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那拿叫不劳何获,欠的早晚得还。”李怀仁理直气壮说,“可帮孙哥办事办成了,就是我凭本事赚钱。”
三……两人一猫全被未成年的逻辑震撼了,良久,三人异口同声道:“哦。”
李怀仁从这个单字里听见了满满嘲讽,霎时脸都红了。
他挣扎几下,粗糙的窗帘系带摩擦手腕,将少年皮肤弄得微微泛红。
他脚尖晃了晃,似乎想走近说些什么,可又挺忌惮间或撩起眼皮的佟酩,所以最终还是杵在原地,用恶狠狠语气丢了句烂俗话:“你们根本不懂我!”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天降馅饼的事,所有施舍都是标了价的。”李怀仁偏开脑袋,振振有词,“你们假惺惺帮助我,装成不需要回报的样子,其实就等着未来逼我偿——”
“我不知道你口中的‘你们’是谁,”宋立眠眉头紧蹙,不欲再听少年青春期的牢骚,冷声打断,“反正不包括我。别给我扣帽子。”
李怀仁噎了一下,紧接着冷笑道:“你觉得你正常吗?每次都为了陌生人,差点把命搭上,正常的好心人谁会做到这地步?!”
他用诡异语调,将憋久了的话直接吐露:“你自己清楚,究竟是为了自我满足、虚荣心,还是——”
话还未尽,杵在一边的佟酩就沉步走了过来。
他不知何时扯下另一根窗帘系带,慢悠悠团成一团,如今就硬生生将那团布怼进嘴巴。
李怀仁:“!!!”
佟酩飞速抽回胳膊,而后垂首,嫌恶地擦了几下碰到对方嘴巴的手指。
“……”李怀仁,“唔唔唔!”
良久,宋立眠“啧”了一声。
他对李怀仁那番无差别轰炸毫无感触,既不愤怒也不难过,反而感慨起家庭教育问题。
果然,青春期的孩子需要正确的家庭引导,否则容易脑子不灵光,讲起道理来就各种生拼硬凑,牵强附会……
结果细思一番,全都狗屁不通。
如果我有孩子的话……
宋立眠审视不远处蹦跶抗议的李怀仁,又默默想:作为新时代家长,我肯定不提倡家暴。
不过,如果孩子不停嚷嚷这种逻辑死言论,聒噪得像只不学好的鹦鹉,宋立眠不介意用录音笔录下对方的胡言乱语,然后把人按在椅子上听个十七八遍。
听完还必须做阅读理解,解释这段话的字面意思和隐藏深意究竟是什么。
新晋教育家宋立眠如是想道。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不可能有孩子,压根不需要操心这种事。
……等等,不对!
宋立眠略微偏头,视线触及到一道熟悉身影,眉骨不由得跳了几下——
人类雄性没办法生子,那……小妖怪呢?
宋立眠喉咙不免有些发干,他解开最上方一颗纽扣,呼吸好歹通畅了些。
佟酩不知危险将至。
他正顶着那双惹人心动的漂亮眉眼,随手扯了11" 拾猫0 ">首页13 页, 张湿巾纸缓慢擦拭,白皙细长的指节经过光线照射,濡湿得令人很想握住。
“总算安静了。”他将纸团扔进废纸篓,缓步走来道。
紧接着,他没长骨头似的挨向宋立眠肩膀,宋立眠肌肉僵了僵,竭力从乱七八糟想法中抽离。
恰到好处的温度混合柠檬味清浅钻入鼻息,宋立眠有些恍神,忽地意识到对方换沐浴露换很勤。
他回忆起当初,自己给小猫洗澡时的情形。
这只猫对宠物沐浴露香味十分吹毛求疵,假如味道不好闻,很大概率会生气咬人,不光如此,它还喜新厌旧,不愿意长期保持同一种味道。
总之就是个麻烦精。
没料到猫咪变成小妖怪后,也还是这个脾性。
当下,难搞的小妖怪正低声感慨:“人类幼崽真麻烦啊。”
这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毫无自我认知。
宋立眠好笑地拍了拍对方从窗台沾染的灰尘,尘埃在空气间细碎开来,缓缓湮灭。
他眯了眯眸子,心想:你这只小猫崽更不让人省心。
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说出来。
他将搁在对方肩骨处的手掌挪了挪,没多时,他虎口卡着佟酩颈侧,指腹摩挲着对方细嫩皮肤,懒洋洋“恩”了声。
佟酩喉结不自在地滚了滚,而后就抬起胳膊捏住宋立眠手指,不许他乱动。
宋立眠也不气馁,顺势勾住对方几根指头,亲昵蹭蹭,方才放开。
“……”嚎了半天的李怀仁发现没人理他,自己塞了一嘴布不说,还吃了一斤狗粮,整个人不免郁结沉默起来。
宋立眠搓着指尖残留的体温,瞄了眼身旁身高腿长、模样清俊、从抹好发胶的黑发到扎进短靴的裤脚都透着禁欲感的猫妖……
只怪目光太炙热,佟酩似有所觉,奇怪对视而来,血色不足的薄唇动了几动,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宋立眠强行挪开视线,细密感受左胸口悸动的轰鸣。
他突然觉得,整个房子里除了他俩之外,其余人都挺碍眼。
无论是那个咬紧牙关僵持的未成年,还是唯唯诺诺束手无策的已婚男。
宋立眠不满地用舌尖顶了顶上颚,只觉气氛一点都不适合谈情说爱,逼得他托起摇摇欲坠的矜持,收敛热吻恋人的冲动。
宋立眠在进这座房子前,还有丁点怀疑自己与白越见面会不自在。
佟酩说不定也这样想过,进门最初几分钟,一道炙热视线就没从他皮肤扯下来过。
不过事实证明,他们都想多了——
有了佟酩的宋立眠,怎么可能再对其他人产生波澜。
无论是怀旧、愤怒、遗憾……通通都不再有必要。
他有许多与温情有关的课题需要教给小猫咪,有许多私密知识需要一对一亲自传授,脱离了贫瘠无趣的人生流逝得过于快了。
不允许他浪费和佟酩有关的每一秒钟。
他温沉眼眸,伸手摸向佟酩脑袋,佟酩下意识后仰,躲到一半又止住势头,任凭温热掌心缓缓落至发间。
宋立眠明白对方在担忧什么,就没弄乱那精心梳抹过的发型,只小心拍了拍,随即向门口抬了抬下巴:“好了,把人牵出去带路吧。”
不多时,李怀仁用惹人不适的双眸审视并肩走来的两人,不知为何,心里渐渐发毛。
“诶?”不远处,名叫白越的屋主用惊喜口吻说着表示遗憾的话,“你们这就走了啊?”
宋立眠表情浅淡,抬起一边胳膊摆了摆,一副懒得回头又不想说话的样子。
反倒那位嘴角时常挂着嘲讽的斯文男,忽地露出了堪称温和的笑容。
李怀仁似有所感应,梗着脖子惊疑不定与他对视两秒,就听宋立眠从他身边擦过,“咔哒”一声打开了门。
李怀仁迟钝三秒,猛地一旋身,眼看就要从敞开的门缝挤出去——
咚!
他其实算准了角度,可惜在关键时刻,一道不容抵抗的力度顺着手腕,将他猛地往后扯。
李怀仁龇牙咧嘴撞上铁门,额头瞬间红了一块,疼得眼睛也虚了起来。
配合那双被捆绑住的手,显得无助又可怜。
“小心点,”佟酩晃了晃窗帘系带,声音由远及近,漫不经心提醒道,“撞坏了脑子,认不清路就麻烦了。”
李怀仁闭眼感受着佟酩临近。
当那人立在身边时,若有若无瞥来的视线比刀锋还锐利几分,李怀仁脖颈不由得溢出细汗,心脏又生出难以抗拒的胆怯。
宋立眠将门完全推开,向后瞟了一眼。
绳带晃了晃,李怀仁就乖乖当起了领路小狗,不顾额头火辣辣的疼痛抬步向前。
宋立眠原本还在担心,拴一个未成年在大街散步似乎有碍城市风貌。
不过,当他走出楼道口,发现擦肩而过的住户并未投来惊异目光时,就隐约意识到什么。
他小声问出口,佟酩晃了晃系带,心情颇好地解释:“恩,其他人看不见绳子。”
“……为什么我看得见?”宋立眠迟疑问,还伸出手指拨了两下。
“唔,”佟酩舔了舔唇,用轻飘飘的口吻意有所指地说,“可能是你身上妖气太重了吧。”
宋立眠很自然地想歪了。
他身体麻了麻,强行移开黏上两片薄唇的视线,心想,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他不介意自己每个部位都染上妖气。
走在前方的李怀仁始终蔫哒哒的。
他从头至尾一声不吭,三人拐过几条街角,又沿着人潮熙攘的主干道,踩着薄薄阳光前行,拥挤人流始终冲不散并肩的两人。
前方有一对结伴遛狗的小情侣,宋立眠作沉思状,又瞅了眼身边的佟酩,不免生出了既视感。
他默默向小朋友道了歉。
许久后,他突然想起什么,问:“那他看得见吗?”
“看不见。”佟酩顺着指尖望了眼李怀仁,回答道,“他现在脑子不清醒,只能按我说的路线走。无论栓不栓都跑不掉。”
“……那为什么不帮他解开?”
“因为我曾经是只小宠物。”佟酩半睁着眼缝,高挺鼻梁投下漂亮的阴影,解释说,“给你科普个知识。所有被人类驯化了的动物,都有一个共同梦想。”
“什么?”虽然意识到答案会不太好听,宋立眠还是配合提问。
“遛人。”佟酩莞尔。
没等宋立眠做出反应,他似笑非笑道:“不栓他也可以。可我还没过够瘾,换成遛你行吗?”
“……不行。”宋立眠止住天马行空的想法,深吸一口气。
他用古怪语气继续说:“我也给你科普个知识。在现代文明社会里,室外栓人挺少见。基本上……都是在特殊场合进行。”
对人类社会充满好奇心的小猫咪抬了抬眉梢,一脸愿听其详。
“光说解释不清楚——”宋立眠伸手将对方脸扳正,避开那道勾人眼神,意味深长道,“有机会带你实践。”
第三十四章
一人一猫遛着人去到废弃工厂背后空地上,果真瞧见了三个站没站相的男子。
其中,为首的那位头发挑染过几根深绿色,格外引人瞩目。
他们每个恶狠狠的表情间,都写满了“我不是好人”。
佟酩随手将系带系上一根钢筋,指引魂不守舍的李怀仁面壁思过,随后站在前方转回脑袋的宋立眠对视。
他们从对方眼睛里接收到相同讯息。
——那三位战斗力一瞧就很弱。
坐在钢筋旁边不停抖腿的那位,正在完美演绎一位纺织工人,另一位也没好上许多,揉着脖子不停抱怨自己昨晚落枕了。
从肢体动作判断,为首的那位宛如多动症患者的“孙哥”也没多厉害。
佟酩默默替白越哀悼了一下。
前来挑衅的敌人战斗力很大程度证明了自己在别人眼中的战斗力,显然,那位缺乏运动、被杀猪刀割过的白月光没办法得到这位孙哥的重视。
两人用眼神交流完心得后,觉得没设计计谋的必要,于是身形一动,直接粗暴冲上前。
佟酩利用猫咪走路无声的优势接近敌人,再凭借敏捷度趁其不备打趴两个,为首那位粗口爆到一半,就被不紧不慢敢来的宋立眠一招撂翻。
咚,咚,哐哐。
转瞬间,场景由气势汹汹的三对二,变为叫苦不迭的抱怨声。
被抡到地上的孙哥双手双脚被栓得动弹不得,毫无形象在地上翻滚着。
“……这些绳子哪来的?”宋立眠问。
佟酩向角落努了努嘴。
只见被泼了不知名液体黑乎乎一团的墙角,赫然摆着两根绳子,一团破布,还有一个麻袋……
宋立眠:“……”
显然这些都是用来招呼白越的,可惜被佟酩当做了以牙还牙的工具。
那位孙哥或许觉得没面子,没多久就不再挣扎辱骂了,改为用一双血红眸子直勾勾瞪向宋立眠。
“阴险。”他咬牙评价道。
宋立眠很敬佩这人的恶人先告状,所以也没生气,反而饶有兴味地挑挑眉。
他抱着胳膊,用脚拨了拨对方大腿,鞋尖距离脆弱的要害处极近,一副不知该找哪落脚的样子。
孙哥想到什么,脸霎时白成掉灰的墙面,垂着眸子不敢瞪了。
“目的我都知道了。”半晌,宋立眠拉了佟酩一下,阻止了俩人将烂布塞进孙哥嘴里的动作。
“建议你尽快悔过,之后更别来烦我。”他懒洋洋说,“毕竟我现在时间宝贵。”
忙着谈恋爱。
为了气势,宋立眠没将余下话说完,在闲杂人等看不见的角度,他松开佟酩手腕前,忍不住用指腹摩挲几下细白皮肤。
一阵漫长沉默后,佟酩小声评价:“你的警告太小儿科了。”
“对付他足够了。”宋立眠很有经验地回答。
宋立眠收敛笑容,板着脸的模样太有震慑力,始终虚眼看戏的佟酩不耐烦得明显,瞧着更不好惹。
在压抑环境下,孙哥果断选择投降。
“我我我,我保证,”他模样落魄,磕巴道,“我再也不招惹那个什么白……”
佟酩打断话,阴涔涔笑了笑,随后就接替了宋立眠的位置,缓步走来,脚搁向孙哥弱小无助的腿部中央。
孙哥脸都白了,赶紧改口:“……我我我,再,再也不招惹您了。”
佟酩脚尖依旧没挪开,压力依旧,配合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显得格外冷漠无情。
孙哥咽了口唾沫。
眼看就要丧失重要部件,直男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从面前两位旁若无人的氛围间悟出什么。
宋立眠温和眼神正在旁边人身上流连不止,孙哥在福至心灵,赶紧嚷嚷道:“……祝你们百年好合!”
因为一句没头没尾的祝福语,孙哥逃过一劫,没多久就被牵到角落废弃钢筋旁,和李怀仁栓在一块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