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都这样深了,连待一夜都做不到吗?
身体因为自己的胡来,常常触犯棠留在体内的术法而浸泡寒冰泉的关系给落下了病根。
这男人碰不得的身体...。
应月笑自暴自弃的笑了下,总是让无可忍受的痛在全身蔓延开来才能感受棠的存在,只有这样自虐,才不会想念他想到几欲疯狂。
也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棠的在乎,你不让别人碰我,才让我这样痛不欲生吧!
为什麽?
为什麽在我之前你就已经爱上了他?
没有答案,只有伤心,棠不回答,黑暗中也没人回答。
风啪地一声突然将窗吹开,吹得人心乱,吹得满室纸狂飞。
突然,儒雅俊秀的脸庞闪过眼前,外头的风声也一声大过一声的嘶吼起来。
寒曲!!
应月笑猛的起了身,窗外的明月皎洁,风声却呼呼作响,这是什麽怪异现象?
一股不祥的感觉闪过,应月笑一手扯过盖在身上的锦被忙夺门而出。
连头发都来不及束起,应月笑内心疑问著,为什麽到擎月楼地牢的路上连一个静城来的侍卫都没有,就连爱找自己麻烦的夜尘也不见人影。
怎麽回事?
脚下飞奔著,一路揣测不安的来到地牢里,从阶梯上便看到滴落血迹,应月笑伸出食指沾了阶梯上的一滴血,发现血是浓稠的半乾。
地牢已空无一人,铐锁人犯的地方的锁圈竟已被破坏,地上尽是点点血红散布,一旁的刑具更是寒了应月笑的心。
盯著满地的点点红斑,应月笑心里又怒又惊,入口处却又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
「哈哈,应月笑,你的新相好的大概此时也被狗啃完了,现在去也还来得及帮他收拾遗骨。」
夜尘斜靠在牢口锐利的眼睛盯视著入网的猎物。
「将你的嘴放乾净。」
应月笑想不到夜尘敢这样放肆跟自己说话,更是惊讶他居然敢擅自主张对寒曲用刑。
风从牢口处吹进来,却无法冷静应月笑身上燃起的怒火,再如何,他都不想寒曲出事。
「你还以为你还是二爷?师父早不要你了,否则他人怎会连夜离开?」
夜尘一句话直踩中应月笑的痛处,心绪一乱,心肺间似乎又灼热了起来,若不是棠的真气还护著,非要狠狠咳上一阵。
「废话少说,你把寒曲抓去哪里了?」
「呵呵,就在山谷下...,可惜,你可能连最後一面都见不著了。」
「你杀了他?!」
「哈,他还不用我出手,抽打个几下就没气了,怪谁呢?」
一个瞬动,应月笑已经到了夜尘面前,冰冷的匕首抵上夜尘的脸颊,刀尖所经之处嫣红的血珠点点冒出。
「他若没命,我便拿你的来抵...,还有,棠永远都是我的,他离开前是在我床上度过的...。」
赤红的眼、邪魅的笑让夜尘惊愣住,应月笑鬼魅般的神情夜尘从未见过,一丝冷汗从颊边滑了下来。
「呃啊!」一声痛呼,夜尘抚著血流如柱的下颚瞪视著离开前把刀往自己下颚深划的背影。
挥落匕首上沾的血,应月笑运起上乘轻功,由於心里的担忧,速度又比平常快了许多,很快就离开擎月楼的范围。
血沿著指缝不停的蜿蜒流下,应月笑的身影也消失在黑暗里,夜尘心里怒极手竟微微抖著,往空中叫道:「夜灵,我要他见不著明日的日出。」
一样俐落的黑影子落到身前,单膝点地完美的落在夜尘身前。
「少主,您没事吧!」
「我没事,带足你需要的人手,我要应月笑魂断今夜!」
「遵命!」
夜灵瘦小的身子消失在吹著狂风的夜色中,夜尘脸上浮出微笑,今晚是让应月笑下地狱的最佳时机,忍了多年的闷气,总算今夜可一并尽吐!
沿著地上滴落的血迹应月笑来到山谷边,估计著山谷的坡度,是耸了点,不过凭自己的身手从这里直接往下不是问题。
轻巧的身影连点带跳往山谷下纵去,来到平缓的地方便知道这里已是谷底,满脚的落叶和泥寜让应月笑皱了眉头,低头一看,白靴和白袍已经污了,暂时不管一身的脏污,应月笑就著明亮的月光寻找寒曲的下落,就血迹的判断寒曲应该就在附近。
往前行了五、六尺的距离,拨开一片枯掉的树枝,前方突然传来窣窣索索的声音,应月笑放轻了自己的动作,小心的不发出声音,赫然发现前方几只狼正在叼咬著一个几乎衣不蔽体的人,那人全身都是血污,连白皙的脸上都有被划破的伤痕。
狼群嚎叫著,其中有两三只叼咬著他拖往一边的树林去,其他的狼围在旁边好像就等著要分吃了他,应月笑心里发急也管不上狼群有七、八只的数目,手里只有小匕首起不了大作用,於是从慢慢蹲下身子从脚边的泥土里摸著什麽,几颗石头从应月笑手中疾射而出准确的打在叼咬著人的狼只身上。
那些中了石头的狼只倒在地上动作缓慢的挣扎著似乎很痛苦的模样,其他狼只却警戒起来往应月笑的方向咆啸著。
抽出了怀中的匕首,应月笑慢慢的接近倒在地上的人,心想先护著地上的人不要被咬,那些狼等他们靠过来一只杀一只好了。
月光下俊秀清丽的脸庞彷佛睡著一样安祥,失血的苍白让寒曲看起来比以往更增添一份妖豔的美。
应月笑跪下身子颤抖著手将寒曲的头轻轻的移到自己腿上,手指探著寒曲的鼻息却是一无所获,瞬间,全身的力量似乎全被抽走,眼睛发酸、鼻子发酸、喉咙发酸,眼中热热的液体涌出,清泪一滴一滴全落在寒曲苍白的颊上。
今天下午不是才拥著这个身躯火热的厮缠,怎的现在却没了温度?白天这双推拒自己的手,怎麽不再动作?几天来的温柔相伴,怎麽没了声息?
那样意气风发从追杀自己那麽多人的手中将人保下,也不管认不认识就这样淌了混水,就连昏迷的数日中也夜夜相探,後来无故被自己夺了清白,现在连性命都因为自己的缘故而送了...。
寒曲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第一眼,那样光彩夺目,灿烂的让人想打掉他脸上的自信与悠然自得,那时候的自己是那样的失意与不堪,相形之下有如云泥。
这人承诺帮助自己却不是冲著自己的美貌而来,几天下来保持距离的礼貌却无故让自己生了心火,然後就是冲动不顾左右的强要...,然後就是该死的夜尘!
愤怒刹那涌上心头,胸口好像塞满了什麽就快要透不过气,应月笑双手握得死紧,指甲也戳入掌心鲜红涌现。
腿上的寒曲安静的闭著眼好像只是睡去,他脸上沾著应月笑的泪珠看起来好像也流著泪,应月笑看著心里一惊连忙抹去寒曲脸上的泪珠:「你别哭,我会帮你报仇,我会让他的血一滴一滴在你面前流尽,别哭...曲...。」
应月笑拥紧怀中冰冷的身躯,却止不了泪,细细的哽咽声中赫然发现寒曲已经在自己心中,不舍与後悔的感觉不停的涌现,胸口的滞闷让应月笑一口呕出,鲜红沿著嘴角滑落。
「哈哈。」应月笑却笑了出来,脸上的表情无比凄凉,到最後原来自己什麽都得不到。
「...还不如,还不如随你而去,也许我们两个会在那个世界过著美好的日子?再不相离?你都还来不及爱上我就离开,爱上我很好的,我会很爱很爱你,永远对你好,可是...你都不知道了,你什麽都不知道了。为什麽你不醒来?我现在就要你陪我,起来,起来啊!」
应月笑握起拳头捶打著寒曲的背,一下大过一下,一边狂喊起来,寒曲美丽的脸庞就垂在应月笑肩上,再也不会有反应,在月光下却显得极美。
风凛然的扫过,濒临绝望,再也找不回生机,悔恨的应月笑後悔自己怎麽不当下就不顾一切救出寒曲,却让寒曲的逝去将自己的心掏了个空、悔恨不已!
红尘一梦 第十回
转变
应月笑抱著寒曲冰冷的身躯,绝望的流著泪,拳头不断捶著他的背,心里越是悔恨,手劲就更大。
狂风吹得树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间,应月笑却像被点了穴一般定住不动,一手抱著寒曲,另一手还举在空中正要朝寒曲的背部落下,连眼泪都蓄在睁大的眼眶中没敢落下来,生怕自己错听了刚刚的声音。
刚刚右手用上十足的力量悲愤的捶著寒曲的背,却隐约听得一声细微弱小的声音。
「痛...。」
狼群已经不晓得什麽时候散光了,身旁只有风吹著,树林里也不可能有其他的人,那个声音...是寒曲发出的?!
应月笑忙抓住寒曲的双肩将他推离自己身上,面对面看著他,他的头无力的低垂著,没有醒来的徵兆,应月笑低下头将自己的耳朵贴在他的心脏部位,很认真的听著,听了半天,皱起眉头,是什麽都没听到,不过心头是温的,不似身体冰冷,应月笑燃起一丝希望,想带著他回去疗伤,身体却自主的警觉起来。
瞬间,四周来了很多黑衣人,听声音估计有八人,来得不是时候,抹去脸上的泪痕,朝来人喊著:「兄弟是哪路人马,如果要的是钱财,本人双手奉上,现在兄弟有急事待办,请高抬贵手让个路。」
说著,应月笑从怀里丢出沉甸甸精致锦袋,里面鼓鼓的,若是劫财的也会看在他这麽配合的份上让开才是。
其中一个黑一人却沉著声音说了:「爷们不爱钱,要的是你的小命,识相的就别挣扎,爷给你俐落一刀,省得爷们费力给你千刀万剐。」
应月笑一听立刻背上寒曲,来人不善,不晓得是哪路的。闹了那麽久,今晚让自己後悔的事情还真多,早知道别闹那麽多事,江湖险恶就是指这个吧!就是你在危急的时候,偏偏枝节横生。
解开自己的腰带,应月笑将寒曲紧紧系在自己身上。
心里琢磨著,这场不能硬拼,擎月楼也不能回了,应月笑看著围在身边的黑衣人,想好等等要走的方向,身躯一个瞬动,手一扬,银色的光芒疾出,其中一人应声倒下,随身的匕首已经稳稳插在那人的心口上,应月笑便往心里想走相反的方向纵去。
这群人可也不是省油的灯,已经发挥最快的速度跑了,那些人却还保持一定的距离追在後面,应月笑一手护著後面的寒曲,一方面往城里的方向跑,那边小巷多,应该可以把人甩掉。
匆忙之间应月笑背著寒曲为了躲开那些追杀的人,跃过一个高墙正好落到一个院落,不巧的是降落的地方是为了增添这个院子的诗情画意而盖出的湖,眼看就要栽进湖里成为落汤鸡,应月笑担心著背上的寒曲,电光火石间总不能就这样把寒曲往地上抛,没得选择只好一起落水。
院里的凉亭里突然冲出一条白色的锦布缠住应月笑的手腕将他往一旁的地上带去,落地时重心没稳,直往旁边栽倒,倒在地上时感觉有什麽东西垫在自己与地面之间,连忙爬起身来,发现垫在下面是寒曲的手,应月笑赶忙抓起来一看,他的左手掌背因为与地面的摩擦已经出现好几条狰狞的伤痕,血也从伤口冒出。
丢出白色锦布的人也从凉亭出来,看到寒曲手上的伤便撕下刚刚的锦布往他手上缠著。
应月笑心下一紧,连忙退後一步,寒曲的手也自然从他的手中被扯离。
那人一愣,很快的又把笑容重新挂回脸上道:「小兄弟,这麽晚了带著个美人奔逃,是私奔?」
应月笑听了他这样轻浮的语气,心里很是不快:「他是我朋友,路上不巧撞上仇家,所以进来避了一下,若有冒犯请原谅。」
那人脸上还是挂著好看的笑容,两只眼睛却盯著自己身後的寒曲看个不停。
「多有冒犯,後会有期。」
应月笑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那人身形一动便挡在自己面前,速度之快令应月笑暗地心惊,该不会躲开那群人,这下又来个找碴的?
「你想做什麽?」应月笑谨慎的看著他,左手下意识的往後按著寒曲的身体,全身警戒著做好与此人一拼的打算。
「呵,别担心,我只是看你身後这位美人好像不太对,所以...」他从胸前拿出一个小小精致的瓷瓶:「这是灵芝提炼的药丹,可以补身,对伤势也有很大的疗效。」说完就递到应月笑面前。
应月笑又退了一步,眉头蹙著警戒的看著他。
「你怀疑有毒?我吃一颗给你看。」那人一开瓷瓶便有一股异香传出,闻了顿时觉得心志清明,那人笑著吃了一颗。
「给你,没毒的。」那人笑得灿烂,应月笑还是没伸手。
「为什麽要给我这种好东西?」
「我向来就看不得美人受苦,如果改天她好了,就带嫂夫人过来当面谢我,我就满足了。」
「他是男人!」
「骗人,他长得那麽美。」
「......。」应月笑直直的盯著他,不知该说些什麽。
「拿去吧!」那人说著便直接把瓷瓶塞到应月笑怀里,动作之快再次让应月笑一惊。
「追你们的人走了,你路上要小心喔!」
那人笑著对应月笑挥挥手。
「大恩不言谢,後会有期。」
应月笑朝那人点个头,足下一踩便跃至墙头,见附近没有人便往山的方向奔去。
那人看著应月笑的背影眼睛都笑眯了,「真好运,两个都是美人,真是赏心悦目啊!」
应月笑背著寒曲往来的方向奔了回去,目标并不是擎月楼,而是往山里面去,应月笑并没有地方可以投靠,但是在山里面躲藏,至少可以争取时间...,刚刚已经将追杀在後面的人引到京城去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猜到自己是往山里面走了。
再两个时辰天应该就要亮了,这时候的山里已经笼罩著浓雾,山里的夜更是冻凉,想到背上的寒曲的生死不明,应月笑急著找落脚的地方。
山路崎岖难行,绕过了人口密集的小镇,应月笑再往上就到了几乎杳无人烟的地方。
如果在这种地方有住户可以收留就好了,再继续往上可能只剩下兽窝,应月笑感觉自己的背已经整片湿漉漉,那种粘腻的感觉不用说就是寒曲身上的血。
拐过一个弯,一路拨开挡在前面的树枝,一手托著身後的寒曲,一手忙著应付挡路的枝叶,应月笑的脸颊没能避开而被划出好几道红痕,就在快要力尽的时候,眼前如愿的出现一户人家,应月笑顾不得在这天将明的时候打扰,一个箭步过去就猛敲著门。
几个快速的敲击之後,终於有人应门,开门的是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中年男人,应月笑被突如其来的招呼吓了一跳而往後退了一步,男人睁著惺忪的眼睛问著:「这麽晚敲门什麽事情?」
男人的旁边挤出一个女人的脸,看上去也是大婶的年纪,她看著应月笑活像惊弓之鸟,便连忙把男人推开:「去去去,你吓到人了。」
「小兄弟,有什麽事情吗?你不要怕,我家这口子就是这样,到哪里都是吓人的。」
应月笑连忙扯开一个笑容:「大婶,我跟我哥哥上山游玩遇到了山贼,钱被抢了,我哥哥也被打伤了,希望大婶行个好给我们个地方休息一晚。」
女人看著应月笑的脸心疼了起来:「真可怜,原来是遇到山贼,你哥哥看起来伤得很重啊!没关系,你们就留下来养伤吧,看他这样子一时之间也无法好起来。」
女人回到屋里拿了灯带著应月笑来到隔壁的屋子:「这里本来是我儿子住的,因为他上京赶考也就一阵子没人住了,你们就安心的住下来养伤吧!」
「谢谢你,大婶。」
女人前前後後跑了几趟,殷勤的送过茶水,乾净的手巾和水。
「我这儿有些伤药,都是老头子买的,他有时候打猎不小心受伤都挺好用的。」女人将伤药塞到应月笑手里。
「你们先休息吧!早上我再给你们做些吃的过来。」
「谢...谢谢。」应月笑极少和一般人接触,这个女人的好意让他很讶异。
为什麽对不认识的人那麽好?为什麽那麽容易相信人?
连忙关上了门,应月笑回到床边,寒曲还是一样,没有气息,几乎也感受不到心跳,脸依旧苍白,身子同样冰冷。
应月笑直直盯著寒曲:「我不相信你会这样死了,给我活过来!!」
解开寒曲的衣扣,胸前是一片血肉模糊,应月笑拧湿了手巾,轻轻的擦拭从伤口冒出来的血,还有已经乾涸的暗红,一遍一遍直到擦拭乾净,水桶里的水也染成血红。
撒了伤药脱下乾净的单衣撕扯成一条一条包裹著寒曲伤得不忍卒赌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