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游戏一场梦（网游）——月落猪蹄

　　本想逍遥自在得观战，不想镖客一方猛然跳出来个愣头青，二话不说举刀就朝晴空的头上砍。前已提过，晴空级别是可以傲视群雄，就是装备实在不怎么样，全部是从NPC处直接买来的，未经加工，所以就这么一只还不算太菜的菜鸟，居然也可以下去他三分之一的血。

　　还好，游戏里的即时打架也是玩多了的，我反应算快，立马躲开，同时不幸看到聊天频道刷出来的——滚！垃圾！……

　　这下，可就彻底改变了我的中立立场。网络游戏混迹许久，最是不喜玩个游戏还嚣张到嘴巴上的人物。前已表明过，在我看来，游戏不过消磨时间的一种无聊的方式，没有什么技术性可言，所谓的厉害，只是时间与金钱的几乎无价值的付出而已。

　　所以玩个网络游戏，越是厉害，越是该惭愧才是，大好的时间，大把的金钱，统统扔进了虚拟的世界，摸不着碰不到，想象空间里还要来逞威风，这种人实在顶级无聊。

　　于是，火起了的我也打开PK模式，瞅着镖局一方哪个弱小，恬不知耻得发动了以强恃弱的偷袭——装备是不怎么样，等级还是在那里的，消灭一两只三脚猫，全不在话下。

　　于是这场战斗因着我突如其来的加入，局面渐渐发生了扭转。

　　野蛮小面条等人都是一干身经百战的人物，其移动、施展技能的速度都让我暗暗叫好，他们很快意识到了场面的变化，从躲闪为主，转而变成数挟一的进攻，加上我在旁边时不时得出手相助，不消多时，就将场上几个狐假虎威的菜鸟角色干掉。

　　游斗许久，镖局的人似见着缠斗下去无甚意义，纷纷撤退。

　　我歇下来，看着私聊面板闪动不已，点开看，却是野蛮小面条的感谢，以及……“你帮了我们，那是一定要谢的，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32）、

　　当时我仅是与小面条等人客气了一番，完全没有想过会有需要他们帮忙的可能。小面条作为团伙首领，颇讲义气，离开时留言道：“若有需要我们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而事实上，待我等到了猎手归来，得知他所获取的情报之后，马上就有了个念头。

　　依照猎手探听到的说法，是成为公主驸马的那个人，自然而然就成为漕运官的头目，并且能从游戏的政府税收里获取一定比例的收入。这种天上掉元宝的好事，当然也不会全无代价，而满分这么做，其代价就是，在这个游戏中，贯穿始末，他不许离婚，而一旦犯戒，系统将毫不客气得将这个角色永久删除。

　　就因为这条戒律在，难怪开服这么久，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尝试成为公主的驸马这听起来无比荣耀而又实惠的事情。

　　而我知道了这事以后，半晌无言。就我所知，普通玩家选择网游而不是单机游戏，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网络里存在各种各样的人，我想也许不少人甚至会幻想，能够在游戏里展开一段罗曼史来——这种单纯幻想的存在，应该是游戏里人妖络绎不绝的原因之一吧。

　　但满分……难道他追求的真就是游戏里的有钱有势？

　　想到这里，我多少有些鄙夷：到底还是小孩子啊。

　　正这么想着，猛然间醒悟到自己是水妖，顿时心情激动，对猎手道：“你看，如果我们组织一个团体，专门找漕运的麻烦，这样到了最后，那个人可不可能直接出面来对付我们？”

　　“然后再将他打败？”猎手一点即通，不需要我废话，只不过他并不赞同，反而大泼冷水，“很不可行。你进来游戏已经太晚，水妖河盗形成了各自的小团伙，据水而生，各有各的势力范围，就是没有一个做大了的，到目前为止，是谁也不服谁，除了跟官家打，自己内部也打来打去，尤其是水妖跟河盗之间。你初来乍到，哪怕是有点钱吧，但没人没关系，想做到对官家有真正的威胁，恐怕很难。”

　　这番话让我差点绝倒，所谓游戏如社会，还真是如此，有钱没人，还是不好办事。

　　正在我思索下一步的计划，同时，小面条等人闪进脑海中的时候，聊天的消息又闪动起来，还是猎手：“我说，你非要用这种方式来打败那个得罪你的人？有点不切实际呢。”

　　虽然他这话里，乍看并没有什么大毛病，但或许是这人太过神奇，我竟然产生一种他知道我与那位NPC公主谈话内容的错觉，于是我反问他：“那依照你的意思，我该用什么方式取胜呢？”

　　猎手打出一个笑脸，狡猾得回避：“这不是我的事情了，该是你考虑的才对。对了，我打听到了消息，你现在允许我跟着你了吧？”

　　“……好吧，反正就你的职业来说，不会有人误会你对我有意思的。”

　　“哈哈，是啊是啊，要嫁人还得还俗，还俗太麻烦了，我实在没兴趣。”

　　虽然这个回答顺理成章，不过还是多少有些出乎我意料，我多嘴多舌，又添上一句：“拜托，你是男的啊，难道还能对我有意思么？”

　　猎手发过来的微笑表情充满了暧昧：“谁告诉你男的就不会对男的有意思啊？”

　　“……”

　　“你别说那么绝对么，游戏是设定好了程序，但都可以设计成多种可能，人生更是如此，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而且，就算不属于主流，也并不一定就是坏事咯，这都得看当事人，也就是玩家本人怎么看，对不对？”

　　我没答话，这个话题对我来说，太过敏感，让我很心虚。

　　然而猎手说得更加起劲：“其实啊，有些事看起来天经地义，但细细一想嘛，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比如说……嗯，男人不可以爱男人啦，爱情一定要是两人行啦……这哪有什么道理啊……”

　　对这个论调，我倒是不敢苟同，忍不住回应道：“也不是这么说的，我还是认为，爱情应该专一，很难想象感情可以3P。”

　　“哈哈”，猎手发来大笑的表情，让人似乎能看到他仰头大笑的样子。“那是你的看法，我是认为只要当事人可以接受，哪怕3P，4P5P都没问题，最好是4P，可以凑成一桌打麻将了。”

　　我再度无语，为这不知道是玩笑还是正经的话。

　　哪想，对方却话语一转，又扯起另一个话头：“晴空，你对前个看法不表示意见，是不是赞同呢？”

　　这么显而易见的陷阱，我自然不会往里面跳，生生转过话题：“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想试试堂而皇之的对抗方法，如果此路不通的话，再想其它办法。”

　　“随便你，你是老大。”猎手发过来心形符号，字里行间带着调皮，“反正不管怎么说，我都是跟定你了！”

　　我不禁也笑了，好吧，他不要游戏里的感情与钱势，一心只想探究我的故事，那就让我们试试看，谁先将对方看透。

　　不否认，猎手从另一个角度，挑起我的争强好胜之心。

　　当然，满分还是更重要。我收敛心神，很快在游戏里私聊上野蛮小面条，她为报答相助之恩，也想重归河盗的正确生涯，脱离“山贼”的工作，很爽快得答应了下来。

　　至于之前那位NPC公主所提供的方法，我决定暂时搁置，满分答应要在现实中碰头，我不希望给那位暗恋他的倒霉蛋再添什么麻烦。

　　（33）、

　　我的计划很简单，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野蛮小面条等人在听说了我的计划之后，无不大感兴趣。尤其是，我开出的条件极其优厚，除了今后合作过程中的利益共享之外，启动资金完全由我个人给付，还定期给他们支付一定的薪酬……

　　自然，这里面猎手是个例外，他说，他只要跟在我身边，就足够了，这就是他的报酬。

　　由于大家的职业乱七八糟，水妖跟道士还是系统设定中的敌对职业，于是倒也省了我们租用场地的额外开支。

　　一伙十三人，网游新时代的崭新《十三人故事》，有意无意得纪念了一把九泉之下的巴尔扎克先生。

　　尽管在这游戏里混迹过一段时间，但我对这个区的什么势力范围之类的事情可以说是一窍不通，而一种极其急躁的心态又让我无法久等机会。

　　然后这个时候，我就发现了猎手的妙处——这个拥有私人地盘的道士，采取拍卖的方式将那块地皮卖了个天价（我对此游戏再度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也不禁感慨，最赚钱的行业连游戏币都不放过啊），有了这笔钱，他那神通广大的人脉更见真章，不消几日，竟然请动区内数一数二的装备制作大师，来为我们这十三个成员量身定做了全套价格不菲的装备。

　　而钱，全部由猎手本人掏腰包。

　　一时间，猎手盖过了我的风头，正式成为小面条等人真正的大哥。

　　而我对此，是困惑胜于感激。

　　猎手做出的贡献还不仅仅是这些，小团体成立一周以后，在大家的装备整得七七八八了，猎手突然用游戏信件发给我一份资料，现有势力的情况可谓一目了然，他甚至细心得注明了，哪些势力可以联合，哪些势力必须消灭，以及最先针对谁等等，一应俱全。

　　我在诧异之后，不禁暗自心惊，这也是满分留给我的后遗症吧，我不得不去揣想，猎手这个角色，到底是什么来路，还有，他究竟又想得到什么？真的只是想知道我跟满分的故事那么简单？

　　游戏里，我忙碌得不及去考虑这些，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逼走满分；而下了线，却依然甩不开难言的空虚，仿佛充实我生活的东西，只有网络里才存在，一旦离开了它，我就什么都不是，也什么也没有。

　　这段时间，死党没有主动来找过我，倒是发过几封MAIL，内容全是工作，不掺杂一点私人的交情，我有些难过与忐忑，不知道是不是因着上次那突兀的事情，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了裂痕，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他终于察觉了我的心意，而采取了这一种默然回避的拒绝方式。

　　所以那天，他突然说来找我，我多少有些受宠若惊，不敢在网上多做流连，为的是尽量减少那因着睡眠不足而在眼眶下方堆积起来的黑色素。

　　一如往常，死党一定要把我拉到阳光底下，并且也不讳言直指我的生活犹如洞穴里的土拨鼠。

　　我在他的带领下，在炎炎烈日中，拥挤的公车里，像半死的鱼一样在人群内挣扎，好不容易才来到传说中的美味餐馆。

　　很难想象死党会带我来这样的地方，菜未上，也不晓得究竟美味与否，然则，其环境却让人倍觉舒爽。半山腰上，鸟鸣声声，花香草绿，馆子不大，看起来也不高档，客人不多，偶尔的喧闹绝不影响享受白云清风的雅兴。

　　茶上来，点好菜，死党看我，我瞄他，不觉低下头去。

　　于是看到他放在桌面的手，灵活得转动着茶杯，上方传来带笑的声音：“你好歹发表个意见吧，这地方怎么样？”

　　“环境不错，就是不像你我会来的地方。”我轻笑，还是没有抬头。

　　手停顿了一下，继续摆弄茶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你，成天窝在房里不出门，我的生活精彩得很呢。”

　　我苦笑，死党顺理成章得说出这句话，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话让我难受：是啊，他与网络，就几乎是我生活的全部了，而，他，丰富多彩，即使哪天，我静悄悄得消失了，想必于他，也不会有多少在意吧。

　　又静默一会，死党开始问起游戏里的事，这些虽然我在电邮里已经说得明白，只是目前，这似乎是我与他唯一共同的话题，我不厌其烦得把所有的情节再次陈述了一遍。

　　其间，菜上来了不少，所以下面的话，他是嘴里包包鼓鼓得跟我说的，似乎很严肃，只是那副样子实在好笑：“喂，我觉得，你还是按照满分说的去做比较好。”

　　“为什么？”这个建议让我本能得反感。

　　“你不是打算尽早结束这个游戏么？对方既然这么说了，应该也就是这么打算的吧。”

　　怎么都觉得这个理由是敷衍，我冷笑：“你还要我又一次被他牵着鼻子走么？他是什么人，我上次已经领教够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死党的声音里含有困惑，我不禁抬头，见他看着我苦笑，“只是觉得他的这个提议很有趣，你不觉得么？说什么现实中回应……难道他知道你是谁？还是说，你们约定过现实见面？”

　　我一时无语，死党的敏锐同样可怕，我可不能让他知道满分误会我的事情。

　　瞪着他，我想找些词来含糊，却在死党的视线下再次想逃离——全心扑在游戏里，难道不是因为，面对他，太痛苦了么？

　　（34）、

　　这次聚会跟以往一样，没有太多营养，只是在分手的时候，死党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已经草木皆兵的我有些发寒，然，不想多问，也不能多问。

　　分手之后，我继续像蜗牛一样蜷缩回自己的壳中，我的壳，就是网络，就是游戏。

　　打开电脑，进入游戏，一切顺理成章，我的脑子像是彻底换了一个，将现实，甚至包括死党在内全部清除，随着游戏悠扬的音乐响起，我的目的，又剩下唯一：对付满分。

　　猎手给我留言，他要晚点才上，并且告诉我，他已经约好A团体的主脑，谈判联盟问题，时间上他可能赶不及，就交给我全部把握了。

　　我看着这个消息就头疼，玩游戏到现在，一切外交上的事务，跟人打交道的事情，都是由猎手出面来解决，我向不过问。他的那一套，我不熟悉，也不是我所擅长，就这点来说，我还是很庆幸有这个角色的存在。

　　很多时候，唯有当一个人不在身边了，才会蓦然发觉重要性。游戏里，也是如此。

　　于是按照约定，我与野蛮小面条等人来到大运河边，进入对方的船内。游戏虽是2D，画面却极其精致，船舱内细微至茶杯，也可看得一清二楚。

　　看不见却能感受到的东西也存在，人在电脑前，身临其境得察觉游戏内那弥漫敌意的气氛。

　　对方的傲慢无礼让我暴躁，瞅着对方的人力，再掂量自个的实力，我决定不再白费唇舌（确切得说是浪费时间打字），在氏族里直接发布指令：将此处的敌人统统干掉，把这艘船据为己有。

　　作为头领，我身先士卒，迅速跳入河中，变身为水兽，努力撼动这条船。很快的，小面条等河盗也纷纷加入，大家齐心协力，欲把船弄翻。

　　然而，对方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都是河盗出身，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在水中展开一场混战。

　　水妖与河盗，皆是靠水吃饭，只是优势各有不同。水妖之长在进入水中之后，系统不会隔数分钟便提示人物需要浮上水面呼吸，可以长期抗战。而河盗则不需要像水妖那样，进入水中之后，四肢至少有两肢是动用不上——等级低时是呈鱼状，等级高又习得技能之后可作人鱼，他们踢腾翻滚，极为灵活。

　　而我就很快发现，我成了这伙人的活靶子。

　　不知道对方从哪里牵下来几张网，由数人张着，前仆后继得朝我盖来。我的等级很高，然技能却是匮乏，在水中只能做兽而不成人状，自然也就没有了“手”，这些网袭来，一时间竟让我除了左支右绌得躲闪，别无他法。

　　而我的同伴们也是爱莫能助，尤其是在我忙着闪避而无能打字的情况下，我们这边战斗虽勇，却像一盘散沙，并不对对方构成太大威胁。

　　此时此刻，我方才心如明镜：原来对方根本也不打算平等联盟，他们想的，无非是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好借机吞噬。

　　明白了这个，我不禁暗自埋怨猎手，就他的能耐，我不信他没有看出对方的企图……然后一个念头闪过：莫非是请君入瓮？

　　仿佛一道霹雳击中我的大脑，霎那间的失神，连带着鼠标一晃，生生晃进敌人的大网里。

　　屏幕前的我禁不住大叫一声不妙，电光火石之间，几条长着鸟喙的小鱼乍然出现，迅如流星一般用前喙割断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