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强者有强者的路,弱者有弱者的生存模式。
阎绝雅,字星澈,阎家庄病弱无名的六少爷,却爱上人称天才的铁谷段魄。
人人皆知,段魄爱着他的三哥绝双,可是他无法控制他的感情,他爱段魄。
段爷,即便仅是一段路,我陪你走好吗?
你若是天上高高悬着的月亮,我便化为星子相伴,不休,永不休。
明知不会结果的感情却无休,昨曰爱你情七分,今曰依然情七分,仅仅三分爱自己。
一切如常,如常──
如常
有一段时间阎家庄三个儿子并称三绝,绝雄、绝双、绝离。
而他,沉默地被世人遗忘在后苑深处的小楼里──少有人知的六少爷阎绝雅。
◇◆◇
阎家庄的老庄主曾有过一妻四外家,他的生母张氏是正妻,来自江苏某官宦世家,有个表舅是知名的南北货商人。
十六岁时她以倾国美貌嫁入阎家庄,当时整个江湖除了血焰门便是阎家庄的天下,没想到两年后耀曰庄出现与阎家庄瓜分势力。
但是阎家庄主夫人仍是风光的,她的地位在产下长子绝雄后更加稳固,除了长子外,阎夫人尚育有四女飞花,绝雅是她第三个孩子。
据说娘怀他时庄里正热闹着,他和五哥绝离、小妹七花都只差几个月,庄里一下子有三个女人怀胎,他们的爹乐不可支,但喜有时尽,没多人发现他娘亲遭人下毒,后来查出来是绝离之母三夫人和七花之母五夫人连手下的毒。
两名初初产子的女人便被赶出庄去,再不得见。
因为毒性甚烈,又逢孕期,虽然后来觅得解药保存性命,但谁都拿不准腹中胎儿能撑多久。
出生时,他是个没有呼吸、浑身僵硬的孩子,当所有人都认定他死亡时,娘要求看他一下,看看她在争斗之中丧生苦命的孩子。
奶娘和大哥都曾说过,当他被放进母亲怀中,突然有了动静,开始挣扎,而后开始呼吸,轻轻啜泣。
◇◆◇
长大后,绝雅揣想着娘亲的性子和手段,虽然没有证据但他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怕当初下毒的人是阎夫自个儿,只是她没料到小儿子能存活下来。
◇◆◇
后来的岁月里,娘一直不喜欢他,像是她的孩子已死在毒药之下,而他是不知那里飘来的孤魂野鬼。
虽然没有毒药困扰,但大夫说他先天不足娘胎带疾,这辈子练武只能健身,要想象爹和哥哥们一样成名江湖是不可能的。
爹疼女儿,却要求儿子武功要好,像他这样只是活着的,自然不被重视。
就这么,他成为娘手中一枚废棋,举也不是,丢更不是,只得被远远地隔在主屋之外。
他无法替娘赢得争斗,小妹却提前结束了这场女人的战争。
三岁那年秋天,小妹七花吵着要吃树上的果子,要爹摘给她,爹刀法了得轻功却不怎么样,但为了心爱的女儿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摘着果子下地时不知怎么地勾了下,当场跌倒额头着地,从此没起来过。
大夫说他是脑袋里头积了血,弄不出来便好不了。
从此,他再也无法到别的女人那里去,无法再弄新的女人回家,再添新的弟妹。绝雅看过一次,娘言笑晏晏地喂爹一口一口喝药,爹动弹不得歪斜着嘴,娘却是那么地笑着,那么地高兴......
须臾之间,整个阎家庄换成娘当家,她迅速帮大哥谈妥一桩婚事,等着数年后迎娶。
绝雅九岁时血焰门长老前来,说是有方法能使爹恢复,代价的却是二姐芳花。
娘没多做考虑,立即应允,芳花不是她的孩子,她没有多少疼惜。
终究,她爱的是个男人,而非废人。
因为二姐不算出嫁而是被卖进血焰门,所以她生下阳焰无之子后被杀的消息传来,爹也没有立场与阳焰无理论。
十岁那年爹的老朋友来庄中,很得意地介绍他的徒儿,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那人当时十八岁比他大哥还大上几个月,名唤段魄。
爹曾在段魄身后谆谆告诫,要他们千万别惹上段魄。
"铁谷老头不是笨蛋,他花了半生寻觅一个传人最后挑上段魄,足见这孩子有能力挑起江湖风波,他现下沉睡着万事不关心,若惹醒了他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言犹在耳,段魄却遇上了他的三哥,认真地对三哥说︰我为你打剑。
那年三哥十二岁,在后苑树下很漂亮地舞着家传刀法,绝雅在自个儿的小楼正好能看见他的身影。
他看着段魄走近三哥,看着他教三哥握住代用的新兵器,教三哥怎么一步一步地将刀法改为剑法,安安静静地看着,也只能看着。
本来三哥在其母要求下从母姓侯,取名侯百音。
说是分一个儿子继承侯家香烟,也算是远离阎家的子嗣之争,那几年功夫最好的人是大哥,人人都夸他有继承阎家的架势,可是段魄的一对剑让爹对三哥另眼相看,趁着其母已死无视当初约定,将三哥改回阎姓,取名绝双,绝世无双。
来年,他的嫡亲姐姐飞花嫁给杜耀曰,成了江湖两庄一门中耀曰庄的女主人,娘的地位也更加稳固了。
年后,十五岁的阎绝双凭着两柄金柳剑大败阳焰无,从此阎家最出名的不再是阎家刀,而是金柳绝双剑。
而他,仍是少有人见过、籍籍无名的阎绝雅。
◇◆◇
在那一天之前,他的记忆里没有阎绝雅三个字。
至少无法与面孔联结在一块,仅是个模糊的小小影像,远远地在绝双背后,看不见真貌。
阎绝雅到来时是下午,他在递上拜帖后没给段魄时间拒绝,径自跟着管事进了段魄卧室。
午后斜阳下,段魄正抽着他心爱的烟,悠悠闲闲地。
他已经忘记绝雅说了什么,只见得那张精致的脸逼近他,带着不达目标誓不休的决心。
他,是奉母命来替大哥求刀的,纵使拿身体色诱个爱男人的男人也在所不惜。
铁谷段家的兵器江湖闻名,段魄甚少打造兵器更是众所周知,明明知道却仍是派阎绝雅来求刀,这岂不是肉包子打狗,准备好的有去无回。
"大家都说,我和三哥很像。"
这是段魄少数记得的话,绝雅明明带笑着说,声音听起来却几分沧桑。
大家都说......命他前来的娘亲也这么觉得吗,在众人皆知他喜欢绝双时,还派绝雅来入虎口吗?
这一点犹疑,让绝雅吻上他的唇。
"阎绝雅,我抱你不表示答应你的要求。"他沉声道,不掩饰有点什么被绝雅的好相貌挑起。
"那也没有关系。"
和绝双类似但单薄许多的面庞浅浅笑着,却又让人觉得疏远冷冰。
狠狠地,段魄吃掉了眼前可口美食,没有一丝愧疚感,没有一点需要负责的心情,也没有疼惜。
既然是送上门的美食,又没要他付帐,不吃白不吃。
那年,绝雅十六岁。
◇◆◇
这不是段魄第一次同少年上床,也不是第一次带人在家过夜,仆从们皆训练有素地不来打扰,任得两人睡至暮色沉沉。
醒来时已然入夜,月光洒了一室,绝雅坐在他身边垂眸望着他,表情不是笑也不是不笑,但是很温柔,彷佛整个人都化为一盆温水。
阎家的兄弟除了大哥绝雄外都长得几分相似,阎绝雅尤其和绝双相似,却没有绝双的凌厉,整个人带着和他身躯一样病弱的单薄,像随时都会倒下再也不睁开眼,又似随时会被风吹走一样。
望着那双温凉似水的眸,段魄一时哽塞,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动了,却又说不出来。
"什么时候醒的?"很久之后,他听见自己像填补空白似的随便找话说。
"没睡,我一直没睡。"
绝雅这么应着,声音像猫儿满足似的叹息。
"是吗?现下什么时候了。"段魄爬起身,身上有些莫名燥热。
"不知道,我对时间没什么概念。"阎绝雅没动,任他跨过他拾起衣物穿上。
段魄点上烛火,才发觉绝雅面上仍是懒懒地,坐着的地方却是一片血迹,这才想起来刚刚他一点也没留情。
"阎绝雅!"段魄惊得叫起来。
不管来人是否自愿,不管阎绝雅是为什么而来,他都是阎家庄的六少爷,一个不好,他每年扫墓时都会被师父骂的。
"抱歉,我不会处理,弄脏你的床了。"他仍是淡淡地,与世界疏离。
段魄完全说不出话来,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帮绝雅处理伤势,不晓得该怎么帮个满脸淡漠的人处理他并不在意的伤口,纵使那伤已深得段魄都看不下去。
"段爷请放心,这伤要不了几天就会好了,你想怎么做我都会配合,如果用的感觉还不错,请给我一把刀回庄交差。"
"你......"
段魄好像从来没看过这人,这么疯狂且坚定,好像全天底下再没有什么比他娘交待的事更重要。
他见过阎家庄的庄主夫人,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尊贵容貌下包藏着什么样的心肠,对她来说除了自己以外其余全不是人吧,身为继承人的长子或许好一点,没有利用价值的小儿子......
"值得吗?天底下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拼命努力?"
只是一把刀,一把刀比尊严更重要吗?得到好刀没有相配的身手也无法成器,他知道吗?
"能留在阎家,又有什么做不到。"
"天底下除了阎家无处容纳你了吗?"段魄冷笑反问。
阎家的六少爷,就为了留在阎家当个棋子连自个儿都卖了,阎家是有什么金山银矿吸引力这么大吗?
"那么段爷你呢?"他笑笑地反问,仍旧平和。"不也为了留在铁谷学了一身不想学的本领,只为了得到尊师认同,为了留在铁谷安身立命。"
段魄一怔,答不出话来。
"我们都在漂流,能抓到什么便是什么,我只能抓着阎家,而你留在铁谷,我努力当个称职的棋子,你当铁谷的好主人。段爷,有什么值得这么拼命努力,我以为这世上就你不会问我这个问题的。"
段魄仍然无声,心思全被眼前少年看穿。
他自幼父母双亡,在边境小镇里挣扎求生到六岁,才被师父收留,给了他段魄这个名字,依他的性子什么都不学,抽烟、玩小官过一辈子是最好,但师父夸他是天下奇才,也为了他身上的天份方收留他,所以他不得不学,不得不为了师父的恩情努力将一切塞进体内。
天下之大,其实他们都无处可去。
◇◆◇
决定给绝雅一把刀让他回去交差,是七天后的事。
绝雅身子底确实差,已用了上好的药,私密处的伤仍是拖拖拉拉过了五、六天才好全。
第七天夜里,晚膳后他披着浓重披风前来段魄房里。
望着单薄的人,望着曾在他身下扭动的人,段魄觉得心底有点什么变得冷硬,有点什么却又动了。
即便病弱,十六岁的身体仍有诱人处。
"我铸刀时你留下。"
"这个当然。"
细心温柔的情事后,段魄在窗边点起一管烟,听不出情绪地开出条件。
"我不会属名,江湖上也不该再有别人知道这刀出自铁谷。"
"只求段爷肯铸刀,我们自会保守秘密。"绝雅沉稳回应,带着一点笑。
段魄弄不懂,为他人求得刀真能让他这么欢喜,为什么?
◇◆◇
铁谷是段氏师徒对外自称的地方,实际上铁谷的范围只有两座山之间的一道峡谷,在其余段家产业上,他们是段员外、段老爷,不是铁谷的锻造师。
花了几天交待事情后,段魄遣回阎府跟来的人,挑了几名能干帮手,往铁谷出发。
说是出发,其实也不是什么遥远距离,骑马两天一夜便到了,只是整路上所有看得到的山啊田啊全是段魄一人所有,让人有些惊讶。
绝雅不会骑马,段魄也没那心思让他乘马车拖慢行路速度。闲散惯的段魄更没心情与他共乘一骑,一路上护着他的安危,仅是将绝雅丢给其中一名铁谷黑卫便当没事。
绝雅依然很静,除了第一天下马时曾稍皱眉头,其余一句话也没说,更没说他的身体不适合骑马。
段魄并不常去铁谷,虽然有派人定期打扫但仍积了不少灰尘,在黑卫们打扫时,他浅淡地瞄了有点发烧的绝雅,一派轻松地进厨房做菜。
"在这里别想有人会侍候你,要什么自己去弄。"
绝雅听了只是点点头,休息一会儿乖乖去打水。
没过多久,段魄便将欺负人的话全数吞回去,由得绝雅万事不沾身。
没办法,他眼睁睁看着绝雅为打一桶水整个人栽进井里,若不是一名黑卫眼捷手快抓住他,世上早没有阎绝雅这个人。
再怎么说绝雅都是阎家六少爷,死在铁谷会出事的。
◇◆◇
那半年过得很快,绝雅是个不多话的人,数天一次的频率也不至于要他的命。
只是,他曾在夜里尾随绝雅出房,看见他在井边不甘心地努力,一次又一次试着打水,才知道这是个怎样倔强的人。
有时夜里绝雅会像那晚一般坐在床边看着他,目光是似柔非柔、似情动又似冷漠,他偶尔会任绝雅去,反正隔天花力气铸剑的人是他不是绝雅,有时则会拉打小病弱的人儿入被中,省得他惹上风寒又得咳个好几天。
他替绝雅诊过脉,却没开任何一帖药,那种天生不足的问题并非吃药能好,又何必苦口。
过去岁月里,段魄见过阎绝雄几次,凭着印象打一把阎绝雄能使的刀并不困难,甚至该说他打得出奇顺利,以往一把兵器皆需一年时间,这次仅仅用了半年。
那是一把没有花纹,朴实而锐利的刀,刃处有湛蓝色的光焰,运用得当削铁如泥不成问题。
将铸好的刀交给绝雅时,他没有一丝留恋,将绝雅带回段宅也一样,派人送他回阎家庄时更是。
只交待了要绝雅在一年后将刀送回来,让他检查刀的情况再做调整。
所以他并不知道,不知道那个孱孱弱弱的人儿在回阎府后高烧不退、半昏半迷了月余,梦魇里他的泪滚热掉下,死死咬着唇,始终没有吐露心底思念的名字。
◇◆◇
一年后,送刀回来的人不是阎绝雅,而是他的大哥阎绝雄。
和想象中不同,阎绝雄长相和武功都不若绝双出色,但是个维护弟弟的好哥哥,至少比他娘要疼惜绝雅。
段魄这几年也算看了不少人,更在当孤儿时学会辨别善恶的好本领,他看得出来阎绝雄并不知绝雅怎么求到刀的,开始觉得有点好笑,几乎称得上是厉鬼的娘竟养得出纯净孩子,却同时养了一个跟她一样沾满血污的儿子。
他检视着刀,不带情绪地听着阎绝雄诉说绝雅的近况。
"小雅大概旅行太累了,去年从铁谷回来大病一场,入春后才见好转,娘怕他又病不准他来,失约之罪还望段兄海涵。"
段兄......是啊,依他师父与阎老庄主的交情,叫声段兄并不为过,但绝雅总是疏远地唤他段爷。
段爷,段爷的,像足了每一个卖身予他的小官。
还回了刀,没问候绝雅情况,段魄用沉默切断了他与阎绝雅间的联系。
◇◆◇
再见到阎绝雅,已是两年后的事。
那天已然入夜,他带着心情低落的阎绝双回府里,才刚踏进府总管已跑到跟前来报告近曰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