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厨房时,门口放了一株新鲜的昙花。切口尚有乳汁,是刚刚摘下的。这么说,摘的人也还在附近?
宛心抬起头,一轮明月正当空。
............
“这女孩灵秀非凡,双目如月照云,息如白昙,孤将择日封她为月昙公主,日后常伴左右。”
“妾身出身屠户,也染书香,封赏之事不求,女儿已有九岁,望君看顾,让她无忧快乐,平安长大。”
............
宛心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轻轻一抛,昙花落入灶台一盏陶杯,转身离开。
想想不妥,她还是竖起两指,引水缸清泉,凌空导入陶杯,注满。
头也不回,宛心离开了漉菽园。
黑暗中,那袭红衣斗篷身影,始终没有现身。
-----------------------------------------
连着几日,谭中都扒着薛诚说东说西。
“你说的这些,我都能理解,不过,还是要亲自去看了,实地丈量、勘测,才能知道,要怎么引水、做沟渠。现在这样乾说,也没个准啊!”薛诚一边整理各耕场大豆生长纪录,一边说。
“那,您是同意去宋南看看囉!”
“好是好,我得把这裡的事完结一段。十日宴展出的室内耕场只是一小部分,还有很多铁盘、耕架来不及做好。现在,要一步步把答应农户的设计、造架都兑现了。我还得看看,这种矿石水耕栽培法,对黄豆的品质是不是能够维持啊!”薛诚望着谭中的样子,十足是个老学者,儘管全身散發着青春朝气。
“好好,我知道,这些都重要!那,春来了,您就先去一趟看看呗。那裡另有一批农人,也很棒的,您想像不到的棒!去看看嘛,您交代一下,这裡人都能自己动手做事的不是嘛?拜託啦!”
“好吧好吧,你这孩子!”
“那好,到时,会有宋国东北驻边军的专车来接您!”
“这么高级!”
“当然!杏林桃李,该当尊重!”
“你呀!写报告时候,怎不见这么认真啊?”
“报告写太多了,都疲乏了!”谭中倚在薛诚桌边,一边玩着柳翠杉光滑没有茧子的手。
“熊皮!对了,有空,多去看看美岑,你把她安排在漱石山庄那么远,她不会有事吧?”
“她现在是这裡的王,出来乱晃才会有事吧老薛!”
“喔,对对,哈哈哈,孩子啊,你可知道,你们陈局都怎么跟我说你的呀?”
“陈、陈局?您、您认识陈局啊?我真是目瞪口呆点JPG啊!”
“说什么你真是!当然认识,要不是他,我哪敢收一名国家功勋警官当学生呀!”
“有啥好不敢!我在你课堂就没一次考及格的。”谭中继续玩手指。
“那是。隔行如隔山呐,不过山山相连,总还是有互通的地方。唉对,你们陈局可关心你了……”
“嗯,好话不想听。”谭中故意撇开头。
“他要你,不论身处何地,都要记得,缉毒战线,仍有待维持啊!”薛诚眼珠流转,彷彿换了一个人,在年轻稚嫩的黄坤玉身体裡,显得故事爆棚,老化石穿了件仙女装!
盯着薛诚一点也不诚恳的滴熘双眼,谭中说:“什么战线,没看见!小爷我先睡饱了再说哈!”
看似两个小年轻,笑声裡终有一老一少的韵味。
-----------------------------------------
暮山又跟着柳翠衫游历吴县几日,便要告辞回宋国东北驻边军营。
“你……你不是要住下的吗?”柳翠衫这下煳涂了。
“我?怎么……你希望我……”暮山两眼刷一下着了火!慾-火……
“不是!不是!不说有质使一事,两国各出重要高官一人,宋、周要会谈的嘛?”柳翠衫很惊讶暮山竟然不知情。
“质使?嗯,不至于。不过,亭亲王要来吴县,我不知道为什么。军演尚未停止,亭亲王的出使,将使吴县民众保持镇定。对,两边很快会有商谈,你的消息很快,很即时。”
谭中心想,也许真正的会谈,在两王之间。而民间所传商谈,更多,是关于边境的牧农冲突?
趁着十日宴成功,将往日牧农冲突推上谈判桌,现下两国边界气氛良好,可以一举做出民间解决问题的示范。乘此,再向周国建立牧军互防,这个宋君主简直脸皮不要,直接问周君王什么条件,为了简慈,如此费尽心思,将来,会捨得派简慈出使周国?
如果,宋国先向周国提了牧军互防,周君王再提出希望联合宋国拿下潇北政权,那么,宋君主先要人情,是否意味着,他将答应周君王的提议,剑指潇国?
所以,边界两百万军演,不是针对颜世倾,不是针对吴县,是演给周君王看?
周国要越宋取潇,多有不便,行军长征,事倍功半。如果起用宋军宋马,事-后,再将一部份药草管理权,交给宋国,作为条件,岂不容易!
柳翠衫转头看暮山,暮山两眼依旧火光灿灿。
“暮山,可有听说,宋、周联盟,意取潇北?”
“曾经想过。可简慈大人不同意,他不同意,君上应该……也不,同意。”暮山从未有过谈国家大事谈到口乾舌燥。
“暮山,你冷静!”柳翠衫轻轻摇晃他两肩。
暮山认真地吞着口水。
“好!请透露给宋君主,年关撂队,三方,将共襄盛举!”
暮山摇摇头,尽量让自己清醒。撂队,是宋国强项,周、潇出席,不一定有利。
暮山说:“君上有意与潇,牧药互防,是简慈大人的政策。既要帮助潇北练马,又要潇国药草救急,兵出潇北,应该不可能。”
“我明白了!暮山,年关之际,三国,将有全新的局面。我保证,再见面时,你我交谊,将成为更正式的国与国邦交,我们将可以一起共护三国!”
暮山听了有些失落,他总以为,能够这样私下联繫,挺好的。
互通两国讯息,为了织就更大的和平理想,挺好的。
三不五时,长途跑马来看看心裡挂意的人,真挺好的。
“周囯,你来;潇国,谁来?”暮山问。
“一个大家都想认识的人!”
“真有?”
“有,我保证!”
-----------------------------------------
东方山城,漱石山庄,别院。
“美岑,一起去看看宋国国家级大比赛,撂队,好不好?”谭中说。
“可以。但我需要安排一下。王出国界,非比寻常。”曹美岑思考着该如何成行。
“有没办法,让周君王沉睡一会?好一会!”谭中小声地,好像这样,周君王就听不见似的。
曹美岑想了想,说:“有的!”
“什么?”
“Girl Power!”
“啥?”
“哎呀,你不懂!你们都不懂!等着看!”
曹美岑说完,一蹦一跳进屋裡,高唱着:This girl is on fire……This girl is on fire, oh oh……
不公平!为什么她都这样了,还不会头痛?周君王不抗议的吗?谭中心想。
“废话!他听不懂英文嗄!”屋裡,曹美岑说。
“……………………”读心术真的不存在吗?谭中不敢想。
------------------------------------------
小竹轩,床帏后。
“今天,跟暮山道别了?”王子语气镇定。
“呦,注意到了?看见哥了?”
“找事。”
“就找你的事!你整天忙,连陪我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谭中嘟起嘴,一边侧起身看着王子。
“好,我也还没吃,就现在吧!”
“你……你整天没吃东西啊?”谭中才惊觉,自己没把王子照顾好。
一个打挺起身,谭中飞快跑到厨房,厨房已经被宛心收拾得乾乾淨淨,没剩什么东西。灶上却有朵昙花,开得香氛四溢。昙花入菜,最是清奇!
谭中到大街上,摘了两手心豆苗,回来清油拌炒昙花,撒上磨碎的豆酥。
前后,不到五分钟!菜一端到眼前,王子颇为震惊!
“你、你做的?”
“娘子请先嚐!”
“嗯,真好吃!很香,很脆,很……很有内功真火的味道!”王子用筷子指着谭中。
“……”
“是……大哥的真火?”
“……”
“你,在练功?”
“……”
“怎不说话?”王子放下筷子。
“没有,就是想给你个惊喜,现在露陷了。”谭中有点沮丧。
“别沮丧,我还是很惊讶,你怎么调得动真火?”王子看谭中,越看越有趣!
“意识的意识,是可以驱动另一个意识的。”谭中饶有兴致地说。
“你已经掌握了意识的意识?你......掌握了柳翠衫?”王子眯起眼。
“不是掌握他,我是绕过他。他是你大哥嘛,那也就是我的大哥,要尊重!”
“那你,已经能掌握自己的意识、原身……”
“还有你的神清气玄……”
“……”
“吃饱了?该干活了!”
“干什么活?”王子很紧张。
“没、没事。闭上眼睛。”谭中很温柔地。
“不闭。”
“闭上。”谭中更温柔地。
“你想干什么?”
“你难道不想?”
“我想睡觉!”王子赶紧翻身上床,面对牆壁。
谭中立马吹了烛火,拉下床帘。
上了床,一手从身后抱住王子,一手蒙住他的双眼。很轻。非常轻。
“慢慢地,深呼吸。”谭中的话像催眠一样。
王子意志坚定,却过不了美男子这关。不,是谭中这关!
王子心意甜暖,放心吐息,不知道要發生什么,有些怯生。
等到王子心气平稳,沉入神阙,一道金光生于灵核,召唤谭中体内另外八成神清气玄,气玄归宗,王子精气神三合。整个人无比安定。
不过王子却發现,随着被召回的神清气玄,多了一道蓝光,蓝光裡,一个光溜溜的躯体逐渐伸展、壮大。直到他撑起魁武的身形,嘴上暧昧一笑。
王子:谭中,你进到我意识裡了!
谭中:是呀!总不能老在你编织出的梦裡见面。
王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谭中:杨柄豆枝扇,是你一枝一叶,细细编就,裡头,都是你的情意。当你提起神清气玄摇扇,就能透过我们的情意相连,把我带入你的情梦。
王子:现在,你利用我的上乘意识,进到我意识中!
潭中:所谓上乘意识,就是爱。
王子:谭中,你找到法门,能让我们意识相通了!
潭中:开不开心?
王子:开心!不过,你没穿衣服!
潭中:更开心的是,你也没穿!
王子:哎呀!怎么会?
潭中:怎么会?意识需要穿衣服吗?
王子:不需要吗?
潭中:好好,你对,哥抱你,帮你遮遮。可你这是要躲谁呢?
王子:不躲,我不躲。你来,我高兴都来不及。
潭中:你的真身、意识,都好美!哥,想你想得!
王子:我也想你。竟忘了,你有这么高!
潭中:还在长呢!
王子:你美的!
潭中:我们就这样抱着睡一晚好吗?
王子:也许,每晚?
潭中:遵命勒!我的宝贝娘子!
☆、压箱大公开 (之宛心大结局)
豆食十日宴虽然落幕了,吴县依然访客川流,大街上磨肩擦踵。
十日宴期间,试吃免费,漉菽园厨娘宛心忙得一人抵十人,从早到晚煮不停。
现在试吃结束了,来採学、拜师的食艺主事、学院代表多得又排到了大街上。
一早来到厨房,看见正院裡满满是人,都等着月眉安排如何参加教学示范,宛心深吸一口气,躲回厨房。
厨房裡,竟有个人!
他扎着两辫子,像个小女孩,却是一副中年男人面孔!红衣肚兜,脸颊涂着胭脂,简直三花小丑!
“这叫晒伤妆!”那人说。
“你……”从不认为自己镇定的宛心,简直要疯了!
“我来帮妳打下手。”那人又说。
“你、妳……”
“妳说什么,我做什么,绝无二话!”那人气定神閒也不像是开玩笑。
“妳、你、妳……”
“来呀,大厨!傻站那。”那人看看窗外,又说:"这么多人等着呢,别掉鍊子!唉呦,我知道妳不会!替妳先谦虚着!来,来呀!"
月眉将来採学的人分成三批,三批以外的,明日再来。
三批人首先品嚐宛心现做十道菜。
青原很快在正院搭出一个临时灶台,大家可以近距离看宛心如何调弄火侯、处理配菜、展示刀工。
宛心一向一人掌厨惯了,突然多一个人,挺彆扭。
青原说:"宛心姊,妳的助手一早就来报到了,他说是远到慕名而来的呀!"
月眉附耳对宛心悄悄地说:"人其实昨晚就等在厨房口儿了!"
那红衣小丑显然是个生手,没怎么煮过东西,却完全没碍着,还很麻熘。他拿起青菜萝蔔就一阵狂洗、狂切。接着,挑菜虫、捡鱼刺、拔猪毛、抽鸡骨,非常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