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他的时候,秦宝眼神闪躲了一下。你要走?
秦宝点了点头,昨晚似乎一直没睡好,头发难得的有些零乱,带著淡淡的黑眼圈,沈默著,眼睛里不同寻常的闪著冰冷的光芒。
有住的地方了?
他侧著头,把东西摆在一旁,四周已经打扫过,我想象著他摸黑整理一切的样子。准备住朋友那里。
我想起那个替他照顾狗的朋友,刚睡醒不知道为什麽总有些唠叨,人家有谈朋友吗。有你还去烦著别人,住那多不方便。
秦宝终於肯正视我。我心烦意乱的耙著头发,宿舍里那几个都是开学才回来的,你就住著,我没说赶你。
他安静了挺久的,似乎并不高兴,不,根本就是很生气地模样。握著拳头,又努力让自己松开,说话像挤牙膏挤出来的。我早说过了!你不能再这样滥好人!
我不耐烦地吼他:你让我怎麽样,踢你出去?骂你?拿刀砍你?
那样才正常吧!
那你就别做出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我气得发抖,如果不是像个娘们,我早拿枕头扔他了,屁股不小心动了动,又开始疼了,那就别做出受害者的样子。
秦宝瞪著我,向外大步走去。秦宝!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大声叫住他了,脸上的害怕藏不住,赤裸裸的挂著。他虽然停了下来,手却握在门把上,仿佛我再说错一句话,他就会立刻推门而出。
我犹豫了一会,蒙的扯过被子盖住头,闷声说:我已经求过你留下了,还要走,老子也管不著。
我嘴里说的了不起,身子却绷紧了,准备门一开,我就从床上蹦起来拽住他。和昨天晚上的事比起来,秦宝要走是一件更大的事,是天大的事,他的病怎麽办,他要住哪里,去哪里找他,谁来照顾他──
幸好开门的声音一直没想起,有只手落在我被子上,一点点把它扯下来。没了那床布料的遮盖,我正在思考的脸看上去想必有些蠢。我听见宝宝类似叹息的声音。他摸著我的头发,企图把我睡乱翘起的毛都抚顺。
我再怎麽没常识,也知道和强奸犯这麽近乎别扭,特别是自己是受害人的时候。不过脸上的笑意像是自己长出来的,乐和的像只摸顺毛了的猫。大概因为他是秦宝,照顾了我快十年的秦宝,他说的话都是为我好。也想过要推开他,可手和脚不听我的话,转去服从他的意愿。
外面天还没亮,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梦里面,我听见谁柔和的声音。只差一点点了。
□□□自□由□自□在□□□
[逍遥online]谁说人妖不流泪47七夕快乐
爬起来的时候,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太阳升的老高,我拧着自己的脸转了几圈,才确信昨晚那些真的发生过。想起早上没睡醒的话,恨不得把自己嘴给撕了。把秦宝留下来是好事,可不能像那样求他留,太丢脸,应该有点魄力,震慑他。
秦宝睡在隔壁的床上,背对着我。包子十点左右的时候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有气无力地接了。包子在电话那头兴奋的大吼道:怎么了哥们,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
我酝酿了半天的情绪,像个炸药包一样轰轰烈烈的爆了,回骂了半天,我听见秦宝问,谁的电话啊,说那么开心。我说:是包子,你见过的,很胖的那个......宝宝还是背对着我睡着,肩膀却明显的松下来。
身体钝痛着,随便套了件裤子,短袖,如果不是没面子,我很想扶着墙走。出了门,下了楼梯,慢慢蹭到南门的取款机前,查了下余额,发现老头子真汇了两万多。他没给我发一个短信,我以为会被他无视,把钱取出来,一个裤袋赛一个,像塞了两块砖头,把袋子绷的紧紧的。
回了宿舍,慢慢靠着桌子,把钱从裤子里抽出来,锁进抽屉。秦宝翻了个身,似乎是真累了,精神不振的。桌上放了热豆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的饭堂,一口一口喝干了。我腿软的想坐到凳子上,不过坐了肯定更受罪。抓耳挠腮了半天,还是站着。
手机上有四条短信,都是催我去家教的,本来想告病,结果那家收到回信,却直接开始了连环夺命CALL,像是如果我不去,就会立刻找上门来。我被催的头皮都麻了,后来还是拎个包上了公共汽车,车上一大堆空着的椅子,塑料的凳子,涂着讨喜的颜色,大红,大黄,大蓝,我看了只觉得屁股疼,拉住一个吊环,随着汽车的韵律来回晃着,死也不肯坐那种凳子。
到了地方,还没进屋,就听见户主们争吵着,伴随着摔碗摔花瓶的声音,硬着头皮进屋,就看见女户主围着围裙站着厨房里骂,两个小孩坐在沙发上,像是得了失聪一样看电视,间或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男户主反手把门给关了,还上了锁。我鞋还没脱呢,站在玄关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户主说:肖老师是吧,我们家里也不富,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孩子好......
我陪笑着:那是,那是。
户主又说:小孩喜欢你讲的,喜欢就好。我们也算不上亏待你,工资都是当天结的......
我笑着:那是,那是。
女户主突然从厨房里冲出来,伸出一只手,说:那好,拿来。
我不知道她说什么,那手上还戴着洗碗时用的红色塑胶手套,沾着白色的泡沫星和油花,我强忍着没退开,老老实实的说:什么。
女户主的脸变得很扭曲,那幅表情甚至能生动的诠释出语言,像是在无声的咆哮着: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呢。她果真吼了出来:钱啊,你拿的钱还回来啊。
男户主把自己几乎要扑上来掐我的老婆拉开了一点,不过语气也是明显的不耐烦,我前几天刚取的钱,几个月的工资,两万多块,忘了锁,你一走钱就没了!
我靠着墙,后面疼的厉害,明明记得没出血的,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尝试着好好解释几句,谁让我这种状况干不过泼妇,先生可能误会了,我并没有动您的东西......
那女人已经扑过来抓着我的双手,吼着:老公,咱们抱警算了,跟个流氓扯不清楚的。我伸手挣了挣,那塑胶手套的触感实在太恶心了,不过那女人的手紧的跟铁箍一样,我有些好笑的看着那男人拨了110,他们的脸比我僵硬多了。那女人把我当杀人犯一样怕着,又装出嫉恶如仇的模样,我尝试跟她交流几句,她就露出快抽筋一样的表情,男人则是站得远远的,脸上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紧紧地握着电话筒。
他们等了很久,我说:我坐着等行不。那女人半天没动静,于是我就靠着墙根,一点点坐下了,后面疼了一下,但站麻了的腿却是解脱了。那两个小孩目不斜视的看着电视,我十分佩服他们的定力。过了40分钟,楼下终于有了警笛声,来的果然是个穿着民警衣服的,我坐着扫了他一眼,不错,没枪,没电棒,很和谐。
那一对狗男女对着那二十出头的小警察开始说个不停,间或夹着女人的哭声,他问我的时候,我坐在地上,发挥出神入化的演技,配合真情实感,动情的苦笑着:我刚来就被这样折腾,还被反锁了,警察同志这算不算非法拘留,你看我手上的瘀痕,都是他们掐的。
女人似乎彻底崩溃了,声嘶力竭的吼着骂我,那小警察被喷了一脸唾沫,隐忍的表情很讨喜。她说:你敢不敢让我们去你住的地方查查,肯定有你偷的钱。
呸,我要能同意,今天就改名姓蠢。抽屉里还锁着老头子给我寄的钱呢,万一被当成赃款,我不是很郁闷?我说:这位阿姨,您的钱到处乱放,现在弄丢了找不着乱怪人的心情,我很能理解,但是并不意味着您有这个资格扰乱别人生活,就算是警察想搜,也得有个搜查令吧。更何况,你就算找不着钱,也会赖我存了,藏了,转移了,分赃了,要么就是匿名捐希望工程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生气我还想哭呢。
我看出那小警察想笑,不过在憋着。就在我几乎把疼痛忘了,得意洋洋的时候,那两个小孩嘀咕了一阵,从沙发上跳起来:老师,你就算生我们气,我们也不能撒谎,那天我们看见你把钱拿走了!
[逍遥online]谁说人妖不流泪48
那是我第一次坐警车,坐副驾驶座上。户主那家自己开车去警察局,警车在后面跟着他们走。黑白色调的车皮,印着警徽,车轮特大,拖着一节车厢。我回头去研究,看见隔离车厢和驾驶室里的铁栅,车本来是运犯人的,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下此刻仍坐在前面,不是被关在后面。
坐进局里,桌上一人面前放着一杯热茶,喝下去,满口浑浊苦涩的味道,估计是铁观音。这几年警察的态度似乎好了许多。秦宝以前最喜欢给我讲别人逼供的故事,拿台灯的强光对着嫌犯的眼睛,坐的椅子是没有靠背的......幸好一桩没有遇上。那家把他们讲过的故事又复述了一次,小警察忙别的去了,另外一个人做的笔录。轮到我时,我相当配合,死不承认。那两个孩子蹲在门边上,拔那盆君子兰的叶子。笔录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大概是因为每人的说辞都没有变过,就一直拖下去。散伙的时候,女户主激动的说:警察同志,可以把那人拘留了吧。
那个小警察让我们留了联系方式,笑了笑,证据不足,我们会研究是否立案的。出了局子,我看着那伙人喊:阿姨,记得回去好好找找钱放哪了。妈的老子昭雪了找你要双倍的精神损失费!双倍的!我连续踢了几颗石子,没一颗砸到那辆面包车。
那群人也咒骂着,很快开远了,装出比我还不甘心的样子。我走了很久才见着车站,好不容易等到一班车,回到宿舍已经九点了,看到秦宝的时候,我觉得一直僵硬的脚终于恢复了知觉,软麻,刺痛,趴在床上。秦宝问我怎么了,老子只是摇头。
桌上的粥是凉的,不过肚子早饿了,来者不拒。秦宝摇我起来吃东西,我迷迷糊糊的说:疼,爬不起来。宝宝端了粥坐床边,拿勺舀了喂我。很快吃光了,又继续迷迷糊糊的躺着。秦宝问:我帮你揉揉。
他的手带着热度,本来一碰就痛的,揉着揉着又好了。我骂他:是你,都是你。他的手顿了一下。我闷声吼着:如果有天老子玩完了,你怎么办。
秦宝摸我的后脑勺,像是安慰小孩子一样。你偷了抢了还是杀人了。我大声吼着:没有,老子啥都没做!那还担心什么,杞人无事忧天倾。
我反手推他,你不懂。
秦宝笑了笑,开始捏起我的手,手胳膊正酸,捏的我挺舒服。我才不担心你玩完了,只担心我玩完了你怎么办。我眼睛一下子湿了,挣扎起来,秦宝你再乱说,我他妈揍死你。
握着我的那只手突然用力起来,肖云春,我觉得你哪里都好,连你这脾气都喜欢,看你顺眼的想把你嚼烂了咽下去......
他没头没尾的问了我一句,天底下还有吗。
我大笑着,胸腔里却苦闷着,哈哈,当然有了,多着呢,喜欢老子的忒多了,排长队去了。我想做的事情,突然清楚起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秦宝看着我,手上用力,把我头发拨成鸟窝。
别弄,我拍开他的手,吸口气,龇牙咧嘴的一笑,我明天非把事情都解决了才回来。
第二天中午,我终于活了,给秦宝打了饭,吃完小睡个午觉,又坐上了公共汽车。原本是想跟那屋疯子再好好谈谈,没啥事干嘛上警察局动刀动枪。没想到到了小区,却发现别的。这个城市里,楼层都是半新不旧的,雨水洗着墙漆,锈斑爬满铁栅,连写着栋数的楼牌都模模糊糊,不过绿化却好,榕树须下石凳石桌,桌上刻着象棋楚河汉界的格子。
走近了,便听见两个小孩嘀嘀咕咕的笑声。昨天果然好玩,你不知道那人表情多傻,老大。
你们把钱藏好了吗。
老大放心啦,下午还去网吧吗,KOF系列没上次那个游戏好玩啊。
我用脚划了半天土,才往前走了几步,在树后站定了。那声音果真是陈牧,他还是那套立领黑色的男校制服,手插裤兜里站着。
[逍遥online]谁说人妖不流泪49
我的手原来还老老实实按在树上,听完他们的对话,已经扒下了好几块树皮。我在那里站了几分钟,才转身要走。我没那么宽宏大量,谁背地里黑老子,我拼着命也得回捅他几刀。
这件事一弄明白谁下的手,也就好解决了。他们爱搜我宿舍就让他们搜去吧,仔细一想,抽屉里的钱是不是偷的,去翻银行的转帐记录就清清楚楚了。老头子工资卡里一月一月攒下来的票子,转账给了我,我亲手从提款机里取出来的,摄像头对着拍的,我怕什么。更何况只要找到不见的那叠票子,一查,估计只有那俩小孩的爪印,没老子的指纹。除了麻烦点,谁也不能把白的弄成黑的。
我正在气头上,走急了几步,没留神台阶,绊了个趔趄。那群乌龟蛋听见动静,都看见我了。小孩胆小,跑得比兔子还快,只剩下陈牧还站着。好久没见到了,他还是像过去那样,皮毛上的大气早成,骨子里的乳臭未干。
他站在那里,毫不退却的看着我。脸色却是惨白的,看来并不是不怕。他那张脸生的不错,就算嘴唇薄的像一条线,眼睛里装了两团火,眉毛皱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有些稚气的线条,过几年长开了就好了,明明是致命伤,现在看起来又像是获胜的法宝。他不过是个孩子,我的拳头对着这样一张脸,打不下去。
他就是太幼稚了,太较真了,轻重缓急,什么是该做的,不该做的,我这把年纪的人都懂了,他还没到明白的岁数。
道歉。居然是他先开口。
是你做错了事情,道歉。他说着,手都握成拳头了,还在微微颤抖。
这只受伤的狼崽子,随时会扑上来咬一口。不过老子不怕,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哦?我不知道我哪里错了。倒是你,小弟弟,教唆犯是什么你知道吗?教唆别人犯什么罪,就要被判什么罪。
他的腰挺得笔直,但脸色白的像鬼。我见过老师拿戒尺打小孩的,被体罚的儿童都他这幅想哭还要忍着的表情。我说:你们偷了多少自己心里有数。盗窃财物价值人民币二万元以上的,算数额巨大,量刑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陈牧额发在脸上投下阴影,发梢里藏的那双眼睛黑的吓人,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负面情感,像团乱麻,苦闷的让我觉得我在欺负他,可我找不着乱麻的线头,我只会搅混水。别以为你没成年就能爽歪歪,教唆不满十八周岁的人犯罪的,会从重处罚,敢陷害老子,等着被关上十年八年,告诉你。
他看着我,明明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我却有些说不下去了。秦宝说我是滥好人,可这个人想让我万劫不复,我他妈才不做滥好人。现在道歉还来得及,把钱放回去,别再惹我麻烦,我当不认识你。可软话不受我控制,突然说出去了。
是你不对。我没有错。陈牧看着我,他脑子里估计已经不存在理性这个区域了。
我上前走了几步,想敲醒他,可陈牧狠狠拍开我的手。我大笑起来:你他妈就这么想坐牢?
我没有错,就算坐牢!陈牧突然大声吼道,声音却是嘶哑的。有本事就把我关进去!他眼睛里的那些东西,我一样都读不懂,鬼才知道他为什么钻牛角尖,为什么气成这样,宁愿鱼死网破。我吼着:我他妈就不懂了,你怎么就这么恨我?我错了什么了?哪里招你惹你了?你恨我恨成这幅德行?
我不明白,干嘛非要我道歉,我都给我们指了条活路了,他发什么神经。陈牧沉默了很久,突然说:你骗我你是女的。
我笑了,多大点事啊。然后呢。
道歉。
我耸耸肩膀,尽量把自己伪装成个无赖。然后呢。
他似乎也是第一次想这个问题,眼睛里的那团火剧烈的跳动着。他说了什么,我花了点功夫才听清他的声音。赔我。
果真是乳臭未干。如果连谈恋爱付出的感情都能来个索赔,社会早就和谐了。但他竟然像是在说认真的。我怎么赔,赔什么。
没门陈牧。干嘛弄得事情无法善了。我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耸肩,老实说,这几天受的气,老子会好好记恨一辈子,但没打算让你去吃牢饭,去少管所,甚至不想看到你被开除学籍,各退一步如何。
他僵站着,脸上不是同意的表情。他想从我这里拿回什么,不懂就不去懂了。我挠挠头,只好冷笑:随你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