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右丞相撒哥尔朗声答道。
「你对此事有何看法?」菲尔德想听听向来足智多谋的撒哥尔的意见。
「敢禀陛下,现在已是五月天,距离雨季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依微臣拙见,只能尽量疏通河道,请沿岸居民提高警觉,以防水祸。」
的确,除了疏通河道外,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真是颇为棘手的事件。
殿门外,一个传令兵疾步走来。「启禀陛下,克罗采先生在殿外求见。」
克罗采!来得可真是时候。
「叫他进来。」菲尔德毫不犹疑地说道。
听到传令兵的话,殿上众人脸上纷纷露出好奇的神色。
传说,克罗采是个美得足以倾城倾国的人。他的美,连日月光辉都无法比拟,如天仙般的绝色容貌、似花神般的不染纤尘;他的美,让百花失色,让纷飞的彩蝶拢起双翼,驻足停留,只为凝望他一眼。
当克罗采住进皇帝御赐的「紫花宫苑」后,深居简出,淡然而不与外界接触,彷似被皇帝藏匿在深闺内苑,不许常人一窥真面目的宠妃。
这样神秘奇特的身分,更加让人充满好奇。
殿门外,克罗采大踏步走入,意外地,众人并未看到想象中的娇媚。
克罗采身着淡绿色无袖丝质背心、贴身的黑色皮裤,腰间系着一条由细碎的水晶缀成的炼带,容颜未改,但女性的脂粉娇柔全退,徒留的,是个让男女均为之疯狂的魔魅男子。
打从言明性别后,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克罗采的打扮常常带着一丝男性的狂野,彷佛时时刻刻在提醒菲尔德——他是个男人,不要对他有非分之想。
但克罗采的用心良苦,显然并没有收到良好的成效。
菲尔德不仅将宫内以华丽美伦、优雅静谧著称的紫花宫苑赐给克罗采,更不许任何人对克罗采稍有微词,彷若捧着易碎珍宝、也像是对待宠妃爱妾般,他把克罗采呵护得无微不至。
表面上,菲尔德未封他一官半职,也不常探望他,但都城里,上至王公贵族、下至仆役小丁,只要稍微懂得察言观色的人都知道,在君王面前,克罗采是个万万不能得罪的人。
「参见陛下。」克罗采拱手一揖,粉绿衣衫衬着紫蓝身影,像绽放在日光下的紫萝兰。
菲尔德掩不住绿眸中闪耀的喜悦,「不用多礼。」
「谢陛下。」
「你突然来找我,是否为了雨季之事?」对克罗采,他已愈来愈能辨读他的心思。
「陛下果然聪慧。」克罗采嘴角扬起一道优美的弧线,「不知阵下如何因应今年夏天的雨季?」
「你有何良策?」菲尔德不答反问,他知道眼前这个聪明过人的美男子,定已有了良策。
「不是很好的办法。」克罗采解释着,「不过可以试试看。」
历年来,河川之所以泛滥,通常都是因河道受阻、遇峡险滩或水位落差过大所造成,因此,先进国家都以兴筑水坝来调节河川水量,并开凿引道灌溉农田,利用河水高低位能的转换带动发电。
但是,杰西嘉星——卡斯提罗帝国,这个星球的文明还处在原始发展阶段,并无能力兴筑水坝,克罗采清楚知晓,他若不出面帮忙,这场水患,将会夺去数以万计无辜百姓的身家性命。他不能坐视不理。
他摊开手上那一大型手绘的河川流域图表,温婉的话声落在整座大厅中:「桑宁河全长约六千公里,水量充沛时期,灌溉面积达一百七十万平方公里,平均每年水流量可达九百亿立方公尺,整条河域中,最容易引发水患的区域在这里……」他指着图中的两个红色区块。
简短的几句话语,让殿中众臣的眼睛全亮了起来,像瞅着怪物般看着克罗采,诧异的神色中似乎还夹带几许钦佩之意。
克罗采说的没错,图中的两个红色区域,分别是有「暴龙」及「猛龙」之称的双龙峡,这两个峡谷不仅河道弯延曲折,峡口更是窄小难行,前后水位落最大落差超过一百公尺;如此险要的地形,一旦河水暴涨,沿岸居民自是苦不堪言。
「如果,我的推断正确,七月左右,双龙峡的水位会超过海拔二百公尺,届时,峡岸两旁将全数淹没……」克罗采指着图中画上黄色的区块。
「依你所见,该如何是好?」菲尔德问道。
克罗采紫蓝星眸中闪过一道锐利,「我想……轰掉双龙峡!」
「什么!?」
大殿上传来一片诧异失声的惊浪!有没有搞错,轰掉双龙峡!?
别说双龙峡是有名的奇岩绝壁、山势险要,就算是一般峡谷,想撼动山岳一根寒毛部困难,更别说轰掉它!
「克罗采!」菲尔德带着怪异的神色开了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克罗采语声平淡,面对众人的诧异丝毫不以为意,「桑宁河在行经暴龙峡前,河面宽度尚有二百公尺,但是行到猛龙峡口时只剩一百公尺,所幸双峡全长仅一百五十公里,这是最大利点……」
扫了众人一眼,克罗采续道:「但是,想在短时间内轰掉整座双龙峡,难度还是过高,且散落的大量灰泥只会令河道更加阻塞……所以,我只是在双龙峡的河床开采引道,轰掉一小部分峡道而己。」
「但是双龙峡地势险要,且多为悬崖陡壁,别说开引道了,连凿个洞都难啊!」水利司维伦对克罗采异想天开的提议,颇不以为然。
「我自有办法。」克罗采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只要陛下同意,一个月内,我会在双龙峡左右各开出一条引道,每条引道宽四十公尺,水深可达八十公尺。」
此语一出,大殿上一片哗然!
真的吗?真有如此神奇之事?不会吧!
「克罗采。」菲尔德缓缓开了口,「既然你有十足的把握,就让你试试。」
「谢陛下。」克罗采终于绽开了笑靥,紫眸绿袍、樱唇粉颊,衬得大殿上一片光耀,让端坐皇椅上的菲尔德不觉有些心神荡漾。
理了理思绪,菲尔德问:「你此去大约需要多少人手?」
「我要的人力不多,但请陆下务必挑选精良猛锐之良将。」
「没问题,你要多少人?」
克罗采微想了一下,「大约……二百名吧!」
「二百名?」
几乎可算是卡斯提罗帝国历年来最大的工程,竟然只需要二百名人力?
众家大臣这次除了惊讶外,似乎还夹杂诸多的戏谑与嘲笑声。
的确,连菲尔德都几乎要对克罗采失去信心了,「克罗采,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克罗采一脸严厉。
「好吧。」微支着前额,菲尔德有些无奈,「葛尔诺,你领二百名精锐的将领,听候克罗采差遣。」
一旁的葛尔诺微愣了一下,正想答话,右丞相撒哥尔已抢先开口:「启禀陛下,此事可否再三思量。」
菲尔德冷眼睨了一下,「有何不妥吗?」
「禀陛下,黄金骑士历年来仅由陛下一人支使,现下交予克罗采先生……这……只怕于法不合。」
「无妨,克罗采此去,危难重重……」看了克罗采一眼,菲尔德神色中满是怜惜,「有葛尔诺跟着,我比较放心。」
这……陛下这眼神、这神态,实在太过反常了!
不管怎么说,克罗采毕竟是个男人,陛下如此呵护,实在让人无法不将两人的关系想入非非。
连最得皇帝陆下宠爱的右宰相撒哥尔都碰了软钉子,其它人自是不敢再多说什么。看来,克罗采的双龙峡之行是确定成行了。
第六章 魅惑
很快地,克罗采即将远行开凿双龙峡之事,在数日之内已传遍皇城内外。
关于克罗采与皇帝陛下之间的蜚短流长,似乎也因为这件事而变得比以前更加沸腾。
原本只敢躲在暗处揣测的声音,现在全都浮上台面,绘声绘影地嚼舌根。
有人说,克罗采懂得媚功,白天是个男人,到了晚上则变成女人,销魂蚀骨的叫声、淫荡狐媚的床上功夫,把皇帝陛下迷得晕头转向、神魂颠倒。
也有人说,皇上被花之精灵给迷住。克罗采是众花之神、花之精灵,他将以神力剖山劈山石、开凿河道。
不管如何,总之,皇帝陛下爱上男人的绯闻,已经闹得满城皆知了。
***
月落西沉,声籁俱寂。
幽静黑夜中,微微可听到,夏夜凉风轻吹过紫花苑帘卷上的摆动声。
克罗采坐在窗前,拿着手上刚完稿的桑宁河流域图,这是为了开凿引道而重新绘制的细部设计图。
明日一早出发在即,他不得不赶工先拟好草图。
咚咚!
单薄的卷帘上传来雨声细碎的小石敲打声。
怪了!今晚的风还真大,连小石头都飞起来了。
克罗采走向窗边,拉起帘卷,却发现楼下庭院站着一个金发碧眸的男子。
「你……」克罗采相当意外,「你来做什么?」
「开个门吧!」菲尔德说着。
此刻,宫苑中的侍仆早已入睡,看样子,菲尔德是不想惊醒任何人,所以才以小石敲击,要自己为他开门。
今天又不是月圆夜,他来干嘛?心里虽这么想,却还是帮他开了门。
「这么晚了,你……」克罗采的话到了嘴边,突然凝住,一双紫蓝眸直盯着菲尔德那双布满血丝、又带点疲惫的绿眸。
「发生什么事?怎么一副狼狈样?」克罗采改口问道。
菲尔德不语,若着克罗采俊美秀丽的脸庞。忍不住伸手轻拂着。
克罗采没有挥开他,对他而言,这早已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菲尔德语意低沉地道:「我觉得,似乎不该答应让你去双龙峡。」
「怎么说?」克罗采不解。
「太危险了!」开山劈地可不是嘴上说说的小孩玩意。
克罗采笑了笑,「你该不会是为了这个原因,这几天都没睡好吧?」
像叹息般,菲尔德满是担忧,「我前思后想,总觉得这项任务实在太艰巨了,你……」
「放心……」拂开菲尔德的手,克罗采转身看着刚绘制完成的草图,「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
「真想陪你一道去。」他恨不得将他圈在身边。
「陛下贵为一国之君,万金之躯,怎能轻易远行!」克罗采觉得菲尔德对他的呵护实在太过了,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走近他身边,菲尔德的话声透着不舍:「今晚……让我留下来吧!我想多陪你一会儿……」
「这……」克罗采有些犹豫,却又开不了口下逐客令。
这两个月来,菲尔德对他的情意,他不是不知道,赐华宅、赏珍品,只要他开口,菲尔德没有不依的。
为了每个月的月圆之约,菲尔德总是强忍相思之苦,几乎是每天,克罗采都可从阁楼上的窗棂边,瞥见刚从议事殿出来、匆匆策马来到城西、远远凝望自己宫苑的菲尔德,俊挺刚毅的面容上,那怅然若失的深情,总惹得克罗采一阵不忍。
也许是同情、也可能是心软,总之,从某个夏日午后开始,克罗采不再躲在阁楼内,他推开门窗,走上洒满日光的阳台,走向能让菲尔德清楚看见他的地方。
于是,每天的夏日午后,紫花宫苑的阳台上,总会坐着一个紫蓝色的身影,像是故意的,也像习惯似的,出现在菲尔德面前。
虽然没有交谈,没有亲昵的肢体接触,但流泻在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已由原本的淡然推拒,逐渐转为一种默然的相知相惜。
虽然克罗采并不承认自己这样的举动,是对菲尔德有任何特殊情愫,但他却不得不承认,他无法阻止自己每天想去阳台的渴望,他无法停止这场每天上演的夏日无声约会。
***
「让我留下来……陪你。」央求的话声,再次由菲尔德口中说出。
「……」
「克罗采……」
「随你吧。」无奈地,克罗采终于开了口。
毕竟,还是狠不下心拒绝。
微薄月光下,菲尔德终于如愿以偿拥着他入眠,紧抱着怀中美丽细致的躯体。
温暖的体热,似乎让两人都无意入睡。
「可以问你一件事吗?」沉默良久,菲尔德先说道。
「什么事?」背对着菲尔德,克罗采的声音显得有些细微。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曾拒绝我?」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明明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为什么你从不曾强硬地拒绝我?」紧挨着克罗采,菲尔德放低声音,黑夜中,总起来似乎带了点诱人的味道。
「这……」克罗采答不出来,这是他一直拒绝深思的问题。
但此刻,他似乎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为什么他从不介意菲尔德对他的亲昵举止?为什么菲尔德百无禁忌的搂抱总让他觉得很自然?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习惯了这样的关系。
他动情了吗?不会吧!他聪明的脑袋瓜困难的转动着。
「怎么不说话?」菲尔德问着。
「我……」克罗采的思绪开始紊乱了。
「看着我。」扳过他的肩膀,菲尔德压上他身,「看着我啊!」强制的又说了一次,将克罗采别过去的脸轻转回来。
迎上眼前过于贴近的脸庞,克罗采突然觉得这张年轻英俊的脸,长得真是好看极了!晶亮的碧眸、俊挺的鼻梁、润泽的双唇,还有那抹尊贵的英挺与冷傲,天杀的!怪不得那么多女人为他倾心不已!
「为什么这样看我?」菲尔德问着,语意中似乎透着一丝得意的邪气。
「呃……」惊觉到自己的失神,克罗采忙垂下眼,白皙的双颊像是被识破伪装般,羞窘得涌起一片红潮。
「你脸红了!」菲尔德像是发现新大陆似地瞅着克罗采,「呵!你害羞的样子也很好看。」他轻笑着。
近距离吐出的气息,让克罗采燥热的红颊益形发烫。
「你……别这样!」克罗采硬挤出一丝抗议,但发出的声音却像猫叫般,甜腻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一叫,菲尔德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欲火,「是你诱惑我的!」他俯下身,条地攫取身下那抹微启的红润,狂热的情感像熊熊烈焰,灼烧着他长久以来关闭的心房,满腔的浓情热爱像是好不容易找到出口般,肆无忌惮地狂泻着。
不给克罗采任何抗拒的机会,如狂风、似暴雨,菲尔德猛烈地在他口中索求,彷佛饥渴已久的出柙猛兽般,疯狂啃食口中的猎物。
「唔……」克罗采感受着口中翻搅的炙热,一阵电流般的强烈刺激直袭胸口,像窒息般,令他几乎无法呼吸。「放……开……」他抗拒着,但唇被封住,双手又被菲尔德紧紧箝制,整个人动弹不得。
为什么?为什么挣不开他的桎梏?为什么明明是这么轻而易举的事,为什么地做不到?难道真如菲尔德所说的,自己无法真正拒绝他?
不!这想法让克罗采吓出一身冷汗,思绪也清醒许多。猛地一挣,挥出右拳,着实往菲尔德小腹袭去。
「嗯……」闷哼一声,菲尔德停下口中的深吮。将脸庞往后移开,湖绿色双眸中似有着百般幽森,又似带了几许责难,他开了口:「我的吻……让你这么不舒服吗?」
「这……」不舒服?那倒没有。
其实……唇瓣轻触的瞬间,除了震惊外,克罗采知道,他心中还有一股迷乱的感觉,一股让他不敢承认、不知所措、也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端视着他,菲尔德的神色隐含犀利的严峻,「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不过,我知道你并不讨厌我,我也知道男人喜欢男人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但是……」绿眸中闪过一丝炯亮,像是被深情引燃的火苗,「我就是无法阻止自己不想你、不爱你,甚至……无法阻止自己对你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