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觉得,说的时候还有些施舍味道,听得朕和太后想笑。”萧毓岚也不知道沈爵哪来的自信,遥想刚才谈论画面,对沈爵起了杀心。
洛闻歌吃到一半,浑身热乎乎,喝口热茶:“陛下有没有想过让他有去无回?”
萧毓岚给他说个赞赏目光:“朕当然想过,他沈爵自以为派系之内人藏得够严实,那朕就让他看看挖地三尺是何模样。”
洛闻歌继续吃,含混道:“曹澄还好吧?”
“不能说好不好,魂要吓飞了。”萧毓岚回答。
洛闻歌想也知道曹澄为何这样,反应过来殿前那些话有多少歧议,又将沈爵出卖多少,曹澄该明白自身处境有多危险。
要不是萧毓岚将人藏起来,十个曹澄都不够杀。
这时,萧毓岚也不管不问,给足曹澄凭空想象时间。
一个人恐惧之下想象出的东西都是吓自己的,越想越害怕。
曹澄一夜能将自己吓得不轻,那时洛闻歌他们再去审问,不用多加费心,曹澄便会吐露实情,得来全不费功夫。
打心理战罢了。
洛闻歌光是想到曹澄现在抱着自己害怕到不敢睡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下:“若是明日审问顺利,还要多谢陛下帮忙。”
萧毓岚懂他的意思:“不管怎么说,撬开曹澄的嘴,是不是对你抓那枚棋子更有利?”
洛闻歌点头,是这样没错,只要抓到曲靖,他相信那些藏在黑暗下,秘密做事的沈党,都将被暴露在阳光下。
肉眼能看见的,那就好处理许多,由此可见,曲靖确实是个相当刁钻又重点之人。
“朕让人特查过曲靖,暂且没看出问题之处。”萧毓岚说这话也没别的意思,旨在让他明白曲靖道行有多深。
洛闻歌放下筷子,心满意足喝口茶:“他狡猾像条鱼,那我就把水给抽空了,看他还能怎么跳,慕容郁已经在查他,做事再天.衣无缝,也会有痕迹。”
萧毓岚一时没说话,三两口吃完面:“你很有信心抓住他。”
“他太重要,必须要抓到。”洛闻歌见萧毓岚也放下筷子,倾身问,“陛下吃的还好吗?”
萧毓岚不明所以,茫然点头:“吃好了,你是要朕做点什么?”
洛闻歌收起碗筷放在一旁,打开门,指着院内桂花树:“看见那颗树了吗?”
萧毓岚视线很好,再说他这院子里凡能遮挡之处,届精心放置一盏灯,应是预防他夜半起来,是以院内光亮充足,冰冷雪地也被映照出点点暖意。
“我想让陛下和我一起清清那颗树的积雪。”洛闻歌说。
萧毓岚看见积雪,心里忽而生出个坏心思,扭头含着深意道:“真的要朕帮你?”
“嗯,我自己有点困难,摇不动这棵树。”他望着萧毓岚,发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趣味。
为什么会有趣味?
洛闻歌这时就有点看不懂萧毓岚,猜不透对方小心思。
萧毓岚跟在他身边:“走吧,朕帮你。”
“等等。”洛闻歌止住萧毓岚推他动作,看着对方单薄衣衫,“陛下等我给你找件狐裘。”
“不必了。”萧毓岚握住他的手,让他感受掌心火热,“朕身强力壮,不穿不碍事,倒是你该多穿点。”
洛闻歌很听话披上狐裘,他其实有点热,但想到不穿引发伤寒,麻烦事一堆堆,还是披上了。
“陛下以前玩过打雪仗吗?”洛闻歌绕着长廊往桂花树那边走,回眸问萧毓岚。
萧毓岚英俊脸庞被光照射出别样魅力,嗓音低沉温柔:“没有,你要教朕吗?”
洛闻歌没想到萧毓岚童年如此悲惨,他同情道:“陛下年幼时经常不开心吧?”
“还好,洛阁老会给朕说些有趣的风土人情,偶尔还会说他和父皇出征途中遇见的趣事,朕觉得还挺有意思。”
“当初也没给陛下选个伴读。”
“也不是没有,”萧毓岚说,“父皇提议过,被洛阁老驳了。洛阁老当时说的话,朕到现在还记得,他说为君者要耐得住孤独,因为坐在王座上永远是一个人。”
洛阁老看得太通透了,洛闻歌眉眼舒展浅笑道:“陛下如何看呢?”
“没遇见你前,是有这种想法,认识你了解后,渐渐不这么想了。”萧毓岚如实道。
这时两人走到桂花树下,树木枝繁叶茂,哪怕下大雪,树下地面落雪都不算多,能很好遮住两人。
“那我很荣幸。”洛闻歌抬手接住片片雪花,仰脸看向还在不停飘雪的夜空,转脸看萧毓岚,“陛下,今夜是除夕。”
“你想让朕给你压岁钱吗?”萧毓岚靠近他问。
洛闻歌唇角微勾:“陛下准备了吗?”
萧毓岚说得自信满满:“准备了,很丰厚,不知道歌儿能不能接住。”
“有多丰厚?”洛闻歌手扶在树干上,手感还好不算特别凉。他扭头看萧毓岚,“太贵重我不要啊。”
萧毓岚感觉他要起坏心思了,微微拉开两人距离:“你会很喜欢。”
洛闻歌觉得萧毓岚这后退也有点不对,他眉梢微动,想往旁边退开:“那可说不准,不见得陛下喜欢我就喜欢。”
“这可是朕为你精心挑选好几日才选出来的,你要说不喜欢,朕会很伤心。”萧毓岚扬唇道。离开桂花树下那刻,掌风微动,桂花树一阵晃动,积雪成堆落下,砸在地面绽放出白色花朵。
洛闻歌躲得很快,没让雪砸到,他看着地面再看萧毓岚,眉梢扬起来:“幼不幼稚?”
萧毓岚站在雪地里看他,笑道:“不幼稚,你不也想那么做吗?”
心思被拆穿,洛闻歌也没狡辩,理直气壮道:“我还没下手呢。”
“朕这叫先发制人。”萧毓岚也理直气壮道。
洛闻歌弯腰抓起一把雪,团在掌心成雪团:“那我要反击,也是理所应当咯。”
萧毓岚看见他手里雪团下意识后退,嘴上半点不怂:“你想干什么?告诉你,朕不会打雪仗,但学起来也很快,你别把朕当傻子。”
洛闻歌冷笑,手里雪团如约抛过去,又狠又快:“那我就在你学会之前狠狠欺负你。”
萧毓岚侧身躲过,也学着他的样子捏雪团:“这可是你说的,朕要学会可就欺负你了。”
洛闻歌打嘴仗也没怕过谁,更别提眼前这个还是有过没羞没躁之事的,放狠话:“那就试试,看谁欺负谁。”
萧毓岚还真是让他激发出胜负欲,捏好雪团那刻,他说:“待会儿被欺负惨的时候不许闹脾气。”
洛闻歌也在捏雪团,扬起下颚嚣张道:“这话应该我对陛下说。”
话音未落,两人同时出手。
飘雪夜空下,雪团疯狂飞起,两个人在雪地里闹得不亦乐乎,院内紧邻桂花树的地面白雪被扣的坑坑洼洼,两个人累得筋疲力尽。
到最后萧毓岚故意被洛闻歌压进雪地里。
洛闻歌喘着气说:“谁欺负谁?”
萧毓岚呼吸没太多变化,还有心思扶着他,免得他呼吸不过来。
“是你欺负朕,先前就说过是你占朕便宜,馋朕身子,你还不承认。”
洛闻歌‘啊’了一声,脸不红心跳也算正常:“先前没这想法,我肯定不能承认。”
萧毓岚听懂他的话外之音,现在就有了。
“玩得开心吗?”
洛闻歌凝视着温柔神态的萧毓岚,轻轻点头,慢慢将脑袋抵在萧毓岚胸膛上:“谢谢你肯陪我玩。”
“只要你开心了,朕陪你玩几次都行。”萧毓岚手掌落在他后脑勺上,慢慢安抚。
这除夕夜和他们所想有些许出入,归根结底,还算圆满。等到子时,便是新一年。
萧毓岚仰脸,透过已然轻飘的桂花树叶缝隙,接住不少雪花,他轻叹:“朕真的希望往后余生你都在身边。”
洛闻歌想到将要发生的事,心里戚戚然,语气不太肯定:“我也想。”
萧毓岚想到动荡不停的朝堂,虎视眈眈得北疆,要不能和洛闻歌共同面对这些问题,萧毓岚不确定自己会如何处理。
“陛下,地上凉,先起来回房吧?”洛闻歌说,躺一会想起这是在外面,浪漫是浪漫,冷也是真冷。
没必要为玩浪漫拿身体健康开玩笑。
萧毓岚在他起身前,蜻蜓点水般凑近落下一触,微凉。
萧毓岚在这方面向来是能深入了解就深入,还少有这等纯情举动。
洛闻歌又借着在上优势,将萧毓岚重新压回去:“偷亲我?”
“这不是和你学的吗?”萧毓岚笑容灿烂。
洛闻歌浅笑:“那这意思是我教得好咯?”
萧毓岚拂去他头上雪花,低声道:“那当然,洛阁老教朕为君之道,洛爱卿嘛…教朕为夫之道,朕和你们洛家注定有缘。”
洛闻歌听见为夫之道,脸腾得红了:“我不会承认的。”
萧毓岚不说话,眼神有点儿控诉看他。
洛闻歌被看得受不了,手脚并用爬起来,再伸手拉萧毓岚:“外面太冷,陛下进去吧?”
萧毓岚握住他的手,轻巧站起来,和他并肩往房内走。
待房门关上,烛光蓦然熄灭许多,只余桌上一盏。
洛闻歌转身看见这幕,条件反射找萧毓岚:“陛下?”
无人应答,他往里面走。
里面黑漆漆,刚进去风吹过,窗户开了。
第65章
这是要干什么?
洛闻歌有片刻茫然, 这时窗外夜空腾升起一道道光束,绽放在空中,朵朵庞大而绚烂的烟花照亮夜空,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四面八方都在放烟花,很漂亮,让人能感受到喧闹除夕味道。
今夜长乐城没有宵禁,老百姓能疯狂通宵, 走亲访友。热闹非凡街面也会有很多小吃玩乐在,哪怕下着大雪,该热闹地方还是很热闹。
洛闻歌比较好奇萧毓岚跑哪去了。
总不会是去给他放烟花了吧?
他转身在被烟花照亮的房内找萧毓岚,找一圈也没找到人, 他小声喊:“陛下?”
房内空荡荡, 好似只有他一人。
萧毓岚这是要干嘛?
窗外烟花不停,房内绚烂光彩没停过,在这光亮内,暗门开了,让他找半天的萧毓岚走出来。
“找朕呢?”
洛闻歌靠在窗台看明知故问得皇帝陛下:“你忽然跑了, 我不找你找谁?”
萧毓岚指指他身后,那儿是没停过得烟花:“朕去弄这个了。”
洛闻歌眼角沾染笑意:“此时就放烟花,那子时怎么办?”
“子时再放一遍,今年闻天冢准备很充分, 尤其是烟花爆竹方面, 许是想庆祝什么。”萧毓岚回答。
洛闻歌等萧毓岚走到面前, 才问:“陛下觉得闻天冢如何?”
萧毓岚靠在这边窗台,望着烟花雨,温声道:“比沈爵还差点火候,也是个很狡猾的人,在对朕态度上,比沈爵和徐应屏要恭敬许多,能按捺住气。假以时日,是个难缠人物。”
评价很高,由此可见任由闻天冢成长,将来会面对个怎样对手。
“他到底是不是沈爵的人,很快见分晓。”洛闻歌低声道。
萧毓岚看他一眼,提醒道:“明日徐应屏递交兵权后,你便安排人去那边抓人,等徐锦媛和檀瑜落网,宫里这边的沈如卿也能一并处理了。”
洛闻歌自然想到这,但觉得借沈如卿能做更多事,他说:“明日沈爵不是要辞官吗?在他离京前,挑破沈如卿一事,借此压他一筹。”
萧毓岚闻言掀起眼皮子:“先不急,朕想好好给他准备份大礼,感谢他多年来教诲,让朕明白受人掣肘是何滋味。”
洛闻歌心想,不知道沈爵给不给你这个机会。
他问:“那徐应屏呢?”
“他交由你处理,到时能定罪证人证词都在三法司,要不要他命不过一句话的事。”萧毓岚道。
徐应屏在萧毓岚初登基也有功劳,到如今这局势,就算萧毓岚想杀,太后为保全陛下盛名也不见得会同意。
太后中肯之言,萧毓岚肯定要听。
洛闻歌双手抱臂,思忖道:“让他做个无权无势武德候,也不会如何,留条命也无妨。”
萧毓岚更看重徐绍砚态度,在人回来前,他不会对徐应屏下手。
看人下盘子,莫过于此。
徐绍砚在领兵打仗方面天赋颇高,萧毓岚生出爱才之心,全看徐绍砚自己拎不拎得清。
洛闻歌对萧毓岚称不上特别了解,但对方一个眼神动作代表什么,他还是知道的,见状问:“陛下很想重用徐绍砚?”
萧毓岚没否认。
洛闻歌想起那日说过徐绍砚性子,敛眸:“真如陛下所言,那徐绍砚是个爱恨分明之人,若知晓徐家落败真相,恐怕无法放下心中仇恨,再为陛下效忠。”
“这不好说。”萧毓岚说,见他不以为然,语气里有着调笑,“不如洛洛和朕打个赌?”
洛闻歌真不信徐邵砚能摈弃前嫌,一心效忠萧毓岚,他兴致勃勃:“好,陛下想赌什么?”
萧毓岚看掉进圈套里的人,弯着唇角道:“这样吧,若是朕赢了,你就陪朕上趟安丰楼,若是朕输了,你说什么朕就做什么。”
这是洛闻歌第二次听萧毓岚承诺得这般重,让他安全感日渐增多。
但在这件事上,他不会占萧毓岚便宜,对方直白说出要求,那他也明言。
“若是陛下输了,来年宁朝一统,国泰民安时,陛下随我下一趟江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