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数千个宫人,要是知道了一个秘密,只需要半刻钟,就能传的人尽皆知。
可如果这些人都是哑巴呢?
第890章 他是殿下的逆鳞24
转眼到了初冬,第一场雪来得气势汹汹。
鹅毛大的雪花下了一夜,将地砖铺上一层白。
福禄有点风湿病,一到天气寒冷,就浑身发疼。
可即便如此,他还得早早起来,伺候皇帝主子。
小太监为他沐浴更衣,师徒两个一天之中,只这个时辰能有片刻的汇合。
“师傅,最近宫里多出了不少哑巴,你发现了吗?”
福禄从鼻子里哼出一道气音,“那你发现没有,很多生面孔都不见了。”
徒弟也觉得奇怪,“有些人还没到年岁放出宫,偷溜出宫可是大罪。”
福禄恨铁不成钢的点点他的额头,“真是猪脑袋!你都想到的事,那些老人能不知道,他们怎么消失的,还不是有人授意?”
宫里唯一能决定这件事的,也就只有皇上了吧。
一看小徒弟脸上的茫然之色,就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福禄该服侍胥臧去了,他戴上围脖,临走前,冷冷提醒了徒弟一句:“你进宫第一天,我告诉你什么?”
宫里头一条的规矩,少说话,多做事。
小徒弟想了想前段时间宫里发生的事,突然睁大眼。
难道,是因为那位……
入冬了,一年当中,各地赋税往上递交,胥臧忙碌起来,连休息时间都紧张。
下人们鱼贯而入,福禄撩开厚重的帘子走到龙床边上,胥臧已经坐在床边等候许久。
他的眼下有严重的灰影,估摸着又是闹起夜。
福禄心悬起来,叫服侍的宫女们都进来。
就在前几天,秀女们中的一大半都被送出宫,只有极少数的,被送入了后宫。
李文兰到底是名门之后,胥臧被群臣逼着封了文妃,新婚之夜,将新娘子晾在婚房,至今都没有踏入那宫殿一步。
宫里的老人越来越少,新人都是哑巴,余下的人战战兢兢,大约都猜到同伴为什么都消失了。
他们都怕下一个消失在这宫闱里的是自己,所以个个都把嘴合紧了,就当自己是哑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不敢再乱说。
听说隔壁院里的公子已经能下轮椅走路了,虽然磕磕绊绊的,但是好歹站起来了。
胥臧一天过去看两次,多的没有。
福禄服侍胥臧大半年时间,眼瞧着皇上每天批完奏折,啥事不干,就往隔壁望,好像能看出朵花来。
皇上他知道宫里有流言蜚语,不想给那位带去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宁愿自己忍着。
他可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人,想要什么没有,非得委屈自己。
那位在皇上心里,分量应该是很重很重。
皇上失眠,福禄猜想,肯定又是另外一件烦心事作祟。
每日上朝,群臣必谈的不是什么国家大事,而是皇家子嗣问题。
胥臧迟迟不与后妃洞房,再加上宫里还有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大臣们着急,也是正常。
又是一日早朝,大臣们没完没了的揪住子嗣的问题说事。
胥臧撑着脑袋坐在龙椅上,看下面那群人的脸,统一的利欲熏心和丑陋。
说话的人都是女儿进了的宫的官员,大多在三品以上。
到这个年级了,不想着如何颐养天年,只想着往上爬,高高的,最好爬到最高处。
第891章 他是殿下的逆鳞25
“朕还没死呢,各位大人着急操心皇嗣,是不是要朕早一日退位让贤?”
年轻的帝王声音漫不经心,不带一点情绪,听在群臣的耳朵里,却是重重的敲打。
大殿乌压压的跪了一片,以李寿海为首,皆呼:“微臣逾矩,皇上恕罪!”
胥臧冷笑,他已经学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了,可是最近一段时间,真被这群人弄得耐心尽失。
凡事都有界限,如果过了那个点,便是不管不顾的爆炸。
胥臧不希望自己有爆发的那一天,前提是,这群老东西知道分寸。
散朝,各位大人们步行至宫外,自有马车等在朱墙外。
李寿海先一步上马车,撩开帘子之前,给四周打了眼神。
马车离开宫门前,各自从不同方向离开,最终在一家不起眼的茶馆后门聚集。
逼仄的屋子里,两盏昏黄的灯照亮一室人的脸,魑魅魍魉,各藏心思。
上首的位置空着,李寿海坐在左手第一个,身前的杯盏已经换了两次,才等来穿着厚厚斗篷的三皇子。
沉寂了将近半年,三皇子胥连终于在最近,重新回到朝堂之上。
他的官职是礼部侍郎,先帝在时,曾今不止一次的夸赞胥连能力卓越,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当时朝中大半的官员都支持三皇子登位,可惜后来让一个半路出来的胥臧给抢了皇位。
三皇子不是等闲之辈,沉寂了这许多时间,此番露面,是下了某种决心。
胥臧不得人心,除了他自己提上来的官员,朝中大半的文臣都心向着胥连。
趁胥臧还完全没有稳住根基,趁弱给他致命一击,才有机会重新夺下皇位。
在坐的都是朝廷重要官员,随便一个拿出去,都够威慑一方。
胥连掀开帽子,露出自己的脸,在右手边看见了广荣王。
失去爱女,给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王爷造成不少打击,不过几月不见,已然憔悴不少。
广荣王与三皇子一党,本来是水火不容的,他是七皇子党,两派之前争得不可开交。
七皇子死后,广荣王便歇了心思,想要攀上胥臧这颗高枝。
他把金枝玉叶的女儿送进皇宫,已然有了站队的意思。
但宝贝女儿竟然惨死在宫里,胥臧自以为秘密没人知道。
广荣王却知晓,他全是为了给那瘸子出气,才杀了安和。
不过一个卖屁股的男人,就算打死了又如何。
胥臧仗着身份,欺人太甚。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广荣王和三皇子合作,只为了给爱女报仇。
李寿海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狰狞的有点骇人。
“最近皇帝在查十几年前户部白银贪腐案,就是伊夏伯私吞三十万两救灾白银的案件。”
说起这件事,在座各位脸上不约而同的凝重起来,有那心理素质不行的,直接瑟缩了一下。
李寿海警告的看了眼那人。
“那案子,在座所有人都参与了,真要把真相抖落出来,一个人都别想逃!我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必须齐心协力,将那狂妄小儿从皇位上拉下来,才能重新睡一个安稳觉。”
第892章 他是殿下的逆鳞26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容不得他们退缩了。
这一日午后,不起眼的茶馆里,酝酿出一场滔天的阴谋。
秋猎之后,拉雅被西凉王叫回去,用的是她阿妈突发疾病的理由,其实是给她指婚。
拉雅发现被骗后,愤怒的离开王宫,却被西凉王叫人给捉回去,绑在王宫里。
父亲从来都没有对拉雅这么强硬过,她心知不对劲,叫侍女给自己松绑,悄悄去王帐,偷听到父王和南蛮的阴谋。
原来他们竟然联合了旭国三皇子,假意入侵边疆,和三皇子里应外合,拿下旭国,逼迫胥臧走下帝位。
西凉王这些年,跟南蛮国走得很近。
大概是年纪越大,野心也越大。
西凉的大半国土都很荒凉,如果族人能在平原分得一丁半点的土地,就不用活得这么贫苦了。
虽然大概知晓父王的心思,但是拉雅不能苟同他的作法。
西凉的儿女生就堂堂正正,想要土地,便用自己的拳脚去搏斗,而不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别说这种策略是善用兵法,都侮辱兵法这两个字。
拉雅趁着夜色,悄悄离开西凉,路上跑死了三匹马,彻夜赶路,幸运的在他们计划实施前,悄悄进宫,找到了胥臧。
胥臧其实早先一步得到情报了,他知道西凉和南蛮的军队会从什么地方进入,早在那处设置了埋伏。
胥臧隐忍了这么久,没有动这些老家伙,就是等这一天到来。
他老子留下的烂摊子,他可不想收拾,一锅端最好。
烂掉的枝干不锯掉,只会源源不断的树上吸取养分,被养的圆滚滚的虫子让参天大树轰然倒塌,只是时间问题。
想要培养新的势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比起一代又一代的沉珂腐朽,斩不断理还乱,还是从他这里了断比较好。
拉雅能来给他通风报信,这是胥臧没想到的。
毕竟她的国家是西凉,她作为西凉的公主,实在没有立场来为旭国担忧。
拉雅这一路上,除了水,根本来不及吃东西填报肚子,她此刻正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鸡腿。
面对胥臧藏不住的惊讶,她只有淡淡一句话:“我认知的西凉,不是鬼祟之徒,就算赢,也得堂堂正正。”
胥臧对她刮目相看了,就冲拉雅的态度,他决定这场战争之后,饶自己舅舅一回。
人老了,不由自主就会糊涂,不如让位退贤,给有能力的年轻人施展抱负。
朝堂上是一种风雨来临前诡异的平静,那些平日里一个劲让胥臧和后妃们行房造皇嗣的官员也罕见的闭了口。
胥臧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这部棋走得很凶险,他把大半的兵力压在一处。
一旦三皇子的人发现不对劲,从别的地方进攻,就很容易让他们阴谋得逞。
春节前夕,按耐了一个多月的三皇子终于发动了兵变。
边境打起来,士兵死伤惨重,血流成河,将白雪染成鲜红色。
三国的旗帜在风中烈烈作响,兵刃碰撞,发出尖锐的声响,盔甲重如千钧,压得人咬紧牙关,只知道本能的挥动兵刃,杀红了眼,甚至分不清眼前是敌人还是战友。
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宫,伊牧扔掉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出第一步。
小腿如针扎一样的疼,伊牧咬牙撑着,走出去五六米,转身回头,脚步一个不稳,向后倒去。
他做好了跌疼的准备,却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胥臧将伊牧抱起来,轻轻松松的走进屋子里。
“牧牧,你太急于求成了。”
第893章 他是殿下的逆鳞27
伊牧被胥臧抱在怀里,一时间有点恍惚。
他又长高了,不但高了,似乎在很短的时间里,脱离了所有的青涩。
伊牧映象中,会傻笑着擦汗向他跑来的小傻子形象,已经越来越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大俊美的,越来越有魄力的帝王。
从伊牧现在的角度,可以看到男人明显的喉结,冒出青色胡茬的下巴,属于男人的坚毅硬朗。
胥臧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最近这个念头一直在伊牧的脑海里盘旋。
他隐约能感觉到胥臧对自己不正常的情愫。
以前,他以为那是慕兄在作祟,可后来他发现,那不是。
胥臧对他,是一种男人对女人的喜爱。
胥臧不去后宫,从来不去看那些女人。
宫里乱嚼舌根子的宫女一茬接着一茬的消失,全部换成了哑奴。
哑奴有眼睛,但是他们不会说话,不能说皇帝喜欢男人。
胥臧自欺欺人的营造着一种太平盛世的假象,可其实,宫外已经传起了流言蜚语。
孩子们传唱童谣,皇帝是个断袖,宫里养了男人,他们住在一起,睡在一起,后宫的女人们寂寞孤单。
这些都是杨三告诉伊牧的,他是待不住的性子,隔山差五就要出宫闲逛游玩一番。
那些童谣,孩子们只说是听别人唱的,久而久之就学会了。
天下人以皇帝是个断袖而不耻,胥臧的继位本就蹊跷,这下子京都的百姓对新皇更加不满。
皇帝失去威望,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比没有军队更可怕。
胥臧将伊牧放到软塌上,掀起他的衣摆,就要提起裤角。
伊牧阻止了他的动作,胥臧不解的抬头看他。
伊牧抿了抿嘴,“阿臧,你是皇帝,不要总做这种事。”
胥臧随口就来,“你是我师兄,兄长如父,我服侍你是应该的,让我看看腿恢复的如何了。”
伊牧没有像往常一样如了他的愿,而是抓住了他的手腕,强硬的说:“你不能再靠我这么近。”
胥臧的动作停下来,就着弯腰的动作,注视着伊牧的脸。
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对方一举一动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彼此一清二楚。
伊牧很反感胥臧的触碰,他此刻脸上是这么说的。
胥臧缓缓站直身体,伊牧松了口气。
放在平常,他肯定少不得安抚胥臧一番。
但伊牧知道,不应该再纵着胥臧了。
他不是小孩了,他是皇帝,伊牧无数次提醒自己,现在才开始正视这件事。
先不说男人喜欢男人,本就有违常理,胥臧是帝王,更加不能喜欢男人。
自从伊牧开始疗伤后,屋子里便有一股药香,这香味经过不短的时间酝酿,就算开了窗户,也散不出去。
一般人不喜欢这个味道,觉得熏鼻子。
胥臧也不喜欢,但是这儿有伊牧,所以他每天巴巴的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