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滋味,这个人,每一处。
苏河洲心慌意乱地封印了“妖僧”,灌了丹丸,上了药,呼吸急促却不敢发作,他硬是把自己变成了龙形,任由暴戾烦躁的情绪在体内游走。巨龙匍匐在和尚的身侧,睁开眼睛看着那张熟睡的脸,渐渐地,巨龙周身张牙舞爪的黑雾变得清浅,他往前凑了凑,把那颗光亮圆溜的脑袋收在了自己的下颌之下——从脑中剔除了那个不知清规戒律为何的和尚,只留下那双认真闪耀的眸子。
不知不觉地,苏河洲也跟着睡着了。
季路言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醒来后颇有几分要脱胎换骨的意思,倒不至于身轻如燕,毕竟肌肉还有些酸痛,但如履平地是不在话下的。
他心中疑惑:我昏迷之前,不是觉得自己骨头都要断了么?怎么……我竟然这般年富力强,能干耐干?
想到这里,季路言羞臊的恨不得钻床底,他的第一次,太惊心动魄,太耸人听闻,太……差点就有去无回了!季路言暗暗发誓,这种事,下不为例,他的几十种死法里,若是加了一条被人干死的,那可真是光宗耀祖了。
然而身体几乎没什么异样,季路言的心里却不平起来。他甚至怀疑那没完没了的纠缠,只是自己日夜所思夜有所梦的臆想。
季路言把被子掀开一条缝隙,发现周遭并没有人,他也顾不得想那条疯狂的巨龙在哪里,伸手想要摸索自己的衣物,却突然想起……他那身丑陋的黑袍子早就被那条巨龙给撕得粉碎了。
就在这时,季路言手边摸到了柔软顺滑的布料。一身白色素纱长袍,仙气飘飘,材质上乘,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他手边,上面还摆着他的佛珠。
季路言噙着浅笑穿戴整齐下了床,没走几步,便看见了玉石桌上摆放着一碗清粥,两碟小菜。他一看就知道这是苏河洲给自己准备的——和尚的斋饭。
他慢慢地喝着粥,夹起一根汤汁鲜浓的白菜,嘴角缓缓绽放出的笑意变得愈发浓郁深刻起来——开水白菜,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苏河洲时,他教那人做的。
原来,有些东西在冥冥之中,似是巧合,却都是有迹可循的因果。
吃饱了,季路言也不知道在这让人面红耳赤的房间里还能做些什么,于是起身想要去外面看看。只是他刚一开门,忽然一阵狂风大作,将他连摔带打地“推”回了屋内,房门“砰”地一下紧紧合上。
一阵白光,周身带着湿漉漉寒气的白色大龙闯入房间,变戏法似的突然出现在季路言眼前。
大白龙缠绕在季路言的身上,一颗巨大的龙头恹恹地搭在他的肩头,季路言先是一尴尬,后又低笑出声,他的笑声像是惹恼了巨龙,那龙须飘了飘,最终垂下作罢,但那龙头傲娇地偏到一旁,仿佛拿自己当作了高傲矜持的天鹅,只留下一个后脑勺对着季路言。
季路言摸了摸龙头,心说,他怎么就忘了呢?苏河洲可是一个容易害羞的人啊,做演员那会儿被他言语调戏两下,就羞的要哭;做乱世太子那会儿,被他用脚勾弄几下就周身红成了羞答答的玫瑰。
如今做了真龙,尽管被人吃干抹净的是自己,但这大白龙别别扭扭的样子,不是害羞了是什么?季路言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好生伟大,为了真爱“舍己为人”献身了不说,还要反过来安慰那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破门而入烧杀抢夺的“敌军”。也亏得是他身强体健,现在神清气爽才有这工夫,若是自己身体有个三长两短,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算了,季路言心想。于是他挠了挠大白龙后颈的龙鳞,温柔哄道:“河洲啊,你这是在做什么?玉龙盘金柱?”
季路言发誓,他真的只是做了个十分形象的比喻而已,完全贴合现实状况,只是他这话让苏河洲却听出了别的意思,想到了不该想的画面。他刚泡了寒泉让自己冷静,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听下来,他刚刚去泡寒泉就显得有些多此一举、白费力气了。
心猿意马的龙尾不自觉地紧了紧。
季路言察觉到不对,捏着手指弹了弹大白龙的后脑勺,声音故作愠怒道:“松开!要么就变成个人缠着,你这龙身那么大、那么沉,缠得这样紧……做什么?我俩演一串烤面筋吗?!”
龙头猛然偏了过来,怒睁着眼睛,龙鼻喷了口粗重滚烫的热气,龙尾略微松了松,若不是这身刀枪不入的皮甲,怕是已经红透了脸。但巨龙就这么略带警告地看了一眼,然后又偏过头去,那样子明显是不想理会季路言,只是龙头依旧放在季路言的肩膀上。
季路言好像懂了些什么,回顾自己第一次和人上床,事后也是这般不知所措,想留不敢留,想走又不好走的模样。季路言揉了揉大龙的后脑勺,甩了甩头想要驱逐脑子里的废料,他叹了口气道:“是不是我今天去哪,你都这样?”
大白龙依旧不出声。
季路言又道:“那我可以出这个门吗?”
大白龙尾巴猝然紧缩。
季路言挠了挠龙鳞,觉得自己如同在逗弄家里的小狼狗——几年前还青涩、知道什么叫脸的小翠。
季路言:“在这里好无聊。”龙尾又紧了几分,于是他赶紧说到:“那你就这样‘管’着我,带我一道出去走走看?我参观参观你家也不行吗?你都把我里里外外掏空了,又不与我说说话,我就这么一个小心愿也不行吗?”
季路言声音黯淡,半真半假地耍起了道德绑架,又道:“还是说……河洲,你根本只是把我当做一个随时可以丢掉的玩意儿?不理我,也不许我出这扇门,等到你腻了,就又想把我杀了,灭了……”
大白龙回头,眼睛瞪成了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龙须抖成了宁折不弯的出鞘宝剑,气鼓鼓地亮了亮尖牙,忽然又把头偏向一边,只是这回尾巴松了松,推着人出了门。
季路言身上缠着一条大白龙,出了苏河洲的寝殿。
众精怪一见登时傻了眼,他们还在琢磨圣僧的后事——给圣僧准备水晶棺的尺寸……应该是个完整人的长宽高,还是一个小盒子把碎块一装了事呢!
但眼前是个什么光景?!
他们的三太子,那个性情暴戾凶残的三太子,居然安安生生地盘着圣僧从自己的殿中出来了?!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还很和睦?!
明明应该退避三舍,可好奇心作祟,人人又都想探究一二,众精怪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圣僧“驮”着他们的三太子殿下,旁若无人地在龙宫里四处闲逛,赏风看景!
也不管三太子是要临终关怀圣僧,还是被圣僧所感化,老龟精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他要去禀报老龙王,三太子……三太子已经好几天没有发脾气了,就在龙宫安分守己,竟然没有去危害人间!
季路言觉得哪里都十分新奇,他指着一条小鱼道:“河洲,你当龙的时候,就是吃这些吗?”
大白龙不理会,季路言也不觉得有什么,又拿起一朵火红的海葵放在了大白龙的头顶上,“河洲,你发脾气的时候就这样。”说着他两手各拎直了一根海葵的触须,“怒发冲冠的头顶着火,哈哈哈……”
大白龙一甩头,扔掉了头顶上的海葵,龇牙咧嘴地看向了季路言,那双铜铃似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十分骇人,突然,巨龙的下颌在季路言光溜的脑袋上蹭了一下,冷笑一声又偏过头去。
季路言:“……”
他现在是个和尚,没头发!他为什么要自取其辱?!
二人沉默地又走了一会儿,季路言发现石壁上有一排巨大的水晶球,散着幽幽荧光,像是路灯一样。他伸手拍了拍水晶球,侧头看着苏河洲道:“河洲啊,神话故事里的龙,不都爱玩儿个珠子啊,球啊什么的?你玩儿不?你要自己玩的无趣,我跟你来一局?足……蹴鞠会不?我教你啊!”
苏河洲:“!”
当他是什么了?三岁小儿?豢养的宠物?这个妖僧,得寸进尺的好生厉害!
“轰隆!”
只见龙尾一扫,石壁瞬间成了粉末,水晶球早已化作烟尘!
季路言一怔,但随即上了火——他好心好意地逗苏河洲,这小暴脾气还来劲儿了!一想到自己被那人横着糟蹋,竖着蹂/躏的,哪怕记忆不完整,也不妨碍他记得第一回那钻心刺骨的痛!
“你横什么!”季路言一把掐住龙脸,把龙头生生扳向自己,“你知道自己的行为叫什么吗?叫吃了就走,提起裤子就不认人!我就是你拿来寻开心的玩意儿,你也不能这么对我,谁的真心活该被人糟蹋了?啊!”
苏河洲:“……”
谁敢这么捏他三太子的脸!
苏河洲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躁脾气,龙身一紧,腾空一跃,卷着人就在这龙宫里横冲直撞。
季路言的火气在急速后退的场景里烟消云散,他只能本能地抓紧了苏河洲的龙身,大气都不敢喘。
大白龙闯进了嶙峋的礁石丛中,龙尾把季路言和石柱缠在一起,龙头后仰着,恶狠狠地盯着这个以下犯上,不怕死的妖僧!龙身四周散发着前所未有的黑雾,四周瞬间变得昏天黑地。
季路言大惊,这要吃人的表情让他不自觉地开始诵念起经文来,只是他念的磕磕绊绊,似乎功效也大打折扣——巨龙周身的黑雾虽然有所收敛,但依旧恣意妄为。
季路言心想,完了,这是又毒发了!他是不怕苏河洲真会把他怎么样,他只是担心蛊花毒发作的如此频繁,会对那人的身体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
季路言挣扎着上半身扑向苏河洲的龙身上,紧紧搂着对方的颈子,紧张担忧地拍着巨龙的后脊梁,口中喃喃道:“别急别急,我不该冲你发火,我错了,错了……”
都说急火攻心,若是体内有毒,越是情绪激动,毒素越是蔓延得迅速。
没有什么比苏河洲健健康康的重要了,季路言心里慌乱。
苏河洲的龙身身形一颤,那个迫切的拥抱让他大脑一瞬间空白……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一切都变了!
苏河洲顷刻变作人形,双手托起季路言的腰身,将他的衣袍一掀,以雷霆之势侵占了去。
季路言大骇,心中有苦难言,他这好歹是刚被吃透了的,这狗东西就不会温柔一点吗!就算他不会拒绝,这样下去会有心理阴影的!
“苏……河……洲!”季路言声音破碎,咬牙切齿道,而后一声叹息:“你轻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敢问圣僧要不要6
苏河洲疯狂地索取着,仿佛这一刻他脑子里只有如何让那人哭出来,其他的情绪统统无所踪影。
他不想说话,也不想理会眼前人如何叫嚷求饶,他只想体会那种前所未有的温度和紧致——让他疯狂,让他迷恋。
苏河洲以为这绣花枕头似的和尚这一次怎么也会反抗,起码埋怨他两句,可这和尚不仅没有,还说“轻点”。
他怎么轻?他都要疯了,他控制不住自己!
感受到对方喉咙里发出隐忍克制的声音,苏河洲只觉得不解气——那人嘴里叨叨个没完的时候,他觉得心烦;那人忍着不出声的时候,他觉得心更烦。
于是,苏河洲猛地一口咬住了季路言的咽喉。
舌尖一点点舔舐着那上下滑动的凸起,甜味入口,堪比琼浆玉液——那是血的味道,曾经会让他杀意四起的气息,如今却让他只想眼前这一处好光景。
因为那是季路言的血吗?是因为他不拒绝吗?是因为他……有什么不一样吗?
苏河洲脑子里越乱,下手越没个轻重。
季路言承受不住,终于出了声:“苏河洲,我不行了……”
苏河洲心道:怎么可能不行!我给了你那么多补药仙丹,连龙鳞都给了你!
他不管不顾地继续发狠。
四周的海水渐渐起了漩涡,一圈圈地向外荡漾而去,漩涡的中心是两朵上下沉浮的白花。白色衣袍互相交缠,呼吸时断时续像濒死的鱼,似有今天没来日的癫狂互相喟叹。
就在这时,季路言浑身抽搐起来。
苏河洲伸手向下一探,手中的淡粉色血液变得异常刺目,他咬破了和尚的喉咙,可他的唾液也可以在瞬间止血,但那人的下半个身子……又出血了?
那一夜,那人便出了血,当时他用了随身的丹丸塞入,可现在他身上没有任何药物,该怎么办?
苏河洲停止了动作,看那臭和尚一脸惨白软在自己的怀中,双眼紧闭,几近毙命的模样,他伸手探了探那和尚的鼻息,尚有微动,可他心中却并没有松上一口气——他的龙鳞难道不管用吗?这人不是灵珠子转世的圣僧吗?身体为何如此差劲?
“苏河洲……他妈疼……疼得要死……要死了……”季路言苍白的嘴唇磕绊,意识涣散,像是每次穿越到了三月之期的末尾那般,他毫不怀疑自己就快要“意外身亡”结束这次穿越了,这可让他如何放心得下?
季路言以弥留之际的飘渺思绪想:苏河洲的暴戾乖张难道就是他的本性吗?不,不是的……苏河洲不是那样的人。那他的毒呢?我如果不在了,苏河洲往后会怎么办?他的怒火发泄在我身上,我是可以承受后果的,可若是苏河洲去危害三界太平,遭受天谴,被贬到畜生道怎么办?!
“河洲啊,还生气吗……好些……了……吗?”季路言说完便彻底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