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出了事,他赶紧去偷衣服,谁能想到他一颗心都快跳炸了,本来就紧张害怕呢,这一出门又不知道踩了什么东西,那一跟头摔的他差点就归了西。肩膀撞在了门槛上,他到现在都没去求个太医给他瞧瞧是不是伤着骨头了呢!
李富贵心里竟委屈起来,他折腾了一天一夜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是被太子揪了出来?!他就算认了栽赃的死罪,也是断断不能认私藏太子衣物的污名。这说去像什么样?他没那么变态!他自认有愧于太子,可他不过是想在这乱世里求个稳妥,但再怎么稳妥不稳妥的,偷人衣物绣鸳鸯那可是把老祖宗的脸都丢尽了的事,还藏人亵裤?这更是要不得!
……他李富贵行的有点歪,坐的有些斜,可他不是变态,这个罪他不能认!
李富贵呼天抢地地喊着冤枉,口口声声说太子的衣物是皇后指派的季公公偷的,与他无关。
灵武帝的老脸上病容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羞臊和气胀,一个脑袋都快憋闷肿上了两圈。苏河洲冷笑,剜了一眼李富贵,看向灵武帝道:“衣物上的汁水是山楂,这个季节山楂果并不常见,而李公公的居所内就有,那还是我看着他年老体弱,在这酷暑天里食欲欠佳精神恹恹,专门让御膳房送来的。可没成想,这人居然对本王抱有这样的居心……”
苏河洲稍作停顿,声音如丧钟般阴冷狠戾,“父皇,我有证据证明李公公是那罪恶之人!”
苏河洲心道,现在想来,这一切还要多亏那太监季路言的提醒。在他领旨的时候,那人冲上前来抱住自己,把昨夜的事情说了一二。
那人所言之事中,恰恰就有如何除掉了红夔花粉的原委。
季路言说发现常服上有一块污渍,不是他留下来的“爱的印记”,所以他犹豫着要不要洗干净,不料却发生了意外——荷包里的山楂果滚出来一颗被他不小心压碎了,正巧在那污渍之上,现在想来那污渍恐怕正是红夔花粉,然而山楂汁却偏偏瞬间溶解了污渍,季路言使了懒,索性用碎了的山楂果把污渍都涂抹了一遍,但想着果汁的污渍还是不太美观,所以在上头绣了……鸳鸯。
真是误打误撞,有惊无险啊,苏河洲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季路言还说,那个偷衣物的嫌犯在门口摔了一跤,撞到了肩膀。当时他就留意了一下宫里的下人们,唯有李富贵暗中总是不断去按压自己的肩膀。并且,“偷衣贼”的鞋底必定会留下山楂果的残渣,这就是证据。
苏河洲将此事摘摘拣拣,和灵武帝说的话里半真半假,但如今,太子和奴才的话,谁的可信,谁的又不可信?尤其是出了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情。苏河洲深知,灵武帝最忌讳的就是宫中风气不正,正因如此,皇后才会把那妖媚惑主的太监送到东宫,等着自己上钩!
事到如今,李富贵数罪并罚,今日死罪难逃。
但让苏河洲脑子愈发混乱的是,那个姓季的太监为何要这样做?这本是一次落井下石的绝佳机会,难道是他错怪了季公公?可那人分明是皇后亲自送来的,这人到底葫芦里卖了什么药?是为了获取自己的信任不惜送出李富贵的人头,还是……有那么些真心?
李富贵的鞋底果然有山楂果,而御膳房也查到了,确实有东宫南院配房的人前来领取山楂的记录,李富贵百口莫辩。
灵武帝自然不会把事情闹大,他虽然恼怒为自己祈福的红夔花被人祸害,但冷静下来,他也能猜到一二。这件事只能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那李公公头上才能两边都不得罪,他才能过一个安稳的晚年。
宫里的争斗不是一两天了,灵武帝看的明白却要装糊涂,太子不易,若不是太子后期一再犯错,他今日也不会如此失了理智,不分青红皂白。
看来,今天是他冤枉了太子。
苏河洲在宗人府待了半日,便被灵武帝亲自下令让人送回了东宫,并且对外宣称,太子非但无辜,还因为勤于政事大嘉褒奖,赏赐了不少东西。
灵武帝早就不想搅和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他一心只求自己能多活些时日。但圣上一句“无辜”,又大张旗鼓的赏赐太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在安抚太子。
经此一事,东宫不但未被动摇,反倒是扬眉吐气一把,这可气坏了皇后。
当太子回宫的时候,那额角虽然被太医精心料理过,但还是把季路言心疼坏了。他以往再混账不是东西,他家老季头儿动手也不曾让他见血,他实在想不明白这皇帝老儿是个什么尿性,居然对自己亲儿子狠毒到如此地步。
太子独自回了寝宫,但众人都发现东宫的老人李富贵李公公不见了踪影,大家心里虽有所猜测,可直到掌事公公季路言被提拔成东宫的首领太监后,众人才纷纷笃定了下来——季公公这是得了太子的信任,要平步青云了!
苏河洲在房内谁也不见,唯独召见了季路言——他还是不放心,他要再探一探这季公公的虚实。
季路言入了太子寝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太子的额头,连礼都未行就直接走到苏河洲身边,抬手摸了摸这小可怜儿的额头,“疼吧?”他说着俯着身子在苏河洲的伤处吹了吹。他那会儿离得远瞧的不真切,如今离近了一看,可是把他心疼的心肝都贴上了脾胃。
季路言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处何方,哪还顾得上讲礼仪尊卑,他兀自抱住了苏河洲,口中喃喃道:“河洲啊,你吓死我了,以后谁欺负你,你就跟哥说,老子揍死他!”
苏河洲只觉得自己的伤处突突跳着往外渗血,一颗心跳得飞快,想要发怒又找不到借口,想要打人又没有理由,但就这么让一个奴才抱着还直呼名讳,简直不像话!
这狗奴才当真是不怕死,狂妄得很!
他不知道的是,季路言心里把他当做了夹缝里求生存的小白兔,到处受气楚楚可怜,前有狼后有虎,活的朝不保夕。
季路言越想越替苏河洲难受,“河洲啊,你还有哪儿受伤了?”说着他就要撩开太子的衣袖检查,苏河洲赶紧握住自己的衣袖,只是还未等他出口呵斥这胆大妄为的无耻之徒,季路言叹了口气道:“昨夜,我在榻上等了你一夜……孤枕难眠,算了,这也不是你的错,来,你一夜也未休息好,今日又受了大半天的委屈,要不我给你按按吧。”
说罢,季路言自己蹬掉鞋子上了太子的床,盘腿坐好,拉扯着太子躺在他腿上就开始按摩。
他对自己的按摩手法还是很自信的,而他此刻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纯粹——没有一点风月心思,只是想好好安慰眼前人。
苏河洲怔愣着躺在自家首领太监的腿上,他的恼怒像是被人突然掐断了似的,无论如何也连接不起来了——印象中,只有奶妈和先后秦皇后抱过自己,可就连秦皇后的拥抱也只是在遥远的儿时,早已远的看不清了。
季路言两手在苏河洲的太阳穴上轻轻地打圈,眼中满满都是疼惜。这让苏河洲无论如何也发不出火来,早已遗忘的私欲此刻豁然复苏——他想要甚至渴望这样的“关心”。自古天家薄情,亲生父子、一奶同胞无一例外,季路言不过是一介太监,一个外人,还是一个来路不明可疑的外人,但好像,他的关心是真的。
苏河洲渐渐闭上了眼睛,生理的困倦和心理的疲乏翻涌而来,他就这么在季路言的怀中睡了过去。
看着苏河洲的睡颜,听着他平稳但沉重的呼吸,季路言手中动作没有停,他抬头望着床围上的流苏挂件出神——
苏河洲活的很累,要怎么才能让他开心一点呢?季路言心想,上一个苏河洲让他心疼又温暖,这个苏河洲让他心疼又佩服。他喜欢苏河洲,越了解他越喜欢,越喜欢就越想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和对以前的床/伴不一样的好,不是付出物质,是用心。
季路言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是栽到了这个人手里,但是他认了。与上一世的亏欠无关,只是这两次穿越而来的接触,他的心,已经彻底不由己了。
他抚平了苏河洲紧皱的眉毛,静默无声的室内却是让人心安的味道,窗外的阳光慵懒漫漫,透过窗格洋洋洒洒地铺陈在室内一隅,院落里的茉莉花香幽微入鼻,门前的九里香被微风蹭掉几许,偶尔从眼前划过倩影,夏蝉趁兴偶鸣三两声,怀里的苏河洲终于不再皱眉……
季路言觉得无论是过往的现实生活,还是不断的穿越之旅,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宁静平和,他可以什么都不想,只是看着苏河洲,心里就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东宫太子要上位9
苏河洲睁眼,惊觉窗外的天色已经变得柔和——他这一觉竟然睡到了日头西斜?即便今日宫中的大宴因皇后遇刺而被取消,可无论他是否上朝,宫中是否有事,这是他过往二十几年生活里从未有过的安眠与放松。
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放纵了。
他动了动身子,忽然觉得腰间沉重,苏河洲抬手一摸,大脑瞬间清醒,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儿!
这是人的胳膊,是……那个太监吗?他们同床共枕了?!他、他……
苏河洲关节失灵地缓缓转过身去,入目的便是季路言的睡颜,也不知那人梦到了什么,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那笑容十分有感染力,不同以往魅惑风情的笑容,这几乎算不得一个笑,却比阳光还要暖人,比佳酿还要让人沉醉。仿佛只是看着这样一个淡淡的笑容,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任何烦恼。
苏河洲不禁皱眉,这样的感觉很危险,也很诱惑,让人想要上前一步,可向前,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禁忌。
他可以不迁怒这个人的大胆逾矩,但他不能纵容自己往前再去,他拿开季路言的手,用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
不知是不是季路言在睡梦里感受到了什么,明明闭着眼睛睡得正酣,两只手却在床榻之上来回摸索起来,动作有些不太灵光,但却像是丢掉了什么重要东西似的,显出几分急切,直到他摸到了苏河洲的脸。
……两只手开始无意识地替苏河洲按摩太阳穴。
苏河洲:“!”
这是有多喜欢伺候人?离开一会儿都不行吗!苏河洲捏紧拳头,但转念一想还算了,念在此人有功,既然他有服侍人的爱好,本王权当赏赐了。
于是苏河洲目光戒备,但放松了身子“赏赐”起季公公来。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怀疑这个姓季的太监是不是在假寐,否则……为何越凑越近?
他堂堂一国太子居然就要让人给挤下床去了,这不是造反是什么?!可那死太监一叫叫不醒,二推推不醒的,而他面对的好歹是一个暂时有功在身的人,骂,那不合道义;打,师出无名……
苏河洲正愁着去哪儿找个由头治这登徒浪子的罪,那人就瞌睡递枕头,居然得寸进尺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这狂妄之徒觉得他这个太子宽厚仁德,还是仗着身揣功劳有恃无恐,这怎么还蹭开了呢?
季路言梦见他在给苏河洲按摩,按着按着两个人就不对劲了,有些要擦枪走火的苗头——苏河洲看他的眼神越来越贪婪,尽管他早就知道自己的魅力凡人难以抵挡,可这一回,苏河洲好歹是太子吧,太子是不是该有点天赋异禀的忍耐力?
他都做好了细水长流,用心感受的准备了,可这苏河洲倒好,按捺不住了,要打算跟他走肾了。他“活”着的时候走肾走的太多,结局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光是走肾,走到最后,就离真心越来越远。季路言是真的悔过了,他青灯苦佛地参悟出“性是助燃剂,不是主旋律”这一人生真谛,可苏河洲为什么要把他往沟里带呢?当他是柳下惠?他不是!他现在是“劳改”阶段,是靠着为数不多的自制力在拴着自己呢。
梦里,他都躲着苏河洲的吻了,忍受对方的投怀送抱已经让他到了临界点,这人怎么还不知风险往上凑?
“算了算了,那就亲一下,你别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了啊,多的不给了,我是和你谈感情来的,你别胡思乱想。”说着他迷迷糊糊地就把苏河洲的下巴掰过来,冲着那人的下巴亲了一口。
苏河洲如遭晴天霹雳,他的侧妃都不敢如此僭越,这一个太监怎么敢!关键是此人一身放浪招数,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一想到这个,苏河洲心里顿时起了火。季路言是皇后派来的太监,必然是皇后身边的人□□过的,而放眼整个皇宫,只有一个人如此污秽不堪——
七皇子,季路言是老七的人!
像是突然吹过一阵猎猎秋风,卷来了无数枯枝落叶,将苏河洲心里的火苗“轰”地一下烧了个通天亮。
他伸手就要去掐季路言的脖子,但看着那亲了他之后,变得更加满足的笑容,他怎么也下不去手。
从小到大,但凡他苏河洲有的东西,那老七总是惦记的要紧,要不是这身四爪蟒袍只能是太子的,怕是老七也想要穿上一穿。老七的人?那正好,他就收在身边了。老七借由皇后之手从他身上攫取了多少好处,他也要一样样地拿回来!
第一个,就先拿七皇子栽培的“玩物”。
“起来!”苏河洲不耐烦地抓着正睡得香的季路言,把人直接拉坐起来。
“不要……困……”季路言一夜没睡好,难得补个觉,自然是非要睡够了不可。任由苏河洲怎么拉拽,他就跟没长骨头似的软踏踏地往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