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下——安迪

老的光荣血液慢慢变得软弱无能。”

耶赫华赞许颔首：“可这些人当中，会有真正杰出的人才。”

“杰出人才？”珂洛斯短促地笑，“你指的是谁？比如我和我的弟弟克瑞忒斯？莱斯特夫妇？小克劳奇？还是路修斯

·麦沃尔？”

耶赫华有些恼怒。但一转念，语气已经平静：“把你的话说完。”

“第二种纯血黑魔徒，大多也来自古老纯血统世家，加入纯血黑魔徒却不是为了信念，只想得到现实的好处——更多

的金钱，更多势力，过得更舒服……”

耶赫华点头：“我容忍这样的人，却不能饶恕他们犯错。路修斯·麦沃尔被我送进魔法监狱，不仅仅是惩罚他办事不

力，更是让他好好反省一下。私心太重的人，不太懂得效忠的真正涵义。”

说着如此尖锐的话题，珂洛斯表情依然轻松：“最后一种，是传统魔法世界的弃儿，比如混血儿、怪物、巨人、狼人

……他们用传统的方法满足不了野心，追随黑魔王，也许会得到意外的收获。”

“你是在说，你的狼人朋友罗慕洛斯天然就应该是我的追随者？你说得对。但我驱使这些野心分子为我效力，从来不

轻易信任。事实证明，谨慎是有必要的。”

“可惜，贵族的后代绝大多数苍白软弱无能，这点不需要我多解释，深刻了解门徒的你，一定早就知悉？”看着黑魔

王沉默，珂洛斯笑一声，不急不慢地说着：“我，或者莱斯特，都不算软弱无能。但我了解自己——为了自己的理想

，我可以流血，可以隐忍，甚至可以放弃一切享受。但是养尊处优的少年经历注定了，我不会有耐力忍受长时间繁杂

的工作，不可能兢兢业业重复做一件事情，更不太懂得什么叫做建设的汗水。比如莱斯特，只追求辉煌的战绩、光耀

血统的权位。你要是让我当个首席元老，一定胜任愉快；如果你希望我去做执政官，天天处理行政事务，一定会厌倦

而死。”

耶赫华颔首：“说得好。我接受你的建议，建设新世界需要做大量无趣的细致工作，应该选择那些成长经历不算太愉

快的边缘人。比如说，精研魔药的文洛克。”

“那个鼻涕精，你相信他忠于你？”珂洛斯嫌恶地撇嘴。

“如果我全心相信文洛克，离坟墓就不远了：一个偷偷给自己起外号‘混血王子’的人，怎么可能真正忠于任何主子

？他服务的，不过是他自己。但你对他的评价并不公允——他有他的才华和坚持。”

耸耸肩，珂洛斯笑了：“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一个不及时洗头的家伙。我总觉得，他的心很可能跟他的头发一

样油腻腻。”

“贵族的傲慢。”

珂洛斯懒洋洋微笑：“所以我说，像我这样的人，没法干活。关于理想新世界，就算我的想法再对你的胃口，也落实

不下去。”

“这就是你坚持推荐狼人的理由？”

“我起过誓，就一定会为你的事业效忠的，以我的方式。而且，我能确保罗慕洛斯一定会忠于我。”珂洛斯充满自信

地微笑，“而且他已经告诉你了，因为他找到了转移魔咒，已经拥有了赫拉克勒的全部魔力。”

耶赫华当然能够轻松确认，大脑封闭术向来糟糕的珂洛斯，说的每句话都属实。

谁也不知道未知的世界将成为什么样子，不管它的设计师多么伟大。

耶赫华本人是战斗的超一流大师，却不是一流的实干者。珂洛斯的分析与建议，深得他的心。

静默良久，耶赫华轻轻问：“说到赫拉克勒的时候，你的声音有些颤抖。难道你在为那老家伙难过？”

“是的，我怀念赫拉克勒。更高兴他灵魂的某些部分进入罗慕洛斯的身体，还留存在这个世界上。”想起那双温暖睿

智的湛蓝眼睛，珂洛斯并不掩饰悲伤，“他曾经给过我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奥林匹亚斯。对于我来说，Apllo的宿

舍和奥林匹亚斯的大厅、庭院，是比国王广场12号更像家的地方。如果我的父亲或者爷爷像赫拉克勒，我还需不需要

像个叛徒，狼狈逃出家门？”

“世界上最像家的地方……”耶赫华似乎喃喃自语，“对我来说，这句话也是正确的。”

完

终章：美丽新世界？

五〇 十年之后

九月的阳光依然炽烈，透过窗棂，很快就让房间温度上升。幸亏窗外枝繁叶茂的老橡树，有足够浓的绿茵，让房间很

舒适。

炉灶前，罗慕洛斯轻快娴熟地挥舞魔杖，让铁锅吱吱作响，自动煎腌肉和鸡蛋，一房间都是诱人的香气。他连头也不

用回，魔杖向背后榨汁机轻点，他便开始轻快工作，黄灿灿的橙汁流进杯子里。

手中忙碌着同时做几件事，全副的心身却用来关注床上的人，是否还在沉睡。

“真香……天，我都说了，不用天天那么早起来，只是为了替我准备早餐——听丹尼斯说，今天你好像有很多会要开

。”

低沉华丽的声音响起，每个单词的发音中，浸透了不折不扣的深情。

炉灶前的男人嘴边漾起陶醉的微笑。

珂洛斯还懒懒腻在床上。

漆黑如缎子的优雅长发，不经意流露出傲岸气质的灰色眼睛，五官线条优美到极点、却充满力度……从前的珂洛斯优

雅而危险，风采接近克里特传说中主宰复活的神。今天清晨他松散披着棉睡衣，笑着说抱怨的话，神情愉快极了。

白皙胸口没遮蔽严实，遍布深深浅浅的瘀红吻痕。

欠身几次，珂洛斯都没法利落地跳下床——体内强烈的酸软无力感消耗了他大部分气力，身体灵活性大打折扣。

“真要命。十年了，面对满脸关心的丹尼斯，我永远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我上午总用来补眠，而不是欣赏振奋人心

的朝阳；为什么我死活不肯去陪他当巫战士，甚至连陪他练习对攻的兴致都没有。”

走向餐桌的路上，感觉到精液从身后孔道淋漓流出来，珂洛斯皱眉苦笑：“执政官大人，如果你晚上稍微收敛部分热

情，就算不天天准备丰盛的早餐，我也会觉得你体贴。”

这，算不算父亲带来的命运之轭？

记忆里，那个俊美苍白柔弱的男人，有着斯图尔特家传的美貌，却陷在了情欲里，以女人的姿态响应堂兄和姻亲双重

身份的情侣，变成一个虚幻的影子。长子通过血液，继承了这位家长本性中对男人的欲望。

如果只是简单的满足性欲，冷水活着自己的手就足够。

傲岸自矜的珂洛斯生平从不肯受制于人，一旦任另一个男人的欲望反复侵袭，怎么可能仅仅碍于友情？

痴痴凝视从容靠近的珂洛斯，以及他优雅躯体上凌乱的欢爱瘀痕，罗慕洛斯叹息：“高薪的执政官职位也好、人们尊

敬的注目礼也罢，都只是幻相。对狼人来说，这世界唯一真实的东西，就是你。也许你需要我的程度和我对你的渴望

并不对等，但，只有在拥抱你时，我才相信自己真的活着。”

呆了几秒钟，珂洛斯低声：“其实从十年前开始，我就能感觉到你爱我，每一刹那。时时刻刻。”

一丝深邃的感伤掠过罗慕洛斯的蓝眼睛，但他只放纵自己的情绪十秒钟，很快又恢复镇定，微笑着，挥魔杖让所有的

食品依次飞到餐桌上：“我记得你答应了你的教子哈瑞，今天送他上奥林匹亚斯快车。”

“今天是哈瑞入学第一天，丹尼斯却偏有任务去了罗马尼亚，回不来！小家伙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有了耶赫华，

现在的奥林匹亚斯可比当年你我那会儿严格多了，入学资格审查就难得要命。大概，这才是我曾祖喜欢的奥林匹亚斯

——”快活的声音被猝不及防的小声惨叫打断。

因为珂洛斯预备坐下吃东西，刚一接触凳子，熟悉到极点但依然恼人的疼痛就令他身体一歪。

罗慕洛斯熟练地扶住他，柔声问：“你更愿意趁热先吃点东西，还是去洗个澡？”

“还不是你……”恼火地小声嘟哝，“谁都知道我是个没男人活不下去的家伙，要不是耶赫华严厉的命令镇压着，那

些要面子的人，早就把我撕成碎片了……”

三十多岁的男人了，俊美的脸居然涨得通红。

“如果能更靠近你高傲的心和你恼人的灵魂，也许我更能控制自己一些。其实我非常想趁你熟睡抱你去浴室。可是你

自己知道，睡梦中你不许别人接近，会挣扎得很厉害，甚至踢人。”罗慕洛斯咬唇，“如果公开我们的关系、一起背

负指责能让你轻松点，我很乐意。”

“那你不但会丢掉执政官，还会失业。拿什么买食品？真靠我叔叔的遗产？”珂洛斯心里一暖，半开玩笑地拒绝继续

深入谈这个老话题。

“就算种地，我也能养活你。”罗慕洛斯咬咬牙。

这个无可奈何的回答，引发一阵快活地大笑。

转过头，深深看进那双蔚蓝眼睛深处，珂洛斯漂亮的灰色双眼里，情欲开始炽热，越来越燎人。

“迟到一下，要不要紧？”珂洛斯喘息着问。

下一秒钟，珂洛斯的唇已经温柔地覆上了还皱着眉的男人：一只手环在同样高大的身躯腰间，另一只手温柔而坚决地

缓缓伸入对方稍微沾染了一些油烟气味的巫师长袍。

本来就阳光明媚的屋子里，空气慢慢暧昧起来。

放松身体，顺从地听任放肆的情人爱抚，罗慕洛斯微笑：“不要紧，迟到当然不要紧。就算从此不做这个执政官也没

关系……只要你愿意。”

自从耶赫华君临魔法世界，这十年来，所有秩序全部重写。

被轻松占领的巫师元老院并没有如人们所恐惧的，发生大规模流血和杀戮。耶赫华胜利胜利后，只调整了部分世袭元

老名单，比如让最忠诚的罗道夫斯·莱斯特任首席元老。某些人人厌恶的无能家伙们干脆被放逐。

虽然战斗在与黑魔徒直接对抗的最前线，巫战士组织却没被清洗。只要承认之前宣誓效忠元老院的誓言继续有效，魔

法世界人人钦佩的战士们就可以留任。

凤凰社也依然存在，因为珂洛斯坚持，新秩序的魔法世界必须尊重结社自由：“如果晚饭后跟谁聊天或喝一杯都不能

自由选择，如果耶赫华建立的世界虚弱到听不得一个‘不’字，很快就会腐化堕落。你不想眼睁睁看我们的世界再次

陷入昏聩无知吧？”

因为这句话，耶赫华耸耸肩之后，也就同意向凤凰社这种旨在对抗的团体继续存在——除了聚在一起怀念老赫拉克勒

，他们也做不了别的，不是吗？

魔法的力量，来自灵魂。

为了更充分驾驭灵魂的力量，巫师们天性追求不受拘束的自由，乐于以独有的方式探索魔法和生命的秘密，但总有些

公众事务，是巫师个人能力无法解决的。

有史以来最干练高效的执政官罗慕洛斯上任后，有口皆碑。他听从了珂洛斯的建议，劝耶赫华放弃杀光所有俗人，成

功派遣巫师得到科学家身份，要求所有政府配合行动，共同抢救全人类岌岌可危的家园。

就像当初珂洛斯预言的一样，换了执政的人，世界并不会从此不一样。

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在往理想前行的路上，尽可能少做错一些，尽可能给足够多人选择的可能。

几面墙都是古旧书籍，满眼乏味的黑色和褐色皮封面。时间还是下午，房间里却完全没有天光，磨损起毛的沙发、一

把旧扶手椅和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瑟缩地挤在昏暗的蜡烛光圈里。

黑魔王从不在人前落座。他站在黯淡光线里，冷冷看着地上跪着的男人。

跟随在耶赫华身后的珂洛斯，从文洛克一板一眼的谦卑中，感受到隐约的诡秘空蒙。

这两个黑发男人都有骄傲的表情，但一个清贵一个阴冷；都表面冰冷内里却有熔岩咆哮冲突，却一个如明亮火焰般炽

烈，一个总带着某种森然。

珂洛斯其实不恨面前这位魔药高手

仇恨是咬啮心灵的黑火。对于不曾爱过、信任过的陌路人，能产生的最强烈感情，也不外是讨厌。

恨一个人太费力气，总是要有些感情垫底的。

“你说要禀报失踪了十年的克瑞忒斯·斯图尔特的消息。” 耶赫华冷冷地。

“是，主人。”瞟一眼神色倨傲的珂洛斯，继续恭谨拜伏，文洛克蜡黄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黑魔王顿了顿，说：“说吧。”

“尊贵的奥林匹亚斯神山主人，曾经有寻找失踪的克瑞特斯的命令，您的仆从一直谨记，并随时寻找机会。”

轻轻吹一声口哨，珂洛斯随口解释：“失踪前，他趁乱从我那里偷走Ares链坠盒……。”

“那宝物里，有魔法世界伟大魔王的灵魂碎片。克瑞忒斯力量不够，却想催动裂魂化生术的魔力，来达到某种成就。

结果却是他受制于魔王的灵魂碎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前不久，魔王的力量再次精进，靠遥感收回当年碎裂

的灵魂，克瑞忒斯才摆脱活死人状态。我很幸运地找到了他，并医好了……”

听到这里，珂洛斯松一口气：“你配的魔药确实不错，当年就是这样。”

耶赫华依旧冷冷的：“他人呢？”

再次伏低，文洛克用不带感情的谦恭语气回答：“已经被送回国王广场12号，他说希望陪伴亡故母亲的画像。”

“记得执政官颁布过无数次法令，不需要跪拜行礼。”知道了唯一血亲的下落，珂洛斯松口气，随口转开话题。

文洛克没有动，只落寞地笑笑：“我不会听从狼人的乱命。”

“执政官是我推举的，所以他的命令也就是我的命令。”耶赫华突然开口。

刻进血液里的厌恶依然强烈，珂洛斯微笑着耸耸肩：“鼻涕精，不管你怎么努力、怎么伪装，我从来都看不起你。说

实话，你只是一匹想装成马的骡子。记得当年你曾卑鄙地一再背叛每位主子，现在又救我弟弟……你究竟想干什么？

”

“我想杀了你。”文洛克阴沉沉的，“当年你是奥林匹亚斯的明星捣蛋鬼，我一个人斗不过四个，试图加入纯血黑魔

徒来得到力量，没想到耶赫华下令不许对你不利；投靠凤凰社来对抗黑魔王的势力，结果你又是凤凰社红人庇护的对

象……敌对的双方都保护你，我只有靠自己的力量。”

“冒这么大危险，放弃做人所有的原则，就是为了杀我？”珂洛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