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鸿涨红了脸,好似被这些噪音缭乱了心智,跌跌爬爬地靠到尘谒身旁喊道:
“圣僧,这些是什么声音!还有这周围的场面怎么,怎么都在变幻晃动啊!”
他险些站不稳,全靠着紧紧抱住尘谒的腰,才不至于被颠倒混淆的场景吞噬。
反观尘谒,原封不动地坐在原位上,降魔杵嗡嗡鸣响,他自巍峨不动,目光沉着除了被苏鸿抱住之后,他额角下意识地一跳。
“圣僧,你为什么要提前和我揭露这件事的真相呢?”
坐在二人对面的桥姬抚摸着自己的肚皮,怆然一笑,“哪怕,哪怕再晚两三个月知道也好啊,我可怜的孩子还能再多活两三个月”
尘谒眉头微皱。
下一刻,桥姬起身,在颠倒混乱的时空中突然仰头凄厉地尖叫起来,好似将全身的力气都吼叫了出来,诉尽她的悲伤,诉尽她的愤怒。
然后一个高挑曼妙的身躯,突然化作了一摊血肉模糊!
苏鸿惨白着脸,抱得尘谒更紧了:“她,她怎么变成一摊了!!!”
尘谒想站起身,无奈苏鸿将他抱得非常紧,掌中降魔杵嗡嗡作响,好似已经做好了除鬼的准备了,它非常兴奋!
“放开!”
尘谒低头猛喝了苏鸿一声,苏鸿一抖,下意识地松开了尘谒,不料他松手的一瞬,立刻被吸入了混乱的时空!
“尘谒圣僧!!!”
尘谒猛地一抬头,只见到青年惊慌失措的面容在黑暗中消失不见,连带着最后惊恐的喊叫也被掩埋消匿。
尘谒眉头紧皱,心中的暴怒升腾翻涌!
降魔杵重重锤击地面,佛光万顷,顿时震荡四周。
桥姬刚刚化作一摊血肉的位置似乎被佛光照耀到,重新凝结起身体,化作一个浑身是血的红衣美人,哭着低吼道——
“世人无情!!!”
尘谒握紧降魔杵,双目微睁,一瞬间,法相庄严,再将这红衣女鬼涤荡一遍!
桥姬血泪恒流,怆然发问:
“你是圣僧,你是佛门弟子,你们所说的普度众生,渡得究竟是哪一生啊!”
第644章 是妖僧,才不是圣僧!(17)(shukeba)
“你是高僧,你是佛门弟子,你们所说的普度众生,渡得究竟是哪一生啊!”
桥姬根本不是尘谒的对手,尘谒只是绽露了宝相,她就七窍流血,却不狰狞,反而显得凄惨无比地匍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问道。
反观尘谒,一身素袍银发,好似无一物,亦不惹尘埃。
他轻轻抬眼:“贫僧尘谒,以杀铸佛身。”
桥姬怔忪。
只见尘谒松开手掌,降魔杵徐徐升入天空,宛如一朵绽放开的金莲,佛光四溢。
桥姬瞬间醒悟过来,哭泣着吼道:
“这天下多得是作恶多端却逍遥自在的恶人,成了鬼的多是求而不得受尽欺辱的好人,你既然以杀成佛,为何不去杀那些人!”
尘谒漠然抬眼,一屏一息之间皆是佛光。
“万物自有因果,贫僧虽不渡人,却可替施主转达一道因果。”
言罢,降魔杵的一片金莲叶激射金光,不容抗拒地落进桥姬眉间。
桥姬凄厉嘶吼,只听得尘谒轻轻说道:“这一叶金莲,保你不受地府惩戒,给你指条明路。”
桥姬怔忪。
她感受到了佛光带着浓浓戾气的佛光。
尘谒伸手收回落回来的降魔杵,银色发丝缭乱下,一双狭长的双瞳寒光流溢:
“冤有头债有主,若无因,怎有果?
马有斌已转世投胎几个轮回,你难道不想去找他讨回你未出世的孩子的命?”
他说完话,整个混乱的场景归于平静。
桥姬还站在原地,不再七窍流血,不再一身血红,额前的金莲叶片看似洋溢佛光,好似经历了一场度化,可只有她知道——
这佛僧
这法器
还有这妖僧!!!
透着比她这个鬼还要彻骨的阴寒!!!
尘谒目光淡淡扫过木然的桥姬,走到她身旁,清冷说道:
“姑娘何时愿入轮回,贫僧不予过问,但现在,姑娘的主子还想让贫僧看完这场戏,烦请姑娘不要阻拦。”
桥姬宛如被开水烫了一般,蹭得避开尘谒身旁,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人。
心细如发,狠若蛇蝎
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成为佛门弟子的?
桥姬伸手,颤颤巍巍地替他打开一道阵法:“圣圣僧请”
尘谒微微颔首:“有劳姑娘。”
他毫不犹豫地踏入法阵,虚幻的场景霎时消散。
桥姬惊恐不已地爬出凋敝漆黑的东厢院:“公子,公子快逃”
呢喃到一半,她猛地住嘴。
完了,公子还有她们,都还在接下来的幻境中等着那妖僧呢!
一个被鬼惊恐地称为妖僧的人——尘谒踏出法阵,发现周围的场景又变了。
不似花街那么热闹,这是一座中规中矩的宅邸,如同溪鸣寺原本的模样。
看这模样,恐怕也是一个大户人家。
然而尘谒还未走动,便感到不远处的树荫下藏了一个人,在昏暗的月色下,若不是尘谒修为高深,几乎看不出来。
尘谒眉头微皱,看那人的身形似乎不是苏鸿,忽而敏锐地听见不远处的院落中,传来丫鬟的尖叫声——
“你是何人!”
第645章 是妖僧,才不是圣僧!(18)(shukeba)
“你是何人!”
树荫下的人似乎愣了愣,随即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院子。
尘谒刚想追着去拷问一下对方,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委屈叫喊——“误会呀!”
是苏鸿!
尘谒眼神一厉,瞬间素袍翻飞,一跃而去!
苏鸿被三四个丫鬟围在中间,为了充分发扬他谦谦君子的良好做派,他两手抱头,委屈地喊道:
“姑奶奶们,我真的无辜啊我就,走错路了而已,谁知道这是你们夫人的院子啊!”
尘谒站在院墙之上,借着夜色遮蔽了自己的身体。
他两眼微眯,看戏一般看着院中。
那几个丫鬟明显不信苏鸿所言,最后,一位身穿翠色袄裙的女子从屋内走了出来。
温婉淑丽,却是愁容半展。
“夫人,这人鬼鬼祟祟躲在院中,被我们发现了!还请夫人处置!”
大丫鬟怒气冲冲地报告。
好似苏鸿脑袋上已经被贴了一个登徒浪子的标签。
苏鸿赶紧解释:“这位夫人,在下刚刚睁眼便在院中,因为不认识周围,所以乱入了您的院子,您大人有大量,请原谅在下的鲁莽吧!”
那位夫人闻言,微微一怔:“你并非主动前来?”
尘谒见苏鸿呆了呆,随即立刻狂点头:“没错!”
反正被鬼送来的也不是他的错咯!
可还不等夫人开口,院外已经传来了一声笑言——
“大夫人院中今夜怎得如此灯火通透咦!竟然有个男人!”
尘谒眯眼,只见从院外走来几名女子,各个眼中不怀好意,见到苏鸿的一瞬间,好似黄鼠狼见了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母鸡。
真的手无缚鸡之力么尘谒挪回视线,深深凝视苏鸿。
只见苏鸿一脸茫然地看了看两边,那位被唤为大夫人的夫人脸色刷得白了起来。
“你们怎得今夜会突然到此?”
几名来者不善的女子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笑着走出来,说道:
“如果不是今夜兴致突起,想约大娘子去赏个月,还不知大娘子竟有这种雅兴,独自约了个小面首呢。”
“放肆!二娘子三娘子,你们不请自来,还不分是非,谁容得你胡言乱语!”
大娘子愤怒地低声呵斥,她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而苏鸿茫然地看着这一幕,好似完全不知道自己卷入了什么纷争。
二娘子三娘子互相看了看,讥讽笑道:
“大夫人,说话可得讲良心啊,我们不请自来的确不妥,但若非今天我们来了,恐怕老爷至今都不知道你背着他养人呢!”
在这个时代,不守妇道,是极大的罪责。
苏鸿赶紧出言:“几位夫人,你们误会了,我真不是来同这位大夫人幽会的,我,我应当是受人陷害了!我和这位大夫人都是无辜的!”
尘谒眯眼看着他拙劣地解释,心中冷冷评价:蠢货。
二娘子三娘子听到苏鸿发言,更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呵,姘头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姘头了!我们这就去叫老爷,看看到底是谁不分是非!”
第646章 是妖僧,才不是圣僧!(19)(shukeba)
“呵,姘头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姘头了!我们这就去叫老爷,看看到底是谁不分是非!”
二娘子三娘子大呼小叫着转身去叫人了,一时间,整座府邸被闹得鸡犬不宁。
苏鸿僵硬地来回左右看着,小心翼翼问道:“这位大夫人,您的家事似乎还要处理很久,在下可否先行离开?”
丫鬟们狠狠瞪了苏鸿一眼,苏鸿满脸委屈和不解!
尘谒立在树荫蒙蔽的墙头,冷眼睨着苏鸿的反应不得不说,这样的演技,作鬼真是可惜了。
若不是他的降魔杵第一眼就辨出了苏鸿的身份,恐怕连他都要被这样的演技给骗过去。
“你若是能跑得掉,就跑吧。”只听得那位翠衣的大夫人轻轻叹了一声。
丫鬟们顿时惊讶不已:“夫人!他若是走了,谁来证明你的清白啊!”
苏鸿也怔怔地看向大娘子。
大娘子惨淡一笑,朝着那几人离去的方向,轻声道:
“她们既然来了,必然不会让我好过,无论这位公子究竟是有意而来,还是无意被卷入,都没什么关系了。”
旁观着这一切的尘谒双眼微眯。
是个有慧根的女子。
可惜于尘网中自缚。
尘谒抬眼,只见不远处黑压压来了一群人,应当是早有准备,所以一叫就来人了。
这个时代,对女性非常不宽容,不宽容到严苛的程度。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随子,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位大夫人被发现院中藏有陌生男子,定然会引来轩然大波。
可她却哀婉地等着那位老爷的到来,好似等待心中的一个裁判。
何必呢?
尘谒左手腕放下一串菩提佛珠,缓缓盘捏,眼睁睁看着那位尚算青壮的老爷走进院子。
这位老爷大概三十出头,一身玄色衣袍压得院中的灯火光线都暗了下去,面色虽然严肃板着,但看得出,十多年前必然也是一位英俊的男子。
苏鸿懊恼不已,他本想在这位老爷进院子前溜走的,但那两位娘子在院门口安排了奴役,他只要稍稍想出去,就会被对方举起木棍呵斥进院子。
大夫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麻木不已。
“阮阮!”
那位老爷刚进院子,就沉声呵斥了一句。
丫鬟们纷纷颤抖着跪下行李,只有大娘子陶阮阮站在院中,面容平静,无悲无喜。
“哟,大夫人见到老爷也不行礼,今儿是想正一正你正室的威仪么?”
站在老爷身后的二娘子阴阳怪气地问道。
三娘子也赶紧添油加醋:“是啊,老爷特意来东院看看大夫人,都没责怪大夫人院中有一个成年男子了,大夫人居然还敢甩老爷的面子?”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分分钟把陶阮阮塑造成了一个恃宠而骄,豢养面首的泼辣女人。
苏鸿越听越不对劲,忍不住打断:
“两位夫人误会了,我不是”
“住口!”
那位老爷突然勃然大吼,院中霎时一片寂静。
老爷走到软软身前,看着苏鸿,似乎极有耐心地问道:
“阮阮,这是何人?”
第647章 是妖僧,才不是圣僧!(20)(shukeba)
“阮阮,这是何人?”
老爷刚问完,尘谒便看到苏鸿伸长脖子,随即又缩了回去。
好似想再来一遍自我介绍,却想起刚刚那声低喝,犹豫着被吓了回去。
尘谒眯了眯眼。
如果说这不是演的,那苏鸿一定是自己见过的最怂的鬼王。
但如果是演的,苏鸿竟能将这些细微的小动作全演出来
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等尘谒思索出结果,陶阮阮已经缓缓开口:
“老爷,你心中不是已经有了思量了么,又何必来问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