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出现在乌家,相信这样的例子是香港开埠以来的第一起吧。哈哈哈哈!"
男子眼中闪动着疯狂,修长的身躯仿佛在那一瞬化为能吞噬万物的巨兽,肉眼所看不见的黑暗逐渐逐渐的自他身上散开
,恍惚间,老人似看见一双巨大的肉翅从男子的脊背上张开,散落空中的黑色羽毛飘荡着,模糊了一室的阳光。
"......恶魔......你......你是恶魔!"
雷厉回头,似笑非笑的神情在光与影中边缘闪现,忽明忽暗。
他作势举步走向老人一边,才抬起的脚尚未落地,便有一声巨响传来,其间,另杂着一声几不可闻的扣动扳机的声音。
而后,整栋房子都震动着在那一瞬间--倒塌。
昏迷前,映入雷厉眼帘的最后一幕:老人大瞪着眼,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从他眼前缓缓倒地,子弹洞穿的太阳穴外,鲜
血肆意的流淌。
记忆,被一双不知名的手拨动,时光倒转回另一个有着惊人相似的场景--
蔚蓝的天空下,空无一人的海狮馆,怀中渐渐冷却的女性身躯,以及沾了满手的粘稠----被子弹洞穿的太阳穴中所流淌
出的鲜艳液体染红了男孩圆亮的黑色眸子。而后,
一双暗蓝色的眼,一双对他伸出的手,一个冷冷淡淡的声音。
"我叫昊天,要不要跟我走?"
............
............
画面!
许多许多的零碎的画面在飞快跳跃闪动,一张张似曾相识的容颜在他混乱的记忆中或笑或哭。如浮光掠影,又似斗转星
移,最后只定格于一个画面:汽车玻璃的背后,一双熟悉的眼,跳动的嫉妒与仇恨,还有豁出一切的觉悟!
那个人、那个人是----
"......少爷?少爷醒了!快,快拿棉签和水杯过来!"随着耳边模糊不清的声音,一点温润被触及到干涸的唇上,由人
小心的辗转轻沾着。虚弱到使不出一点劲的身体则在然后让人轻柔扶靠在一具温热的胸膛上,耳边的心跳听起来急促而
剧烈。
是谁?
身下靠着的人是谁?
他费尽九牛二虎的力气才勉强将沉重的象压了一座山的眼睛睁开,入眼的刺亮让他的眼在下一瞬紧紧闭上。
"快点把窗帘拉上,你们怎么做事的!难道非要我把每一样都交代清楚了才去做么!动作快一点,个个都象没吃饱饭似
的有气无力。"
身下的人似在压着嗓子说话,抱着他的双手更是轻柔之极,与那些话里的凶狠不耐截然不同。
眼帘外的光亮渐渐暗了,他试探着转动了一下眼珠后才缓缓睁开。
入眼是一片柔和的晕黄,迷迷茫茫的,直等他连连眨眼数次,周围的一切才慢慢变的清晰了。
最先看见的,是头顶那双热切的黑眸,微微倒挂的眼角,还有异常浓密的眉毛。
"......啸......"
啸的眼迅速湿润起来,荡漾的水气摇摇欲坠却被硬忍在发红的眼眶中。
"少爷,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特别不舒服或感到疼痛的?"
雷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少爷?少爷!少爷!你别吓我,你说句话啊!"
啸的身体在发抖,声音也是。他欲伸手去碰触雷厉的脸,下一秒却落入了一只缠满白色纱布的手掌之中。
"......原来是你,啸。"昏明的光线下,雷厉的眼异常明亮。仿佛,所有的黑暗都消失了。
吓死他了,还以为少爷又失忆了呢。幸好幸好,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看来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狂喜之下,啸忘记了彼此的身份,一把将雷厉一时还无法动弹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嘴里则喃喃着一些谁都听不懂的话
,也许,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吧?
被动的靠在啸的肩头,雷厉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眼则慢慢闭上。
原来是你,啸!
第五十三章
雷厉入院的事唐佐明并不知道,一来是因为‘暗裔'中没人通知他,二来则是在雷厉出事的当天,他接到台湾方面打来
的电话,其内容和他目前手头上的案件有著重要关系,所以当他知道雷厉出事已是一个星期之後的事情了。
踏!踏!踏!踏!
连串急骤的脚步声从住院部三楼的尽头传来,随著脚步声的越来越近,刚下飞机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行李也还留在
机场寄放处的唐佐明带著满身的风尘仆仆出现在正从病房中出来的啸的面前。
"唐先生?"
"雷厉呢?是不是在里面?"唐佐明伸手就想将有意无意挡在身前的啸推开,却受到了意外的阻力。
"对不起唐先生,少爷吃过药已经睡下了,您还是先回家吧,等少爷醒了我们会通知您的。"虽然语气恭敬,但啸挡在病
房门口的身体却丝毫没有移动的迹象。
他讨厌他,甚至可以肯定是恨他的,至於为什麽会有这样的感觉,唐佐明盯著啸微微低下的头,心中了然。是因为这扇
门内的雷厉吧?因为同样爱著那个人,所以自己才可以十分清楚这个男人心中的感受。如果换了自己,喜欢的人爱的不
是自己,也许会更加仇视那个得到雷厉爱情的人!
虽然了解,但他并没有让步的打算。
"我肯定,雷厉会高兴一睁开眼就看见我在他的身边,所以,还是请让开吧。"
那一脸的肯定与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啸明明可以再找更多的理由来阻止唐佐明,但他知道,无论再有千个、万个理
由都无法阻止唐佐明想去到雷厉身边的决心,就象雷厉清醒的那天,才有了些精神就开口询问唐佐明那是一样的。
"............"
"谢谢。"无声让开的身影後,闪动著银亮光泽的门把手被唐佐明静静转开。瞬时,病房里特有的药剂气味扑鼻而来,浓
重得布满了整个房间,就连一边半开窗子中透进的清风都无法将之吹散半分。
雪白的病床上,头上,手上,能看得见的肌肤都被缠上了厚厚一层纱布的雷厉睡地并不安稳。蹙起的眉、稍嫌急促的鼻
息、不安紧握的手掌都已告诉唐佐明他正在梦魇中挣扎。
拉起他被纱布裹地只能看见少许肌肤的手,唐佐明用自己的手将它包住放在脸边轻轻贴著。
慢慢,紧握的掌一点点放松下来,软软的任由他拉著,裸露的指尖上长长的指甲刺刺的,扎地手心微痛,却也真实。
什麽时候睡著的唐佐明并不知道,只是当他惊醒的睁开眼时,房内明亮的日阳已被晕黄的灯光所取代。病床上,原先闭
眼沈睡的雷厉正看著他,眼内,平静无波。
"醒了啊,能扶我去洗手间麽?"
唐佐明一愣,一低头才蓦然大悟。就算是睡著了,他的手也依旧牢牢的握著雷厉的,不曾放松片刻。
"哦,好。"
短短的一段路,雷厉却走的辛苦万分。
雷厉一手支著拐杖,勉强将靠在唐佐明身上的半边身子用力撑起,斜斜倚著洗手间外的雪白墙面。淡淡说道。"剩下的
,我自己来。"
"可是──"
‘你行动不方便'这几个字唐佐明差点就脱口而出,看见雷厉脸上有阴影一闪而过他赶紧又咽回肚里,不甘不愿的同意
了。
不知道啸他们是不是和这家医院的高层打过招呼,雷厉所住的是极为豪华的一间病房,不光电器用品一应具全,就连洗
手间这样的卫生措施都比一般病房来的考究。
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的唐佐明在雷厉进去半分锺後也跟著进了洗手间,这才发现里面大有乾坤。
首先,是柔和的灯光先跳进他的眼帘。其次,一面防雾的进口玻璃被高高粘合在几乎抵得上他半个身子高度的洗手盆上
。而後,洗手液、暖风机、擦手纸都准备的妥妥当当。最後,他才看见右手边那扇原木颜色的小拉门。
他不出声的静静等著,小门内町呤!啷的声音不断,都被他硬忍著压了下去,他知道,雷厉不会乐意看见他冲进那扇小
门的。
又过了很久──虽说是很久但其实也不过就是四五分锺的时间罢了,雷厉才脸色发青的从门内跌撞著走出,一见唐佐明
竟等在外面,他脸上的神情明显一愣,隐隐有些被看见狼狈的恼怒。
"我扶你出去。"
"恩。"
简单的两句话後,两人间陷入长久的沈默。
晚上八点,有一名还算清秀的护士来查房。可能是被嘱咐过了,看见这麽晚还留在房中的唐佐明她并没表现出大惊小怪
的样子,只是安静的看著雷厉吃过今天的药,做完惯例的检查後她便静悄悄的推门出去,整个过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困的话先回去吧,明天再来也可以的。"黑眼圈那麽深,该是连著几天没好好休息过了吧?昨天从啸的口中得知他会在
今天下午二点抵达机场,还以为要到晚上才可以看见他的身影,没想到一觉醒来床边就睡了个脏不拉几的家夥,细看才
发现竟是一向爱干净爱到接近洁癖的恋人。一看床头的手表,中原时间三点整。
他是一下飞机就赶过来了吧?看遍整个房间都没发现他的行李,说不定还落在机场的寄存处,没来得及拿吧。
这麽担心麽?
什麽自己想起了所有,却依然记不得这个最不该忘记的人?那些他告诉自己的,两人一起经历的事情与应该浓厚的感情
在他的脑海里却依旧是一片空白。唯一记得的,只有车祸时想要保护他的强烈欲望,以及......推开那人时的安心。
"可能刚才稍稍休憩过一段时间,现在感觉还好,没什麽瞌睡感。"唐佐明脱去脚上的鞋子,将雷厉往里面推去一点,轻
手轻脚的上床在他身边躺下。"就是有点冷,把床分我一点。"
冷?
雷厉默默看一眼搁在床头的空调遥控扳,上面清晰的显示著室温:26.5摄氏度。
"恩,是挺冷的。"
两人相偎著靠在一起,谁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只听见彼此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的传进自己耳中,声声清晰。
"我......"
"我......"
相视一!,又张口。
"你先说。"
"你先说。"
雷厉轻轻笑著,拉过唐佐明的手慢条斯理的搓揉。
"还是我先说吧。"
"好。"
............
............
............
等了半天,雷厉都没对他说一个字,他好奇的挑眉问。"你要告诉我的,有这麽难开口麽?"
雷厉看著他,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嘴角的微笑隐藏著悲哀。
"的确很难开口,但你一定得知道。"
突然间唐佐明不想听了,他不想知道雷厉接著要告诉他的话,因为知觉告诉他,那些话并不是他想知道的。
"我什麽都想起来了。"
"............然後?"
"但在我的记忆中,有关你的一切仍然全属空白。"
第五十四章
怎么回答雷厉的,唐佐明不知道。怎么离开病房的,他也不知道。至于怎么回到家洗澡上床的,他更没半点记忆。只知
道听完雷厉的话后,他整个心都空了,跟飘在云端似的,轻飘飘、软绵绵的着不了力。
什么都记起来了,就是记不得自己!
对这句话的意思他不敢深想,就怕想多了会忍不住哭出来。
从雷厉发生车祸的那一天开始,他一直都在安慰自己雷厉会想起来的,只要给他时间,就一定能想起来!彼此心灵相合
,灵魂契合的感觉不会因为一场以外的车祸就烟消云散!不会的!
可是现在,他没把握了。
真的能想起来么?那为什么他把所有的一切都记了,却惟独单单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以及他们间深厚炽烈的感情?!
他翻过身,将已然濡湿的脸深深埋进柔软的枕间,死命压住。
安静的房间因为没开灯而显得黑暗昏沉,窗外的上弦月被突然飘来的云层厚厚挡住,仅有丁点余光自云片的边缘隐隐透
出,勉强照亮床上那一抹小幅度抖动的身影。
就算将身体蜷缩得象只虾子,自心底涌现出来的浓浓寒意仍叫他禁受不住的颤抖不已。
多日来的自我欺骗到了今天,在雷厉的那句话中全然崩溃。
细弱断续的笑声渐渐响起,自压得死紧的枕头下,一点一点的慢慢流泻至整个房间。那笑,却比哭声更为难听。
今夜,是唐佐明生命中最最漫长的一个晚上。曾经一度,他甚至以为这个黑夜--永远都不会过去......
长夜过后的清晨阳光明媚,深秋的红枫在日阳的照耀下鲜艳的叫人忍不住一看再看,直有种伸手去采摘的冲动。不过,
有这样冲动的人里并不包括唐佐明。
缓步穿过住院部楼下花圃的男人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他曾经历了一个痛苦的晚上,一路走来,他的嘴角始终都挂着微微的
笑意,不曾消失过。
亢长的走道在他脚下渐渐缩短,他慢慢的走着,脚步被一再放慢,到最后几乎可以与乌龟的速度相媲美。然而,走道就
这么点长,走得再慢也有走完的时候,更何况那个人住的病房只不过在整条走道的三分之一的位置。
站在门口,他突然胆怯起来。
进去后该说些什么?完全将自己忘记的雷厉会欢迎自己的出现么?现在的雷厉、现在的雷厉还是他所爱的那个人么?一
个个接踵而来的问题象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就连呼吸都变地极为困难。
"先生,您是来看谁的?"路过的护士实在忍不住了,她都已经在这条走道来回三遍了,每一次都看见这个男人愣愣的站
在这里,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来找谁。
"啊?"唐佐明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您是来找哪位病人的?如果不知道他的门牌可以去服务台查询啊,不要站在别人的病房门口。"护士怀疑的眼神
令唐佐明失笑不已,沉重的心情也轻松不少。
"不好意思,我找的就是这间房里的病人,他是......我的朋友。"
是的,朋友。
现在的他们,最多只能称之为......朋友。
"那就进去吧,以后别站在门口了,很容易让人误会的。"用一副老气横秋的口气‘教训'过唐佐明后,她急匆匆的忙去
了,安静的走道又恢复成一片安静。
唐佐明开门的声音很轻,轻到他就站在那里,但床上的男人却仍然只顾着凝视窗外电线杆上雀鸟们的上飞下蹿。
顺着雷厉的视线望去,唐佐明蓦然身躯巨震。
被雷厉热切关注的是一对相互异味在一起,交颈亲密的雀鸟。在大群同类中,它们旁若无人的碰触对方的身体,用自己
的喙为对方梳理羽毛,神态亲密而依恋,很明显。这是恩爱的一对。
"......真好。"就在他出神时,一直凝视窗外的雷厉转头看他,面容的神情与以往一般无二,并没什么异常。"我还以
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我当然会来啊,你怎么那么想呢。"不能否认,雷厉的话说中了一半。早上起床的时候他的确有过不想来医院的念头,
但车子开着开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医院大门口,那既然都到大门口了不进来看看好象有点说不过去。再然后,他就站在
了雷厉面前。
"今天的感觉如何?有好一点么?"他一边从开热的饮水机中倒出一杯热水喝着,一边慢步走到雷厉刚才看的那扇窗边,
面向外的静静站着。
很久很久,身后都没有声音传来,一回头,他才发现雷厉正一瞬不瞬的望着他。