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雷髭

「阿杰呢？他去哪里了？」我不加思索地喊了出来。
阿昌没说话的看了看我，惊讶的表情慢慢地转为一种很复杂的情感，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
「雷......你的记忆恢复了，对不对？」
「......」我没说话的看着阿昌。
「让我们在一起吧！」
「什么？！」我错愕地望着阿杰。
他用温柔却又带着坚定的眼神看着我，一字一顿的又说了一次。
「让我们在一起吧！」
就当我弄得差不多的时候，突然一个人从背后抱住我，顿时吓了我一跳！「喂！想吓死人啊－」我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　
他吐了吐舌头，眨着眼睛说：「你在弄什么啊？很香捏－」说着就在那边探头探脑的。
「笨蛋，去把衣服穿起来再说，你在遛鸟喔？！」
「又没关系，反正只有给你看到。」他扮了个鬼脸，嘻皮笑脸的说着。
「去穿衣服啦，顺便刷牙洗脸来吃早餐。」我皱了皱眉头对他说着。
「好啦、好啦－我去穿就是了......」说完，很快地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便晃着胖胖的身体转身进房，手还不忘往

屁股抓了几下。
他红了一下脸，把手搭上我抱着他的手臂，露出一个笑容说：「不会啊，跟你......很舒服......」
「真的吗？我还以为是弄痛你，你才痛得流眼泪哩......」我的手抚上他的脸颊，轻轻地帮他把泪痕抹去。　
阿杰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说：「没啦，昨天做了不好的梦，没事的。」说完他转头亲了我一下......
阿豪走了之后，整个屋子空荡荡的，恍惚间，我好像又听到阿杰那呵呵呵的笑声，我像是猫被踩到尾巴般地跳了起来

，冲出了房间，四处张望之下，才想起我现在是在我家，不是阿杰跟我的家，他不可能会进来的。　
我跌坐在沙发上，再一次眼泪溃堤而出，整个屋子里只有我呜咽的啜泣声，还有轻轻的「阿杰......你在哪里？为什

么要丢下我？我是你的半身啊......」
「借我抱一下，好吗......」耳边传来他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同时闻到一种属于男性的特有味道......
「好......」我的声音也低低的，放松身体接受他的拥抱。
他的手因为我的答应而抱得更紧，他的呼吸也贴得更近，依旧是轻轻地，均匀的。
反倒是我自己却乱了起来，心跳也跟着加快，我不敢睁开眼睛，因为我可能无法抵抗他那种深邃忧郁又充满柔情的眼

神......
「嗯嗯，没关系，我来帮你好了。」我笑笑地帮阿昌拿起挂在一旁的另一件围裙，直接往身上套。
「啊，这......不好啦，怎么可以麻烦你勒。」阿昌急急忙忙的挥着手。
「不会啦，看你这么忙，不帮你怎么可以。」我顿了一下，接着说：「你如果觉得过意不去，那就算工资给我吧，我

的工资很便宜的，只要一杯焦糖玛奇朵就好了。」
阿昌听了也是笑了起来，接着突然凑到我耳边小小声地说：「该不会是要我以身相许吧？」
记得，我什么都记得。
「医生，让他先安静一下吧，等等再帮他做检查。」阿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背对着医生说着。
「好，那我先帮雷先生安排下午三点的检查。」
医生没有多说什么的走了出去。
阿昌慢慢地将病房的门关上，慢慢地走到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着。
「雷，你什么都记得了对不对？」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缓缓地点着头，刚刚在醒过来的一瞬间，我就知道我的记忆全部都回来了。
「你可以走路吗？我带你去找阿杰......」阿昌的脸上没有表情，但是我却发现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着。
「阿昌，对不起......」
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那时跟他在一起，虽然蛮喜欢他的，但是我很清楚，我就像是自私的用阿昌替代阿杰那个空

虚的位置，这对他来说，是非常不公平的，不过，如果没有阿杰出现，我想我会跟阿昌好好的走下去吧。
「没关系，我知道......但是，你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都是我唯一想对你说的话，还有，我

是真心的。」
阿昌停在门前，背对着我慢慢地说着：「走吧。」
「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只好踏前一步，从后面抱住他，「谢谢你。」
阿昌没有说话，只是抓住我的手，我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他手里传来的颤抖，还有隐隐的哽咽。
走在走廊上的时候，突然想起刚刚我在昏迷的时候所做的梦，我不愿相信那是梦，因为那是那么的真实，我可以清楚

得感觉到阿杰的呼吸，他的温度，甚至他摸着我的时候的那种愉悦感，说是梦这也太过真实了，我皱着眉头细细地思

索着。
「刚刚你昏过去的时候，她跟我说阿杰也在这间医院里，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了我他的病房号码。」阿昌从刚

刚眉头就没松开过。
「没说怎么回事？」我慢慢地说着。
「嗯。」
阿昌的回答很简短，我也默默地跟着阿昌的步伐走。
我们在五楼的一间病房门口停了下来，阿昌举起的手在门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敲了下去，病房的门发出了扣扣的

低沉声音。
此时的阿昌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我却感觉到，他像是突然间老了好几岁一样，也没有了以往那种充满阳光的感觉。
我知道那是因为我的关系，我突然觉得对他好愧疚，我想，我以后应该找不到像阿昌对我这么好的人了吧，在这一瞬

间，我的心浮动了起来。
毕竟再怎么样，我想我跟阿杰也不可能有什么了，因为他有老婆了，我不想成为破坏期待着幸福的女人的一个凶手，

可是，我对阿杰又割舍不下......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门被打开了，应门的就是阿杰的老婆，她看到我们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擦掉脸上的泪水，

别过头去，「你们......有什么事？」
「我们想来看看阿杰。」阿昌面无表情的说着。
「......」她转过身去没说任何话，门也因为她的一转身而打了开来。
病床是空的。
我一脸疑惑地看了一下阿昌，看到他也是有点讶异的感觉，便开口问道：「阿杰......不在这里吗？」
「他曾经在这里。」她没有回头地，将东西一件件收到袋子里。
「曾经？什么意思？他到哪去了？」我有点心急地忘了眼前这个女人是阿杰的老婆。
只见到她突然转过身来，脸上依旧是挂着两行泪水，但却是满脸怒气地对我们大声吼着：「他去哪里关你什么事？你

是他什么人？不要忘记，我才是他的老婆！你知道这两年来，他被折磨得变成什么样子吗？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

道！
「是谁在照顾他？是我！都是我在他旁边细心的一杯水、一口饭的照顾他！你又凭什么来过问？况且，就算他在这里

，我也不会再让你们见他了！」
阿昌沉着嗓子说：「我知道我们是有些心急，因为我们都很关心他，而且不知道他的状况怎么样了，基于一个朋友的

立场，我们应该也是有知道的权利吧？」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你认为到现在我还会去认同你们的关系吗？」她冷冷的回答着。「我不想对你们说，也没什

么好说的了。」
「可是妳之前会对我们说那些话，不是就是想要让我们多关心他的吗？」我有点生气眼前这个女人的反复无常。
「我改变主意了，说不说是我的自由，请不要再打搅我做事。」说完她继续转头整理她的东西。
我跟阿昌转头互望了一眼，只觉得这女人怎么这么不可理喻，就算她是阿杰的老婆也是一样！
「妳......」我忍不住踏前一步，想再继续说下去。
「够了吧？你们还不走？你们到底还想怎么样？折磨得我们还不够吗？」她用吼声打断了我的话，也打断了我的思绪

。
「算了，雷，她不会告诉我们的。」阿昌拉了一下我的手臂说着。
「我找阿杰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知道他的下落，我怎么可以说走就走？！」我眼睛直直的瞪着她，却没注意到阿昌

的表情有些异样。
她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竟然就背起她收拾好的东西，转头就走出了病房，我当然二话不说地想要追出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阿昌拉住了我。
「雷......」阿昌拉住我同时摇了摇头。
「不行，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问到阿杰的下落！」我下意识地甩了一下手，没想到竟然没有甩开阿昌的手。
「雷，放弃吧......」阿昌依旧那样地望着我，眼神有点空洞，彷佛又看见以前他那深邃的蓝色浮现。
但是这个时候，我却没有多少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我只知道再慢一步，阿杰的老婆就会在我的周围消失，那样的话

，我想找阿杰就难了，于是我又甩了一下手，这次阿昌的手被我甩开了。
我忍着脚上的隐隐作痛，急急忙忙蹒跚的跑到走廊上，却已经看不到阿杰他老婆的身影，我便往电梯奔去，可能是太

急了，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
因为这个动作使得我的脚重重的撞在地板上，这让我痛得忍不住叫了起来！
阿杰......随着我小小声的呼唤，我的眼泪也跟着泛滥了开来......
我无力的趴在地上，也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极度的灰心，为什么连这样的一点小事都办不到？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废人一

样，而且，都已经沉寂了这么久，为什么还要引起这一阵一阵的无端波澜？
我像个无助的小孩趴在地上哭泣，恢复记忆，就像是把自己以为都已经淡化、遗忘的伤疤，又一层层地撕裂了开来。
此刻我的眼前彷佛又看见那个满身伤痕，伤口还滴着血迹、背负着一个罪恶十字架的我，边拖着沉重的脚步，边蹒跚

的走着......
一双有力的手臂搭上我的身体，将我扶了起来，是阿昌。
我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满脸泪痕的跟阿昌说：「昌，对不起......」
阿昌摇了摇头，对着我说：「没关系，我明白，今天换成是武，我也会这样做的......我先送你回去病房吧，下午你

还要做检查。」
「可是......」
我摇了摇头，我实在不想放弃这个找回阿杰的机会。
「再想办法好了。」阿昌缓缓地说着。
回到了病房，或许是因为身心俱疲的关系，没多久我竟沉沉的睡去。没有做梦，我只感觉到很多光影在我的眼前飞舞

，很熟悉也很遥远。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是被护士小姐叫醒的，她脸上带着一点点笑容，跟我说要做检查了，刚睡醒的我也就任凭她带我

去检验室。
走到了半路，我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问她：「小姐，对不起，妳有看到我朋友吗？一个跟我差不多，有点胖

胖的男生......」
「喔，你那个朋友喔，嗯，我没看到他耶。」小护士笑笑地跟我说着。
「喔，这样啊......」或许阿昌有事去忙了，其实他也是要忙很多事，店应该快要重新开幕了吧。
就这样，我变成由护士小姐的陪伴而做完了检验，还好是例行检查，而早上的摔倒也没有让伤口恶化，算是不幸中的

大幸了。
「雷先生，从这些Ｘ光跟检验报告来看，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医生推了推眼镜跟我说着。
「嗯，真的吗？太好了，差不多什么时候？」
想到可以出院，我忍不住雀跃了起来。
「现在还差一份报告，如果没意外，后天就可以出院自行调养了。」
「谢谢。」我礼貌性的向医生点了一下头。
回到了病房，阿昌还是没有出现，顿时觉得病房空了起来，不知道阿昌怎么了......
到了晚上依旧没见到阿昌的出现，便起身晃到了护理站，想从护士那边看能不能打探到些消息。
「嗨......」我跟护理站的护士小姐打了个简单的招呼。
「啊，雷先生，有什么事吗？还是哪里不舒服？不舒服可以按铃跟我们说啊。」常常去我病房的那个小护士露出甜甜

的笑容跟我说着。
「不是啦，我很好，谢谢妳们平时的照顾。」我在思索着要怎么跟她们问起，「不好意思，我可以请妳们帮个忙吗？

」
「不用客气，你说说看，可以帮的话，我们会尽力帮忙的。」小护士笑笑地说着。
「嗯，我可以跟妳们打听一个原本住五一七号病房的病人吗？」
「这......雷先生，很不好意思，病患的数据我们是不能透漏的，只有检调单位或是警察要办案的时候我们才能给的

，希望你能谅解。」小护士皱着眉头说。
「可是，那个病患是我的朋友，我好不容易过了这么多年才有他的下落，能不能宽容一下？」
我期待着会有像电视剧一般的情节出现，好心的小护士因为一个伤员的衷心哀求，而答应他的愿望......
「真的很抱歉，你也不希望我被骂甚至没工作吧？私自透漏病患的讯息，这在院内是很重的处罚耶，不要害我啦－」

换成是小护士在哀求我了，毕竟那种情节是只会出现在电视剧里头的。
我叹口气，不死心的再问了一句：「真的不行？我那个朋友姓林，我只是想知道他的下落跟状况而已......」
「真的是很不好意思，我们真的是不能说，况且......如果是五一七姓林的话，我们更不能说，因为他的家属有交代

，我们绝不能随便透露他们的讯息，否则我们是会吃上官司的。」小护士依旧是皱着眉头说着。
「这样啊，好吧，那我也不勉强妳们，不过，能不能透漏一点？就一点点就好？一点点？」我感觉我有点像澳洲来的

客人在拗了。
小护士看着我，笑了一下，比个无可奈何的手势，表示她也是爱莫能助。
唉，强人所难也是不好吧，虽然也是很想知道阿杰的下落......
漫步走回了病房，我动了动手臂，发现身体的状况还算可以，便大力地挥了一下手，没想到这一挥却是去碰到了床缘

，顿时痛出声来。
就在我按着发疼的手臂时，我才发觉阿昌这一整天都不见他的踪影，大概是平常都习惯了他待在我旁边，这一发现他

不在，就突然觉得感觉怪怪的。
我歪着头想了一下，拿起柜子旁边的手机拨了店里的电话，我想他应该在店里吧，没想到响了很久却是没人接。
我沉思了一下，便拨了通电话给阿豪，或许他会知道。
「雷啊？怎么了？身体有没有比较好？」阿豪依旧是大嗓子地说着。
「我很好啊，你有空吗？能不能来趟医院？」我没多说什么。
「啥事啊？等等，我等等就到，我现在开车过去。」阿豪不等我说完就挂上电话。
我盖起手机，心里真的是一片混乱，阿杰的出现打乱了我现在的心情跟生活，我对阿杰的心还是以前那样吗？
但是现在他结了婚，我还是要用以前的心对他吗？那这样不管是对谁，都是完全不公平的，我还能这样继续？
我摇了摇头，一想到这个问题，我就会变得像是没有思考能力一般，唉，这或许就是别人常说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的道理吧。
我不知道我发呆了多久，阿豪就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就是往四周瞄了一下，果然开口问道：「阿昌勒？怎没看到人啊？」随即往旁边的椅子上一瘫。
「我也不知道，可能在店里忙吧。」
「啥？你都没问他喔？」阿豪边玩着他的手机边漫不经心地说着。
「没啊，我醒来就没看到人了，打店里的电话也没人接，我想他也好久没好好的休息了，这阵子大概也累坏他了吧。

」我笑笑地说着。
「你家阿德呢？没跟着你一起来啊？」我又窝回了床上，像只小懒熊一样。
「没啊，他今天工地那边太忙了，人手调度不太够，所以他今天加班......等等，你怎么会主动问起阿德？」阿豪说

到一半，狐疑地抬起头来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