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伶俜沉默。
为什么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要让他回忆起学生时代憋不出语文作文的痛苦。
他迟迟不动笔,善善投来疑惑的注视:“伶俜?”
“
“……”宋伶俜无言以对,只能逼着自己提笔,好一番冥思苦想,直到笔尖墨水滴下洇开,才终于勉强在脑海里搜到了一句烂大街的土味情话。
他如获至宝,赶紧唰唰写下,自觉能交差了,便把笔一扔,如释重负道:“好了。”
善善也不嫌弃他只有一句,拿过去细细端详,忽而眼睛一亮:“我知道了!”
他提笔,飞快地在宋伶俜写的土味情话下面接了一句。
宋伶俜仔细一看,瞬间就无语了。
他写的是“铁马冰河入梦来,铁马是你,冰河是你”;而善善,他接的居然是……
“春风又绿江南岸,我是春风,江南岸是容停。”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哪里是什么情书啊,简直离题万里。
宋伶俜:我要是容停,就给你一个大耳刮子。
作者有话要说: 对容停说晚安:晚安,剥虾人。
dbq我今天真的太晚了呜呜呜
第49章 给反派点颜色康康(二)
宋伶俜头疼不已:“善善, 容停他怎么又惹着你了?”
还“又”绿,明明一次都没有过。
容停要是知道他把自己的孩子带成了这个样,怕不是得一巴掌拍死他。
想到容停,宋伶俜便不由得有些心虚。
想一想, 人家就闭个关, 他就没能抗住压力, 跟人家的儿子搅和在一起去了,这换了哪个做父母的能愿意。
亏他之前还不赞同容停把善善关着呢。
善善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狐疑道:“伶俜, 你在想什么呢?”
宋伶俜:“啊?”
善善盯着他:“你不会是在想容停吧?”
确实是“想”了boss的宋伶俜:“OvO”
善善就不高兴:“你不许想他。”
宋伶俜只好解释:“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想。”
“那也不行嘛。”善善往桌上一趴, 睁大了眼睛看他, “难道伶俜有我还不够吗?”
宋伶俜沉默了一下:“那确实是够了。”够够了。
善善又问:“那伶俜考虑好了吗?”
“考虑什么……”宋伶俜看到他骤然泛起委屈的明眸才反应过来, 张了张嘴, “你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怪事,昨天还大度宽容地和他说不用急慢慢来呢。
善善默默在心里扎容停小人,脱口道:“还不是因为伶俜你要想他。”
他站起身来, 把纸笔拂到一边去,自己走到宋伶俜跟前, 一屁股坐在桌子上, 弯下腰把手搭在宋伶俜肩上,委屈地问:“难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不是。”宋伶俜想说是他自己的问题, 但在对上善善巴巴看着他的眼睛时,又忽而觉得, 如果是善善的话,那或许并不是什么问题。
他哑然失笑,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了:“我只是觉得,应该先跟你父亲说一声。”
善善立刻炸毛:“跟他说什么呀。”
“他是你父亲呀。”
“他才不是我父亲。”善善气冲冲地说完, 欲言又止地看了宋伶俜一眼,郁闷地低下头,嘟囔道,“反正他不是我父亲,伶俜你不用管他的。”
他这个语气,宋伶俜还当他是和自己亲爹闹了别扭,正在赌气,不由得便顺毛道:
“哪能不管呢,再怎么说,你俩的关系也是割舍不掉的不是?”
善善一听这个就来气:“我和他才没有关系。”
宋伶俜宽容地笑笑:“好好好,你和他没关系,可是咱们现在还住人家的吃人家的,什么都不跟他说,你也好意思?”
善善:“……”
他想说我可以带伶俜走,可紧接着又想到,他的身体时不时就要被容停操控,就算他带伶俜走了,容停也可以把伶俜带回来。
就像当初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到了天鹤宫。
善善简直悲愤莫名,无精打采地把脑门儿磕在宋伶俜肩上,不动了。
他做出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宋伶俜看得心惊肉跳,生怕他把腰闪了,忙伸手扶住他,不解道:
“你这么怕他?”
“我不是怕他……”善善有苦说不出,“伶俜你不懂啦。”
假如容停知道了,一定会想方设法拆散他和伶俜的。
等等……
善善忽而灵光一闪,猛地抬起头:“伶俜,你不喜欢容停对不对?”
宋伶俜不明所以,点头。
善善的眼睛一点点地亮了起来,继续追问:“伶俜只喜欢我对不对!”
宋伶俜忍俊不禁,捏捏他耳朵:“是是是,只喜欢你。”
善善一下子喜笑颜开,大方道:“那伶俜你去跟容停说吧。”
“……??”宋伶俜疑惑,“怎么变得这么快?”
“没有呀。”善善深沉脸,“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反正他迟早都要知道的,既然这样,还不如直接告诉他呢,坦白从宽嘛。”
——事实上他只是突然觉得,既然瞒不住,那还不如主动出击,最好能让容停知难而退。
“说得也是。”宋伶俜仍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看他一副想通了的样子,就还是不问了。
总不能善善都顺他的意了,他还反去挑对方的刺吧。
见容停的日子来得比他想象中的要早得多。
只过了两天,宋伶俜才醒过来,还没来得及疑惑善善去了哪儿,门就被人敲响,说是宫主有请。
容停在一个湖泊边等他。
宋伶俜到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升起,容停就伫立在湖边,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漫不经心地撒着鱼食,略微低着头,像是在看鱼儿抢食。
宋伶俜走到他身后不远处,唤他:“容停。”
他本想接着说“我要先给你赔个不是”,容停却在听到他的声音的一瞬间便回过了头,静静地望着他。
天边霞光大放,他的面容映在宋伶俜眼中,其实是模糊的。可那一眼却仿佛含着什么沉甸甸的力量,一下子就把宋伶俜定在了原地。
宋伶俜心想,他一定是疯了。
不然他怎么会觉得,这个样子的容停,竟然像神了受了委屈的善善。
他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头不该有的杂念,紧跟着就听容停道:“伶俜。”
声音很低,低得一出口就散在了风中,不像是在呼唤他,反倒像是在自言自语,含着某种苦闷。
宋伶俜心里隐隐有些异样,他试探着问:“你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容停回过神,收敛了表情,把手里的鱼食全撒了,对他道:“过来说话吧。”
宋伶俜直觉他现在的状态不太对头,一时有些迟疑。
容停便又看了他一眼,淡声道:“你怕什么,我莫非还会吃了你么。”
宋伶俜只好走过去。
容停并不一直看他。
湖泊边沿是一块草地,他自顾自地坐下,等宋伶俜走过来了,便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吧。”
这个天鹤宫宫主,撇开性格不提,就外表来说,从宋伶俜第一次见他起,就一直是衣饰优雅举止讲究的贵公子样,席地而坐这种事简直和他格格不入。
宋伶俜愈发觉得奇怪,想了想,在离他稍远的地方坐下了。
容停也没在意,也没回头看他,抢在他开口之前道:“我说过,你们是不可能的。”
宋伶俜一肚子话顿时没了说出口的机会。
他静了静,又觉得就这么晾着容停不大好……毕竟此前算是朋友,此后嘛,虽然对方说了他和善善是不可能的,可还是有可能会成为他的,嗯,长辈的。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让容停这么尴尬下去。
于是他只得顺着问了一句废话:“为什么?”
容停的声音依旧淡淡的,辨不出悲喜。自从他们关系回暖后,他就再也没用过这种高深莫测的语气和宋伶俜说话了。
他说:“他难道没跟你说过么,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不想把你让给他。”
宋伶俜:……??
他反应了一下,脑子嗡地一响,倏尔失了言语。
他此刻的震惊和迷茫不亚于容停一言不合就亲他的那一晚,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回了一点理智,容停的声音适时响起:
“很惊讶?完全没想到吧?”
他的话全被他说完了,无话可说的宋伶俜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是有一点。”
“那你现在知道了。”容停的口吻始终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你可有话想说?”
说到这里,他终于不再看天看湖了,而是微微侧过头,凤眸安静地看着他,眼帘低垂,眸光压抑而深邃。
宋伶俜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闻言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得体地回复,好一会儿,只表情空白地:“嗯……多谢抬爱?”
容停轻嗤一声:“不用谢。”
宋伶俜:“……”
场面有亿点尴尬。
宋伶俜觉得不能这么僵持下去。
然而有些话他明明已经说过很多次,此时在容停的注视下,却像是准备不足就被赶鸭子上架进行脱稿演讲的学生,又是窘迫,又是心慌,说话时也磕磕绊绊地像在背书:
“虽然我不知道,呃,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突然,那个什么我,但是……”
“但是你已经有善善了,你想说这个?”
——你特么为什么又抢我台词!
容停微微一笑:“那又怎样,我又不在乎。”
可我在乎啊!
宋伶俜简直头皮发麻,他想过容停会不允许他和善善在一起,可怎么也没想过会是这个理由啊。
……等等。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宫主,您是不是因为不愿意我和善善才故意这么说的?”
容停之前就干过这种事!在他们关系还恶劣的时候,他就直接警告他“你们不可能”,然后还对他做出那种举动。
关系缓和也是因为善善,更为了断绝善善的心思,提出要和他演戏。
然而,容停直接戳破了他的希望:“不是。”
“相反,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说要和你演戏的。”
“……”
宋伶俜终于沉默了。
容停却不放过他:“怎么,你就没别的话要说了么?”
宋伶俜茫然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事实上他还是无法接受容停喜欢他这件事。
本来容停突然对他态度好转就已经很突兀了,现在还告诉他,他喜欢他?这怎么可能,他又不是什么万人迷。
他宁可相信容停是在恶作剧。
容停又笑了一下:“你不说的话,那就让我来说罢。”
宋伶俜:……啊这,一直在说的不就是大人您吗。
容停的神情依旧那么从容,嘴角含着笑意,唯有黑如点漆的眼睛,压抑得透不进一丝光。
他说:“我知道我和他长得很像。既然是同样的脸,你能喜欢上他的话,想必也能喜欢我吧。”
宋伶俜:“???”
宋伶俜脱口道:“你疯了吧?”
“不,我没疯。”容停仍然微笑着,“你和他相识了将近十九年,为什么没在之前喜欢上他,偏偏是在与我重逢之后,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你对他动心的那一刻,看着的人不是我呢?
宋伶俜听不懂。他今天屡次三番被容停的话惊到,脑子已经一片混乱。他猛地咬了一下舌尖,试图和容停讲道理:
“容停,喜欢这种事情是比较……玄乎的,如果只因为脸,那……”
容停打断他:“能不能,试试不就知道了。”
试试?要怎么试?
下一刻,他便看到容停微微倾身,向他这边靠近了些。
宋伶俜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本能地向后仰:“那个,容停,你冷静一下!”
容停却离他更近了一点。
宋伶俜深觉他已经陷入了道不清道理的状态,莫名的危机感浮上心头。
他又向后仰,手肘撑在了草地上;而容停立刻跟上。
——按这样的趋势到最后他毫无疑问会被压倒在地。
宋伶俜果断停止妥协,一跃而起,拔腿就……
对不起,没有“跑”。
他才跳起来,容停就眼疾手快地捉住了他的脚踝,使力一拽。宋伶俜霎时间失去平衡,紧跟着一阵天旋地转,视野恢复清晰时,已经被容停牢牢地压制住。
他紧张得心跳几乎要连成一片,双手抵着容停胸膛,期期艾艾道:“容,容停,要不,要不咱们还是再商量一下吧。”
不要这么突然啊喂!
“商量什么?”容停拿开他的手压在身侧,低下头,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近到了可怕的地步。
容停用空闲的手轻轻拨开他脸上的乱发,轻笑一声,呼吸与宋伶俜的交融在一起:
“这么紧张做什么?”
这他妈谁能不紧张。
宋伶俜已经放弃与他交流,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挣扎,以期抓住哪怕一丝逃离眼下境地的可能。
但他还没挣扎多久,就感受到了什么不可描述的异物感。
宋伶俜:“……?!”
他一下子浑身僵住,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容停,只觉得对方的眼神似乎也染上了某种不妙的热意。
强烈的危机感在他心中疯狂示警,他咽了口唾沫,艰涩道:“宫,宫主,野战有风险,入行需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