的脸抽筋似地挤出一个笑容，接着和其他人一样和奈特拉科纳轻轻握一下手，就又缩回自己阴暗的兜帽和角落里去了。
虽然奈特拉科纳没有可以看穿经过魔法改变的外表的红宝石眼睛，也没有能看穿我伪装的强大魔法力量，我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刚才想到领域的事情提醒了我，现在可是在莫加的领域之中，要是一个不当心露馅了，作为一头和其它普通的龙一样自尊心强得惊人的龙的莫加，依照龙族的惯例是绝对不会放过我这个连他的相识都算不上的侵入者的，就算是他不想和我这头最古老的憎恨龙打一场没有丝毫胜算的架，他也一定会将这件事情视为一个最严重的侮辱……这可不是我想或者是乐意见到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