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Denny关了水,但是声音里仍然听得出潮湿的水气。
我可以看你的画吗?Jesse扬声说着,目光落在手中电脑的屏幕上,唇角边隐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哦,当然可以,没问题。它们在D盘里,一打开就能看见那个文件夹。Denny高声说完,同时重新打开了淋浴器,里面随即传来沙沙的水声。
Jesse挑了挑眉,轻笑着抿起嘴唇,捧着电脑重新回到了客厅。
他很容易就在D盘里找到了那些画,足有一百多幅,每一幅都有不同的绘画技巧和风格。那不仅仅是一种赏心悦目,更是内心的描画,Jesse觉得自己 可以从每一幅画中感受到Denny作画时的心境。他也许并没有注意,自己脸上的表情正随着他看过的每一幅画极其细微的变化着,时而温柔、时而多情、时而黯 然
忽然,眼前的画面转成一幅潦草的人物素描,Jesse在看清画面中的面孔时蓦地一怔,瞳孔骤然缩小!他的脑海中有无数散碎凌乱的画面席卷而来, 有黑暗、有颤栗、有蒙蒙的晨雾、马的嘶鸣和夏日凌晨厚重湿润的风他甚至觉得脖子上的动脉附近剧烈地疼痛起来,并且听见了皮肤被锐物撕裂并刺穿的声 音他的思绪完全混乱了、混乱了!直到身后有人突然靠近,一只与自己体温相近的手啪地轻搭上他的肩膀。
哦,这是Austin,画得真像。神经质地声音在耳边响起,Jesse蓦地回头看过去是Gavin。
你说什么?这是谁?Jesse突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脸颊僵硬地冲他挤出一个笑容,右手下意识地抚上屏幕中那张狰狞变形的吸血鬼面孔。
你看不出来吗?这是Austin,那家伙右边的眉骨上有一块很小的伤疤,那,在这里。Gavin丝毫没有感觉到他语调的不妥,伸出食指在画面上点了一下,唇角向上弯出一个夸张的弧度,这一定是Denny的杰作,真是天才,连这么细小的特征也把握住了。
许久不曾有过的感觉Jesse突然感到一阵窒息。
Chapter 9
I saw thee weep(我见过你哭)
The big bright tear(晶莹的泪珠)
Came over that eye of blue(从蓝眼睛里滑落)
And then methought it did appear(像一朵梦中出现的紫罗兰)
A violet dropping dew(滴下清透的露珠)
I saw thee;s smile(我见过你笑)
The sapphire;s blaze(连蓝宝石的光芒)
Beside thee;s ceased to shine(也因你而失色)
It could not match the living rays(它怎能比得上在你凝视的眼神中)
That filled that glance of thine(闪现的灵活光彩)
As clouds from yonder sun receive(就如同夕阳为远方的云朵)
A deep and mellow dye(染上绚丽的色彩)
Which scarce the shade of coming eve(缓缓而来的暮色也不能)
Can banish from the sky(将霞光逐出天外)
Those smile unto the moodiest mind(你的笑容让沉闷的心灵)
Their own pure joy impart(分享纯真的快乐)
Their sunshine leaves a glow behind(这阳光留下了一道光芒)
That lightens over the heart(照亮心灵上空)
《I saw thee weep(我见过你哭)》, Byron(拜伦)
Randy仰面躺在Austin的车后坐上,目光落向车顶上的天窗,走了一小会儿神。玻璃上没有雾气,因此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墨黑一片的天空,有无 数繁星闪耀,像诗文里说的住满了天使的天堂。当然,他自己也正身在天堂当你得知你爱的人也正以他可以达到的任何方式悉心地呵护你、爱着你的时候,你怎 能不像来到天堂一般感到幸福非常?所以Randy Brant爱这个圣诞夜,并且会将它永远记在心里。
Austin在这时候向他压了过来,光裸的胸膛紧贴着他的皮肤,从小腹缓缓蹭至胸口,然后低头轻吮他的喉结。Randy下意识地轻哼一声,回神看向他,正对上那双色泽深沉的灰蓝色眼眸。
那里有他越来越习以为常的温柔,混杂着烈火般的情欲,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他的理智再一次吞噬他高抬起下巴送上自己的嘴唇,舌尖轻颤着探入他的唇齿之间,双膝有意无意地在Austin腰侧细腻轻蹭。
Austin自然不会放过如此的美味。他轻易就虏获了Randy的唇舌,并且就着他高抬着想要更加贴近自己的腰身将他的一切据为己有。他在过程中仔细倾听Randy的喘息,然后恶劣地突然将全身的重量向他挤压过去,换来他几乎无法承受的一声惊呼。
你刚刚走神了,宝贝儿。他微微勾起唇角,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Randy,从眼睛流向鼻尖、脸蛋和嘴唇,接着又慢慢地转回眼睛,深深地望进去,嗓音深沉而低靡,如同四周深沉的夜幕。
呃我很抱歉嗯~Randy笑着向他吐了吐舌头,但话没说完就又一次涣散了思绪。
那么现在开始专心点嗯?Austin将头埋进他的颈窝,低沉的嗓音喃喃在他耳边,虽然没有醺热的气息,却仍旧惹得他全身颤栗。Randy只觉得整个身体都被一种无形而热烈的气息包裹着,除了沉沦,毫无招架之力
直到太阳出来之前,Austin才把车从滑雪场开回了家。那时候Randy已经靠在车窗边睡着了,整个人裹在他宽大的滑雪衫里,只露出小半个脸 蛋,看起来像个天使。Austin把车停好,却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坐在车座里侧头看着他,接着莫名地就微笑起来,探身过去在他颊上落下一个轻吻。
Austin知道,这个动作对他来说可谓意义非常。它不含丝毫情欲,只由一种浅淡而深沉的感情牵引着,并且在整个过程中让他的内心莫名满足。这 完全不同于他从前所理解的爱情,没有烈酒般的酣醇浓烈,却像加入红茶中的白兰地,散发着神秘而诱人的清香,令人不知不觉地沉溺其中它似乎可以被称为喜 爱,却比喜爱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绵密情绪,让他总想把Randy拥在怀中悉心呵护,并且尽自己的所能让他觉得幸福。
唇边轻轻勾出一抹笑,Austin低头看着Randy的睡脸,又过了一会儿才开门下车。他没有叫醒Randy,而是将他一路抱回了公寓,小心翼 翼地抱进卧室里安顿好,然后才拿了自己的睡衣走出房间,打算洗个澡睡觉。这个时候公寓里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客房的门缝里漏着一丝淡蓝的光线,Austin 猜测是医生仍在网上畅游。
心中不经意地想着这家伙不知道又在哪里勾搭了怎样的漂亮姑娘,Austin懒懒地笑着,穿过客厅向浴室走去。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一道冰冷而强 烈的视线从阳台附近的角落向自己逼视过来,几乎不可察觉地,带着敌意。他的身体在一瞬间绷紧了全部的肌肉,是备战,更是不寒而栗!因为这距离太近了,而他 刚才抱着Randy进门的时候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在附近!
蓦地回头看向那个被落地窗帘的阴影笼罩的角落,Austin眯起双眼,同时开口问:谁在那儿?接着他就看清了那人的面目是Jesse,正面无表情地靠墙站着,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目不转睛地逼向这里。
一瞬间有些怔忡,但Austin很快就想到了什么,并且尝试着向前走了两步:嘿,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是Denny?
Jesse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仍旧直视着他,良久之后才稍稍移动了一下,垂下眼睑说:他拒绝了。
哦,我很抱歉。Austin随即耸了耸肩,同时放松了全身的肌肉,上前几步来到他身旁,也将双手插在裤兜里,跟他并排靠在墙边,但是我得 说,这完全是在预料之中。见Jesse挑眉睨他,他也将双眉高高挑起,回眼瞥过去:哦,得了,我可不相信医生那个长舌的家伙一句都没有跟你提过我跟 Denny的事。
Jesse眨眨眼睛,然后将眼神转开,一言不发。
四周随即陷入了一阵沉默,气氛不太好,Austin感觉得出Jesse的情绪有些起伏。他觉得他明白这其中的矛盾,因为他自己也感到有些尴尬。
但是无论如何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是吗?
他自顾地耸了耸肩,高扬起眉梢试着说服自己,又闭上眼睛平静了一下心绪,然后才重新抬眼看向Jesse。
需要忠告吗?他问,表情难得地一本正经。
Jesse却仍是侧目睨了他一眼,微挑的唇角看来有些轻蔑:对于同样失败的家伙,你能指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好的忠告?
显而易见,Jesse的语调中的敌意丝毫没有好转。Austin为此有些头痛,同时感到一阵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地紧抿起嘴唇,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 Jesse,脑子里飞快地变换着不同的思路,努力想要让两人之间的对话继续下去,就在这时,Denny突然打开房门从客房里走了出来。
呃嘿,Jesse,Austin,你们在做什么?Denny似乎是被人从梦中吵醒,看起来睡眼惺忪。他穿着从家里带来的睡衣,金色的发 丝散乱地铺满前额,右边脑袋上的头发因为之前的侧卧而微微翘起,看起来像个还在念大学的大男孩。Austin见状不由地轻轻扬起眉梢不可否认, Denny的外貌仍然是他所钟爱的,不过当然,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这种钟爱已经仅仅止于欣赏,对自己最好的朋友的欣赏。
哦,嗨,Denny,我们正在聊天呃,吵醒你了吗?很快将思绪与对方的问题衔接上,Austin率先从角落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哦,不,不是你们,是Fater先生。Denny耸了耸肩,抬手向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提电话,尚未完全苏醒过来的面容上露出无奈的表情,他刚刚突然打电话来说我之前负责的一批货物出了问题,要我明早之前务必赶回公司。Faster先生是Denny的顶头上司。
哦,这听起来可真糟。Austin随即皱起了眉头,回头看向Jesse,原本我们还安排了好几天的节目。
Jesse这时才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却没有去看Austin,而是直接走向Denny,问:那你怎么说,马上订飞机吗?
Denny轻叹了口气,走到沙发边坐下来,接着点了点头:我刚才打过电话了,航空公司说只有晚上九点的飞机还有座位。
飞五个小时到P市也来得及。Austin一边说,一边走进厨房倒了杯水,然后端过来递给Denny。Jesse在这个过程中抬眼看了Austin一眼,目光深沉,看不出情绪。
谢谢。Denny点了点头,接过水喝了一口,刚要再说什么,主卧室的房门也开了Randy套着Austin的睡衣从里面走出来,手里同样拿着手提电话,双眼惺忪、一脸倦容。
Austin,妈妈来电话问我们有没有时间陪她回P市一趟,他们上周决定要搬回去,但是我们之前一直没有回复她的电话留言。径直走到 Austin身边,Randy一边说,一边也坐进了沙发。Jesse正站在他坐的位置的沙发背后面,看着他坐下,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哦,该死的,我一直忘了给电话答录机换磁带他们打算什么时候走?Austin翻了翻白眼,抬手轻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她说如果我们没问题,她就跟航空公司订今晚九点以后的飞机票。
正如中国人常说的那样:谋事在人,成事在天。Randy、Austin和Jesse花了大半个星期筹划的圣诞节假期之旅,在他们聚会的第二天就被 突发的状况打乱了行程。不过好在Denny和Randy都是要回P市,Gavin正好顺路,而Jesse和Austin则毫无疑问地选择了随行,因此从某 种意义上说,他们只是更改了度假的场所,聚会仍然可以继续进行。
Denny花了三个白天的时间,终于彻底处理完了公司的问题。那三天的晚上他们都是在暮下街度过的Austin和Randy竭力狂欢,而 Jesse则在Denny的带领下好好体验了一回暮下街的热烈,当然,那里仍旧是Gavin眼中的地狱,因此他在第二天就借口看家留在了Austin的地 下室。
第四天是Randy跟Brant夫人约好要去老家帮她整理花园的日子,他们约好晚上八点在Brant家的老房子见面。Austin没有去,因为 老Brant的精神刚刚好转,Brant夫人担心Austin的外貌会引起他的某些联想,对他产生新的刺激,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说服了Austin留在家 里。Jesse很不放心Randy,因为之前听说了老Brant从前的所作所为,所以打算跟Denny一起过去帮忙,顺便以防万一。Austin很赞成他 的想法,所以把车钥匙给了他,让他开车带Randy和Denny回去。
路上小心,宝贝儿,你知道如果遇上了事情要怎么跑,嗯?跟Randy他们一同来到街边,Austin在Randy上车前搂着他的肩膀低语。
Randy点了点头,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然后坐进车里摇下车窗的玻璃:到了之后我就给你电话。
Denny见状从靠里的座位探出头来,问:Austin,你真的不一起来吗?我想你几坐在车里不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Brant先生总不可能从屋里跑出来。
还是算了,Austin摇了摇头,Brant夫人说他的情况还不稳定,保险起见,我还是不去的好Randy在那儿,我不想冒这个险,而且我正巧也有事情要办。
Denny闻言耸了耸肩:那好吧。接着不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而大约向Jesse描述了要走的路途。但是Jesse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后视镜,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突然,他眉头蓦地一皱,打开车门下车走到Austin面前,低声问:你是要去圣约瑟谷?
Austin抬眼看了看他,而后轻点了一下头:正好乘这个机会,Randy在的话去那里不太方便。
可是你不是已经有两个月没去了?为什么突然又想起要去?说话间,Jesse迅速伸手到Austin背上轻按了按,只一瞬间就又将手收了回来, 飞快的速度看在Randy和Denny眼中只是他抬手替Austin掸掉了衣服上的一点灰。接着,他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去,对Randy和 Denny说:我很抱歉,可是我恐怕去不了了我突然想起有位朋友约我今晚去他家里做客。
Jesse!Austin闻言立刻上前,但刚一开口就被Randy打断了:哦,Austin,别这么紧张,我和Denny回去就已经足够了,况且医生今晚也会过去。
Denny随即也开口附和:没错,有我和医生在,一定不会让Randy出事的,你就放心去办你的事,还有Jesse也是,尽管去朋友那儿赴约好了,不用担心我们。说着也不等Austin再说什么,就换坐进驾驶室向他们挥了挥手,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Austin看着他们走远,良久之后才回眼看向Jesse,面色深沉:我原以为你可以在我不在的时候替我照看一下Randy。
是的,我是可以,但是Austin,我的头脑很清醒,分得出轻重缓急Randy此去有Gavin和Denny在身边,他自己也很健康,又有 了之前的经验,无论如何至少足以自保。但是你不同,你的伤很重,随时都可能连站都站不住。Jesse说着,抬手举起自己之前用来轻按Austin衣服的 右手手指,让Austin看上面沾着的近乎凝固的红黑色血痕。
那只是旧伤。Austin看了他的手指一眼,说话时脸色平缓得连Jesse都几乎相信了他的话。不过好在Jesse更相信自己的直觉,因此 丝毫不为所动,只将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平视Austin:没错,但是已经失治很久了,我完全有理由相信有一天它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Austin闻言凝视他良久,而后突地放松下来,再开口时语调中不经意地透着些讥诮: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Jesse?陪同我一起去圣约瑟谷,然后站在一边看着那帮家伙在我的脊椎上玩拼图?或许你可以比他们拼得更迅速一些?
血咒。Jesse看向他,眼神平静而沉着,显得信心十足,Austin,你难道忘了有血咒这回事吗?以你和我的等级,再加上老Sam,完全可以用血咒让它痊愈。
然而Austin却突地笑了起来,也将两手插进裤口袋里,高扬起眉梢静静得开口:告诉我,Jesse,你究竟有多少年没回过圣约瑟谷了?有多少年没再见过老S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