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但是有没有想过,沧溟付出了多少年的艰辛,才重新恢复了季国的国号?你是要他为了你葬送所有的努力吗?
”
沈绌清被她的严言厉语数落得红了眼,“不是这样的,一旦安国被攻破,叶国下一个对付的就是季国。沧溟帮了安国
,只会多了一个盟友自保,这样对安国对季国都是好事!”
“你的看法我不认同,季国目前应该做的就是明哲保身。”
季芷兰拂袖而起,她已经不打算再跟沈绌清争辩下去,今日只能是不欢而散。这时侍女急步走来,凑近她的耳边禀告
,“国君提前返宫,现在正向挽香阁而来。”
季芷兰皱起了眉头,扬手示意她退下。
沈绌清咬着下唇,季芷兰要他离开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但是他不能走。一旦他放弃了,安国距离覆亡也就不远了。
季芷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既然你如此执着,我只能使些不得已的手段了。”
49-不要再遗憾
随着季芷兰的话音落下,侍女往架设在一侧的檀香炉中添进了香料,立时异香飘扬了开来。沈绌清几乎是在同时发现
软麻的感觉涌进身体里,渐渐的他连抬手也变得困难起来,他又气又急地瞪看着季芷兰,“你对我下药?!”
季芷兰平静地看着他,“你方才饮下的茶水是用‘睡香’的叶子所浸泡,无色无味,只有‘杏蓝’香燃烧时才能诱发
出药性。我不会伤害你,只是要阻止你与沧溟见面,两个时辰之后,你就会恢复原样。”
沈绌清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侍卫抱了起来,然后被移进了里间。
两扇朱漆的木门合上,房间里面的光线也暗淡了下来。他倒卧在床上,全身都像棉花一样使不上半分力气,渐渐的,
连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只要他晕睡过去,两个时辰之内季芷兰绝对有办法把叶沧溟支出宫城,这样一来他便没有任
何可能跟叶沧溟见面。
在最后的关头才错过,假若他无功而回,安国成千上万的民众该怎么办?
沈绌清越是着急,身体便越是不受控制。
怀着破釜沉舟的心情,他用力地咬破了自己的下唇,剧痛之中血腥味涌进喉鼻,浑沌的意识稍微地恢复了清明,他听
到了外面叶沧溟的声音响起,沉稳而柔和的男音只隔着一扇木门传来,但是他却无法开口把他唤到身边。
不管他怎样努力想尽办法,还是发不出任何声响引起外面叶沧溟的注意。
“沧溟,沧溟——”
沈绌清在心底不停地叫唤,但是叶沧溟根本不知道他在这里。
清澈的眼眸中已经盈满了水气,他缓缓地垂下眼,原来最揪心最痛苦的,是眼看着一切在面前发生,而他什么都做不
了。……药香的效力一波一波的袭来,他的意识最终全部飘走。
叶沧溟踏进挽香阁的时候,季芷兰正在修剪白蔷薇的枝叶。看到叶沧溟走近,她直起身,把花剪递还到侍女手中。
“沧溟,你这趟出宫巡查可还顺利?”
“还好,所以提前回来了。”叶沧溟俯身拾起一枝被剪下的蔷薇花,含笑递到了季芷兰的手中。半年的时间,他的身
形清减了不少,但是精神却是极不错,深邃的眸光中,像是跳跃着某种冀望。
“姑母养的这盆白蔷薇长势真好。”
“不过是打发一下时间罢了。”
季芷兰把叶沧溟明显异于往日的神色收在眼底,不明深意地轻笑一声,把玩着拈在手中的白蔷薇的花叶。
“姑母,庭院中的日光太大,还是进里间坐坐吧。”
季芷兰信步走到紫藤萝的棚架下,优雅闲适地坐了下来。檀香炉已经被侍女搬走,倘大的庭院,“杏蓝”香的气味没
有半点的残留。叶沧溟的目光四处打量,她声色不动地问:“沧溟,你在找什么?”
叶沧溟瞒不住,只能说:“我进宫门的时候碰到了沈太傅,他说绌清已经到了季城,正在姑母处喝茶。现在他人在哪
里?”
季芷兰微微地沉下脸,按时间推算沈陶然早该出了宫门,却与归来的叶沧溟正面碰上,只怕他是故意留在哪里等他的
吧?说到底沈绌清是他的亲生儿子,沈陶然的想法始终还是偏向于他。
“沧溟,你想见他吗?”
叶沧溟眸光中跳跃着的冀望更深,“我与他已经大半年没有见面,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可好?”
“他来季城只是看望他的父亲,过后就会离开,你跟他不见又何妨?况且他等不到你,已经回去了。”
叶沧溟看向季芷兰,目光中带着怀疑,“绌清如果不想见我,他就不会让我得到半点消息,更不会随沈太傅进宫城。
他既然来了,就一定会等到我为止,怎会如此轻易就离开?”
“难道你认为是姑母把他藏起来了不成?”
季芷兰脸色带着不悦,既然叶沧溟已经怀疑,她也没有必要再装作不知情下去。“他帮助安国与叶国为敌,眼下安国
的形势告急,他来的目的是想请你施以援手。他只想到了自己,但是季国一旦与叶国为敌,下场会怎样他到底有没有
替你考虑?你守候了他五年,他却到有危难的时候才想起你,你对他难道完全不会失望?”
“姑母!”
叶沧溟拧结着眉心,“你不了解绌清的性格,他是宁可把自己委屈到什么都不要的地步,也不会轻易向别人开口求助
,他不愿意拖累任何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决不会来找我开口借兵,我应该感到高兴,追求了他五年,他并不是
完全的无动于衷,有危难的时候他还是想起了我,他相信我!”
季芷兰气得全身发抖,“只要他开口,你就一定会借兵给他是不是?你到底有没有考虑到季国的处境?”
叶沧溟冷静地说:“姑母,我几乎是与叶繁盛一起长大,我了解他甚于你。如果你认为我们明哲保身,就能维持着眼
下的平静,你就大错特错!他不会让自己的身边有不安定存在,他攻破了安国,下一个要收拾的就是季国!即使绌清
不来找我,我也有与安国结盟的打算!”
“这件事你竟然没有跟我商量过半句?!”
季芷兰苍白着脸色按住石桌而起,“你今日成为季国的国君,每一个决定都能左右它的将来。你如此草率就下了决定
,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姑母?”
叶沧溟的话说出口便已经觉得后悔,他不该用如此重的语气跟他的姑母说话。季芷兰为了复国耗费了大半生的精力,
把所有的青春都投注了进去。如果不是有她和沈陶然在季城把持,他的复国之路不会如此的顺利。
“姑母——”
叶沧溟伸手去扶季芷兰,却被她重重地甩掉。他动容地说:“姑母,我不会忘记你为季国复国付出的一切,即使是在
泉下的先祖,也会为有你这样的女儿骄傲。我很抱歉用这种语气对你说话,请原谅我的一时情急!”
季芷兰缓缓地坐回石凳之上,唇边漾起一缕极苦涩的笑容。“季氏的皇族就只剩下我们姑侄了,但是竟然为了一个外
人便闹起了不和,泉下的祖先听到了也不知道会如何笑话?”
叶沧溟摇头,“姑母,绌清在我心里的地位没有其他人可以比拟。我在洛城中的五年,有过数不清的艰难时刻,他都
一直在身边陪伴着我,让我定下心来解决掉难题。他对我的意义就像信仰一样,况且他是沈太傅的儿子,你怎能把他
当成外人?”
“别拿沈陶然的儿子来说事,我现在还是未嫁之身!”
季芷兰瞪了叶沧溟一眼,提到沈陶然,她的语气渐渐的平缓了下来。叶沧溟莞尔一笑,虽然年逾四十,但季芷兰提起
心上人,还是会有一丝少女的羞涩。季芷兰叹气道:“碰上了你这样的死心眼,姑母真的是半点法子也没有。你先回
去,让姑母一个人再想想。”
叶沧溟覆住了她按在石桌上的手背,看着她的眼睛说:“姑母,最艰难的日子都过去了,以后就把国事交给我去处理
。你多替自己着想一下,沈太傅二十多年如一日的等着你,难道你忍心让他继续等下去吗?”
季芷兰抬起了头,叶沧溟身穿湖蓝色的缂丝锦袍,比她高出了一个头有余,年轻而且有魄力,季国未来全部的希望都
在他的身上。阳光从紫藤罗的缝隙中透下来,她没有办法不对这个挺拔俊朗而且沉稳内敛的侄儿感到骄傲。
她几乎想脱口说出,沈绌清其实就晕睡在房间里面。
但最后她还是把到了唇边的说话隐回去,轻声说:“沧溟,回去吧。”
“那我先回宫,姑母好好休息。”
叶沧溟转过身离开,季芷兰还一直坐在紫藤罗架下。
她所居住的挽香阁,以前是月湖公主的香闺。那些摇曳多姿的花藤,也是月湖公主居住在这里的时候命人种下。论辈
份,她该叫那个美丽温柔的女子一声姑母,她在叶国的宫城之中忍辱负重养大了叶沧溟,却来不及看到季国复国,便
带着遗憾辞世。
季芷兰苦笑了一下,然后站起身,侍女替她推开了门,她举步走进了房间里面。
沈绌清还在晕睡之中,墨发披泻,莹白修长的手垂在床榻的边缘,异常清美的眉眼,对外间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他
的长相跟沈陶然极为相像,但是更加的柔弱风雅,季芷兰的心里萌生出一股近乎母爱的心绪,把他垂下来的手拢回了
被褥之中。
年少时国破家亡,耗尽大半生为复国奔走,她的人生已经有那么多的遗憾,幸好还有心上人对她不离不弃,但是正如
叶沧溟所说的,也蹉跎掉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她不忍见到叶沧溟的一生与她一样留下遗憾,既然无法阻止他跟沈绌清
见面,或许她可以帮他,把这个人永远地留下。
季芷兰吩咐身边的侍女,“你去找御医,按照成年男子的份量,把合欢散给我取来。”
“奴婢明白。”
侍女应声走开,她想了一下又叫住她,“你要记得,我需要的是药性最猛烈、可以让人心性全失的那种。”
50-一瓢知冷暖
叶沧溟离开挽香阁,守在外面的常远立即迎了上来。他跟随叶沧溟多年,看着他皱起眉头,便多少猜出了他的心事。
“国君,沈公子是否不在?”
“姑母说他已经回去了。”叶沧溟淡淡地回应,看不出情绪的喜怒。常远问:“沈公子若是已经回去,可要属下到客
栈把他请回来?”
“我们从宫门一路走来,可有碰到过离开的马车?”
常远隐约有些明白,抬起头看着叶沧溟,等着他开口。
叶沧溟吩咐他道:“你派人到宫门等候,不必太张扬。如果沈公子离开,就请他到露华殿来见我。”
“属下明白。”
常远领命离开。叶沧溟站在挽香阁前的石阶之上,身边是高耸的柱础和有微裂断痕的青石丹墀。季国立国两百多年,
这座宫城几许风雨,如今一如季芷兰所说,皇族就只剩下他们姑侄。他已经明白季芷兰不会伤害沈绌清,所以他愿意
给她时间去想清楚,否则鲁莽地开口要人,只会破坏了姑侄之间的和睦。
日影渐渐的西斜,他扬眉苦笑了一下,原本以为已经放下的心绪,因为沈绌清的突然到来,在这样的黄昏中又被撩起
。难以道明的情绪翻起,他踏着夕光离开了挽香阁。
侍女从御医处取来合欢散,季芷兰亲手喂沈绌清服下,然后暗中派人把他送到了叶沧溟的寝宫。
叶沧溟一直在等季芷兰想通,结果从露华殿处理完文书出来,常远派守宫门的人还没有等到沈绌清的踪影。宫门已经
关闭,季芷兰不可能留沈绌清在自己的挽香阁过夜,难道一如她所言,沈绌清真的已经离开?
摒退侍从,他踏进自己的寝宫,烛影之下,他的寝床之上竟然有人躺着不动。联想到季芷兰曾经找来美貌的女子,躺
在他的床上做出诱惑的姿势等他,他隐隐有怒火升起来。
大踏步上前,他掀起锦被,正想开口呵斥,动作却突然间全部停住。
和衣躺在他床上阖着双眸的,竟然是沈绌清!
柔软风雅的男子睡得很沉,对外间的一切似乎毫无知觉。季芷兰因为有头痛症,所以时时会饮下用“睡香”的叶子浸
泡的茶水帮助睡眠,叶沧溟多少能猜出,沈绌清现在的这副样子,是因为饮下了那种茶水的缘故。
难怪他在挽香阁的时候,沈绌清明明就没有离开,他却听不到他发出的任何声响。要么阻止他们见面,要么干脆把人
送到他的床上来。对于季芷兰的行为,叶沧溟说不出是好笑还是好气。
半年的时间,思念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泛滥。叶沧溟借着灯光打量沈绌清,墨玉一样的乌发散开,线条柔润的五官在熟
睡中更显得清美异常。他有种怦然心跳的感觉,缓缓地俯下身,吮吻住他柔软的唇瓣。
身下人微微地呼吸着,像是白莲一样清新的气息。
弱水三千,独取一瓢,他喜欢的、放不下的始终是这个人。心伤以及难以割舍的心绪交缠,叶沧溟渴望就这样拥吻着
沈绌清,看着他每一次醒来。这个人他等候了将近六年,但最终还是抓不牢,只能趁着他熟睡之时,偷偷的亲吻他的
唇瓣,抚摸过他柔韧的身体。
沈绌清的唇瓣上,有一道未褪的伤痕,叶沧溟不知道他是为了抵挡“睡香”的药效,自己用力咬破的。怜惜的心情涌
起,他的舔吻越发的温柔与深入。
渐渐的,身下的人便有了些反应。细碎呢喃的呻吟,看来是药效过去,他即将要醒来。叶沧溟恋恋不舍地松开沈绌清
的唇瓣,他再吻下去,只怕沈绌清就会睁开双眼。明知道不是君子所为,但他还是趁他晕睡亲吻了他。
浅笑了一声,叶沧溟正要抽身离开,衣袖却被沈绌清拉紧。回过身时沈绌清已经睁开了眼睛,清澈的眸光,含着丝丝
缕缕初醒的朦胧,让叶沧溟一下子想到翩跹而过的蝴蝶。
当场被发现,叶沧溟多少有些后悔吻得太深,竟然把沈绌清扰醒了。
“绌清,要不要起来?”
沈绌清眸光茫然地看着他,呼吸微微的急促,瓷玉一样的面容也染上了薄薄的绯红。叶沧溟没有发现他的不妥,以为
只是“睡香”的药效未完全退去的缘故。他顺着沈绌清拉住他衣袖的姿势,伸手去拉他起来,但是突然间腰身一紧,
沈绌清的双手已经像是藤蔓一样的缠住了他。
“绌清?”
叶沧溟狐疑地看着沈绌清,隐隐有些察觉出他的不同寻常。
沈绌清把脸埋到叶沧溟的怀中,来回地磨蹭,像是有无数的委屈,需要寻求安慰的一样。叶沧溟的心里涨满了柔情,
他不知道沈绌清在安国的日子过得怎样,但是多少能猜到并不平静,否则他也不会千里迢迢的来找他借兵。
是不是风檄羽待他不好?猛然而生的想法让叶沧溟皱起了眉头,若风檄羽真的故态重萌,沈绌清该受多少的苦楚?他
不会忘记在洛城的时候,风檄羽是怎样禽兽一般的对待沈绌清,把他弄得遍体鳞伤,他那时候简直恨不得把风檄羽扔
进洛河中去喂鱼。
沈绌清在他的怀中抬起了脸,眸光中带着水气,像是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叶沧溟抱住他的肩头,柔声地抚慰他,“绌清,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