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瞧瞧,你这不是等於在说,你就是贼了?"
他好像也在笑:"我前面没说过吗?如果没有,那对不起。你到底要不要我啊?挑剔鬼。"
自己急著把自己往别人手上送的人,我还真是没见过。心理存了一份疑虑,我对他也不如先前那麽随便了,道:"那好,你说话不能反悔啊?不过,你确定这个代价值得?"
他看著我,挺起面纱的琼鼻微微皱了下,不满的道:"你什麽意思?难道不满意?可是,除了这个之外我还真看不出自己能给你什麽。"
我继续笑:"比如说,你今晚从这里偷的东西?"
他冷哼一声,道:"我明明就是见这庄子漂亮,寻思著要看上一遍,然後...迷路了,然後就有一大对人说抓贼了。我怎麽知道是怎麽回事?说起来,还是你们的错呢?"
我很想问他,擅闯民宅不是错吗?不过以我目前对他的评估,他八成会回一句:"这里又不是民宅。"真是有点让人头疼的家夥...他在迷路了之前停一下是怎麽回事?不好意思,还是别的什麽原因?
那人又瞧了我半天,我才对原袂说:"去告诉门口那些人,以後捉贼不要弄这麽大动静。扰著我睡觉了,也扰著我画画了。现在他们可以走了。"
原袂看我的表情很奇怪,他是背对著光线,因此也许是我看错了也不一定。可是,为什麽我会看出...窃喜混杂著嫉妒的诡异表情?
第20章
再之後,我留下了那个贼。通过谈话,我得知他的名字叫做纪季。据说是因为他父母当初取名的时候贪容易,父亲姓纪,名字也叫纪就好了。然後考虑到这样看起来不雅,比较像小名,於是改了个字。当时听完了,我第一个感想就是:难怪会有这麽个儿子。
的确,这人端水倒茶画画写字干什麽的一派优雅,一张口就受不了。听听那娇媚的声调,像话麽?说出来的话,让原袂经常半途就跑出了屋子,脸上一派潮红。对著一个能优雅的展现自己的妖娆并在同时说要献身给你的人,我认为,原袂的行为实在是值得嘉奖。不过,他倒是好命,逃就逃吧,人家的目的也不在你身上,管他呢。我,我可是逃都逃不掉啊!偶尔静下了心来,半夜起床去屋外以赏月为名行吹冷风之实,然後身後一身白衣的人冒出来对你说一声:"亲爱的,这样会感冒的!"
这样下去,我的心脏病肯定要提前发作了。
我依然在怀疑他就是那个卧底,却每每在有了这个想法之後摇头。哪有人在那麽明显的情况下出现的?分明就是在给人怀疑。但是这麽想了之後,又想到孙子兵法里的以虚应实,不定他的确就是卧底,只不过是处在了一个会让我不怀疑他的程度。但这麽想了之後,又会去想,Eric哪里是那麽笨的人,怎麽会用这种能被我想得透的东西应付我。但是再一转念,他如果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呢?於是,几日下来,明明什麽都没发生,我自己都要把自己转晕了。
又是某一天,纪季正缠著我,原袂据说是跑出去为茶壶续水去了,然後某个一连嫉恨的丫环走了进来,粗声粗气地道:"越王爷,将军叫你过去。"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麽,纪季就先开口了:"一个下人,也是可以这般同主人说话的麽?守不守礼教了?"
那丫鬟瞪回去,道:"凭什麽?只不过是将军的弟弟而已,一个废物!你凭什麽得到将军的宠爱?还有你,整天这样叫著,不怕恶心著了?狗仗人势,有什麽用?"
拦住了纪季,我看著她:"你是丫环,我是王爷,还是个二品王爷。饿死的骆驼都比马大,何况我现在正得宠?不是自己的身份,乱说什麽话?这样下去,将军府里的人被纪季恶心死之前你先要折了舌头。"
她不服输,接著道:"那又如何?将军府不管那些,言论自由!我看你不过眼,说说可是合法的。"
我已经有点烦了。以前的怀丹,做得也太过了一些吧!见谁谁说他,还都是些小角色。头侧了侧,我道:"依照本朝律法,我也是可以随意责罚你的。我有权有势,你不得争辩。"
那丫鬟顿时喊了起来:"你不要脸!暴虐!我要告到司法部去!"
我笑:"成啊,随你告到哪里。但是告你之前,我依然是可以责罚你的。"
那丫鬟傻了眼。大概是没想到我在那种威胁下还会这麽说吧?不过那又怎样?就用这个罪名,可能还会让皇上和Eric他们省心一些。
於是,我没有多等。狠狠的一巴掌扇了出去,打得那丫鬟咳血。我面上的表情此刻有些骇人吧?因为纪季站在一旁看著我,从不拿下的面纱遮住了脸,身上的气质,我却不熟悉。
眉也不皱一下,我第二巴掌扇了出去。那丫鬟的眼神更凶狠了,瞪著我,用嘶哑的声音喊:"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多少人这麽对我说过了?我哪里在意过。因此,我没有管她,第三巴掌扇了出去,却被人接下了。抬眼,Eric站在门边,紧紧皱了眉看我:"只是让人请你罢了,怎麽发起脾气来了?娇纵的性子,果然还是改不掉吗?瞧瞧你把她打得。"
这事是我惹起的,我却不由得委屈。一见面,他不问青红皂白,最先责骂的,永远是我。这个习惯,他又何尝改过?
第21章
Eric直视著我,半晌,长长叹了口气,道:"玩够了吗?玩够了,跟我来。"
我起了身,准备走了,却被纪季拉住了手。转头不解的看他,我却有点被那双眼睛中的情感吓住。不是什麽爱意之类的,只是那种,即使隔了面纱也能感受得到的坚决。坚决什麽?我疑惑的回看他,他不语的看著我,最终,结束在了那个丫环的叫声中:"打吧,打吧!上次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去受那牢狱之灾的,这次看我再告你一状後,你还不在狱里待到死!"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狱里。那时便是因为教训了丫鬟而入狱的吗?那以前的怀丹,可也是个满凄惨的人。成日里只受气了,反抗还换得自己死亡。我低下头笑,猜得到吗?我现在这样,可是有几分自愿的呢!
纪季握著我的手,突地紧了一下,然後便放了手。那边,却是Eric在拽我了。半转了头,奇怪的看到他狠狠瞪著纪季的场面,像在吃醋一样。
我摇摇头,自认是败给他们了,因为我完全不懂发生了什麽。Eric只是拉著我走,我一片茫然。
但是最终,他也不过是把我又拖去了他的屋子,这次,是在院子里吃饭了。
依然是小小一张桌子,上面放了两大碗面条,一碟麻婆豆腐,一碟蒜炒茼蒿,一碟梅干,就是今天的晚饭了。我看著这样一桌饭,总觉得,好像有什麽事情不对劲似的。
坐下之後,他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吃著面。闲闲得一根根仔细理好,然後一条一条的夹起来吃,他不觉著什麽,看著的都要被他磨死了。幸好幸好,我吃饭也不是快的。
慢悠悠的象征性吞了几口後,他终於还是开口了:"今晚,就当是我正式向你赔罪了,好不好?"
我有点不解的看他:"论赔罪,你不是已经赔过很多次了?你可不是这种拖拖拉拉的人。"
他一笑,顶温柔的看著我:"但是不一样啊。我从来没让你知道我的诚意。今天这一餐,就是我真心的了。你也知道我一向不会去珍惜什麽,因此做了不少让你伤心的事。我想,让你重新理解我。"
为什麽,那些字每个的意思我都明白,就是串起来组不成句子呢?迷惑的看著他,他回视:"我不会说我做的那些不是刻意的,因为的确是。呵,这些话以前好象说过的。嗯,这麽说好了,我很想让你摒弃那些迷恋,偏见之类的东西,好好的认识我。行吗?"
他一脸的期待,我却还是听不懂。重新认识他?说得好象我会自己给自己洗脑一般。怎麽会变成这样呢?这种时候吃面,如果不是我多想了,应该就是送别的意思。想让我这样做,是为了日後合作愉快呢,还是只不过,为了私人的情感而已?哎呀呀,我这时候又在想这些了。
不过,真的是很引人遐想啊...这种非常时刻,说这种奇特的话,还真是...
可能是我太长时间没说话的原因吧,总之,他开始追问了:"怀丹,你说如何?这时候这样说,可能是有点没有理由,你拒绝也没有关系的,只是我面子会有点挂不住而已,但我知道你不会在意这些的。我这次真的是很想让你重新认识我,我..."
我慢慢嚼著面条,心中抑不住的有一股温暖。这习惯也是没改麽?一旦有些不知所措,就开始碎碎念起来,净担心些不必要的。但是基於他几乎没有不知所措的时候这件事,知道他这种脾性的人还真不多。哎,久违了呢。
等著半碗面都下了肚,他依然在那用平淡的声音好耐心的讲著,仿佛即使听众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也无妨似的。又等了一会儿,在途中顺便消灭掉大半盘的麻婆豆腐,茼蒿是几乎没动。没办法,我就是偏爱这种辣辣的却又香香的味道。眨眨眼,看他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我不由道:"Eric,停下来喝口水吧?你到目前为止,用的可都是汉语呢。怎麽样,词汇贫乏了告诉我啊!我再帮你想几个。"
看他脸冒青筋的样子一定很有趣,可惜现在没有点灯,月光又不是太亮。不过他倒是真停了下来,又吃了几口面,才道:"呐,你的答复到底是什麽?"
我笑:"我会试地吧...人的本性是不可改变的,哪里知道你会是什麽样子?可别依然像现在这样惹人烦就好。"
他无奈的笑,最终一个吸溜,把面条提了上来快速结束了那碗面,然後,饭碗一扔,自傲得到:"呐,今儿个说的话,日後可不许忘啊!"
第22章
我一直在奇怪那天的晚餐。早就说过了,我是一个多疑的人,这让我成功了,也让我失去了不少,曹操不就是如此?当然,我是没有他那麽大的理想的。啊,又扯远了。
总之,我想说的就是,Eric他这几天什麽异常也没有,只是经常会跑去宫中而已。倒是原袂这小子,我叫他做什麽,他经常看著我发半天呆,直到最後被纪季砸一下这才放松,回过神来跑出去。真是不理解他的想法啊...嗯,纪季这几天,安分守己的随在我身边,什麽越格的事也没有做,就是时不时地喜欢骚扰我一下罢了。这样看来,他的疑点是最小的了。唉,无缘无故的把我牵扯进这些,烦死了!
今天,风和日丽。我好心情的叫人在府里的人工湖旁铺了单子,隔著这层单子感受泥土的松软,虽然可能事後会有点麻烦洗衣房的人,但是我也不想去管那麽多了。以前的越大将军若真是向他们所说的那样,以国事为第一,严於待人,严於律己,那皇上费那麽大工夫给他见了这样一座府邸,还真是有点浪费了。瞧瞧,鸟语花香,这湖清澈的可以见地,在现代哪里能看到?不知珍惜的人们啊...
悠闲的躺了半晌,我昏昏欲睡。脑海里,却净是些扰人厌的东西。这是怎麽了?现在,连半日清闲都得不到了麽?实在是有些恼怒,我直接挺身坐了起来,却听到同时发出的"哎呦!"声。眨眨眼,面前正对著我,纪季的面纱飘动著,甚至都能看得清他眉头微皱的样子,不过还是看不清他的脸。又怔了怔,他却干脆的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抱怨道:"一般人要起来之前,不是会有个什麽征兆的麽?瞧你这样,把你自己撞疼了不说,把我也撞得很疼啊!"
啊,原来他是在担心自己呢。但是,刚才那另外一声"哎呦",怎麽...我转头看他,问:"和你在一起的另一个人呢?"
纪季好像一脸困惑,因为他的声音满是不解:"什麽另一个人哪?一直都是我自己啊!"
"那,刚才的另外一声惊呼是谁的?"
这句话刚说出来,就换得了他在我脸上肆虐的手:"怀丹好可爱!明明就是你自己嘛,不要不好意思啦!"
是我自己?刚才那麽丢脸的痛呼声,是我自己啊?哦。又躺了回去,我看著就在身侧的纪季,很想知道他的面纱到底是什麽做成的,为什麽这麽近了都看不清他的脸。还有,为什麽他要蒙著脸。真是好失败啊...算了算了。
我不说话,他先耐不住寂寞开口了:"呐,怀丹啊,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啊,很漂亮的地方。"
纪季向我依的近了些,道:"我也喜欢这里啊,因为这里有我和怀丹的回忆。"
甜言蜜语一句句说来,我竟是没发现他离我越来越近。等到我发现的时候,他的手已经缠上我的脸了,头凑了近来,蒙住我的眼,隔著面纱在我唇上烙下一个吻。
这算什麽这算什麽?以往他言语再怎麽露骨,行为再怎麽放肆,可是从来没有吻过我的啊!现在突如其来的,为了什麽啊?
纪季看我的眼神,我不懂。愣了半天,最後在杯盏破裂的声音中会过神来。撑起了身子,便看见原袂站在离我们不到一米的地方,脸上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有点狰狞,完全毁了原来的俊美平和,再不复老实的感觉。他的面前,是破碎的琉璃渣子,有的,还有翠绿的液体流出,飘来一股酒香。
我看著他无语,纪季看著他,表情如何我却不知道。这种诡异的气氛维持了很久,久到我有点莫名其妙:明明什麽事都没发生,为什麽我的感觉,好像是被人捉奸在床一样啊?
僵硬了半晌,原袂才俯下身,道:"王爷请见谅,是我疏忽了。"
我的嘴角一阵抽搐,终於还是道:"那下次注意就好了。呐,把那些碎片拾兜拾兜,小心划著你的脚。"
纪季的头在我们两人之间转,浑身上下一片无害的气息,最终用甜甜的声音道:"我来帮忙吧。呐,怀丹要把这画下来啊!我可是难得会去干这种活呢。"
臭小孩也不想想这事是谁惹起的?但是现在这种微妙的气氛,我还真是有点不知怎麽办才好。於是,转身拿起随身带的画笔,在木板上摊开了一卷宣纸,细细的画了起来。原袂隐忍的表情,纪季调皮的身影,怎麽画,怎麽觉得不对劲。看那里纪季一个劲的试图让原袂开心起来,最终在他的挑逗下,原袂还是忍不住地笑了出来,这样的画面,真好。
就像Eric那天对我说的一样,要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要是一切都很单纯,那多好。那样,我就不必提心吊胆,那样,我就可以和这些人做单纯的朋友,那样,Eric只怕不会拒绝我,那样,现在我面前的这幅唯美的画面,可以保留到永远。
可惜了呢,这一切,终究还是在"如果"的前提下。可惜了。
隐约的,前门又传来了侍卫的声音,仆人们忙碌了起来,处处寻找著我。果然啊,偷得浮生半日闲,不是我这种人所能拥有的。
第23章
我去了门口,身後紧随著的是纪季,在纪季身後的是原袂。途中其实有不少看到我们的人,但每个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甚至,有的还有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算什麽?也太过了点吧!不论怎麽说,我是他们的主子,他们哪里可以这样对待我的?我其实,很想看看,Eric叛国的那一天,这些人在听到消息後会有什麽表情。他们敬爱的大将军呢!他们的支柱呢!不知道,就是掀翻这天下的人的时候,他们会有什麽表情?会不可置信,严厉讨伐呢?还是盲目的追随著,高呼将军的魅力最大,果然是当皇上的料?啊,不过我可能看不到那天了。
门口站著的,是从皇宫来的侍卫。依然捧著一卷明黄色的纸,人却不是那天的人,纸中所写的话,也是完全不同。
那人看我跪下,傲慢的眼神瞥了一眼我身後的那些人,接著,我就听到了一片膝盖砰地的声音。啊,可惜了,看不见纪季和原袂这样高傲的人下跪的场面了,下次想看,那不知要何年何月了。而我,现在只能说一声:"狐假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