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什么,看向前面的山路,语气很轻,很缓:“那日大雪,葬礼上风波不断,出于怜悯,我愿意去救她一命,却走得很慢,并不着急,那时候我想,若是她死了,便是她自己的因果,与我无关。”
低头看,那时候的少女紧皱着眉,满脸担忧急迫,看向他的眼神里,略带些许责备,又像是一个在听故事的局外人。
“那日,她唐衣被水打湿,在我眼中,却不减半分光华,像是一只沾满泥泞,飞不起来的蝶。”
他轻轻笑,慢慢笑弯了腰:“我把她留在了那里,只给了一把伞,便由她回头,回到泥泞里。”
听见这样的话,她下意识离他远了一些,像是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实在可怜,她眨眨眼睛,又问:“后来呢,你救她了吗?”
听见这句话,少年忽然抬头看她。
【麻仓叶王:悔意值50%】
“没有。”
漆黑的山路间,亮着的只有远处的火光,和近处昏暗的灯笼,他长发被水打湿,黑亮的双眸弯着,清冷高远的眉宇间蓄满雨水,显出几分疯狂。
“我没有救她。”
他说:“我推了她一把。”
第26章 请假补偿1(二更)
没有救她, 还推了她一把?
她听得愣住,不明白他这句话背后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他已经和他的夫人成亲了吗?
她听得满头雾水, 但又感觉到这是别人的家事,更是隐隐有一种再听下去便会十分不妙的预感,于是她攥紧伞骨, 匆匆朝他行礼,抖着声音道别:
“我、我虽然失去了记忆, 但还记得自己有事情要做,这便先走了。”
他不说话, 只是盯着她看,少女一愣,在潜意识里,她知道这是她绝对不可匹敌的强大存在。
她看着自己的手腕,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他会捉上来, 攥住, 然后不许她离开的错觉。
对上她有几分惶恐的眼神, 少年像是瞬间清醒了过来, 看着她:“就此别过。”
她点点脑袋,提着裙摆转身,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少年一路目送, 摩挲着怀里的伞,直到她慢慢走向山顶, 他才收回目光。
麻仓叶王垂眸看着自己被淋湿的袖口,恍惚又想起了那清晨,少女抱着伞进来, 浑身湿透,盯着他的袖口,满脸关切。
“您受伤了?”她问。
那时候为什么要说无碍?
少年看着自己的指尖,满目茫然。
他分明受伤了。
……
山顶,夜雨潇潇,白发少年枯坐在屋檐下,听着雨打芭蕉的声响,慢吞吞地出着神。
宿傩大人从来不屑于去解释任何事情。于是那一夜的始末,里梅至今也无从知晓。
他只是去拿了一壶酒,细心挑了两件杯盏,再回来,他捡回来的少女就消失了,他问过宿傩大人,问她去了何处,但男人只是瞥了他一眼,笑了一声之后,便将他挥退了。
里梅很了解宿傩大人,他知道,那是嘲讽的笑。
至于被嘲笑的理由,里梅虽不清楚,却也能猜个大概。
但他不愿意相信。
她虽然是鬼,虽然十分可疑,但她怎么会骗他?
既然她骗他,他什么都情愿给她,她又怎么不继续骗下去?
哪怕她要他去杀了那个鬼王,他也会去的。
他一无所有,只有力量可以受她驱使,除了宿傩大人,天底下没有人他不敢杀,没有地方他不敢去。
但即便如此,里梅还是被丢下了。
他这样趁手的兵器,她没有理由随意丢弃,所以她只是迫不得已。
这几天的月亮都很漂亮,宿傩大人没有走,所以,白日里的里梅也甚是忙碌,只有在晚上,宿傩大人独坐赏月的时候,他才可以得到休息的时间,像现在这样,枯坐在屋檐下,看着院子的大门,期待着谁的到来。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将他们的房间称之为家,而他也曾经牵着她的手,教她回家的路,一遍一遍,他确信她记得。
前两日都是晴天,里梅便想着,这样热的天气,她不回来也是常理,今日雨急,她不回家,更是再合适不过了。
少年捧着怀里的酒,神色落寞,慢慢把膝盖弯起来,将脸埋进去,白色妹妹头散落,羽生葵远远看着,只感觉看见了一直等不到主人回家的小白狗。
好乖,好可怜。
她慢慢走过去,还没靠近,就看见少年快速地抬起头,警惕地看过来。
四目相对,他先是一愣,然后便立即站起来,怀里的酒往下坠落,他眼疾手快地将其接住,然后又抬头看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显然已经无措至极。
“我回来啦。”
本来还想装失忆吓唬吓唬里梅的,但这家伙实在可怜,羽生葵喜欢乖狗狗,因此便也灵活变通了一下,站在雨里朝他笑,双眸弯着:“你给我的酒,热好了吗?”
“没有。”他走过来,也不管自己有没有淋雨,只把酒递给她:“但我一直抱在怀里,是温的。”
“嗯。”
她把伞斜下来,也遮住他头顶的雨,和他一起往屋子里走:“我忘记了好多事情,但还记得里梅,也记得回家的路。”
他一顿,没问她忘记了什么,对他而言,她的过往都不重要,只要她记得自己就好。
“你是不是好久没有睡觉了?”
两个人对坐,他抱了好久的酒,她只饮一口。
“嗯。”里梅问她:“你去哪里了?”
“成亲。”
她没有细说的意思,只是略带点心疼地抚摸他的眼下,声音很轻:“你快去睡觉呀,我要去找我的仇人报仇了。”
不管练习了多久,她的指尖始终柔得像水,没有一层茧子。
里梅看了她一会,没有问她的丈夫是谁,也没有去问她的仇人究竟是谁,只是听话地在床上躺下,抱着她的旧衣服,把脑袋埋进去,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好乖。
怪不得能在宿傩那家伙底下待这么久。
羽生葵单手撑着下巴继续喝酒,过了好一会,等外面的雨停了,才慢吞吞地走出屋子。
外面的花海被烧毁了,光秃秃的泥土上,只有干瘪的根茎和枯草,只是几日没来,这里就建起了一间小亭子,坐在亭中独坐望月,再搭配着周围清寂的风景,反倒别有一番滋味。
两面宿傩此时就坐在亭子的顶上,周围酒壶散落,他单手撑着下巴,像是在思索什么,月白的袖口垂下来,将他袖子里的另外两只手显露,这画面便霎时间变得有些诡异。
抬头看,他脸上黑纹遍布,眼下又是一对复眼,看见来人,四只眼睛齐齐瞥过来,有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少女下意识呼吸一滞,感到颈间一阵剧痛,皱着眉低头,便看见了满身的血液。
她茫然地摸了摸,颈间的伤口立即便快速愈合起来,少女像是对自己的能力也并不熟悉,露出讶然的表情,接着,两面宿傩轻轻抬手,她便被他捉进了手里。
他掐着她的脖子,嘲讽道:“就这点胆子。”
她抿唇,握紧匕首,然后听见一声嗤笑,她的手腕被折断,两面宿傩接过她的匕首,颠了颠重量,然后又勾起讽刺的笑,问她:“还有吗?”
他开口,热气喷洒过来,便将她弄得一颤,少女抬眸看他:“要杀便杀,我、离我远些。”
她声音轻软,带着特有的,不属于平安京的语调,两面宿傩挑了挑眉,看着她的眼睛,饶有兴致地问:“你便是这样取悦麻仓叶王和鬼王的?”
她愣了愣,像是没有听得太明白,接着又被他丢在一边,两面宿傩看着手里的匕首,像是在回忆。
“那天我杀了你,麻仓叶王跟狗一样咬上来,后面那只鬼王也像狗偷骨头一似的把你捡走了,我就在想,你这低等小鬼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今夜一看,不过尔尔。”
不过尔尔?
羽生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从小到大,哪怕是最傲慢讨人厌的家伙,也没有对她的外貌做出过这种评价。
对羽生葵而言,否认她完美的容颜,这比杀了她还叫她难受,这让她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去死吧……没有审美的傲慢家伙。
她可以忍受一切人格上的阴暗扭曲,但唯独受不了任务目标的审美不正常。
她的美貌可是要收费的,才不可以浪费给瞎子。
羽生葵正在思考要不要放弃这家伙,离他远远的,就又被他拎了起来。
他近距离打量着她,眸中满是审视,语气中带着天然的松散,像是在说一件闲事:“取悦我,我便给你杀我的机会。”
那只鬼王暂且不提,能够让麻仓叶王失态的人,绝不会像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两面宿傩喜欢冒险,喜欢刺激,同时,他也有强大的实力,让他拥有绝对不败的自信。
因此,他毫不在意眼前这个人对自己抱有杀意,只是看着她,带着点期待地说道:“拿出你的本领,在我感到无趣之前,我不会杀了你。”
对上他的四只眼睛,看看里面的轻蔑和看蝼蚁一样的,居高临下的兴味,羽生葵只觉得血液都烧了起来。
在这个副本里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生气,也是第一次对人产生这样旺盛的征服欲。
听见他这样的话,羽生葵终于意识到,两面宿傩并不是以往她所遇见的任何一种人格,他脑中也许根本没有多少人类的观念,更多的,是一种属于兽类的思维。
就像今夜,像现在,他并没有被她所打动,他只是单纯在好奇,那些和他一样强大的雄性为什么会为她打起来,为什么会给她找来最多最好的食物,她到底有哪里好?
他眼里的世界,是属于野兽的丛林。
理解这一层以后,她忽然茅塞顿开,想到前几次见面,和今夜的精心准备,有一种对牛弹琴的荒谬感。
对待心思复杂的人类,她需要步步为营,小心谨慎,伪装成最单纯无害的猎物,但对于这样一只纯粹的兽,她只需要捕捉他的思维路径,然后找到他大脑中的薄弱点,狠狠踩下去,给他名为‘爱’的错觉。
“我每天晚上都会来找你。”
就像小王子去找他的狐狸那样。
“在明月高悬之时,我会来向你复仇。”
然后月亮升起,你便会想到我的身影。
这就是兽的世界,一旦有了习惯,就注定要被驯化。
即将被驯养的人浑然不觉,懒洋洋地应道:“可以。”
他往后仰,宽大的胸襟敞开,露出里面鼓鼓囊囊的肌肉,他头发短,衣服也不好好穿,没有半点这个时代人该有的矜持和保守。
“现在。”他朝她笑,声音又低又沉,慵懒中带着性感的磁性,叫人耳朵不自觉酥麻起来:“该你取悦我了。”
第27章 第 27章
他话音刚落, 葵便感觉到心头多了一道奇妙的束缚,这束缚像是一种锁链,让她清晰地知道:若是违背了约定, 便会受到十分恐怖,自己绝对承受不了的惩罚。
……这是什么?
她摸着心口,露出震撼而又困惑的表情。
“契阔。”
两面宿傩瞥过来:“你的条件, 我答应了。像取悦他们一样取悦我, 若是我感到无趣, 就立即杀了你,这便是我的条件。”
她一愣, 蹙眉看向他, 还未来得及说话,便感到四肢百骸传来剧烈的痛楚,这是契阔察觉了她内心的抗拒, 在给予她警告。
“我、还没有……答应你,这样的条件。”她像是痛极了, 额头渗出汗水, 声音发颤,带着哭腔:“你……”
“在他们面前也这么蠢?”他像是在笑。
“……”
她紧紧咬着唇, 说不出来一句话,对于两面宿傩口中的取悦, 她是半分头绪也没有的。
即使失去了记忆, 她也隐隐有些印象,她记得自己并不聪明, 别说取悦他人了,每日只要不惹得少主大人生气,她便十分满足了。
想到这里, 葵一时哽住,又露出茫然的表情。
少主大人是谁?
“我、我失去了记忆。”她实在不是一个骨头硬的人,没多久,就在这样痛楚之下折了腰,哭着求他:“求求你,我、我不记得了……”
“失忆了?”
两面宿傩单手撑着下巴,懒洋洋看过来:“那就好好想。”
她一顿,一边哭,一边努力地回想,对于他口中的麻仓叶王,她没有半分印象,但是她还记得一些关于少主大人的事,那是她的夫君,记忆里,少年的剪影十分模糊,也时常生她的气。
她是如何取悦他的?
……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不再想要违背他们的约定,身上的痛楚慢慢消减,少女怯怯看了他一眼,然后挪过来,钻进他的怀里。
两面宿傩一顿,低头看过来,他没有感觉她现在的姿态有多么动人,只是从来没有和人这样亲近过,也从没有人敢往他怀里扑,一时之间有些陌生罢了。
这样陌生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新奇,却远远谈不上有多么愉悦,少女抬眸看了他一眼,抿抿唇,然后轻轻环住他的腰。
好粗。
这个人怎么会这么壮的?
比少主大人壮多了……
她两只手都差点抱不住他,只能又靠近了一些,脸颊不可避免地挨到了他的胸口。
这家伙没有好好穿衣服,鼓胀的胸肌裸露出来,叫她下意识面颊发热,大脑也开始变得昏昏沉沉,不受控制地咽起了口水。
鼻尖传来馥郁的香气,像是被放在暖炉里正烤着的沉香木,奶香中带着一点辛辣,闻起来诱人极了。
她绝不愿意去相信两面宿傩身上会有这样好闻的味道,于是直到熟悉的、叫人发狂的饥饿感传来,她才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这样诱人的,叫她无法抗拒的,勾得她饥肠辘辘,再难忍受的香气,竟然来自于她的仇敌。
“喂。”头顶传来一声嗤笑,他伸手,像是想推开她:“若是只有这种程度,那么……”
男人的话顿住,因为胸口处正传来极其陌生的酥麻感,这是他生命中从未有过的体验,酣畅比醉酒更甚,快意超出进食,而这样的感受,竟然来自于一只低等鬼的牙齿。
身为始终都在猎食他人的顶级掠食者,他竟然在被进食的过程中,有了汹涌的快感。
两面宿傩眯了眯眼睛,不仅丝毫不觉得屈辱,反倒觉得有趣,有趣极了。
“用力点。”
他将她扣进怀里,按着她的脑袋,尾音带着点慵懒的愉悦:“没吃饱饭吗?小鬼。”
……
足足过了半刻钟,她才堪堪吃饱,食欲被满足以后,她的理智也渐渐回笼,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她、她竟然在香味的诱惑下,吸食了两面宿傩的血液,而这个家伙,这家伙……
想到刚刚男人毫不掩饰的、粗重的呼吸声,又看着他敞开的衣襟,和他胸前的牙印,她的脸顿时就烧了起来,大脑也变得一片混沌。
怎么会?
明明是仇敌,明明想要杀了他的,可是一闻到这样的香气,自己就什么都忘记了,难道她现在,竟然连自己的口腹之欲都不能控制了吗?
这样的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说复仇?
“你在哭什么?”
两面宿傩蹙眉,攥住她的下巴,沉声问:“怎么,我的味道不如他们?”
“……”这家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羽生葵别过脸,差点被他逗笑。
“我、我不记得了。”
意识到宿傩这家伙是真的不懂怜香惜玉,羽生葵也收起了苦情剧本,只红着脸看他:“你、我,我们以后不可以这样了。”
“?”
两面宿傩懒得理她,将手里的酒壶扔过来:“斟。”
“……”
葵抬头看了看他,又想到刚刚两个人之间的约定,不情不愿地拿起一旁的酒盏,往里面倒酒。
如果带着毒药就好了。
她鼓着脸,把倒好的酒递过去,两面宿傩伸手来接,他一靠近,身上的香气就更加清晰了,少女又忍不住咽口水,看看他,又看看酒,将酒壶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好半天以后,偷偷喝了一口。
没有血好喝。
她放下酒壶,看着天上的月亮,有点茫然。
印象里,天上的月亮一直是这个样子,皎洁而又朦胧,她从前不通诗书,失去了记忆以后,就更加浅薄了,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趣味。
她把自己团起来,慢慢睡着了。
这里不久前才刚刚经过火焰的炙烤,今夜又下起了大雨,雨水将残留的灰烬尽数冲刷干净,空气中只留下了泥土的草木气息,少女就蜷缩在他身边,像是有些冷,于是便不自觉地往他这里蹭,一直蹭到他的脚边。
今夜的风不大,月亮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丽,她身上满载梨香,袖口被风吹起,两面宿傩撑着下巴看了她一会,突然沉声道:“起来。”
她被叫醒,满脸的莫名其妙,就听见他冷冷命令道:“给我斟酒。”
“……”刚刚氛围这么暧昧,本小姐又睡得这么美,要是其他人在这里,早就过来偷亲了。
真是不解风情的怪木头。
羽生葵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悦,瞪了他一眼,才慢吞吞地给他倒酒,两面宿傩懒得理会她的小情绪,只抬头看着月亮。
这个世人心中最强大的妖怪,意外地是个十分安静的人,他很少说话,只是饮酒,出神,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给他添了些许诗意,却丝毫不显得温柔,只衬得他更加深沉、强大。
他不说话,她于是也沉默,一边在心里诅咒他,一边期待着天亮,两个人沉默地坐在亭子上,直到月亮的轮廓渐渐变得稀薄,他才放她离去。
羽生葵先是回了一趟无惨那边,这家伙还没有回来,麻仓叶王被她刺激一顿以后,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羽生葵懒得点开坐标找他们,睡一觉起来以后,又再次去找两面宿傩。
一次,两次,次,两个月过去,她想尽办法杀他,他始终轻轻松松将她击败,两面宿傩并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不会乖乖在一个地方等她,经常到处乱跑,四处作恶,于是羽生葵的任务又多了一项,那就是及时追上他,然后尽力他的手下救人。
他如今名声大噪,走到哪里都有人上献贡品,此时此刻,少女正挨个解开那些贡品的锁链,将他们放跑,两面宿傩懒洋洋靠在一旁,对她这样的行为并不是很在意,只是问她:“你会追踪的灵术?”
这段时间,不管他走到哪里,她总是能在天黑之后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次都没有落下。
“不会。”
她抬眸看他,这两个月,两面宿傩的强大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在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杀了他,甚至用尽全身解数都没办法伤他一根头发之后,心里无时无刻不在翻涌着的仇恨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既然杀不死他,那就跟着他,让世界上少一些和她父母一样无辜死去的人,这便是她能力范围之内,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事了。
她知道,现在自己可以这样一个一个地将别人放走,是因为两面宿傩的默许,她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容许她做这样的事,也并不想去探究,两面宿傩行事只有一个动机——取悦他自己。
“那你是怎么跟上来的?”
或许是嫌旁边的小鸟叫得太吵,男人抬了抬手指,将那只鸟连带着它栖息的树一同斩做了灰烬。
少女一顿,立即捂住旁边正哭闹着的孩子的嘴,看向他,抿唇答道:“我记住了你的味道。”
“味道?”
他挑眉,像是对这个答案十分意外,没理会周围恐惧的人类,只朝她走过来,捏起她的后颈:“你是狗?”
“你才是!”她穿着藤色的唐衣,被揪起来的时候,宽大的袖口下坠,宛若盛放的藤花,周围的人立即都停了下来,连逃命都忘了,只痴痴地看着她。
她一愣,许是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自己的仇人拎起来有些丢人,便用力去拍他,像是一只挥舞着爪子的猫。
她的衣袖打在脸上,带着少女特有的处子香气,和清新的梨香,两面宿傩一顿,掀眸看她:“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