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放下茶杯:“你就这么喜欢她?”
陆钰面上闪过一丝囧色:“皇兄,看出来了?”
陆离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林思浅:“不只是我,怕是许多人都看了出来。”
陆钰承认:“是, 臣弟很早,便喜欢上她了。”
陆离:“那你可知, 她在背后都是怎么说你的?”
陆钰低垂眼眸:“臣弟知道,婵儿她, 看不上我。”
陆离:“她那样表面一套,背面一套,对你没有丝毫真心,你还要为她求情?”
陆钰:“就求这一次,日后她再做出什么错事,我不会再管。还请皇兄开恩。”
说罢,再次磕头。
陆离和林思浅对视一眼,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看向陆钰:“她如今疯了,一直胡言乱语。你若是能管得住她的嘴,便去冷宫带她出宫去。但朕不想再看见她,也不想听到什么流言蜚语。”
“多谢皇兄,臣弟一定会管好她。”陆钰大喜过望,又重重磕了一头,起身欲走。
陆离想着答应林思浅的事,也起身:“稍等,一同过去,林姑娘有话问她。”
永平王低头沉思一瞬,便问:“林姑娘可是想知道那纸条的事?”
林思浅和陆离对视一眼,点头道:“正是。”
永平王:“纸条是婵儿换的。”
林思浅:“这我已经知道了,我就是想问问她为什么要换掉我的纸条?”
永平王犹豫了片刻,看向陆离,一咬牙道:“皇兄,是母后让换的,说是为了日后拿捏各位宫妃。”
陆离皱眉:“太后为何要拿捏宫妃,那些人不都是她接进宫的,对她已是言听计从。”
陆钰把宋书勉曾经托他查纸条一事,他查到秦语婵便停了下来,都说给了陆离听,末了说道:“当时婵儿是这般说的,多的并未讲。”
陆离看向了林思浅,林思浅想了想说道:“我还是想亲口问问。”
陆离:“那便一同过去。”
陆钰心急如焚,却也不好阻拦,只得在一旁等候,陆离和林思浅各自披好了披风,三人一同出门。
永平王生怕秦语婵在冷宫里受苦,脚步匆匆。
林思浅也急着问上一问,小碎步拼命倒腾,往日里都是陆离扯着她走,这次倒是反了过来,她在前头拽着陆离。
很快,三人便走到了冷宫,还不待靠近门口,就听高高的围墙之内鬼哭狼嚎,惊声尖叫。
“死人了。”
“快救人啊。”
“来人来,快救救我家姑娘。”
陆钰脸色大变,焦急地看向陆离:“皇兄。”
守门侍卫面色惶恐,又想上前请安,又想进去冷宫看看,一时愣在那里,左右为难。
陆离挥手:“开门。”
侍卫忙应是,转身跑到门口,拿钥匙把锁打开,大门推开。
陆钰也顾不得规矩,抢先一步冲了进去,进门便大喊:“婵儿?”
陆离牵着林思浅的手站在门口,低头说道:“里面死了人,浅浅等在这里,我进去看看。你要问话,待会儿永平王把人带出来你再问便是。”
林思浅有些心慌,不敢进去看,便乖巧点头:“好,哥哥那你快点儿。”
陆离松开林思浅的手,走进冷宫。吴风和郑福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很快,陆离便走了出来。
林思浅迎上去:“怎么样,是谁死了?”
陆离握住小姑娘的手:“秦语婵。”
林思浅目瞪口呆:“不是刚送进来,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死了?”
陆离:“不知,吴风在查。”
林思浅叹了口气。
秦语婵也算恶有恶报了,现在她死了,宋书勉就不用再费尽心机报仇了。
很快,吴风出来禀报:“陛下,秦姑娘一进冷宫,便大发脾气,打这个骂那个,和那些废妃们推搡中不小心跌倒,磕到了头,但当时并没怎么样,被她两个丫鬟扶进屋内歇息去了。”
“没多久,寿宁宫的荆嬷嬷带着人来给她送饭食,还温声劝了几句,她吃了几口还喝了半碗汤,随后再次睡下,丫鬟见她一动不动,便上前查看,结果就发现人已经死透了。”
陆离:“死因?”
吴风:“窒息而亡。据她的两个丫鬟所说……”
荆嬷嬷带着宫女提着食盒来的时候,秦语婵便让她们下去候着。
秦语婵是太后跟前得宠的外甥女,单独和荆嬷嬷说事,常有发生。
两个丫鬟也就未曾起疑,以为荆嬷嬷给秦语婵带了什么体己话,她们还体贴地躲远了。
等到荆嬷嬷带着两名宫女出门离开,她们两个进去看了一眼,见秦语婵蒙着被子在睡,就没敢打扰。
过了一会儿,二人觉得不对,又进去看,这才发现人已经死了。
林思浅难以置信地看向陆离:“那岂不是,荆嬷嬷她们干的?”
陆离点头:“想必是奉了太后的懿旨,才这般行事。”
林思浅万分不解:“这,这……,太后不是最宠爱她这个外甥女,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离:“不知,走吧,回去。”
林思浅点头:“好。”
二人牵手往回走,吴风等人全都跟上,不再理会冷宫内的事情。
林思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实在难以理解太后对秦语婵的心狠。
陆离:“不必看了,剩下的事,太后和永平王会料理。”
林思浅哦了一声,抱紧陆离的胳膊,心里琢磨着明天出宫,得让香儿去跟宋书勉说一声这事儿,免得他还惦记着要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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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内,永平王坐在床边,看着床上已经冰冷的尸体。
他双目赤红,神情恍惚,嘴里一直不停地低声重复着:“婵儿,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
许久,一旁的随从上前劝道:“王爷,秦姑娘已经去了,您节哀。”
永平王失魂落魄:“我若是能早些知道,能早点儿进宫就好了。”
随从又劝:“这如何能怪您,咱们一得到信儿就马不停蹄地进宫来了,您一刻也不曾耽误。方才吴大人也说了,秦姑娘死了有大半个时辰了,那时咱刚得到信,如何来得及。”
随从小心看了一眼门口方向,压低声音道:“再说,是太后让人处死秦姑娘,您就算来得及,又怎能违抗太后的懿旨。”
永平王起身,失魂落魄地往外走:“我要去问问太后,为何要这么狠心。”
见他这般,随从也不敢劝,忙跟在一旁。
跪在门口抖成筛糠的两个丫鬟匍匐着往前爬了爬,堵住永平王的去路,泣不成声:“王爷,求求您,救救奴婢们。”
永平王魂不守舍,哪里听得到她们说什么。
即便听到了,眼下他满心都是秦语婵,哪里会管两个丫鬟的死活。
他抬脚,直接从丫鬟的手上越过,出了冷宫,直奔寿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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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儿来了,快上茶,再去拿些点心来。”太后见永平王进殿,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永平王看着太后那一脸的笑容,只觉心凉。
他跪地,连安也不请,直接质问出声:“母后,早年间,您问儿臣可有心仪之人,儿臣不敢同您说喜欢婵儿,只因那时婵儿是您给皇兄定下的皇后。”
“可后来,皇兄将婵儿送出了宫,儿臣便问您,可否将婵儿指给儿臣,您说不着急,让儿臣再等等。”
“可如今,婵儿她死了。还是您下令赐死的。”
“儿臣只想问上一句,为何您宁肯赐死她,也不肯指给儿臣。”
听着这质问的口气,太后心中不悦,又伤心:“钰儿,她已得了失心疯,怎么能配得上你?这京城之中那么多高门贵女,你看上了哪个,只管同母后说。”
永平王双手紧握,极力克制着情绪:“可是儿臣就是喜欢她,哪怕她再不好,儿臣也喜欢她。就连皇兄都已经答应儿臣,只要能管住她不要口无遮拦,就让儿臣把她接出宫。可您却,赐死了她,儿臣连句话都未能和她说上一句。”
见永平王通红着眼,眼泪直流,太后心疼不已,起身去扶他:“钰儿,你起来说话。”
永平王却固执地跪在地上,就是不起。
太后叹气:“哀家问过婵儿,是她不同意嫁你,她说她要嫁,便嫁天子,不然宁肯青灯古佛一辈子。她心里压根没有你,你又何必为她难过,压根就不值得。”
“是啊,不值得。”听着太后那丝毫没有悔意,丝毫没有心疼的话,永平王重复了一句,起身,转身就往外走:“儿臣告退。”
看着那悲伤的背影,太后重重叹了口气:“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将婵儿接进宫来养着。”
荆嬷嬷上前来:“太后,您为何不把秦姑娘背地里嫌弃王爷的话说与他听,这样他就没那么难过了。”
太后冷哼:“那话那般恶毒,哀家怎好拿来伤了钰儿的心。”
随后又感叹道:“幸好你下手快,不然若是让钰儿赶在了前头,还真的会把她给带走。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又百般嫌弃钰儿,哀家怎么会让她待在钰儿身边。”
荆嬷嬷:“那秦姑娘的尸首,该如何处置?”
太后:“差人送去秦府吧,顺便再带一道哀家的懿旨去,就说哀家膝下空虚,想选个秦家女儿养在身边,让她们自己看着办。”
荆嬷嬷:“如此,秦家想必对秦姑娘的死,不会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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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浅回到碧华宫,便有些坐不住。
她想了想,便跟陆离商量着:“哥哥,我想去一趟尚书府,看看宋书勉病好点没,你看成吗?”
陆离心道,宋书勉都能飞檐走壁了,还用得着人看。
心里是这般想,但没说出口,想了想点了头:“早去早回,回宫来陪我吃晚饭。”
林思浅忙点头,伸手抱了抱陆离,带着竹香就出门。
到了宋府,一见到宋书勉,她就忙不迭把秦语婵先是发疯,后又被太后赐死的事说了。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宋书勉从头到尾都平静得要命。
丝毫没有表现出大仇得报的痛快。
也没有得知仇人意外死亡,没能手刃仇人的缺憾。
林思浅脑袋转了转,问道:“我来之前,你已经知道她死了?”
宋书勉摇头:“不曾,你说了,我才知道。”
林思浅满眼困惑:“那你为何,这般,这般事不关己的样子?”
宋书勉:“我猜到了她会死,只是不知道会这么快。”
林思浅脑中闪过秦语婵死前的种种迹象,脑中灵光一现,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发疯,是你干的?”
宋书勉转动着手里的杯子,平静得像是再说别人的事情:“昨晚我去见了她,喂她吃了一粒药,能让人发疯的药。”
“不,不对,与其说是发疯,不如说是能把人心底的阴暗念头全都放大,并实施出来,如此而已。”
林思浅坐回了椅子上。
这个宋书勉的本事可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林思浅又叹了口气:“永平王说是太后让秦玉婵换的纸条,我本来还想问问她太后这么做的原因,可惜没来得及。”
“这种事情,我也不敢去问太后,而且陛下也说了,就算问了太后,她也不会承认。”
宋书勉闻言说道:“我问过她。她说,太后这么做,是为了拿捏瑾儿,以便日后瑾儿有了孩子,好以此为要挟,带走瑾儿的孩子,养在秦语婵的膝下。”
第80章 第80章
“带走念瑾的孩子, 给秦语婵去养?她自己是有什么病,不能生吗?”林思浅困惑不解。
宋书勉摇头:“我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但秦语婵只说是太后如此安排, 具体为何, 她也不知。”
林思浅:“她是不是没说实话?”
宋书勉:“是实话。”
林思浅相信宋书勉的本事,即便他说是, 那就是:“那就奇怪了。”
宋书勉:“按照秦语婵的说法, 太后想要的不光是婵儿的孩子,但凡是后宫嫔妃的, 她都想要。后宫所有嫔妃, 都被秦语婵拿住了把柄, 说是以便日后以此为要挟。”
林思浅低头自言自语:“带走嫔妃们的孩子, 那就是带走陛下的孩子, 到底是为什么呢?”
宋书勉默默喝着茶, 不发一言。
该说的话已说完,林思浅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个究竟, 便起身告辞。
宋书勉起身拱手:“林姑娘慢走。”
看着他仍旧苍白的脸色,林思浅好生劝慰:“二公子,如今秦语婵死了,念瑾的仇也算报了, 你要好好的。”
宋书勉点头:“好,多谢林姑娘,宋某心中有数。”
见他嘴上虽如此说, 可从他那平静的语气里,林思浅又听出了另外一层的意思。
不是她多想, 主要是宋书勉这人太疯。
想了想,她又说:“虽说这事儿是太后指使的, 但太后并不是你我能动得了的,还望二公子以自身性命为重。”
“好。”宋书勉答道,再次拱手:“林姑娘,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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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林思浅带着竹香走后,宋书勉拎着一壶酒,去了林念瑾住的院子。
进了屋,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他坐在榻上,倒了一杯酒,洒在地上。
“瑾儿,当初害你的人,终于死了一个了。”
他又倒了一杯酒,洒在地上。
“你且等等我,等我把另一个也料理了,便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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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宫中,林思浅听说皇帝在泰和宫,便直奔泰和宫而去。
进门便直接走到陆离面前,搂住他的脖子:“陆远之……”
她张口就想把从宋书勉那听来的消息说给陆离听,可喊了句陆远之,又突然闭了嘴。
陆离将人揽到腿上坐了:“怎么了,这么急冲冲的?”
林思浅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想你了。”
得亏她刹车及时,不然就那么抖搂出去,陆离不就知道宋书勉见过秦语婵,那估计顺藤摸瓜,就得猜到上元夜的事情也是他干的了。
陆离见她明显是有话说,中途又改了口,也不拆穿,攥着她的手问:“可冷了?”
林思浅:“不冷。对了,秦家人知道秦语婵死了吗?”
陆离:“太后已经差人将尸首已经送了回去。随同尸首一道送去秦府的,还有太后的一道懿旨,说是要接秦家另外一个姑娘进宫。秦家对外,便以突发重病不治,定了秦语婵的死因。”
林思浅:“这可真是,也挺可悲的。”
陆离:“也是她咎由自取。”
林思浅:“也是,要是她不执着于当皇后,嫁给喜欢她的永平王,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佳话。”
陆离:“她看不上陆钰。”
永平王长得虽没有陆离好看,但也温文尔雅,一表人才,对秦语婵又够深情。
林思浅忍不住好奇:“她为什么看不上永平王?”
陆离:“据我所知,秦语婵是个眼高于顶,目中无人,一心只想要权势之人,但凡有一丝当上皇后的可能,便不会放弃。”
林思浅:“她不是因为喜欢你,才想做皇后?”
陆离:“她喜欢的,并非是我,不过是皇位上坐着的人而已。”
怕他以为自己也是那样的人,林思浅亲了下他的下巴:“哥哥,我喜欢的是你陆远之这个人。”
想到先前小姑娘乍一知道他是皇帝的时候,百般想逃离他,陆离轻笑:“这我自然知道。不过,若是浅浅的话,即便你是喜欢坐在皇位上的我,那也无妨的。”
林思浅瞪他一眼,抿着嘴笑了:“陆远之,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竟会说好听的。”
陆离也笑:“浅浅是第一个。”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林思浅心里却想着怎么把宋书勉的话告诉陆离。
他那么聪明,想必能猜到太后想要嫔妃孩子的原因。
一直到晚上歇息,林思浅也没想出个既不暴露宋书勉,又能告诉陆离的法子。
直到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听竹香一边给她梳头,一边絮叨着她做了一晚上的梦,她才灵光一现有了主意。
吃过了早饭,便打发叶安先出宫去面馆准备,她则到朝云殿外头,等到了陆离下朝。
这还是林思浅头一次到朝云殿来,陆离颇为惊讶,大步迎上来:“不是要去面馆,怎的在此处等我?”
林思浅拉住他的手,带着他往旁边走了几步,这才小声说:“陛下,我昨晚做了个梦,我想告诉你。”
陆离便愉悦地笑了:“是何梦,怎的这般急迫?”
“哥哥你别笑。”林思浅抠了抠他手心,语气严肃地小声说:“我梦到了秦语婵,也不知道她是在和谁说话,说的是她当初换掉我的纸条,是为了拿捏我,以便日后待我有了孩子,她便抱走去养。”
见小姑娘煞有介事地说着梦里的事,陆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想必是昨日被她闹的,你才做了这梦,她已经死了,这事儿定然不会发生。”
林思浅点头:“我知道她死了,可她还说……”
陆离又道:“放心,我们的孩子,定然会平安无事。”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已经有了孩子似的。
林思浅小脸一红,却也不好和他争这个:“我是说,她不光想带走我的孩子,她还想带走其他嫔妃的孩子。”
她看了一眼四周的人,又把声音压低了些:“而且,她说,这事儿是太后让她这么干的。”
一听这话,陆离面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