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烟却一言不发,只是走到梅城春面前,跪地拜三拜,然后站起来抱起尸体,缓缓朝外走去。
“大师兄,我要为师父报仇。”沉云一脸悲戚的模样,在后面喊道。
“我们先带师父回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沉烟的声音低沉得好似从那遥远处飘渺而来。
殷梅山庄的人一走,就剩下鹤老几个。在场众人见眼前这少年脸色苍白且摇摇欲坠,已是强弩之末,不免蠢蠢欲动。
他牢牢握着自己的兵器朝前跨几步,牢牢盯住了叶铭的一举一动。
叶铭站着不动,待几人围上来时,薄唇忽然勾起,笑得极端灿烂,鹤老暗道不好,又上当了。果然无锋剑闪电般撩起
一段完美的弧度,竟比刚刚杀死梅城春那一剑还要利落几分,离得最近的两人已经毙命剑下。
叶铭的脸上已全是血迹,整个人似地狱使者般仗剑挺立,气势恢宏:“哪个想来领教无锋剑的,尽管上来。”
这么一说,那几位顿时畏畏缩缩,叶铭冷冷扫过一眼,转身缓缓离去,众人无人敢拦。
当日一战,叶铭杀死武林盟主梅城春,重伤重围之下从容离去,得称号“玄衣丧星”。
番外前缘
鸡刚刚报晓的时候,外面的天尚有些阴沉。
肖安依然熟睡着,沉睡的脸显得安谧静好,过了片刻有双手将他抱起来,然后擦脸擦手。
肖安模模糊糊地咕哝句:“小喜别闹。”
那人在他脸上亲一亲,然后轻柔道:“安儿,今天跟娘去见你姨,快醒醒,要不然就不带你见闲哥哥了。”
肖安立刻睁开乌溜溜的眼睛,乖乖喊了声娘,然后让小喜拿衣服来。
一番整顿,肖夫人亲给他梳头,将那小辫拢成一股。门外帘子一掀,一个男人坐着轮椅进来,轮椅上的身子显得有些
消瘦。
“爹。”肖安脆生生地喊。
“你怎么这么早起了?”肖夫人一手拢着头发,一手上拿着梳子,就想放下梳子过来。
“别动,你先给安儿梳好,我看看就好。”
一个坐着不时扭下屁股,一动就被身后的娘亲轻敲一记,他爹爹脸带微笑,静静坐着看着他们娘俩,若是普通之家,
这一家三口当是美满至极。
轿子早就在外面等着,肖夫人推着轮椅,肖安就挽着他娘的手,三人走到门口,肖夫人将肖逸身上的毛裘掖个严实。
“不要忘记喝药。”
肖逸握一握她的手:“早去早回。”
一旁的肖安雀跃难耐:“娘,我们快走吧。”
娘儿俩走到门口,肖安突然跑了回去,在肖逸的手里放了个木偶小人:“爹,今天我和娘不陪你,你就跟它玩。”说
罢,又迅速奔回肖夫人身边去。
轿子在行了许久,肖安难得乖乖呆着没有乱动,最后停下来,肖夫人带着他,由几个宫女引领着一直进去。
珍妃听得通报已迎了出来,舍兰闲跟在她身后,肖夫人一见,先跪下了:“娘娘千岁。”
珍妃心里酸楚,忙扶起肖夫人:“我们姐妹,不要这些虚礼。”
肖夫人抬头,见珍妃面有忧色,不由道:“怎么了?”
珍妃欲言又止,却换了副笑脸:“闲儿,你带安弟弟去玩吧,今天许你一天假。”
两小孩早就在一旁互扮鬼脸,舍兰闲听得珍妃这一声唤,规规规矩矩应了声:“是,母妃。”
两姐妹进屋去聊,而这两小孩平日都是难得见到同龄玩伴的,早腻玩一处去。
“两个人的话,就玩成亲的游戏吧。”
“成亲?”舍兰闲没听说过,却不想显出自己无知来,“好,那就玩那个。”
肖安扯扯舍兰闲的衣服:“你穿我的衣服,扮新娘。”
舍兰闲再不知民间疾苦也知道新娘是女人,顿时就不乐意了:“凭什么,我不要。”
肖安朝他挤挤眼:“扮新娘好啊,是我找你,而且你穿我的衣服,更好看。”
“不要!”
肖安神秘兮兮地凑到他的耳畔:“我下次给你带好玩的来。”
舍兰旬终于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好吧。”
两小孩笨拙地把衣服换掉时,并没有发觉周围的侍卫女婢都不见了。然后舍兰闲跑到大殿去,边喊道:“你可不许偷
看。”
肖安撇撇嘴:“谁想看。”
过了一炷香时间,肖安笑道:“我来找咯。”却听大门哗啦一下打开,涌进许多人来,当头一个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然而肖安却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后来,肖安才想,也许这就是皇帝天生的气势吧。
那人微微皱眉,让肖安更觉惶恐,只听他道:“闲儿,过来。”
他不叫闲儿,可是,肖安乖乖过去了。
一个宫人捉住他的手臂,然后一堆人全都拥到大殿。肖安好奇地四处瞧瞧,却没发现舍兰闲的身影,不知他躲哪里去
了。
正思衬间,忽见一个里间传来尖利的叫声,然后他就看到那个漂亮姨母被人抓着从里面拖出来,而她的娘跪在一旁,
不住磕头。
漂亮姨母头发凌乱不断尖叫:“皇上饶命,我真的没有对四皇子做什么,我冤枉啊!”
那威严的男人凑到姨母耳旁轻声说一句话,就见那姨母睁大眼睛,那眼里满是震惊和不甘和哀求。
旁边一个宫人端一碗药上去,姨母再次挣扎起来:“不!”声音凄厉。
娘跪在地上想爬过来,却被一个宫人强行拦住:“皇上饶命,珍妃娘娘冤枉,看在皇子的份上,看在相国份上。”
娘不提外公还好,一提外公,那个男人的脸更加阴沉,却见那宫人强行掰开姨母的嘴把整碗药都灌了下去。
姨母倒在地上,很快抽搐,嘴里吐出白沫,一双手忽然向他伸来,手上还涂着红红丹蔻。
肖安吓得呆住,一声都没吭。
娘趴在姨母的尸体上,哀哀哭泣。
皇帝的神色有些疲惫:“珍妃妒杀四皇子,咎由自取,葬了吧。”一句葬了,却有些法外开恩的意思。
一行人转将出来,肖夫人一路在后面跪哭着:“为什么,娘娘她什么都没做啊,皇上……”
就在此时,一黑衣蒙面人持刀跳进来,向皇帝直直冲去:“狗皇帝,纳命来!”
侍卫立刻刷刷围住皇帝:“护驾,有刺客。”
那刺客啪啪朝皇帝扔了几枚飞镖过去,侍卫乱成一团,他刀锋一转,一刀将拉着肖安的宫人砍倒,然后抓住肖安迅速
逃走。
“追!”
一帮侍卫追去时,忽听身后有凄厉声音喊道:“安儿,我的安儿,那是安儿!”
皇帝转头看去,却是肖夫人不顾一切跑过来,她身后跌跌撞撞跟着一个小孩。他一把抓住肖夫人的手臂:“说清楚,
怎么回事?”
舍兰闲见到皇帝,不跪不拜:“你为什么要杀母后!”
舍兰裕明白了,他放开肖夫人,肖夫人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闲儿,你还太小,有些事不明白,明天搬到皇后宫里去。”
“不,我不要,我要母后,你还我母后来!”小小的孩子扑上去拳打脚踢,一旁的太监忙把舍兰闲捉住然后让人带走
了。
“肖夫人不妨在宫中继续做客。”说罢,他领着一帮人去了。
2
肖安给死死抱在怀中,不由呜咽道:“你放开我,我要我娘。”
那黑衣人不住挥刀逼退侍卫,半晌才腾出空隙回道:“闭嘴,你娘已经死了。”
“你胡说,她没死,她好好的哪。”
黑衣人根本就没有思量这孩子的这句话,也没空想,有大堆的侍卫过来,他倚仗着熟悉地形,跟侍卫游斗。肖安见他
一板一眼打得有模有样,又进退有度,奇道:“你是宫里的人。”
话刚说完,哑穴就被点。
等到好不容易逃出宫去,黑衣人扯下面巾,肖安这才发现他长得相当俊朗。
“我好像哪里看过你?”肖安苦苦想,忽然道,“我知道了,你是值守的侍卫。”
话刚说完,再此被点穴。
他身上多处挂彩,早备好马,带着肖安一路往南狂奔,路途中换了无数衣裳和马匹。
肖安初始试图解释,也想逃跑,然而刺客却从来不好好听他说话,每次一逃都迅速被那人捉回来。后来便也安静了,
只是看刺客眼神很悲哀。
“你叫什么名字?”
刺客摸摸肖安的头:“叫我赵晨。”
“你为什么要做刺客?”肖安不解道。
“你娘救我一命,可惜我没能早一步将她救出来。”
再问,他却再不多说一个字。
这样辗转几天,到了皋城。
肖夫人被软禁期间,舍兰裕已经寻个由头将秦相满门抄斩。
“皇上,肖将军在外求见。”小太监的尖利的嗓子在外道。
肖纵虽然早被封为安平侯,但是宫中仍一向以肖将军称呼,舍兰王朝创立至今,将军的称谓依然冠于他。
“不见。”
外面天气正冷,鹅毛大雪风风扬扬。
大太监看看外面跪着的人,叹口气,轻柔去跟舍兰裕提:“皇上,肖将军老了,怕是顶不住。”
“他喜欢就让他跪着吧。”
“皇上,前面人太多。”话,点到即止,老将军的影响力摆在那里,无论什么人看着估计都寒心。
舍兰裕想想:“宣他们进来吧。”
见过皇帝,老将军一回家病倒在床,肖逸衣不解带侍奉床头。
阳光照在肖逸的脸上,眼底一片青黑,看来是不眠不休了几天造成的,几天不见,他越发的消瘦,肖夫人看着看着,
悲从中来,不禁哭起来。
抽泣声惊醒肖逸,他脸上带丝欣喜:“惜儿,你回来了。”
肖夫人哭倒在肖逸身上:“父亲、妹妹,还有安儿,安儿他……”
肖逸轻拍她的背:“惜儿,我们出去说话,不要吵醒父亲。”
一出门外,肖夫人立即擦干眼泪:“逸,我要立即召集人手找安儿。”
肖逸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悲凉:“惜儿,安儿的事,你不要管了。”
“你说什么?!!”肖夫人的情绪立即有些失控。
“惜儿,我出世就先天不足,是我娘怀我时中毒了。”
“谁下的毒?”
肖逸一脸平静:“不管是谁下的毒,但正是因为这样,肖家才平安存活到现在。”
秦洛惜惊异地捂住嘴巴:“你是说?”
肖逸点点头,直直地看着秦洛惜:“我已经查过,带走安儿的是一个侍卫,曾受到珍妃恩惠,所以他不会加害安儿,
现在让安儿回来,更危险。”
肖夫人身子一软,坐到地上,捂住脸:“我的孩子。”
肖逸转头朝房内看去:“我已经派人暗中探查了,这个风波过去,也是肖家该退的时候了。”
秦洛惜握住肖逸的手:“总有一天,我会讨回这笔血债。”她的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赵大叔,你好热。”几天下来,肖安发现赵晨没有任何恶意,渐渐地消除敌意,到底是孩子,性情善良。
赵晨苦笑一下,两人一进房,他就软倒在床上。他拼杀出去时受了不少伤,一路上不要说好好包扎,根本就没有休息
,伤口已然化脓了。他觉得浑身无力,一下子就陷入黑甜之中。
几日颠簸,已经让肖安学会安静,他耐心地等他醒来,挨到晚上,却终于挨不住:“赵大叔,我很饿。”
然而赵晨没有一点反应,肖安推推他的身子:“赵大叔。”
赵晨勉力睁开眼睛,支撑着起来:“我去看看,你好好呆着,不要跑。”
肖安点点头。
然而等了许久许久,赵晨没有回来。肖安慢慢睡着了,醒来时是饿醒的,赵晨依然不在。他打开门,朝外看去,这才
发现这不知是哪里的偏僻房子,周围只有一些半高的破败院子。
他走出门,闹市里走去。
早晨街市两旁有许多早点摊子,传来阵阵香味,肖安不由地咽了口口水,摸摸身上没有一分钱。走了许久终于在一家
铺子前顿住脚步,看着那白白的馒头,趁着伙计不注意,抓了一个就跑。
“小兔崽子,敢偷东西。”那伙计立即发现了,拔腿追上去。
他饿得腿脚发软,没跑两步就给抓住。
那伙计一把夺过馒头,然后操起笤帚就往肖安身上打:“敢偷东西,我打死你!”
肖安顿时放开声音哭起来,然而到底哭也哭不响亮,只是泪流得满脸都是。
那伙计打得手软,将肖安扔得远些,悻悻回去了。
肖安慢慢地爬起来,看身上到处都是伤口,疼得他咧咧嘴,只是想到娘亲爹爹都不在,想哭却又把嘴巴闭上了。
他慢慢地找吃的,只是没有一个人肯施舍他一口饭,他的衣服已经又脏又破,活脱脱一个小叫花子。就在他饿的快走
不动之际,忽然看到一户人家门口竟然放着一碗饭。
肖安立刻奔过去,没有筷子,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头埋进去,边吃边舔干净那饭碗。
吃着吃着,忽然觉得有热气往他脖子处喷去,他讶异地一抬头,面前竟然是一只黑狗,此刻这狗龇着牙,眼露凶光。
肖安朝那碗看看,再朝那狗狗看看,终于明白原来是他抢狗的口粮。
“走开!”肖安朝那狗道。
然而这狗似乎看出肖安只是虚张声势,一步步逼得更近。
肖安抓起身旁的石子朝狗扔去,那狗敏捷得跳到一旁。他连连
往后退去,想要撑起身子,却发现怎么都跑不动。
就在这时,一个石头突飞而至,准确地砸中那狗的一只眼睛,那狗嗷地叫唤一声,逃走了。
肖安泪汪汪地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一身白衣的小孩,站在不远处。
“你没事吧?”白衣的小孩冲他一笑。
肖安瘫坐在地,泪慢慢地涌上来,哗哗下落。
“别哭了,你是不是很饿,吃吧。”白衣小孩忽然拿出一个馒头来。
肖安立刻抓过馒头吃起来。
“慢慢吃。”
白衣小孩离开前,肖安抬头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小孩回头一笑,小小年纪已现俊朗:“沉烟,梅沉烟,你可不要忘记了。”
41、夺宫
看着舒闲如此情态,叶铭忽然觉得心中有什么猛地一抽,这一抽痛得他厉害,差点就跪倒地上去。虽然死死挺住了,
却到底蹙起了眉。
“伤口痛?”舒闲见他的脸色惨白,口气慰问,脸上却无多大的关怀。
叶铭捂住左胸,勉力一笑:“是。”
舒闲一只瓶子扔过来,接着转身离开。
叶铭紧紧捏住这瓶子,却觉得心跳愉快,他苦涩至极。从来就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爱他的,曾经没有意识到,直到现
在还要真面对了,才发现这一点,讽刺亦已。
舒闲听到身后传来叶铭低沉的呢喃:“为什么要对我好,为什么……”接下去的话却低得听不到。
舒闲顿顿脚步,嘲弄之色显现:“现在还有一堆人想要你命,只是不希望你死的太早。要不怎么知道你到底想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