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走到宋府大门口, 遇见同样要出府的宋书勉,二人相视微笑,客气见礼。
宋书勉整个人看起来平和了许多, 精神头也好了不少。
林思浅觉得欣慰, 主动告知了自己的去向,宋书勉则说他去办点事儿。
林思浅也没多问, 冲他笑了笑:“二表哥, 那我就先走了。”
宋书勉拱手:“瑾儿表妹慢走。”
林思浅转身上了马车,竹香对宋书勉恭敬行了礼, 也跟着上了车。
车夫打马, 车轮咕噜咕噜往前, 马车渐渐远去。
宋书勉注视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久久不语。
常顺在一旁说:“二公子, 竹香那丫头今儿对您倒是和以前那般恭敬了, 前几日那目光简直像和您有仇一样,要不是您拦着, 小的都想上前和她好生理论一番。”
宋书勉摇了摇头:“无妨,是我对不起表姑娘,竹香护主,恨我也是应当。如今我和表姑娘已经把话说开, 她自然也就好了。”
常顺点头应是,扶着宋书勉上车:“二公子,咱们这是去哪?”
宋书勉俊秀的面庞神色一凛:“去永平王府。”
---
马车行了一阵子, 就听外头格外热闹。
林思浅好奇地将车帘掀开一个缝隙,朝外看去, 就见车外街道两边店铺林立,车水马龙, 人潮喧嚣,甚是繁华。
这还是林思浅来这之后第一次出门逛集市,忍不住好奇地四下张望,看个不停。
看了一会儿,她回头小声问趴在她身边也往外看的竹香:“香儿,这是哪儿?”
竹香凑过去耳语:“主子,这是咱京城最繁华的集市东市,也是整个大楚各种高档货品的集散地。”
林思浅:“那你家姑娘可曾来过?”
竹香:“来过,每年上元节这东市都会举办灯会,尚书府的公子姑娘们都会来游玩,我家姑娘也跟着一道来。平日里,有时候二公子发现什么新开的酒楼食肆,也会带着我家姑娘来尝个鲜。也去过胭脂铺子,首饰铺子,对了,还有裁缝铺子。”
林思浅感叹道:“居然来了那么多趟,都是二公子带着你家姑娘一起来的?”
竹香点头:“是,二公子对我家姑娘是真的很好。”
林思浅:“那在外人看来,我应该对这东市很是熟悉才是,香儿你快跟我仔细说说,免得回头别人问起我什么都不知道。”
竹香:“好,这东市……”
二人脑袋凑在一起,一路趴在窗边往外看,一边看一边窃窃私语了。
每当路过林念瑾以前去过的店铺,竹香都会指给林思浅看,林思浅用心记了一路。
马车行至集市中心,停了下来,坐在车辕上的叶安跳了下来,乐呵呵道:“主子,到了。”
林思浅带着竹香下车,看着面前那座三层酒楼,诧异问道:“这还不到饭点,怎么到酒楼来了?”
叶安笑着答:“回主子,这家酒楼生意不好,老板张罗着要转手,陛、咱东家就给您盘下来了。”
林思浅看了看四周,有些凌乱:“这集市如此繁华,这酒楼的地段又这么好,生意竟然不好?”
“怕是菜做的不好吃吧。”叶安呵呵直笑并不多做解释。
正说着话,从酒楼里走出一位富态的中年男人,哈哈笑着迎了上来,冲着林思浅行了行礼:“敢问可是盘下这酒楼的新东家林姑娘?”
林思浅回礼:“我是,您是?”
那中年男人不停地哈哈笑着,像是有什么大喜事一般欢天喜地的:“林姑娘好,在下姓莫,莫锦元,这酒楼先前就是莫某的。林姑娘请,我等正在收拾东西,马上就能给您把地方腾出来。”
林思浅一边跟着往里走,一边打听:“莫老板,您经营这家酒楼多少年了?”
莫老板满脸堆笑:“算下来,整整有十五年了。”
经营了十五年,那说明这里的菜品味道应该不错,林思浅纳闷道:“经营了那么多年,为何突然要转手?”
莫老板哈哈哈笑个不停:“啊,那不是最近生意不大好,莫某就想着换个地方。”
生意不好,还笑得这么开心?这莫老板一看就知道没有说实话。
再看叶安笑得一脸欢欣雀跃的样子,林思浅稍微一琢磨就猜到,这肯定是皇帝陛下让人家搬走的。
但看这莫老板高兴的样子,还有进进出出搬东西的伙计们脸上洋溢着的喜庆劲儿,林思浅知道,这位莫老板应该是没有吃什么亏,很有可能还得到了更大的好处。
不停地有伙计上前来问莫老板东西搁置的事情,林思浅客气道:“莫老板去忙,我们自己看看。”
这酒楼已经转让了下来,方才在路上听叶安说手续都已经办妥,那她和这位莫老板也没什么可谈的。
莫锦元拱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名帖:“这是在下的名帖,还请林姑娘笑纳,莫某乃是京城人士,经营酒楼数十年,和林姑娘也算同行,日后若有能用得着莫某的,那林姑娘尽管开口,莫某荣幸之至。”
做生意嘛,多个朋友多条路,林思浅伸手接过名帖,落落大方地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行谢过莫老板了。”
莫锦玉拱手:“那莫某就不打扰林姑娘了,告辞。”
林思浅笑着还礼:“莫老板请。”
莫老板转身出门去张罗事儿,林思浅则带着竹香,叶安,还有裴江裴溪从一楼到三楼转了个遍。
这酒楼一楼是公开的大厅,如今空空荡荡,林思浅估摸了一下,大概能放下二十个四人方桌。二楼原本修了隔断,桌子都搬空了,隔断还没拆,三楼则是几个雅间。
竹香感叹道:“主子,这个地方可真大。”
林思浅点头:“是啊,确实是太大了。”
这么大个地方,如果单单只卖几碗普通面的话,有点儿浪费了。
叶安见状说道:“主子,陛下说了,若是您不喜欢这里,那便不要,再寻新的就是。”
林思浅忙说:“不用了,这就挺好的。”
若是这酒楼还没盘下来,她肯定是会跟皇帝说,换个小点儿的地方,可如今都已经盘了下来,她再说不喜欢,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见林思浅如此说,叶安应好:“主子,这酒楼后面还带了个院子,有几间屋子,您可要去看看?”
“真的,那去看看。”林思浅有些惊喜。
原来,陆远之真的把她的话全都放在了心里。
众人下了楼,从酒楼的后门出去,到了后院。
一个长方形的院子,院中种了一些树木,两边是厢房,厢房门前修了回廊,沿着回廊走到头,是三间正屋,走进去一看,宽敞明亮。
林思浅很是高兴,带着竹香挨个屋看着:“香儿,到时候把这里好好布置一下,回头面馆开业,如果忙得晚了,咱就住在这里。”
竹香兴奋的点头:“好。”
看完了后院,众人又忘酒楼走,林思浅边走边吩咐:“叶安,你带人把这酒楼的三层的尺寸一一量好,记下来,回头我有用。”
叶安点头:“好。”
林思浅:“两位裴大人,我想出去逛逛,看看这周围的环境,不知是否可以?”
二人拱手,裴江说道:“林姑娘自便,陛下命我二人保护林姑娘安全,并非限制林姑娘行动。”
那就好,林思浅笑着点了点头。
不是她没事喜欢自己找麻烦,主要是也搞不清楚皇帝对她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底线在哪,她多问问总是好的。
这东市可谓大楚出了名的高档集市,进出往来的除了商贾,剩下的便是锦衣华裳的达官显贵,以及大户人家出来办事的下人,穿着打扮同样不凡。
这些人可谓见过世面,奈何林思浅的容貌过于出众,刚走了没一会儿,便惹得路人频频回头,还有追着多看几眼的。
更有那不知死活的纨绔子妄图上前搭讪,被裴江和裴溪带着杀意的眼神吓退了。
林思浅生怕待会儿他们俩当真当街杀人,带着竹香进了一家成衣铺子,买了个面纱戴上,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头。
好在,林思浅的衣着算不得多么华贵,面纱一戴脸一遮,也就没有那么惹人注目了,这才安下心来接着逛。
---
与此同时,永平王府书房内,宋书勉在已经把纸条被换掉的事情跟永平王说了。
永平王听完直蹙眉:“确有此事?”
宋书勉起身,拱手鞠躬,语气格外严肃:“王爷,书勉和我表妹念瑾自幼一同长大,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她断然不会在此事上有任何虚言。”
永平王沉吟片刻,颔首道:“好,此事我已知晓,我会尽快查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并告知于你。”
宋书勉再次鞠躬:“因为此事,书勉一再给王爷添麻烦,王爷的恩情,书勉感激不尽。”
永平王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和你兄长情同手足,我也视你为自己的兄弟,这等生疏见外之言,日后不必再说。”
“何况,此事是在我手里出了纰漏,你即便不说,本王也要彻查。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连本王要做的事都敢从中做手脚。”
看着一向温文尔雅的永平王罕见地冷了脸,宋书勉也不再多说,拱手:“多谢王爷,那书勉就先行告退。”
送走宋书勉,永平王面色阴沉,坐在椅子上沉默着。
良久之后,他出声喊了随从进来,冷声吩咐道:“何善,今明两日你寻个机会进宫,去尚膳监把林得仁给本王带出来。”
何善目露惊讶,却也不多问:“是。”
---
林思浅逛完集市,回到宋府的时候,已过了晌午。
在自己居住的院子门口,见到了独自一人的宋书勉,看他那样子,像是特意来寻她。
林思浅让裴江和裴溪和叶安先一步回了院子,自己和竹香留了下来,轻声问:“二表哥,可是有事儿?”
宋书勉点头,轻声道:“我来就是跟瑾儿说一声,那件事我已经和王爷说了,我再次肯定,此事和王爷无关。”
既然宋书勉这么肯定,那想必确实和永平王无关,林思浅点头:“如此便好。”
宋书勉:“王爷已经答应我会将此事查清楚,等有了眉目我再同你说。”
林思浅感叹于宋书勉的办事速度,点头道:“好,我等着真相大白那一日。”
又简单聊了几句,二人分开,各自回去。
吃过午饭,林思浅就招呼叶安也竹香一起,按照先前在酒楼量好的尺寸,画起了规划图。
林思浅主笔,叶安和竹香出谋划策,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修修改改了一下晌,才算画好了一张草图。
等到晚上,时间一到,林思浅就和陆离连上线。
她先是道了谢:“哥哥,今儿我去看了那铺子,谢谢你哦。”
陆离声音温柔:“可还喜欢?”
林思浅:“喜欢的,就是有点太大了。”
陆离:“无妨,你想用多大就用多大,其余地方空着便是。”
林思浅:“哥哥,这铺子花了不少钱吧?我回头把银子给你。”
听着小姑娘这见外的话,陆离闷笑出声,不接话茬:“浅浅可想好那酒楼如何装修?若要用人,我让工部……”
林思浅连忙打断:“哥哥,还是不劳烦工部的大人们了,我自己的铺子,我自己来便好。”
她一个小女子,不过就想开个面馆,何德何能劳动工部的大人们。
陆离也不坚持:“也好,若有什么难处,只管说与我听。”
林思浅乖巧道谢:“谢谢远之哥哥。”
两个人东拉西扯瞎聊了会儿,临到要挂断,陆离用商量的口吻说道:“浅浅,既然你已经把话都和宋二说清楚了,那便也没必要再多待两日,不如明日就搬进宫来?”
怎么又来。林思浅当即拒绝:“哥哥,我这两天还要往铺子里跑呢,住在宫里太远了。”
她主要是想等等看那纸条的事到底查得怎么样,按照宋书勉所说,既然永平王出手了,那想必很快就能查个明白。
见她坚持,陆离叹了口气,只好由着她。
很快,林思浅发现她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临到第三天,她搬走的前一天,宋书勉那里还没有什么消息。
无奈,她让竹香去打听看看,可宋书勉却仍旧出门未归。
吃过晚饭,她就带着竹香以消食的名义在尚书府到处逛,想等到宋书勉回来。
天差不多黑了下来,宋书勉才皱着眉头,满面愁容地回了府。
在花园路上遇到林思浅,他一愣,吩咐常顺远远候着,他走上前轻声说:“瑾儿,原本今日是我和王爷约定的日子上门听结果,可不知为何,王爷突然改了口风,说不会再查下去了。”
林思浅脸色一沉:“为何?”
宋书勉垂头丧气:“王爷不愿多说,只说再查下去恐事情闹大,对你我都不好。王爷说既然瑾儿你安然无恙,那此事便就此作罢为好。”
一听这话,林思浅心中很不是滋味,抱着猫的手不知不觉紧了紧。
她是安然无恙,可林念瑾没了。
可这话,她不能跟宋书勉说,只是压低声音问:“那万一以后我进宫,有人拿出那个纸条来怎么办?”
宋书勉叹气道:“我也问了同样的问题,王爷说,让我们放心,他保证此事到此为止,不会再生任何祸端。”
当时在瑾儿面前说的信誓旦旦此事交给他,可如今却这样不清不楚,一想到日后瑾儿入宫有可能因为此事惹上麻烦,宋书勉的面色便极其难看。
林思浅沉默不语。
生不生祸端现在倒是小事,皇帝已经知道林念瑾和宋书勉的旧日情分,就算纸条的事捅出来,她好好解释一番,想必皇帝也不会为了这件旧事为难他们二人。
她在意的是,林念瑾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去了。
可永平王一个王爷发了话,宋书勉不过一个尚书之子,他根本无可奈何。
他能直接去问永平王,已经很不容易了。
总不能让他亲自跑到皇宫里去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她估摸着,这事永平王大概已经查出来了,只是那人和永平王有着什么关系,或者轻易不能动,他才不肯说。
没事,反正她现在也要搬回宫里,但凡有一丝机会,她就要把这事查清楚,还林念瑾一个公道。
做了决定,林思浅抬头看着宋书勉安慰道:“二表哥,没事,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他把后面的事摆平了,你不用担心我。”
宋书勉一脸自责愧疚:“可是瑾儿,一想到当初你有可能……,我这心里就如刀绞一般。不查出那幕后之人是谁,我实在不能安心。”
林思浅:“二表哥,你且放宽心,现如今宫里再没有其他嫔妃,陛下对我也甚为关注,那样的事情想必不会再发生。”
她也担心,也忧虑,可既然宋书勉在此事上帮不上别的忙,就干脆让他安心为好。
“那便好。”见林思浅语气坚定,宋书勉稍微放下心来。
可随即想起皇帝暴虐的性子,他又不放心地叮嘱道:“瑾儿,若万一哪一日此事给你惹了麻烦,你只管往我身上推便是。”
林思浅笑着点头:“二表哥,放心吧,不会的。我和你以前的事,我都和陛下说了,你看陛下不也没责罚我们嘛。”
宋书勉想到那两个形影不离的墨羽卫,心头酸涩,轻叹了口气:“我早有预料,陛下对你我往日之事不介意,如此看来,陛下对瑾儿乃是真心,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看出他眼中的伤感,林思浅不欲多谈:“二表哥,明儿一早我就搬回宫去了,以后你一定要多保重,哪怕为了让瑾儿安心,也一定要多多珍重。”
宋书勉眼泛泪光,郑重又郑重地应道:“好,我会的。”
林思浅:“那明日,你便不必特意来送我了。”
宋书勉:“好。”
林思浅:“我在东市开了面馆,叫林记面馆,等开业的时候,我给你发请帖,你要给我随份子钱。”
宋书勉这次真心实意笑了:“一定。”
---
第二天一早,天都还没亮,宫里就来了马车,说是奉旨接林思浅进宫。
林思浅还没睡醒,被竹香从被窝里薅起来,昏昏沉沉不想动:“陛下着什么急啊。”
可抱怨归抱怨,还是认命的穿戴整齐,又是大包小包地背着出了门。
宋尚书早早地出门上朝去了,宋夫人带着宋书勤来送。
宋书勉答应得好好的不来,可还是露了面。
披着披风的瘦弱少年郎,安安静静站在兄长宋书勤身旁,嘴角含笑,面色平和。
看着那样满是祝福的目光,再想到那晚在皇宫门口第一次见他时那摇摇欲坠的模样,林思浅心中感慨万千。
虽然她如今又要回宫了,可这次出宫,也算有所收获,至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宽慰了宋书勉。
剩下的那部分真相,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查了。
她笑着冲他挥了挥手,无声说了句“珍重”,转头上了马车。
抱着小橘猫,一路上昏昏沉沉的靠在竹香身上睡着,一直到了后宫门口,下了马车换轿辇,被冷风一吹,才清醒了些。
直接去了碧华宫,林思浅抱着小橘猫就钻进早就被宫女拿手炉暖好的被窝,补觉去了。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睡到了什么时辰,只觉得脸上痒痒的。
她以为是小桔子捣乱,拱了拱翻了个身,咕哝了一句:“小桔子,再闹我打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