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想!”
澜澈是记得自己有个孩子的。记忆中,那孩子确实身有残缺,虚弱不堪,但却格外听话可爱,他一想起来便觉得内心不由自主生出一股软软的爱意。此刻骤然听闻那孩子竟已虚弱到连人形都不存了,一时间如闻噩耗,又急又怕,当然想要知道一切与他有关的消息,如果能看到他,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谁知与他的焦急不同,聆渊脸上一点急色也无,甚至冲他狎昵一笑,道:“你的要求和问题太多,记性又这么不好,我与你说了一天的话实在有些累了。”
这?
澜澈愣了一下,茫然无措地睁大眼睛望着他,一脸不明所以。
聆渊见他懵然好骗的模样更觉得可爱,心底恶欲更甚,横搭在澜澈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佯装不悦地沉声道:“不懂规矩的小东西,若不是遇上了我这么个亲和好说话的夫君你该怎么办呢?听好了,既然想求我办事,自然要开口啊。”
澜澈立刻从善如流:“求你。”
聆渊:……
“哪有你这样的?”聆渊差点被气笑了,无奈地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你撒个娇,我才肯告诉你。”
……澜澈心说这人怎么如此恶劣,自己就是想见个孩子,怎么跟能累坏了他似的?但看聆渊一脸志在必得的笑意便知今日若不能表现得令他满意,对方怕是不会轻放自己。可一时半会让他撒娇他反而不会了,无奈只好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半叹半恳求道:“我真的很担心他,求夫君受累告知。”
……
这话委实说得他难受极了,话一出口,心底异样而陌生的感觉再度翻涌上来。可是话都说了,还能怎么办呢?再是羞涩难堪,他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有略一垂眸,有些不自在地避开聆渊狎昵又心满意足的笑意。
“只是这样而已吗?”男人低沉又轻柔的声音紧贴在他耳边:“谁知你是不是真心,你在行动上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澜澈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耗空,然而奇怪的是心中竟生不出半分抗拒悖逆之意,甚至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自己温和乖顺得几乎都不像自己的声音轻轻响起,尾音略微上扬,更添许多恳求的意味:
“……求你了。”
如此真诚又柔软的恳切姿态,仿佛把自己置于极低的位置,抬头望来的目光虔诚得犹如面对神明。
面对这样的目光,便是最心硬手狠之人都不忍拒绝。
聆渊仿佛再也克制不住,倏然欺身靠了过去,居高临下地俯视下方睁大一双无辜眼眸的澜澈,沉声道:“就说了,只有言语上的恳求是不够的。你得给我一些别的甜头……”
“可是……”澜澈有些无措地低头,目光疑惑而委屈:“你我不是爱侣吗?爱侣之间为何也要如此计较,片刻前你还说会对我耐心……”
聆渊扳着澜澈的下巴,迫使他仰头望着自己,“我怎么不记得曾教过你质疑自己的夫君?”
“……”澜澈偷看了他一眼,不敢说话了。
“怎么不说话了?方才不是还挺能说会道的吗?”聆渊越逼越紧,扳着他下巴的手,缓缓向上抚过他的侧脸,眼底的眸光流转,对着澜澈一点一点压下身来。
梦境中靡丽又香艳的场景再次卷上脑识,澜澈本能地一偏头躲开聆渊,谁知竟让自己一段雪白漂亮的侧颈彻底暴露在聆渊面前。
聆渊本来只是想把人抱在怀中稍稍逗弄一番,谁知如此一来竟然真被引动了心底蠢蠢欲动的欲望。
“你是故意的吧。”聆渊一口攀上他的脖颈,小心啜起一块细腻的皮肉放在唇舌间噬咬,嘶哑着嗓子道:“不招惹我一下不甘心是吧?”
澜澈都有些懵了,断断续续开口,连声音都变得有些哆嗦:“我怎么了?我就是想打听一下娃儿的下落……”
“这样,你乖一些,主动亲我一口我今天就不动你,你想知道什么我也都告诉你。”
“这有何难。”澜澈一向能屈能伸,夫君都叫了几次,亲一口又有何妨?当场二话不说抓起聆渊的衣襟吻了上去,花瓣般湿软温凉的薄唇落在聆渊的唇角,迫不及待的动作中满是讨好的意味。
“这样可以了吗。”双唇如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很快又移开了,谁知他刚一开口,聆渊有力的大掌又一次放在他的脑后,隔着他墨雪一样乌黑顺滑的长发向前重重一按,让他毫无防备的薄唇再次落在自己唇上。
下一秒,在澜澈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方灵巧又霸道的舌窜了出来,不由分说地越过他的齿关长驱直入,与他的怔然无措的唇舌紧密纠缠。
他的动作霸烈而缠绵,仿佛偏执得想要占据他口腔中的每一缕气息、给他的每一寸唇齿都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
或许是因为他的气息和动作都太过熟悉,仅仅一瞬就已勾起澜澈身体的记忆。
没有等到口腔和胸腔里的气息都被掠夺一空,澜澈不甘示弱地用唇齿回应聆渊霸道又满是侵略气息的亲吻,直到对方越发快速的心跳声在耳边清晰可闻、激吻时带出的缕缕银丝把二人的唇瓣尽数打湿后才依依不舍地分了开来。
“许久不见,没想到你竟有此能为。”聆渊拉开和澜澈的距离,语气竟有些酸涩和不甘。
澜澈不解其意,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长长的羽睫轻颤,颇有些食髓知味道:“这样你满意了吗?还需要再来一次吗?”
再来一次他要的恐怕就不是亲吻了。聆渊强压下心底野兽般咆哮叫嚣的兴奋和冲动,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沉稳:“表现得不错,今天先放过你。”
“嗯嗯。”澜澈迫不及待地点头,眸中闪闪发光:“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孩子?”
第138章 鲛珠
聆渊扶额长叹, 语气无奈又好笑:“你别这样,仿佛你肯屈尊亲我只是因为你想见孩子。这样我会以为在你心中,思归比我还要重要许多。”
澜澈轻轻张了张嘴, 心说确实是这样啊。他如今对聆渊的感觉比较复杂,既下意识地想要亲近,又本能地排斥害怕。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聆渊的表情,权衡再三,觉得还是不要惹怒对方比较好, 有些委屈地解释道:“你说他身体不好,我自然担心他。可你就在面前, 见了面不是欺负我就是戏弄我, 我又没有必要为你担心……”
“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的这张嘴这么厉害。”聆渊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伸手轻轻拧了拧他脸颊上薄薄的皮肉。
“思归身体不好, 说来全是我的责任。”聆渊的目光暗了暗,眼底瞬间泛起了一层红, “你怀着他的时候, 我犯了点混,惹你伤心了, 还没有看顾好你让你跑出去了,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 你和他都吃了很多苦,这才让他虚弱至此,说来都是我的错。”
“这?”澜澈的目光有些恍惚地落在他的脸上,眉心一点一点拧起, 疑惑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我一点儿记忆也无?”
聆渊凌空一挥手, 捧起一枚晶莹剔透的湛蓝鲛珠, “已经过去很久了, 又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你不是想看看他吗?他就在这里。”
澜澈狐疑地接过那枚鲛珠,捻在指尖放在眼前左看右看打量半晌,茫然道:“我儿怎会是一颗珠子?”
聆渊斜飞的长眉猝然拧紧,心说那雪释丹药莫不是有什么副作用?怎的服了药后的澜澈变得有些天真懵懂,甚至可以称得上傻得有些可爱了。
转念一想,傻了也好,说什么都相信,欺负得狠了也跑不掉,多省心啊。
越想越得意满足,聆渊忍不住侧身在他耳垂上轻轻吻了一下,含笑道:“傻瓜,哪有人的孩子是颗珠子的?都说了他原身受损无法化形,如今身体和神魂被封印在这鲛珠里罢了,你想到哪里去了。”
澜澈把那鲛珠放在掌心轻轻摩挲,少倾又问:“那我能和他说说话吗?珠子里黑吗?冷吗?他一个人在里面没人说话没人陪,会不会害怕?”
聆渊:“你的问题太多了。”
说完他又长长叹了一口气:“若有一天你也能对我如此上心就好了。”
澜澈眯了眯眼,追问道:“所以到底行不行啊?”
聆渊斩钉截铁:“不行。”
澜澈一下子就蔫了:“为什么?”
聆渊的目光暗了暗,半晌才道:“他都身魂分离了,你让他怎么回应你?”
“我不需要他回应的,他能听见我说话就好。”澜澈摸了摸鲛珠,目光温柔得几乎能滴下水来:“如果能听见有人在和他说话,他应该就不会害怕了吧。”
聆渊终究不忍看见他失落担忧的样子,顿了半晌终于缓缓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可以试试,说不定能听得见呢。”
确实能听得见的。他想。自己只是借由血脉之力把那孩子的神魂牢牢封印在鲛珠而已,并没有剥夺他的五感,只那小东西太不听话,始终不肯认他为父,自己又不想把为数不多的雪释浪费在他身上。
没有关系的,等他找到了荀草,为那孩子重塑原身后,他就会明白到底谁才是这个世上真正为他好的人了。
“阿渊,你之前说要找什么草来医治他来着?”澜澈轻而柔软的声音拉回他的神识。聆渊捏了捏他捻着鲛珠的那只手的掌心,纠正道:
“叫夫君。”
“好的阿渊。”澜澈不以为意道,目光甚至没从指间的鲛珠上挪开:“你说的那玩意儿在什么地方?好找吗?我能帮得上忙吗?”
聆渊:“……”
“不太好找。世上关于荀草的记载不多,寻起来殊为不易。不过你别担心,只要是世上存在过的东西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我就是把三界九州四海都翻个遍也会找到它的。”
就像你,藏得那么深,不也还是被我找到了吗?
“你下次要出门的时候带上我一起吧。”澜澈注意到鲛珠上串着一根细绳,非金非银,质地柔韧,随手往腕上一捋,竟毫无阻碍地套了上去,严丝合缝,仿佛一开始就是按照他的尺寸量身定制的似的。
“带着你做什么。”聆渊轻笑出声,捻起他柔软的发稍缠在指缝间把玩:“你在我身边总是刻意招惹我,却又不给亲不给抱,只会影响我找荀草,我看还是算了吧。”
“我哪有……哪有刻意招惹你!”澜澈眼底写满了震惊:“你怎么平白污蔑我!再说了,你我不是爱侣吗?我也想为你分担一些,而且他……思归也是我的孩子,我也想为他做一些事。否则整日待在此地看你忙活,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别这样想。”聆渊的眸光明昧不定,理所当然道:“鲛族生来身体柔弱法力低微,坦然面对自己的脆弱并接受他人的保护很正常。”
是这样的吗?心底异样的直觉越发分明。不知为什么,聆渊说的每一句话一旦进入他的耳中,便会像信条一样产生不容置疑的威慑力,让他不由自主选择相信,可是再一细想却又觉得不对劲,仿佛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悬浮在纸面上苍白又单薄的文字,自己的脑识中竟找不到任何可以作为支撑的记忆……
他说的话,真的是正确的、确实存在着的事实吗?
“如果你实在想要帮忙……”聆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下就将他越行越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眼下确实有一件事你可以做。”聆渊一把抓住他佩戴了鲛珠的那只手拉到眼前:“这是你的鲛珠,除了思归的神魂和原身,里面封存了一些东西,我希望你能主动把它们纳入自己的神魂之中。”
这话说得十分令人费解。澜澈足足理解了数刻还没能反应过来,半晌才一抬眼帘,疑惑道:“是什么东西啊?”
“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东西。”聆渊说。
虽然在雪释和乱心咒的作用下,他几乎已经完全拥有了澜澈的全副身心和所有的爱意,先前那些被澜澈亲手抛弃了的感情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但是那毕竟是澜澈曾经主动给予他的、不经过任何药物和术法控制的最纯澈无瑕的爱意。
这样的情感,每流失一丝一缕,都是一种能让他痛彻心扉的浪费。
他要的澜澈,自然是完完整整、全心全意爱他的澜澈,少了那这些最初的爱意又如何称得上完整?
“可是……”澜澈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慢慢张口问:“既然是无关紧要的小东西又为何要大费周章封入珠子里,这颗鲛珠既然同时封印了思归的神魂和原身,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而且既然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为什么我需要把它们纳入神魂?”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缓缓补上最后一句:“阿渊,你该不会是仗着我记性不好,故意糊弄诓骗我的吧?”
聆渊:……
真是奇了,片刻前他怎会觉得这个澈儿呆呆笨笨很好骗呢?眼下看来他即便是被术法和丹药控制了心神改造了脑识却还狡黠如故,当真是一点都不好掌控。
终究还是不够听话啊。一道森冷的厉光从聆渊眼底一闪而过,隐约照见他心底残忍的想法:也不知那雪释的药效能不能叠加,再给他喂下一颗,彻底让他变得言听计从乖乖听话才好……
“对不起啊。”澜澈摩挲了一下腕间的鲛珠,抬头看见聆渊脸色不悦,意识到自己又惹得聆渊不高兴了,立时有些害怕,刻入神魂般的乖顺和服从驱使他开口解释道:“其实不是我不想,是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你说这里封印了东西,但是我什么都没有感应到,更不知该如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