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师之曲中辞+番外——乔牧木

作者:乔牧木  录入:01-09

大娘看他的样子便没有为难他,只是笑着道“村里的主母要嫁人了,最近来的人都会得到热情的招待。”谢行止只是欣喜自己来对了日子。

“可以吃了么?”他馋嘴,扭头问路小佳。

路小佳摸摸鼻子,用戏谑的眼神看着他,“你是多久没有吃过饭了?”那样子不似想要得到什么答案。

谢行止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一天了。”早上喝的粥应该不算在内的,虽然好喝,但也只有小小的一碗,嗯,不可以算的。

路小佳挑眉,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懒成你这样也难能一见,没有饿死是奇迹。”

“真的。”谢行止撇撇嘴,露出孩子气的表情。

路小佳从自己的包袱里掏出自己的餐具,是两个木碗和两双筷子。

“你真细心。”谢行止说着便要伸手去拿其中的一副碗筷,路小佳“啪”的拍了他的手一下,“有一副不能动。”

谢行止不解,“为何?”

路小佳只是笑笑,不解释,把谢行止的包袱拿出来掏出了谢行止自带的碗筷。

……真是的,还要洗碗。谢行止内心默默流泪。

“我帮你洗,算是借用食材的代价。”路小佳看出了他的心事,说出了谢行止期待的话。不过他还是内心嘀咕了一句“真是很好的交易啊。”

第二十六章:满月·贰

鱼肉和香菇捞出来配着米饭吃,汤等吃完饭然后盛到碗里喝,两人俱是吃象无比优雅,路小佳虽然吃的很快,但是仍能看出来那种长期锻炼出来的规矩。谢行止觉得这顿饭鲜的自己的舌头快要掉下来了,他心满意足的躺倒,路小佳把火给扑灭,也学着他的样子躺了下来。

午后的风不热不冷,天气不干不潮,阳光不热不燥,一切刚刚好。

谢行止侧过去脸看着路小佳,“可以冒昧问一句你是做什么的吗?”

“你猜?”路小佳反问他。

“……”谢行止没有见过这样的,倒是无可指责,只是悻悻地说了一句,“饭后说话是一个好习惯。”

路小佳一听笑了,“没有听说过这种习俗啊。”

“善养吾浩然之气啊。”

路小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究竟在讲什么,半晌突然明白了,然后就见他脸色变幻莫测,“……孟老夫子怕是听了你讲直接从地下气回来。”

“承让承让,生死乃天之轮回,在下做不得主。”路小佳说话半真半假,一张脸上没有表情,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忍俊不禁。

两人这般插科打诨,倒也是愈聊愈熟悉。

“你有故事么?”

路小佳听了他的话觉得好笑,然后就道“谁没有故事呢?”

“能讲给我听么?”谢行止问。

路小佳想了一下,直言道,“你很奇怪,你是第一个见到我就问我有没有故事的人。”

谢行止眯了眯眼睛,道“或许我是个适合听故事的人。”

微风轻拂柳条儿,蝴蝶双飞,燕儿衔枝,一派春光大好的景象。或许就是因为这天气太好,或许是心情不错,路小佳缓缓道出了自己的故事。

“你知道我的职业么?”

“看不出来你现在是做什么的。不过,你身上有种俊朗的气息,一举一动又如画,但是是一幅饱经风霜的画。我猜,你现在是做着古老职业的人?”

“你观察很细致。是的,我是杀手。”

“这是一个风险很高的职业。”谢行止评价道,又扬眉,“为什么会选择它?”

“因为我要找一个人。”

“谁?”谢行止忽然提起了兴趣。

路小佳低声道,“我的师兄。”

“也是一个杀手么?”

“不,他是一个,戏子。”路小佳陷入了回忆,喃喃道,“我们曾经都是戏子。”声音比方才小了些,也是正好能让两个人都听见的力度,他如同一个人在对自己低声细语,又如同在对别人讲一个故事,故事只不过是一个人的回忆。谢行止此时才觉出路小佳的声音是带着低沉的磁性,十分好听。

“你知道南遥戏吗?”路小佳问了问他。

谢行止摇摇头。

“从我记忆伊始,便有了他的存在。”

“南遥戏练起来十分辛苦,那个时候压腿,整个都劈成了一条直线,师父还硬是将下面的支撑给硬是往外掰,痛的要死的时候,师父便会说,‘你看你师兄,他都没哭,你哭什么?没出息的家伙!’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只知道师兄才是我的家人,因为他照顾我最多,每天起床的时候他便会在我耳边道,‘小佳要挺住,我们会出去的。’那是我的所有动力。”

“师父让我俩搭戏,他体型比我的柔软许多,便唱了女湘,我唱男灵。班里都是男人,大家也心知肚明那些腌臜东西,师兄一直护着我,所以我并不是太懂。”

“他为什么会护着你?”谢行止插话,问到了关键。

“唱戏总会是这样,唱着唱着便分不清戏里戏外。他回护我,一来因为他是师兄,二来,我们生了情愫。”

“你确定不是你自作多情?”谢行止好煞风景一句话。

“你一定是没有经历过,所以不知。”路小佳一句话便反驳了谢行止的挑衅。

“后来呢?”谢行止直接跳过这一节,问了后边。

“后来,没有后来了。”

“你未曾道你师兄为何消失。”

“因为我也不知道。”路小佳说到这里自己也显露出了脆弱,他翻身,侧着看谢行止,“你知道突然失去一个人的消息的感觉么?你知道他活着,知道他应该在这片大地,却不知道他具体在哪里,不知道怎么才能跟他说上一句话。那个人从小便与你一起长大,一起唱戏。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哪里能真的无情无义。我只是睡了一个中午,便发现他不见了。”说到这里声音都低了下来,“只是睡了一下,醒来一切都变了。”

“发生了什么?”谢行止一听就知道有内情,连忙问道。

“我醒来的地方时候发现自己在一条小船上,旁边放着水壶和一些食物,后来寻了一处上岸,才发现自己已经离京都有些距离了,后来一路上没有盘缠,便生了些法子找了份活,回去的时候便听说云瑶戏班因为班主联通外人行刺雷将军被处置了,尸体就葬在乱葬岗……”

“怎么可能呢?他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行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是我进不去将军府,将军府的下人也问不出什么,我去乱葬岗的时候想着哪怕找到他的尸体,我也要找到他,带他离开那里。后来发现这个愿望也没有实现,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么?”

“恐惧?”谢行止乱猜测。

路小佳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怎么可能是恐惧呢?”

“恐惧连他的尸体都找不到啊。”

“找不到尸体不是证明他没有死么?”路小佳道,“所以我当即决定找他,他一定躲在我找不到的地方。”

谢行止觉得自己跟不上路小佳的节奏,忙问“他既然呆在你找不到的地方,你又怎么可能找得到他?他应该是不想让你找到他。”

路小佳这个时候又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样,鄙夷的瞥了他一眼,“我是想说,我找不到的地方姓雷的也找不到,那么他就是安全的,我更是要找他。”

“你真执着。”谢行止评价道。

“你若是我,便知道为什么了。”路小佳眼神诚恳,“我活到现在,一直都和他一起,现在他不见了,我当然要去找他,找不到就一直找,直到找到为止。”

“那你要是一直找不到呢?”谢行止突然道。

路小佳有种揍他的冲动,不过看谢行止从头到脚都透露着“我很弱”的气息,他还是将自己的这种冲动压抑到了心底深处,道“找不到还是一直找,直到找到为止。”

这不等于还是没有说么?谢行止内心感慨他这般执着,“你准备这样找到自己老么?”

“我找不到老,因为我没有那么长的时间找他找到老,只能找到我死为止。”路小佳说到自己的“死”却是轻描淡写,仿佛那是多么不值得在意的事情,在他的心里找到自己的师兄应该是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然而只有活着才能找他的师兄。

“那你还是要好好活着。”

“我知道,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找到他。”

第二十七章:满月·叁

“愿你早日寻得所寻之人。”谢行止不知该说什么,半天吐出一句话。

“希望能如你所愿吧。”路小佳轻轻叹了一口气,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从远处看去,正是两个青葱少年躺在一片生机勃勃的草地上,和谐而美好。

谢行止气质温雅如玉,而旁边的路小佳像是一口黝黑的刀,锋利,刀杀人其实最在无影,随随便便的一把刀,没有鞘。

或许他正在找属于自己的那一把鞘。

“小佳兄,你一点都不像是杀手啊,况且杀手怎么会对别人说自己是杀手,这部就像是一个人在开局之前对所有人说自己的底牌是什么吗?”谢行止手指夹着狗尾巴草,折来折去。

“你非我所杀之人。”路小佳这句话没有半句波动,“杀手,有时候也希望自己有朋友。”

“若将来有人要买你杀我呢?”谢行止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路小佳沉默了一下,方才道“不会有那一天的。”沉默一会儿又加了一句,“我不会与你刀剑相向。”

谢行止笑了,“为何?”

“谢你今日一饭之恩。”

“他找到了。”谢行止说道这里烛光闪了一下,眼中橘黄的灯光看起来温馨无比,“没想到,穆先生要我取琴的人,就是路小佳要找的师兄。”

“这么巧?”陆维臻扬眉。

“真巧……对啊,真巧。”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雷将军看中了路小佳和楼月,一个武生,一个青衣,长得都好,本想着一个自己来当男宠,另一个送给文宣帝,楼月察觉到了不对,便趁着一个偷闲把路小佳送走了。”

“那他自己呢?”陆维臻不自觉问了出来,“他为什么不走?”

“因为整个戏班子都是他来负责,他走了,谁来保护剩下的人呢?”谢行止眼中有过一丝光亮,“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担当,有时候这些就是枷锁,让人走的越来越慢,也无法远行。”

“楼月后来怎么说?”

“他让我不要告诉路小佳。”

楼月只是蹙着眉头,“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告诉他?”谢行止凝视他的眼睛,漂亮的如同星辰,眉间都带着风流的韵味,男子唱女旦本就不容易,他唱的那般出色,平时的一举一动自然有着从容和雅致,让人念念不忘。

“我只盼着他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楼月眼睛一转,看着虚空,那个眼神让谢行止印在了脑海,心中也不禁叹道难怪当初仰慕者那般多。

这样好的一个人,遭遇却让人扼腕。

谢行止突然想到自己来的那个时候隔壁的大娘告诉自己的主母成婚,联想到今天的那个漂亮的女子,“那,那个成婚的外族……”

“讲得就是我。”楼月笑的诚挚,“欢迎你来参加。”

“那他呢?”

楼月低头沉吟,“也欢迎他,还有,不要告诉他我是谁。”

“他来了,若是认出你怎么办?”谢行止凝眉。

“认出我啊……”楼月叹叹气,“可是我想见见他。”

“我们有,五年不见了。”

“没想到再见之日,竟然是我成婚之时。”

“然后呢?”陆维臻是个很好的听众。

“认出来了。”谢行止正在倒茶,手一抖,茶水溢出了杯子,茶水是深褐色的,谢行止的手抖的像是落叶,陆维臻一把抓住他的手,“都过去了,别害怕,别害怕……”

谢行止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头抵在了陆维臻的肩膀上,“一曲唱罢离别,从此天人不相见,待到垂死之时想起,昔日多情的人,从此成了故人,生死永隔。”

“所以路小佳还是发现了他是楼月。”

“是的,他发现了。”

“什么时候?”

“楼月成亲之前。”

“他怎么做的呢?”

“你当时也在场,想起来了吗?”

“……是的,我记起来了。”

“师兄,我们再唱一折戏,好不好?”路小佳抬头楞楞的看着楼月,也就是楼月,轻轻乞求,楼月坐在椅子上,路小佳蹲着,把手贴在他的师兄放在膝盖的手上,如同他们十年间一直做得那样。灯光柔柔的打在了楼月的脸上,微微的绒毛看起来很温暖,却也温暖不到路小佳的骨子里。他寻了五年,终于千辛万苦的寻到了这个人,然而他要娶妻生子了,他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有了自己的生活,路小佳还在一个人流浪。

“好。”

贴片没了,戏服也没了,独留下唱腔,和分离的人。路小佳拿出了眉笔,在楼月的眉上描绘,两人挨得很近,他听得到师兄轻轻的呼吸。带着少许的热气,他细长的眼睛带出来的是诱惑,路小佳却不能再靠近。

再靠近,会出事的。

解下了楼月的发巾,梳理了他仍然是光滑的头发,没有做任何事情,牵起了楼月的手,他们走出了房门。

院子里,谢行止正在调试自己的琴弦,看到他们出来,挑眉,示意路小佳“你们怎么这么快?”然而路小佳此刻心中眼中全是自己的师兄,根本没有看谢行止。

谢行止只得嘴角抽搐,看向旁边的陆维臻。

两人俱是一样的待遇,楼月也没有看陆维臻这个客人。

两人苦笑,看着眼前的风景。

楼月轻启朱唇,谢行止和陆维臻俱是精神一震,他们没有赶上好时候,只闻得天下间楼月唱的如何如何,今天有幸听到,顿觉不虚此行。

“天启无情,天也解多情留客。春向暖,朝来底事,尚飘清雪?君遇时来纾组绶,我应老去寻泉石。恐异时杯酒复相思,云山隔。”

路小佳接唱,悠长而从容,带着哀伤,与楼月浑似天成,“长忆别时,景疏楼上,明月如水。美酒清歌,流连不住,月随人千里。”

“别来三度,孤光又满,冷落共谁同醉。卷珠帘,凄然顾影,共伊到明无寐。”

“浮世事,俱难忘,人纵健,头应白。何辞更一醉,此欢难觅。”

楼月顾盼生辉,侧看路小佳,眼神缠绵,路小佳也用着淡然而哀伤的眼神看着他,两人对目相望,竟是没有人能破坏这种旖旎美好的氛围。

推书 20234-01-09 :粗暴攻陷人类的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